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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第一卷

第五章

這時,僕人注意到這個不速之客身後幾步遠的地方,還站著一匹馬。那匹馬耷拉著腦袋,「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看便知是剛剛結束長途跋涉。
陳駿笑道:「關於熙讓和熙誨失蹤的傳聞,在汴京坊間流傳已經有些日子咯!」
等婢女小梅走回廂房中,柴守禮才放下手中茶碗,瞪大眼睛盯著陳駿。
順著中軸的石磚道,正前方是一座五開間正屋,東西兩側槐樹後面各有一溜廂房。正屋建在兩三尺高的台基之上,有六根立柱,中間三間為主,兩邊各有一間。中間三間的屋頂比左右兩間的屋頂稍稍高出,屋頂是雙坡頂懸山式,屋檐往外伸出,屋頂鋪的都是上好的筒瓦。
柴守禮三步並兩步走上後院中堂的台階,進了中堂的屋門,來到了符皇后的面前。他寒暄后,急忙將方才與陳駿見面的情況告訴了符皇后。符皇后聽著聽著,臉色不禁越來越白。
過了影壁,是一個寬敞的大院,院子兩邊,各種植著兩株高聳入雲的槐樹。每株槐樹都很粗,看上去要兩個人才能合抱。槐樹粗大的樹榦上,長滿了厚厚的青色苔蘚,顯然都是有了上百年樹齡的古木。
「從汴京來?說是我的親戚?老夫怎麼不記得有你這麼個親戚?」柴守禮手捋鬍鬚,眯著眼睛盯著來客。從走出來開始,他說了一連串話,根本沒有給來客開口的機會。
「不管你是誰,請即刻離開。老夫只想安享晚年,休要用政事來打擾我。送客!」柴守禮不耐煩地大喝道。
柴守禮見符皇后應允了,便匆匆告辭,往前院去了。
陳駿感到背脊上升起一股寒意,但是他知道,這隻不過是柴守禮為了自保,在試探他是否真是韓通的人。
婢女小梅低著頭,一聲不響地將茶端了進來。她先給柴守禮上了茶,然後才走到陳駿椅子旁邊,將一碗茶放在陳駿面前。陳駿抬頭看了一眼婢女,只見她也就十四五歲大小,長著一張清秀的圓臉。婢女小梅見客人看她,羞怯地低下頭,匆匆拿著茶托盤退了出去。
「司空大人,你一定知道,李筠將軍乃是世宗的託孤重臣,也是世宗的好友。據在下所知,李筠將軍如今正在潞州招兵買馬,恐怕不日就會起兵對抗朝廷。趙匡胤放李筠回潞州,那是為了安撫天下節度使的心,他也不敢在京城殺了李筠將軍。李筠將軍對這種局面何嘗不清楚,所以,一回潞州,他與朝廷之間的戰爭實際上已經無法避免了。司空大人想一想,如果李筠將軍真的起兵造反,朝廷會如何對待世宗的子嗣呢?」
那僕人退了下去。
「莫非趙匡胤反悔了,所以派人來帶我母子回京城?還是京城發生了大事?會不會朝廷派了人來刺探我母子的動靜?會不會是如月妹子又派人來給我母子送東西了?不會的,如果是如月派來的人,還用謊稱是司空大人的親戚嗎?」符皇后左思右想,心神不寧。這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在她看來,彷彿足足有一百年。她沒有讓柴宗訓跟著自己來這後院中堂。這個可憐的孩子現在正在與他的弟弟在後院玩耍。
符皇后離開京城之後,王溥根據趙匡胤的授意,遣read.99csw.com散了周的所有內官、宮官。當時內官有惠妃一人、華妃一人、麗妃一人、六儀六人、美人四人、才人七人,總二十名內官全部在一日之間遣散。符皇后只帶著宗訓、熙謹及兩個乳母,前往西京洛陽。至於宗訓其他兩個兄弟,卻是下落不明。朝廷為遣散的內官諸人每人發放了盤纏,令各自回了父母家,父母家人不在者,都讓各自投了親戚。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等宮官也在其後幾日內盡數遣散。內侍省的人員也進行了長期的篩選,其中凡是與柴家、符家有親戚關係的,也都被陸續遣散了。那些日子里,汴京皇城的後宮,哭泣之聲日日不斷,離別的身影時時皆有,聞見之人沒有不傷心的。但是,許多人都想,在改朝換代之時,這樣的遣散,對那些可憐的人來說,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陳駿見柴守禮問起,暗暗鬆了口氣,心知柴守禮已經相信了他的身份,當下將自己僥倖得脫的經歷言簡意賅地說了說,但是他隱去了韓通兒子韓敏信的事情。這是事先與韓敏信商量好的。為了保險起見,他們必須小心行事。
「司空大人,恕在下多嘴,這次在下來,不是為了韓將軍,乃是為了柴大人的親孫兒!」
隨著一句問話傳出,一個高大魁梧的紅臉白髯老人從後堂轉了出來。此人正是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光祿卿柴守禮。
「萬一陛下真以為我母子與李筠起兵有關係,哪能再給我們活路啊!」符皇后說著,不禁低頭垂淚,抽泣起來。
「你這次來,是為了找老夫為韓通將軍復讎嗎?皇帝已經厚葬了韓通,老夫看這事就不用再提了。老夫已經致仕,不問政事了。你還是請儘快離開吧!」柴守禮衝著陳駿擺擺手,阻止他將話說下去。
柴守禮想辦這個「武后宴」,不是沒有理由的。原來,洛陽的「武后宴」有個說法,據說是唐代的袁天罡看出武則天將要稱帝,因天機不可泄露,就想法子創出了這種宴席,以此預示武則天的一生。在「武后宴」中,菜肴有葷有素,素菜葷做,各道菜有的是冷盤,有的是熱菜,味道那可就多了,咸甜酸辣,樣樣都有。「武后宴」一共有二十四道菜,上菜的順序很有講究,一般是先上八個飲酒冷盤,這八個菜是四葷四素,接著上十六個熱菜。熱菜由大小不同的大海碗盛裝,很是氣派。這十六個熱菜中,除了四個壓桌菜之外,其他十二個菜,每三個味道組成一組菜,每組菜各有道大菜領頭,並帶有兩個小菜,美其名曰「帶子上朝」。兩個小菜是作為配菜或調味菜的。這「武后宴」是吃完一道,再上一道,宴席的時間很長,很方便宴席上說話。
不一刻,只聽得「咚、咚」的腳步聲從地板上傳來。
「什麼人?大中午催命鬼似的敲門?」門裡探出個僕人打扮的人,滿臉怨氣地問道。
「朝廷已經做了安排,你又何必再提此事!鄭王現在老夫府內過得很好!他的三個兄弟,也過得好好的!」柴守禮有些惱怒。
檢校司空柴守禮的府邸門前,一個穿著右衽短衣的人使勁拍九九藏書打著大門。此時正值辰時末,正是很多人的午休時間。可是,那人彷彿有急事,絲毫沒有顧及這個時間如此大聲敲門是否合適。他放肆地高舉著拳頭,敲門敲得很急,彷彿要把整個洛陽城的人都給敲醒似的。
「司空大人,你若不聽我將話說完,恐怕不日就有血光之災啊!」陳駿心裏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說出一句帶有威脅的話。
「老夫不會讓幾個孩子白白丟了性命的!大不了與他拼了。老夫也一大把歲數了,這麼多年來隱忍洛陽,那都是為了世宗的緣故。如今,老夫怎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孩兒們不管呢!太后,您先寬心,老夫有個想法,打算今晚擺個『武后宴』,邀請我那幾個老朋友來聚聚,那幾個老兒的兒子如今都是朝中將相,咱看看他們的態度,如果能夠贏得他們的支持,事情就好辦了。再不濟,也可以從他們幾個那裡打聽點消息。太后,您看如何?」柴守禮捋著長長的白鬍鬚,眯著眼睛問道。
在柴守禮於前院面見陳駿時,符皇后在後院中堂心神不定地坐著,猜想著京城來人究竟是何人,猜想著京城來人究竟為何事。
來人隨著那個僕人進了大門,迎面見到的是一丈余的一字影壁。只見那一字影壁似由數塊花崗巨石砌成,朝門一面以浮雕樣式雕出兩隻栩栩如生的長角梅花鹿,梅花鹿旁邊,是數株形態各異的羅漢松,松葉片片清晰可辨。
「我家將軍全家被害的事情想必司空大人已經知道了。在下這次來——」
「司空大人一會兒就到。稍等。」那僕人輕視來客的身份,也不招呼來客落座。他自己也陪著來客在中堂侍立著。
這個時候,一個婢女正端著一個茶盤從廂房中走出來,聽了柴守禮這麼一喊,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嘭,嘭,嘭!」
「如果你真是韓通的人,老夫正好將你拿了獻給陛下!」柴守禮冷笑了一下。
陳駿話不停歇地說了一大通,柴守禮聽著聽著,已經冷汗淋漓,彷彿有一千隻螞蟻在背上咬噬,身子不禁在靠背椅上扭來扭去,再也難以安坐。
「此話怎講?」柴守禮口頭並不承認,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謝謝提醒!」柴守禮冷笑一聲。
周世宗的遺孀符皇后,如今的周太后,早已經在後院正屋的中堂等候。原來,當得報門口有京城來的親戚時,柴守禮便已經意識到來人必是不速之客,所以立刻讓人將符皇后請到了後院中堂商議見與不見。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即便真是京城裡來的親戚,一定也不只是尋常的串門。
「哦?既然如此,司空大人就將我獻給朝廷吧!」陳駿壓制住緊張情緒,強作鎮靜說道。
「坊間謠傳不足道。」柴守禮擺擺手,掩飾自己的尷尬。
先前那個開門的僕人聽到叫聲,慌忙從廂房中奔出來。
陳駿聽柴守禮這麼說,心知自己方才一番話確實在柴守禮心裏發生作用。當下,他點點頭,也不反對。
「什麼人來找老夫啊?」
「好一座大宅!這柴司空真能享受啊!」來人不禁在心裏暗暗感嘆。
「司空大人恕罪!在下自稱您的親戚,實在是為了掩人耳目。在下其read.99csw.com實是韓通將軍的門客陳駿!」
陳駿也不等柴守禮說話,繼續說道:「您在西京洛陽已經定居多年,朝廷怎能心無顧忌?哪怕司空大人與李筠將軍真的毫無來往,可是當今的皇帝會相信嗎?當年,周太祖反漢,世宗隨著周太祖到了魏州,世宗的貞惠皇后留在京城,漢兵誅殺了她全家。現下,如果李筠將軍起兵反抗朝廷,朝廷最可能擔心什麼呢?鄭王雖然年紀還小,但畢竟是世宗的親子。他那時就是周王朝復辟的一面旗幟。不論到時鄭王願不願意,天下節度使都可打出他的名義勤王復辟。如果朝廷懷疑李筠將軍起兵與司空大人或與符皇後有關係,大人想一想,恭皇帝,或者說現在的鄭王,還有曹王、紀王、薊王,您的親孫兒們,還有符皇后,他們難道還能得以保全嗎?我家韓通將軍當時在京城起兵對抗,一日之間被誅殺全家,只有我僥倖得脫。當時乃兵變之時,我家韓通將軍滿門被害,司空大人可能會認為趙匡胤的做法理所當然。不錯,逐鹿中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關鍵時刻,趙匡胤可能沒有什麼選擇的機會。可是,如果李筠將軍現在起兵,那就是蓄意謀反。您還認為朝廷會姑息周世宗的子嗣嗎?趙匡胤說不定早已經對將恭帝遷至西京的假仁假義之舉感到後悔了。司空大人,如今您已經大禍臨頭,難道不該早作準備嗎?」
符皇后努力忍住了眼淚,可是殘留在眼眶裡的淚光依然讓她眼前的一切顯得朦朦朧朧。她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屋外的台階上,用朦朧的淚眼看了看灰色的天空,心裏面一片空蕩蕩的感覺。
「司空大人是隨便就能見的嗎?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知。老夫已經不過問政事了!」柴守禮這次又說了謊話。自從符皇后被封為周太后,帶著鄭王和熙謹來到洛陽后,他可謂天天提心弔膽,不時讓人進京打聽朝廷動向,生怕皇帝不知什麼時候突然變卦。因此,關於京城的一些大事,柴守禮其實早已經知道了。可是,他心裏也知道,現在若是讓朝廷知道他還關注著天下大事,那恐怕會有殺身之禍。如今突然來了一個陌生人,自稱是韓通的門客,柴守禮怎麼能夠不心生疑懼!
「好了,且不說這些。司空大人可知道,潞州李筠將軍入了汴京,又被朝廷放回潞州了嗎?」
「如果李筠真的要起兵,咱們還真得提早合計合計!」柴守禮搓著兩隻手,在符皇後面前來回踱步。
過了片刻,釘滿大銅釘的烏黑大門「咯吱」一聲打開了。
上茶的過程中,正屋中堂里的氣氛有些怪異。柴守禮、陳駿沒有一個人說話。柴守禮一手端起茶碗,一手揭開茶碗蓋,微微低著頭,輕輕吹著氣,裝出品茶的樣子。陳駿也是靜觀婢女上茶,並不言語。
那僕人聽了呼喝,只好又回頭走回廂房。不過,這柴守禮平日頤指氣使慣了,僕人也早已經習慣了他的脾氣。
「奴家是一個弱女子,便聽柴大人的安排吧!」符皇后垂淚說道。
來客拿眼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彷彿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人在偷聽似的。他看著剛才那個僕人正飛快走下台https://read.99csw.com階,又走上了院子中間的磚道,隨後拐了彎往東邊的一間廂房裡走去了。那間廂房開著門,隱約可見有兩三個婢女或僕婦在走動。此外,至少在中堂的近處,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且慢!管家,你回去吧,老夫還有話與客人說說。小梅,茶端上來吧!」
柴守禮微微一愣,方才他的話中確實有不實之處,熙讓和熙誨兩個孩子自陳橋兵變那日便失蹤了。柴守禮私下安排了許多人尋找,可至今杳無音訊。
僕人上下打量著敲門的人,見他戴著小帽,穿著黑邊右衽短衣,一副平常打扮,眼中不禁流出輕慢之色。
「司空大人休要騙小人了。」陳駿冷然一笑。
柴守禮愣了一愣,疑竇大生,心想:「此人看來真是韓通的門客,這個時候,恐怕不會有什麼人會願意主動與韓通扯上關係吧?看這人樣子,也不像朝廷派來試探我的。難道他真有什麼重要消息關乎我家存亡?也罷,且聽他如何說,老夫小心應對就是了。」
柴守禮聽著陳駿的話,沉默不語,一粒粒汗珠慢慢從額頭滲了出來。他如此緊張,不是沒有原因。陳駿的話,的確挑起了他心中對柴氏家族未來的擔憂,但這隻是部分原因而已。其實,就在陳駿到來之前,李筠根據閭丘仲卿的計謀,派出的說客已經秘密拜訪過他。他當時給予的答覆是:如果李筠起兵,對朝廷的戰爭能夠佔有優勢,他就暗中聯絡與柴氏家族利益緊密的節度使以擁護恭帝復闢為由支持李筠;若李筠沒有優勢,他與柴氏集團也會念及舊好,不落井下石。李筠的說客百般力爭,也無法獲得柴守禮對潞州起兵之初即給予支持的保證。李筠的說客離開后,柴守禮一直對自己給予李筠的答覆惴惴不安,一方面擔心李筠報復,一方面又擔心朝廷知道后立刻對柴家下毒手。所以,當陳駿再次點明朝廷可能對柴家進行制裁,柴守禮又怎能不感到緊張呢?
兩人冷冷地僵持了片刻,柴守禮淡淡地問道:「你與老夫說說,你是如何得脫的?」
「且慢,且慢。老夫不想聽這些,如今皇帝英明聖武,天性仁慈,因禪位而得大寶,此乃天意。你休要多說了。」柴守禮不敢大意,依舊不露口風,但是口氣已經變了,也沒有了要立刻將陳駿轟走的意思。
柴守禮當即喊來管家,安排陳駿在西廂房中的一間客房住了下來。
「說吧。」柴守禮冷冷地說道。
「不錯,在下說的正是從前的恭皇帝,現在的鄭王,還有鄭王的三個兄弟:曹王熙讓、紀王熙謹、蘄王熙誨。」
「我有急事要見司空大人。」敲門的人說道。
「哼,司空大人還是信不過在下了!」
「就是你?好,先坐下吧!你退下吧!讓小梅上茶!」柴守禮一揮手,招呼來客坐下,又朝僕人揮揮手,示意他下去。
「此言差矣,司空大人關於您孫兒們過得好好的話,可不能隨便亂說啊!如果司空大人真是找到了兩位失蹤的孫兒而不上報朝廷,恐怕是欺君之罪啊!」陳駿再次刺|激了一下柴守禮。
「從京城來?好吧。稍候,我去通報一下。」僕人一聽是京城來,不敢怠慢,儘管眼中還有輕慢之https://read.99csw.com色,但是腳下卻也不敢耽擱,說著話趕緊往裡跑去了。
「不急,你既然是韓通將軍故人,且在老夫這裏住幾日,待老夫讓人給你找個安居之所。回頭老夫也好細細向你討教天下局勢。韓通將軍是為世宗而死,安頓他的故人,也算老夫對韓通將軍的一點心意吧。」柴守禮口中仍然稱柴榮為世宗,這是依然守著君臣之禮,不敢對人認這個已經過世的親生兒子。
「什麼?!你是韓通的人?」柴守禮聽了,騰地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拿眼看了看兩邊,呆了一呆,又緩緩地坐了下來。
汴京來客也不在意,趁著等待之機拿眼繼續觀望四周的陳設。只見正堂內北面當中擺著一條長木案,木案顏色紫黑,色澤凝重。長案中間放著一個巨大的堆塑十二生肖銅香爐,每個生肖塑造得栩栩如生,裊裊的香煙正從香爐中升騰而出。香爐左邊,擺著一個高大的玉石麒麟雕塑;香爐右邊,則擺著一個器形優美的大白瓷瓶。那白瓷瓶大腹細頸,潔白如玉,一看便知絕非俗品。長木案前面,放著一張像緞子般散發著黝黑紫光的大方桌。大方桌中間,擺著一個巨大的果盤,果盤裡面是時鮮果子。大方桌兩邊,各擺著一把大靠背椅。中堂的中間,是一塊空地,兩邊擺著四把大靠背椅,另外東西兩邊挨著兩面側牆,也擺著四把大靠背椅,兩把椅子之間,都擺著一張茶几。這幾把大椅子,是給客人坐的。所有的靠背椅,與長木案、大方桌都是同樣的材質,看上去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製作的。
柴守禮冷哼一聲,用眼睛盯著陳駿,卻不說話。
「我是司空大人的親戚,剛從汴京來,有急事要通報司空大人。」來人抹了一把汗。
不一會兒,那個僕人又匆匆跑出來,對來人說道:「你隨我來吧。」
「這可如何是好?柴大人,您看這可如何是好啊?」符皇后聽完柴守禮的話,已然變得有些六神無主了。符皇后現在是周太后,柴守禮按例依然是她的臣子。因為世宗柴榮被周太祖郭威認為兒子,柴守禮與世宗柴榮的父子關係,她也是不便提的。所以,她依然稱呼柴守禮為柴大人。
此時,符皇后見柴守禮匆匆從前院里走來,心不禁突突直跳起來。
僕人帶著汴京來客走上六級台階,到了正屋的台基之上,又帶著來客邁過高高的門檻,走入正屋的中堂內。
柴守禮想辦「武后宴」,純屬急中生智。如今周太后就在自己的府中,柴守禮想要在這個宴席上借題發揮,看看老頭子們在具體事情上的態度如何。「武后宴」在洛陽民間也是常辦的,百姓們都稱這種宴席為「官場兒」,所以,辦這種宴席也不至於引起朝廷的猜疑。
隨後,柴守禮匆匆出了前院中庭,往後院走去。
「且慢,老夫怎麼知道你是韓通的人?再說了,老夫與韓通也沒有什麼交情。」柴守禮冷冰冰地打斷來人的話。
「既如此,在下告辭!」陳駿察言觀色,知道自己方才的一番話已經刺|激了柴守禮的內心,柴守禮絕不會就此放他離去的。
「嗯?你說什麼?為我孫兒?」柴守禮一聽,額頭立刻冒出了冷汗。
「司空大人,你這是在懷疑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