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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第一卷

第六章

「至於韓老哥,你的兒子令坤早年因為淮南之事與今上早有過節,假如今上真的戰勝了李筠,你認為今上會讓他長期執掌重兵嗎?所謂兔死狗烹,漢劉邦與蕭何、韓信的故事不是沒有重演的可能性。這就是我找幾位老哥來參加這次宴飲的原因,我這是為各位老哥擔憂啊!」柴守禮說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這樣子,倒不是裝出來的,但是,他擔心的不僅僅是他這幾位老朋友,他還擔心著自己的柴家,還擔心著自己的幾個親孫子。
「不錯,李重進與李筠都是周世宗的親信大將,兩人關係也很不錯。今上一定是擔心李重進會與李筠聯合對付他,所以暗中去揚州摸底。」柴守禮說道。
「上將軍的意思是,今上不放心淮南的李重進將軍,所以私下探巡揚州?」柴守禮喃喃道。
「這三人中,果然數他最有心機了。」柴守禮心中暗想,「看樣子,是時候將陳駿叫出來了。」
「不瞞各位,老夫今日上午剛剛得到密報,據說潞州節度使李筠將軍準備起兵反宋了!」柴守禮壓低聲音說道。
「老夫有一計,不知各位老哥覺得怎樣?」柴守禮捋著鬍鬚說道。
柴守禮見王祚思想如此之快,也不禁暗暗佩服。
「還有你,你的兒子彥超當年未曾收留今上,也不知道今上最後會怎樣對待他。」柴守禮又對憂心忡忡的王重霸說道。
「可知他下落?」韓倫突然插嘴問道。
「哦,怎麼就不能擺這武后宴了?老夫年年都擺這宴席啊,上將軍何出此言?」柴守禮裝作一臉困惑的樣子,其實,他正等著這樣的問題呢。沒有這樣的問題,讓他主動把心裏的疑問說出來,那才容易被人拿到把柄呢!現在好了,既然有人問,順便就可以套套口風了。
「哎!既然上將軍這麼說,我也不瞞各位了,我就跟各位老哥說說心裡話!」柴守禮見時機成熟,拿起酒杯自己喝了一杯,開始打開話匣子。
聽了陳駿之言,王祚突然用手重重拍了一下大腿,說道:「對了,這倒讓老夫想起一事。我兒前些天突然回洛陽一趟,本來說打算要在洛陽休息一段時間,還說根據今上旨意,過些日子要來問候周太后,只待了一天,京城就派了使者,讓他趕緊回京,也不知是何急事。我兒畢竟在世宗在世時即擔任宰執,我見他剛來就被急急召回,頗為擔心他的安危,臨走時便私下問他,他只說是朝廷機密,不可泄露。我不放心,便一再追問,他無奈之下才告訴我說,是今上近日要去揚州一趟,所以令他務必趕回京城與趙光義、吳廷祚等人商議有關事務。他告訴我后,還叮囑我休要與他人說。」
柴守禮拿手指點了點韓倫,笑道:「你這老小子!」
「坐鎮鎮州的成德節度使郭崇、陝州的保義節度使袁彥、壽州的忠正節度使楊承信,還有坐鎮晉州的建雄節度使楊廷璋,這幾個人很關鍵。」柴守禮說道。
「洛陽的牡丹天下知名,老夫想,可以讓洛陽留守向拱發起,搞個牡丹盛會,等到四月里牡丹盛開時,邀請今上和朝中重臣前來賞花。然後,老夫陪著周太后、鄭王,一起去覲見皇上。那時,各位老哥也可以與各自的孩兒私下見面。在那個時候,如果皇上能夠給我等一些靠得住的承諾,我等就助他對付李筠。否則,咱們見機行事。如果有必要——」柴守禮話說九_九_藏_書至此,停了下來,用利刃一般的眼光掃了一眼在座諸人,然後繼續用冷靜的聲音說道,「如果有必要,就請各位協力起事!王溥賢侄乃是當朝宰執,在文官中號召力非同一般,而令坤、彥超兩位賢侄手握重兵,那個時候,還望幾位老哥各自努力啊!否則,到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咱們都可能成為勝利者的刀下之鬼!」
柴守禮繼續說道:「老夫今日請幾個老哥來,是想把李筠準備起兵的消息告訴各位,也想提醒哥幾個有個準備。但是,究竟這棋該怎麼下,還得看看形勢再做決定。」
「陳駿,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你?」王祚陰森著臉,開門見山問道。
「是啊!司空大人說說!」
「司空大人啊,不是兄弟我多嘴,你這當口兒擺什麼武后宴啊?」長著稀疏山羊鬍子的王祚喝下一口酒便說話了。他在致仕后被拜為左領軍衛上將軍。致仕不久前,他被趙匡胤升為宿州防禦使。他去那裡只幹了幾件事,那就是督導百姓鑿井,整飭了城內的防火設施,還修築了城北堤壩防禦水災。隨後,他請求致仕回家養老,先回到了京城,但是沒幾天就決定遷到洛陽居住。他對洛陽是有感情的,因為很多年前還是做小吏的時候,他跟隨晉祖進了洛陽,當時掌管鹽鐵文書,從那時候起,他正式走上了仕途大道。這些年來,他當過後漢的三司副使,做過後周的刺史、團練使,還做了幾天宋朝的防禦使,他素有心計,尋摸著物極必反,自己四朝為官,做官也做夠了,想想還是退休為好。他又想,如今自己的兒子王溥在朝廷里任三宰執之一,自己在京城侍著,難免讓人有些議論。朝廷中政治風雲說變就變,他想著自己年紀一大把了,還是圖個清閑享樂的好,於是便決定遷居自己發跡的洛陽城。到了洛陽城后,便與早有交情的柴守禮等人來往很密,隔三岔五宴飲玩樂,倒也神仙般快活。可是,自符皇后被遷居洛陽柴守禮宅內后,他也不敢隨意去往柴府了。這些日子正憋得難受,正好柴守禮主動來邀請,他便壯著膽子來柴府喝酒。可是,一見開席的架勢,便知道今日司空大人柴守禮設的宴席是洛陽著名的「武后宴」。「如今符皇后被封為周太后,正在他宅里居住,難道老柴真是老糊塗了?或者是假裝糊塗?」王祚說出自己的疑問時,心裏這樣想著。
「司空大人,您看我們哥幾個如何是好?」王祚試探性地問道。
「啊?」柴守禮拖著長音,打了個哈哈。
柴守禮又指著三個老頭兒,依次介紹了。
「請客人進來吧!你讓阿柱去搬個綉墩,再拿副碗筷來!」柴守禮說道。
「朝廷已經厚葬了你家韓將軍,你又何必自找麻煩?」王祚問道。
「司空大人可要保重身子哦!」韓倫猥瑣地大笑起來。
「老柴啊——」一杯酒下肚,王祚不再稱呼柴守禮為司空大人了,改稱「老柴」了。
說完,柴守禮再次掃了一下席上諸人,漆黑的雙眼發出像獵鷹一般兇狠殘忍的光芒。
「柴老哥,那李筠準備起兵的消息可確切?」王祚問道。
過了片刻,只聽小梅推開半扇門進來說道:「大人,客人到了。」
「如果李筠準備起兵,今上一定有所反應。你在京城還聽到什麼消息嗎?」柴守禮瞪圓了眼睛追問陳駿,神色顯得有些猙獰。九*九*藏*書
於是,柴守禮閉了一下眼皮,然後猛地睜開眼,肅然道:「消息千真萬確。老夫這就給各位引見一人。」然後,他將頭一抬,大聲對門外侍立的婢女小梅喝道:「小梅,去將上午從京城來的客人請來。」
「來,坐下說!」柴守禮示意陳駿坐到下首的位子上。
精明的王祚卻在這會兒皺起了眉頭,他已經感覺到今日的宴飲安排得有些蹊蹺。只聽他說道:「老柴啊,兄弟我看老哥今日是有話要同我們幾個說啊。你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說說吧!」
王重霸聽著陳駿的訴說,想起韓通滿門被屠殺的慘象,不禁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瞟了一眼柴守禮,只見他正緊皺著眉頭。
小梅應了一聲,又往廂房去了。
「上將軍高見!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王重霸說道。
陳駿也不推辭,一屁股坐在那個綉墩上。
「噓!老夫可沒有這麼說。韓兄弟,你這話可是犯了叛逆之罪,傳到朝廷那裡可真要殺頭啊!」柴守禮聽韓倫說出這樣的話,心裏暗自竊喜,心想:「現在好了,咱幾個都是一條繩上的蚱蜢啦!看樣子他是動了這心思了。不過這韓倫說話辦事毛毛糙糙,還真得提醒著點,否則謀事不成還要引來禍端!」
幾個老頭聽到屋外有個清脆的聲音答應了一聲,便聽腳步聲「噗噗」遠去。
「司空大人這不是沒有抓在下嗎!」陳駿嘿嘿一笑。
「李筠準備起兵的消息就是他帶來的!」柴守禮說道。
「來,老夫給各位介紹一下。這位客人,是韓通將軍門客陳駿,今日剛剛從京城趕來。」柴守禮指著陳駿說道。
酒桌上剛上不久的幾盤菜正冒著熱氣。柴守禮的這一番話說完,四個人均陷入沉默,靜得彷彿能聽見熱氣升騰的嘶嘶聲。
「老夫聽說,韓通的兒子韓敏信在那次屠殺中逃脫了。可真有此事?」柴守禮問道。
「老王啊,咱都是致仕的人咯,擺個宴席算什麼?想當年,老夫在洛陽街頭打死了那個敢擋老夫路的刁民,洛陽的官員告到京城,世宗也不理睬。更何況,今個兒也就擺個宴席,就算叫武后宴,如果各位老哥不往外傳,又有誰會知道呢?」柴守禮故意提起了世宗,想要看各位老朋友的反應。方才王祚的話,已經讓他知道,這幫老哥們與他一樣,對新王朝的皇帝還是有些顧忌的。
「這可不好說。老夫只知道,他們可能棋逢對手吧。可是,幾位老哥可得想想了。上將軍,你想想,你的兒子以前是世宗的宰執,目前雖然也是宰執,依老夫陋見,只是今上的權宜之計。趙普遲早會替代你兒子的位置,到那時,你兒子的下場,就很難說咯!」柴守禮看著王祚說道。
「看這樣子,李筠即將起兵之事不是謠言。」韓倫道。
雲層遮住了月亮,雲層稍薄之處泛著清白的朦朧的光。除了那一片微光有些生機之外,黑蒙蒙的夜空中,彷彿一切都是死的、停滯的。不過,夜空中的雲在人無法感受到的高空的風流中緩緩移動著。那片光華朦朧之處的雲彩,以肉眼很難發覺的速度,極其細微地變幻著自己的輪廓。
「司空大人高見,鎮州西邊是太原,北面是契丹,如果郭崇站在李筠一邊,朝廷就會岌岌可危。陝州靠近北漢,可以對晉州、潞州構成半包圍,若是袁彥與李筠聯合,就會據有太行之險。而那壽州https://read.99csw.com東面是揚州。至於晉州,東面為潞州,若與李筠聯合,則會形成大氣候。」王祚附和著柴守禮。
晚上的「武后宴」設在前院正屋旁邊的一間用作餐廳的大屋裡。婢女小梅負責在屋外侍立。菜是由廚師先在廚房做好後端到餐廳門口,交給婢女小梅,再由小梅端到餐廳里去的。屋裡面的大圓桌子旁坐著四個人。主人柴守禮坐在上首,右手邊坐著王溥的父親王祚,左手邊依次坐著王彥超的父親王重霸、韓令坤的父親韓倫。柴守禮今夜宴請的三位老人,他們的兒子如今或是當朝重臣,或是坐鎮一方的大將:王溥是當朝宰相,王彥超是檢校太師、西面緣邊副都部署兼中書令,韓令坤是天平軍節度使、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同平章事。這三個老頭,因為他們各自的兒子的緣故,平日在洛陽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
「可是,我等根本沒有機會去京城與孩兒們面談啊!」王祚低聲道,「如果我們這當兒一起赴京城,讓朝廷知道,必然起疑心。假如真要開戰,大戰在即,我等的兒子恐怕也不能來洛陽。」
「等等,老哥,你的意思是今上很可能落敗?」王祚急問道。
「在下也一直打聽韓公子下落,可惜杳無音訊。」陳駿按照韓敏信的意思,隱瞞了他的行蹤。
「是啊,就擺個宴席,朝廷能拿我等怎樣?」王彥超的父親光祿卿王重霸哼哼道。他的臉特別長,說話的時候高高昂著下巴,翻著白眼,一臉兇相。王彥超在周恭帝即位后,被加官為檢校太師、西面緣邊副都部署,依舊鎮守鳳翔。趙匡胤兵變登基后,給王彥超加了中書令的官職,責令他定期回京朝覲。王重霸見新皇帝沒有動自己的兒子,反而給他加官,心中很是得意。但是,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令人感到不解,有一類人從來不懂得感恩,這類人對別人的仁厚與寬大不但不會感激,反而會把它們看成是懦弱的表現。這個王重霸就是這類人,他不但沒有對這個新皇帝有感激之情,心裏反而對朝廷的這個新皇帝有蔑視之意。
「司空大人請說。」王祚道。
「那隻不過是朝廷掩人耳目安撫人心之舉。韓將軍於我有大恩,若不替他復讎,我這心裡不安,怎能苟活於世?幾位大人是沒有看到韓將軍滿門被屠殺的慘象,那慘象,我今生今世都忘不了。你們知道嗎?在夢裡,看到韓將軍滿身鮮血出現在我面前,那是什麼感覺?你們知道嗎?當那些斷頭人、斷臂人隔三岔五跑到我夢裡來,那是什麼感覺?!」陳駿聲音有些發顫,眼睛里流露出憤怒、恐懼,所說的話語充滿了寒意。
韓令坤的父親韓倫吃了口菜,咂吧著嘴說話了:「今上的脾氣,真是讓人難以琢磨啊。那一年,我兒令坤隨世宗出征淮南,帶著兵進擊時被圍,本可退守六合,可是今上卻下令,凡過六合者格殺勿論!雖說當年他有世宗號令固守,可下令也是夠狠的!司空大人,我看上將軍的話說得不錯,咱都得要小心啊!」
韓倫仰起滿是老人斑的臉,狂笑起來。
趙匡胤致力於疏通汴河、蔡河,最主要的動機乃是疏通糧道,保證每年糧食能夠充足地供應汴京,也想通過疏通河道,增加商品流通,以此加強汴京的經濟實力。至於備戰,只能說是其中的動機之一。但是,在韓敏信、李筠、陳駿等人看來,趙匡read.99csw.com胤的舉動,百分之百是為了對付西北可能發生的變亂。
柴守禮府邸的前院里,高高懸起了數盞紅紙糊的燈籠。燈籠的紅光與四周濃重的黑暗爭奪著勢力範圍。高大的槐樹靠近紅燈籠處的一些葉子,被燈籠的紅光照著,一片一片像是半透明的琥珀。隱沒在黑暗中一簇簇一片片的葉子,彷彿是無數藏在暗處的眼睛。在這個院子里,在這個空間中,正在上演著一場光亮與黑暗的無聲較量。
「我等洗耳恭聽。」
為了凸顯事情的嚴峻,柴守禮將陳駿告訴他的消息說得鐵板釘釘似的。
黑暗與光亮,由於它們的本質差異,使得它們彼此對抗。但是,在它們對峙的時候,卻很難分清是黑暗侵擾了光亮,還是光亮侵擾了黑暗。在黑暗與光亮交融的空間中,也很難看清楚到底是黑暗將戰勝光亮,還是光亮會將黑暗擊退,在這個空間中,甚至很難分清哪裡是黑暗,哪裡是光亮。
柴守禮將幾個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裡,繼續說道:「李筠在潞州坐鎮多年,與北漢關係也不錯。如果他們聯手攻擊中原,與今上之間的對抗鹿死誰手還真說不清楚。老夫今日特意擺設這個武后宴,不是僅僅為老夫自己與周太后而擺,乃是為了各位老哥而擺。你們幾個的兒子原來在世宗的朝廷內擔任要職,如今成了宋朝的大員。今上與李筠真的幹起來,實力相當,你我都得早作謀划啊。你們幾個的兒子如果跟著今上對抗李筠,李筠如果勝了,恐怕很難再饒了他們——」
「這——哎!」王重霸心裏也是擱著這個事情,王祚這麼一說,不禁面露愁雲。
「可是,近日也沒有聽說今上駕巡揚州的消息啊?」王重霸滿面疑惑地問。
柴守禮捋了一下鬍鬚,沉思了片刻,說道:「依老夫看,幾位老哥該派人進京找各自的兒子打聽點消息了,摸一摸朝中大臣們的心思。另外,老夫認為,該私下派人去拜望幾個重要的節度使。」
「司空大人說的是哪幾個?」王祚問道。
三個老頭見陳駿穿著右衽短衣,一副僱工打扮,不覺露出輕蔑之色。
「在下也聽說了。」陳駿冷然答道。
「自我家韓通將軍全家被害后,我一直在京城伺機報仇,從京城內種種跡象表明,趙匡胤已經開始準備對付李筠了。我相信我的判斷。信不信不是我的事。」陳駿「哼」了一聲。其實,關於李筠將要起兵的判斷,都是韓敏信告訴他的。在來洛陽之前,韓敏信特意再次與他見面,將天下的局勢與他作了分析。陳駿深信韓敏信的判斷。退一步說,為了復讎,即便那個消息是假的,只要有助於找到盟友,他一定也會按照韓敏信的吩咐去做。
陳駿剛剛吃完一大碗漿麵條,正琢磨著怎樣繼續勸柴守禮,見小梅來喚他,心中知道柴守禮一定是請他進去議事。他進了餐廳,見還有其他人在,當下也不說話。
「你不怕老夫抓了你送給朝廷?」柴守禮冷笑著說。
「兄弟我不是怕事啊——老柴啊,現在周太后可就在你宅內住著,你說你擺什麼『武后宴』呢,還找我們幾個來?你這不是讓老哥老弟們難堪嗎?萬一讓朝廷知道了,那可是容易引起猜忌啊!」王祚終於開始說出自己的擔憂了。
韓倫笑道:「少掩飾,少掩飾!即便是婢女,被司空大人收了,還不是成了妾!哈哈哈!」
待小梅出去后,柴守禮提高了嗓門九_九_藏_書,故意將「帶子上朝」四個字說得很響。
「來來來!嘗嘗,嘗嘗,『帶子上朝』!」
柴守禮得意地捋了捋鬍鬚,說道:「老了老了,飽飽眼福而已!老弟如是喜歡,老夫改日買幾個姿色好的年輕女子,給你府上送幾個!」
這個時候,婢女小梅已經將一副碗筷拿來。陳駿見那個上午給自己開門的僕人跟著小梅抱來一個綉墩,心想,原來這個僕人的名字叫阿柱。
「有一種可能——如果是私服暗訪揚州呢?」王祚壓低聲音環視了一下諸人。
「朝廷正在緊急備糧,而且在周邊是用高價收購糧食。應該是在為開戰做準備。另外,趙匡胤最近經常巡視汴河、蔡河的疏通工程。這兩條道,是往京城運糧食的水上通道,這定然也是為開戰做準備。」陳駿答道。
「話不能這樣說,如今的皇帝可不是世宗啦!世宗的脾氣你也知道,那是火爆直爽得很的!如今的新皇帝,他給你兒子加官,那是為了收買人心,不一定就是對他沒有提防。老哥,你別忘了,當年你兒子在復州任防禦使的時候,今上還未發跡,曾經去投靠你兒子。可是你兒子當時卻拒絕收留他哦!萬一哪天今上突然想追究此事,你恐怕也是吃不了兜著走啊。」王祚扭著頭,壓低聲音對王重霸說道。
此言一出,王祚、王重霸、韓倫均是臉色大變。王祚一瞬間將手中的酒杯重重頓在桌上,杯中酒濺起了老高,他沖柴守禮瞪著眼睛,像只被驚嚇的野獸;王重霸手中舉著夾菜的筷子愣在那裡像尊雕塑;韓倫則低下頭,眼睛盯著面前的酒杯,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抽搐。
柴守禮在小梅上菜的時候笑眯眯地盯著她曼妙的身姿看。韓倫看在眼裡,這時候嘴一咧,壞笑著說:「哎呦,司空大人,您可真是艷福不淺啊!這個小妾不錯啊!」
「這幾個人的態度,非常重要,如果他們都順朝廷,我等就只能順了朝廷,也只能待今上與李筠放開一戰,然後見機行事。如果這幾個節度使在李筠起兵之際便同樣起了反意,那幾位老哥還是趕緊勸服各自孩兒務必同李筠聯合。現在,是到了天下布武的時候了!」柴守禮將聲音壓得更低了。
陳駿聽了王祚的話,一個念頭倏忽在心底閃過。他也不說話,一邊聽著幾個老頭的議論,一邊打起自己的主意:「好一個微服下揚州。這對我來說,倒是一個好機會!韓將軍,您血仇得報的時候很快就到了!」
話說到這裏,婢女小梅正推門將一大盤熱菜端了進來,幾個老頭兒都停了話,沉默著喝酒。小梅出去后,又從另外一個廚師手中接過兩盤熱菜,再一次進屋上了菜。
柴守禮聽了,仰天大笑,說道:「不是小妾,只不過是個婢女!三十貫,六年的身契!」
「老柴啊,兄弟我也是當過官,打過仗的人。想當年,兄弟我跟隨漢祖鎮守並門,也跟那契丹干過,兄弟我開過大秦山,通過商路,也疏通過淮河,開通過航道。兄弟我這幾十年來,見過的人,遇過的事算不少啦。」說著,王祚又仰頭喝了一盅酒。人老了,就是愛從當年的事情說起,一副英雄當年的架勢。柴守禮微笑著,聽著老朋友不知說過多少次的光輝業績。
「司空大人,您的意思,是讓咱哥幾個以鄭王或周太後為名,提早讓孩兒們與李筠聯手反宋?」韓倫臉上肌肉抽搐著說道。幾個老頭兒裏面,數他最沉不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