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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以退為進:十里洋場的鬥爭 一、在周公館「評報」

第十一章 以退為進:十里洋場的鬥爭

一、在周公館「評報」

「看樣子,美國的態度不轉變,內戰也不會停呵!」沈鈞儒搖著紙扇說。
今天的座談會在周公館的一樓會議室進行。
于土讀到一篇關於周恩來批評美國援蔣內戰政策時,周恩來插話說:「我曾多次向馬歇爾說過,不能一邊援助國民黨,一邊進行調停。」
評報是周恩來與民主人士及朋友們思想交流的好形式。當國共在某地激戰時,有時有人就勸共產黨乾脆主動「放棄」。當共產黨主動放棄某地時,也有人以為共產黨軍隊頂不住了。甚至認為共產黨軍隊以殲滅敵軍有生力量為目標,而不在一城一地之得失的戰略方針,不過是「戰敗」的遁詞。諸如此類的問題,在評報過程中,以討論或辯論的形式使他們得到了提高和解決。
所謂「評報」,當然不是簡單地讀報紙,而是圍繞國內外輿論關注的大事邊說邊議地讀報,讀的報紙也多是外國英文報刊。這是因為,在國民黨對新聞嚴格管制的情況下,只有國外的媒體報道還算客觀一些。讀報時,寫消息的記者是誰,讀報入都要給一一介紹清楚。有時,連當時有什麼有影響的外國人士過往上海、南京,周恩來也要求介紹清楚。
于土捧來了當天的各種英文報紙,按照陳家康、龔澎勾出重點,一條一條地給講評。他知道,周恩來特別重視中外媒介對中共方面舉行記者招待會的報道,以及對共產黨政策的反應、評論非常在意,因而在當場翻譯時,有意在讀到這部分時語速放得很慢,以便周恩來和來訪的客人聽清楚。
周恩來固然健壯,可人不是機器呀。在那些處read.99csw.com於突擊狀態下的日日夜夜,中午從不見他午睡,晚上總是工作到翌日清晨4時左右才能休息,而早晨7時左右就又起來,開始了一天的緊張工作。
臨近9時,劉厚生、黃佐臨、田漢、陽翰笙、胡風、夏衍、于伶、巴金、鄭振鐸、唐弢、柯靈、金焰、趙丹,白楊、秦怡、張瑞芳、丹尼、洪深等當時聞名上海的50多位作家、文藝家和電影戲劇演員等都來了。
周恩來希望大家,一定要加強團結,堅持進步,為爭取明天的勝利多做些工作。最後,他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作無謂的犧牲。
外國記者在英文報紙上,常喜歡特別說明那些段落是「周將軍親口所說」,周恩來也特別留意這些報道。
及時了解掌握、歸納國外,尤其是美國、蘇聯輿論的動向,這些是外事委對外聯絡組的一項重要任務。
在上海,宋慶齡與周恩來曾多次會面,親切晤談。宋慶齡也親臨周公館與周恩來會晤。經宋慶齡的牽針引線,周恩來、鄧穎超還在周公館宴請美國援華會普萊士女士及美國聯合救濟會、國際救濟委員會、美國教會救濟委員會的人士。
凌晨一點,陳家康匆匆敲開于土的宿舍,帶著歉意地說:「周副主席請你立即整理一份關於美軍在華部隊的分佈、大致人數以及美國援華物資情況給他。」
于土整理好材料,已經凌晨4點了。
一天上午,周公館的門前,徘徊著一位身穿黃絲綢長衫,頭戴禮帽式草帽,腋下夾著一根手仗的約40來歲的男人。他一見有人出來,忙摘下草帽九_九_藏_書,用誇張的京調,一板一眼地問:「請問,這兒是周公館嗎?」這樣的衣著風度,這樣清晰洪亮的舞台京白腔,實覺驚異!周公館的工作人員定睛一看,原來是京劇「麒派」創始人——周信芳先生。原來,他是應周恩來之邀,來參加文藝界人士座談會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十分熱烈。討論中,民主人士大多是很有見解的,有時也認識不到一些問題,在辯論時,周公館不少年輕的工作人員對此很是氣憤。但周恩來卻心平氣和地以事實,從道理上耐心說服他們。又回頭教育周公館的青年同志說:不要著急,等將來我們實行大反攻了他們就會糾正自己的錯誤想法的。
周恩來在周公館多次舉行過上海文藝界人士座談會。郭沫若是有會必到,周公館的常客。他身手矯健地一下縱身跳過了園子里的積水,隨即向同來的幾位老先生吹說:「看!我一個箭步就過來了!」眾人哈哈大笑。
屋內大家像老朋友一樣,隨心所欲地發表自己的觀點,或是高談闊論,或是激烈地爭論。直到天色很晚,大家還久久不願離去。
難怪鄧穎超在上海回答記者提問時說:周恩來為中國的真正和平而忙碌不堪。午睡根本不可能,夜間也睡得極少,而且寢不能安。
周信芳、黃佐臨等人目睹國民黨政府腐敗無能,感到民主無望,前景暗淡,流露出打算出洋或去香港,聽了周恩來對形勢的分析和對前程的展望,增強了信心,打消了原來的念頭,決定留在上海堅持進步文化工作。
自周恩來到上海后,郭沫若、沈鈞儒、九*九*藏*書馬敘倫、黃炎培等老朋友幾乎天天來周公館敘談。
他從自己所在的二樓輕手輕腳的下到一樓周恩來的辦公室兼卧室一看,辛苦了一整天的周恩來還坐在桌前,戴著眼鏡,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上面寫滿了極小極小字體的材料呢!
今天,他們安排外事聯絡組年輕的于土擔任評報任務。
針對一些年輕同志不太理解黨對文藝界人士的政策,周恩來說:上海是個大碼頭,眼光應該放大一些。針對周公館有同志對周信芳的言行看不慣,他又說:周信芳抗戰時期堅持在上海工作,敢於與日軍周旋,很了不起,應該去拜訪。
代表團其他工作人中都有明確的分工,惟獨周恩來完全不同。作為中共中央南京局書記,他除了負責指導我國南部國統區地下黨的工作外,什麼都得管。許多黨員,許多情況,他都很熟悉。實踐中,他把合法與非法,公開與秘密,上層與下層,黨內與黨外既嚴格分開又緊密配合,工作有條不紊。
沈鈞儒與郭沫若相視打趣地說:「重要二字就像沫若先生的詩眼呵!」
當周恩來聽到于土讀到他在接見美聯社記者時的一段話時,立即說:「停、停,『即使中共失去了張家口、哈爾濱、淮陰及其它鐵路沿線城市,中共也決不會向國民黨屈服』,這裏,他丟掉了『重要』兩個字。」他又說:「丟掉了『重要』二字,意思就不一樣了。」
南京局外事委員會由周恩來為書記,廖承志、王炳南為副書記。
周恩來非常高興地致詞說:我代表中共中央,歡迎文化界、文藝界的各位朋友的光臨!抗日戰爭的勝https://read.99csw.com利,與進步文化運動的發展密不可分,為了抗日救國,各位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鼓舞了人民群眾的抗日熱情。抗戰勝利一年多來,進步文化運動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和發揮了作用,這些成績是文藝界的朋友共同努力的結果。我也十分理解各位朋友對嚴峻的內戰形勢的焦慮與不安。
座談會結束后,周恩來又召集華崗、章漢夫、陳家康等人研究南京傳來的有關談判情況和延安發來的電報指示。
周恩來一向重視文化界的工作,他對於經歷了長年流離生活之後,返回上海的文藝界進步人士十分關心。曾專門指示文藝界的地下工作者于伶、劉厚生和周公館工作的同志,要從思想上、藝術上,包括生活上幫助戲曲、文化演藝界的藝人和朋友。
在客廳里,大家不分彼此,沒有拘束地圍著坐成一圈。
座談會快結束時,周恩來一再叮嚀參加會議的人員分頭離開,以免被特務盯梢,引起麻煩。
在上海,這項具體工作由喬冠華、龔澎、陳家康負責。
「好像自6月調停以來,馬歇爾越來越失去了公允的立場。」黃炎培從報導中也看出一些癥結,他擔憂地說。
針對大家對內戰形勢的擔憂,周恩來簡單扼要地說明了時局的發展,他說:郭沫若先生曾形象地說,談判的進程尤如離開了軌道的列車,出軌了,就要設法將他搬上軌道。搬上軌道,是需要大家的力量的。在談到中國文藝發展的方向時,周恩來說:文藝只要不脫離時代和人民,就一定能扎住根。一定有光明的前途。
見人到得差不多了,周恩來就依在梅園新村的慣例https://read.99csw.com讓外事委員會的工作人員給大家「評報」。
院外,密切注視周公館一舉一動的國民黨特務的監視站,見周公館來了這麼多知名人士,一會兒都不敢放鬆地走來走去,似乎想從院內的笑談聲中,得到一些對他們有用的蛛絲馬跡。
「我看見,一列一列,掛著星條旗的救火車,開過來了!掛著星條旗的救火車,撲向中國內戰的火焰!戰火,越燃越烈,因為救火車噴出的不是急缺的水源,而是汽油!」郭沫若詩一樣的語言,立即引起在座的各位,包括周公館工作人員的叫好。
一次,周恩來應邀觀看了袁雪芬主演的一場地方戲后,看到劇場觀眾熱烈,又聽說袁雪芬組建的雪聲劇團要將魯迅的小說《祝福》搬上越劇舞台時,他又對同去的于伶說:「上海的紹興戲很有群眾基礎,袁雪芬這些小姐妹也應該去結識。」特意囑咐她們:你們應該好好地注意這個劇團,我曉得紹興戲,卻不曉得紹興戲在上海有那麼多觀眾,影響那麼大,你們應該動員黨員從戲劇藝術人手,主動地接近她們,尊重她們,幫助她們,耐心引導她們逐步走上革命道路。她們擁有觀眾,這就是力量,但不能性急,要從全局考慮,抓住重點。如果我們不去關心,就會被敵人所利用。
代表團同志都知道,雖然總體上說外國記者的報道比國內記者的報道要客觀一些,但有的記者也明顯帶著政治傾向。因而,周恩來曾多次要求外事委的龔澎、陳家康等同志加強對外國記者報道的分析,尤其是他講的那些話在哪家報道了,哪些話沒有報道,哪些話報得真實,哪些歪曲了,都要了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