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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魯賓遜 第三節

第三章 魯賓遜

第三節

這與獨自漂流到南海的孤島,卻仍極力保有英國人的自我認同的魯賓遜極為相似。
話雖如此,故事中的主角常一本正經,且近乎執拗地提到「上帝和教義」以及「正義的問題」(就邏輯來說,可說是一團亂),令人吃不消,而且故事中充斥著「白人中心主義」,令人很反感。
不過潛入敵國的間諜,卻片刻都不能藉由這樣的救贖來讓自己放鬆,他們得時時讓自己與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人格同化。舉例來說……
——他暗中致力於推動英格蘭和蘇格蘭的統一,近就目前得知,他會使用亞歷山大·史密斯,克勞德·基尤等假名,到各地旅行。旅途中,笛福一面整合自己隸屬的漢諾威間諜網,一面揭穿敵方的間諜身份。
從剛才起,耳畔一直聽到某個讓人很不舒服的聲音,害他無法集中精神……那是……口哨?是舒伯特的魔王。在夜晚的黑暗中,抱著孩子駕馬疾馳的父親……
——可是,還差那麼一點。
在日本有許多名為《魯賓遜·克魯索》或《魯賓遜漂流記》的節譯本,伊澤記得小時候也讀過其中一本。
(傷腦筋,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
此次伊澤被指派的任務是潛入英國倫敦,收集並分析當地的情報,送回日本。倘若有人懷疑「他應該不是真正的伊澤和男」,馬上就會影響到他的任務。
他很不解,打開書。確認九_九_藏_書過書名后,伊澤忍俊不禁。
——可惡。
(魯賓遜被迫在無人島上生活了二十八年。這難道表示,這次任務要有心理準備,得在敵國潛伏這麼久的時間……)
沒人送行,伊澤獨自搭上開往英國的客船,隆重的開船儀式結束后,他橫身在艙房的床鋪上躺下,打開結城中校送他的包裹。
「伊澤和男」這個姓名和經歷,也是為了這次的任務特別使用的。
伊澤閉著眼睛,微微皺眉。
魯賓遜用山羊皮做長褲,製作英國服裝。
——結城中校。
但什麼都沒發現,每一頁都乾乾淨淨,他甚至懷疑是否有人在他之前翻開過這本書。
這就像是個寓言故事,象徵著潛入敵國的間諜為了扮演好「間諜」的角色,對自己在當地認識的朋友,甚至是妻子和家人,都不能吐露任何實情過著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生活。
魯賓遜在無人島上製造煙斗,抽煙草。
在無人島的海岸邊,有名年輕的野蠻人差點被「食人族」殺害,而魯賓遜出手救了他。那天是星期五,所以魯賓遜替那名青年取名為「星期五」。
一般人常會誤以為沒有說話對象、單獨行動的人(在無人島上生活的人,或是偽裝身份潛入他國的間諜),經常會面臨精神危機,不過,間諜的欺瞞行為,其實並非是多麼艱難的事情。簡言之,那是經驗的問題read•99csw•com,換句話說,只要能夠將這件事情視為職業,就沒有問題。
他們以此作為職業來欺騙他人,藉此謀生,但有時也會收起演技,混進觀眾當中。這時他們會脫離「角色」,回歸原本的自己。
自從遇到「另一位居民」后,島上開始有許多訪客出現。歷經許多苦難,最後魯賓遜終於回到了故鄉英國。
現在只能這麼想了。
伊澤沒有得到結論。當他再次重頭看這本書時,書末有關作者經歷的一行描述,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是餞別禮。你帶著吧。
演員、詐欺犯、魔術師、賭徒。
基於間諜的任務性質,D機關的學生遠赴海外執行任務時,無法指望能像其他軍人那樣有盛大的送行會。家人就不用提了,連對同樣在D機關受訓的同期生也不能透露半句,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獨自踏上旅程。
——當做間諜小說來看的《魯賓遜漂流記》。
可能每個D機關的學生臉上都會泛著輕蔑的冷笑,如此說道。
(對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魯賓遜漂流記》。
——笛福也精通天文學和鍊金術,並運用這些知識設計各種暗號。
他在離開日本前便已將與伊澤和男有關的大量情報記得清清楚楚。現在無論在何種情況、任何地方、被什麼人問到,他都能做出「我是前田彌太郎的外甥伊澤和男」這樣的反應九-九-藏-書。為了扮演好這個角色,熟悉攝影技術當然是不可或缺的要素,但這對D機關的學生來說,只是小事一樁。事實上,一些更細微的情報,像伊澤和男過去的人際關係、癖好、對食物的好惡等,要將它們全部掌握,是一件更耗費心思的工作。
時隔多年,伊澤重讀魯賓遜的故事,覺得出奇的有趣。
魯賓遜在無人島上栽種穀物,磨麵粉,烤麵包。
還差一點就能解開這個迷題了……就差那麼一點了……
(他設這個謎題的用意,等時候到了,一定會明白。)
出生在約克的魯賓遜,不顧父親的忠告,展開航海冒險。後來雖遭遇暴風雨而發生船難,但魯賓遜幸運地保住一命,獨自漂流到無人島上。在島上,他以手中的少許工具蓋房子,栽培穀物,堅忍不拔地活了下來……
伊澤露出苦笑,躺在床上看了起來。
如果結城中校有心不讓他猜出迷題,伊澤絕對猜不透。
為了謹慎起見,他以D機關使用的各種試劑,甚至是紫外線燈來檢測,但完全查不出使用隱形墨水的痕迹。
真正的伊澤和男是在倫敦經營照相館的前田彌太郎的外甥,的確在日本學攝影。目前他被陸軍徵召,應該正在一處與外界沒有任何接觸的地方服兵役。
——另一方面,他還是一名一流的知名作家,著有《魯賓遜漂流記》、《摩爾·弗蘭德斯》、《英格蘭與read•99csw•com威爾士之旅》等。對笛福來說,寫作只是他間諜活動空檔的「賺錢副業」……
接著有這麼一段描述。
他覺得有趣的是其他方面。
魔王要來了……魔王……害怕的男孩……小子,那不是魔王。那是……樹影……不,不對。那是……一個轉過頭來的人影……看得到臉……那是……
他決定放棄,不再思索結城中校這個謎題的含義。
「這是很普通的能力,也是大部分人都有的能力。」
——生活在十七世紀末到十八世紀初的偉大作家丹尼爾·笛福,在英國君主體制下,曾服務於「安妮女王的名譽秘密機關」。
(那麼,這個謎題的意思,是要我在倫敦認真從事照相館的工作呢嗎?)
話說回來,很難想象那位結城中校是因為對這種小說的文學性感興趣,才丟這本書給他。
伊澤慎重地翻頁確認書中空白處是否寫有什麼指示。
魯賓遜替那名土著青年取名為「星期五」,並命他稱自己「主人」,強迫他接受這種主從關係。
在他漂流到無人島的第二十五年,發生了一起事件。
伊澤苦笑著,將書拋到桌上,橫身倒向床鋪。
結城中校微微抬眼說道,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包裹,拋給伊澤。
結城中校拋給前來告別的伊澤一個小包裹,說是「餞別禮」。接著又以他那看不出心思的冷漠表情對著辦公桌,繼續處理文件。伊澤本以為他會對餞別禮作九*九*藏*書些說明,於是等了一會兒,但最後結城中校只是抬起手,告訴他可以退下了。
包裹里是一本包著紅色書套的書,裡頭是橫寫的羅馬字——好像是英文。除此之外,連張卡片也沒附。
魯賓遜雖然在無人島上獨自生活,卻不會捨棄自己「英國人」的角色,並持續與自己創造出的角色同化。
魯賓遜雖然漂流到無人島上,獨自求生,但他還是堅持保有英國人的姿態,這點與間諜一樣。
唯一例的外是結城中校。D機關的學生都私下稱呼他「魔王」,所以他當然能準確掌握新派出的間諜執行的任務、地點,以及出發日期。
——作者丹尼爾·笛福,是安妮女王的間諜。
只要有一絲鬆懈,馬上就會帶來毀滅。
魯賓遜在無人島上讀《聖經》,向基督教的神明祈禱。
就在他即將睡著時,猛然感到腦中靈光一閃。
若光從求生的角度來看,這全都是毫無意義的舉動。在南海的孤島上,他所說的「野蠻人生活」,其實才是最適合的生存方式。
那是伊澤結束在D機關里的訓練,準備啟程前往倫敦的日子。
魯賓遜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過英國人的生活」。
(他的意思,是要我在搭船前往英國的漫長旅程中,看這本書打發時間嗎?)
伊澤將魯賓遜的冒險故事擺在面前,在艙房的床上盤腿而坐,盤起雙臂,推測結城中校的用意。
他閉上眼,旋即感到一陣睡意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