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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留在起居室里的我和三島趁機整理思路,要制定作戰計劃的話就是現在了。
聽了本田的解釋,我和三島面面相覷。雖然有無數疑問,但又覺得每一個疑問都歸結到同一點——該怎麼處理眼前這個年輕人才好?我無法判斷。
「你沒事吧?來,我看看。」我站起身,從他身後瞄著他手中的手機。
我和三島又對視了一眼。我們兩個在對待精神不穩定的少年方面都不太擅長,有些迷茫的感覺。
「雖然我並沒想過會再用到,但還是帶了回去。」
「田中君,到目前為止,你對本田君有什麼看法?」
我感覺汗毛根根倒立,就像足球場內的草坪。
「我覺得他有點精神崩潰,可能是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吧。」
「呃,搞不好……」
「是啊,本田君的反應相當古怪。」
本田的臉抽了一下,又露出一絲滿足。「正是如此,不愧是三島老師。」他抬了抬下巴,像是要擠出些癲狂的氣息,「我所殺害的,是如果放任不管,就會為一己私慾而殺人的人。」
他出發前往郵件里記載的地址,所幸是獨門獨戶,他便以保全公司推銷員的身份敲響了房門。
「你有槍?」報紙上報道的新聞里,有好幾個被害者是被槍擊中的,「如果這些事件都是你乾的,那你就開過槍。為什麼你九-九-藏-書會有槍?你們公司還涉及槍支交易嗎?作為防身用具?」
時鐘指針轉動的聲音又在房間內響起,我感覺就像有個小人兒,無視重力,在房間各處飛來飛去,用指尖扒拉著地板、天花板,還有四周的牆壁。
「那個人就是想開槍打人,不管是誰都行。」
「你怎麼了,田中君?」三島敏感地注意到了我的變化。
「又是那個預知郵件吧?」三島問。
我困惑了。腦中像是被灌了鉛般思緒渾濁,相反,三島卻已經恢復了冷靜。他皺著眉、繃著臉、瞪著本田,拿起手邊的報紙。
「難道說,你相信了那個預言郵件,把將成為兇手的人殺掉了?」
「就是十分普通的足球比賽結果。寫著東京紅姜隊〇比一點球失利。是剛才的比賽吧?」
這時,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感覺像被木槌忽然從完全出人意料的角度「咚」地砸了一下。本田的話很難讓人立刻接受,因為擁有預知能力,便為了防止犯罪而犯罪。就算他這麼說,聽的人卻不可能輕易接受。但、如果、萬一、這些是事實的話,那麼他此番造訪,會不會並不是偶然,而是帶有某種意圖呢?我不禁這麼懷疑。
「所以,我決定先到郵件里的地址去看看。」
我獃獃地盯著友人。
也就是說https://read.99csw.com,本田會不會是來殺我或者三島的?
三島有些苦澀地咂了咂舌:「但明顯古怪。」
「那個時候我能活下來,真是憑運氣。我為了不被射中而跟他搏鬥,那個電影里不是經常演嗎?扭打在一起的時候因為反彈力扣動了扳機,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被射中了。我慢慢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肚子和肩膀,既沒有出血,也沒覺得痛。站不起來的是那個男人。」
「我倒不覺得他有什麼異常呢。」
「如果是那樣,或許是來殺你的呢,田中君。」
開門的是一個頭髮頗長的瘦削中年男人。平時推銷的時候他會在對方尚未表現出不快時離開,那天他卻執拗地扯著話題。或許是太過纏人,有那麼一瞬間,男人臉上的怒火猶如岩漿爆發了一般,寫滿凶神惡煞,卻又立刻收斂,擺出能樂面具般的表情,邀請本田進了屋。
「田中君,剛才的郵件是怎樣的內容?」
「啊,正好是那個足球的訂閱郵件發比賽結果過來了。」他看著郵件的內容,眼神就像正看著噁心的蟲子。眼皮半開半閉,既像是在壓抑情緒,不要過分激動,又似乎正聚焦于文字。他的眼珠從左移到右,然後又回到左邊,往右滑動,是在讀郵件的內容吧。期間他的眼睛忽然睜大,本田九_九_藏_書的臉色就在我們面前變得慘白。
「我開始思考,我收到的郵件上寫的,會不會是某個將引發某些事件——並且是會奪去他人性命的事件——的人的信息?只不過,雖說我這麼想,卻很難去相信。畢竟……」
「他今天來這裏莫非也是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你是這麼想的嗎,田中君?」
是突然有強盜衝進來了嗎?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遲了一步裝安全警備系統啊,然後突然想起握著槍的正是這間屋子的主人。他的鼻孔張得極大,死死握著槍,對準了本田。
「我能借用一下衛生間嗎?」本田說。那樣子看起來既不像在說謊,也不像在拖延時間。三島告訴他衛生間的位置后,本田便腳步踉蹌著離開了房間。
「這不就成漫畫了嗎?」
「是的。」本田回答。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又咕噥了一句:「我吃了一驚。」
三島的腦筋轉得很快,在聽本田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大腦已經先行運轉。他是推理出該如何把剛聽到的預言郵件、殺人事件的報道,以及本田剛才的發言聯繫起來了吧。
雖然具體經過不明,總之男人弄到了槍。入手之後就想使用,據說他為此苦悶不已。一開始是抓附近的貓,射擊,然後在垃圾日扔掉。但很快,他就想把子彈射到人類的肚子上。慾望在逐步升級,read•99csw•com跟資本主義的經濟增長是相同的道理。一個慾望滿足后,就會產生另一個慾望。男人做夢都在想象開槍射人的瞬間,於是決定把近期會來家中拜訪的保險公司員工作為目標。他像盼望聖誕節一般扳著手指等待那一天,沒想到保全公司的推銷員先出現了,而且非常煩人,他決定變更計劃。只要能得到聖誕禮物,就算不是聖誕老人送的也沒關係。只要能開槍,射中誰都可以。
因為我還沒想到這一層,因此並沒有立刻理解三島話里的含義。
「我覺得生活在這個前景一片黑暗的社會裡的人,誰都可能患有精神上的疾病。」
「為什麼吃驚?」
「是在最開始的時候碰巧得到的。」他說。
這個最開始到底是什麼的最開始?我放不下心。
「是啊。如果我把你剛才的話寫進小說,肯定會被人笑話的。」三島加重了語氣,「而你現在正口若懸河地把漫畫一般的故事講給我聽。」
本田雖然詫異,卻還是進了屋。這個家似乎是由著名房產商設計的,樓梯井及寬敞的走廊都給人氣派的印象,起居室里的地毯踩起來也很舒服。正當他的本職營銷魂隱隱作祟,就要將錯就錯地脫口說出「您的住宅如此高級,引入安全系統不是很好嗎」時,黑洞洞的槍口突然出現在眼前,告訴他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且不九-九-藏-書說營銷魂,擺在面前的,是真正攸關魂魄的問題。
「畢竟?」
「不是那個,不,那個也確實古怪啦。我想說的是剛才的點球,後衛僅僅是腳碰到了球而已,裁判的判罰很古怪。的確,前鋒在最後時刻的連續過人非常精彩,令人大開眼界,雖然是敵人也值得欽佩。再多說一句,我希望他能加入我們紅姜隊。只是那樣不能算點球。你不覺得前鋒的表現很蹩腳嗎?如果那樣就能拿到點球,那麼在車站樓梯邊脫下高跟鞋的女人也能拿到點球了。」
「是啊。」我敷衍道。一旦跟自己偏愛的球隊扯上關係,三島就會冷靜全無、熱血過頭,甚至有些煩人。
這時響起手機鈴聲,本田的手機發出短促的震動音。
從衛生間傳來水聲,本田回來了。
「因為我並沒有打算殺人,而你就說不定了。哇,你不會是想殺了正處於分居中的細君或出軌對象吧?可能被他看穿了。」
「不好意思,我有些震驚。」本田這麼說著,依舊一臉失魂落魄。
「這樣啊,那進屋吧。」
「確實,就算是你,也會因為和細君離婚而一蹶不振。」
「簡而言之,」三島伸出食指指向本田,「你在那個時候第一次殺了人,還得到了槍。」
本田說得繪聲繪色,我們聽著,彷彿身臨其境。
三島也想到了同樣的事,這讓我很吃驚,一時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