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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百萬雄師過大江 第三十二章 鐘山風雨

第四篇 百萬雄師過大江

第三十二章 鐘山風雨

四月二十一日。長江江陰至揚中段。
當晚,湯恩伯奉召來謁。李宗仁問:「目前戰局如何?」
在渡江大軍強大的攻勢下,守防蔣軍潰亂不堪。湯恩伯一看江防軍大有被解放軍沿江分割圍殲的危險,立即於四月二十二日下午下令總退卻。他命令蕪湖以西的部隊向浙贛路撤退;命令蕪湖以東的部隊向上海、杭州方向撤退。他要以兩路撤回的部隊組成新的防線,固守上海。江防線上接到命令的江防軍和沒有接到命令的江防軍,全部奪路而逃,狀若驚馬迷羊奔兔。一時間江南大小公路、土路黃土飛揚,遮天蔽日……
「噢,這樣快!」
一場激烈的交鋒后,敵人的氣焰漸漸低落。此處原是劉汝明設防最薄弱之處,由於渡江大軍來得過於突然,上下亂套;電話線路被炮彈炸斷,無法溝通,一時沒接到「巧」字命令。儘管前沿損失慘重,防守戰還是打得很頑強,幾乎將全部火力一股腦潑向江心。
部隊撤出不到一半,解放軍的一梯隊、二梯隊已經衝上江岸,控制了要點、要道,把劉汝明八兵團的一線部隊「包了餃子」。
「好同志……」周福祺哽咽了,「你完成任務了,放心吧!」
全連開始向紅土岡射擊。這時江北岸的炮彈掠空而過,擊中了紅土岡。後續部隊陸續趕了上來,一齊用火力壓向正面敵人,敵人的勢頭減弱了。
四月二十一日,南京國民黨立法院貼出緊急布告,要留在南京的二百二十五名立法委員立即乘飛機離開,已在明故宮機場準備好了十架運輸機。
當二三五團在磯頭山、大蓋山與敵八十八軍激戰正酣時,二十七軍軍長聶鳳智短小精悍的身子一躍,穩穩地站在了江南的土地上。
李宗仁憋著一腔怒火,壓了又壓,口氣仍是十分生硬:「你當初要我出來,為的是和談。現在和談已經破裂,共軍大舉渡江,南京陷落就在旦夕,你看怎麼辦?」
李宗仁索性敞開來說:「你如果要我繼續領導下去,我是可以萬死不辭的。但是,現在這種政出多門、一國三公的情形,誰也不能做事,我如何能領導?!」
蔣介石一退再退,看來李宗仁就是提出一百個要求,他也會一百個答應。以至於李宗仁自己都感到,若再說下去,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
戰士們揮起船槳、鐵杴、木板兒甚至鋼盔,奮力前進。躺在船尾的王大爺朝戰士們喊:「大軍同志,再加把勁,就要靠岸了!」
我二野刻已知渡南岸者計三兵團七個團,五兵團兩個團。
匆匆握別,匆匆登機,不待李宗仁坐穩,飛機便呼嘯而起。
在這種心情下,二人略事寒暄,便直奔主題。
「去哪裡?」蔣經國一臉困惑。
當晚二十四時,發出第三份前線報告: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李宗仁看了看何應欽、顧祝同,他是同意白崇禧這個「互為掎角之勢」的挽頹之策的。但是,固守上海是蔣介石的謀局,他能同意放棄上海嗎?他既然不讓桂系擁有江南半壁江山,又豈能讓西南為桂系所有?
先於渡江大軍行動的,是安徽百姓成千上萬輛的獨輪手推車、肩挑擔。在這些車上、擔子里,堆著軍糧、彈藥、麻袋、草包、繩索……一應前線將士要用的物資。從四月上旬起,江淮之間縱橫數百里的鄉村大路和田間小道上,便響起了獨輪車的咿呀聲,竹扁擔的吱呀聲。白天,趕海一般的獨輪車在土路上捲起一團黃塵;入夜,車上千萬盞小馬燈,串連成一條閃閃爍爍的金黃色長線,像落在地上的一條銀河。渡江在即,這條流動的「銀河」隨著大軍的前移向前延伸,一直「流」向長江。
蔣介石委實比李宗仁老練得多,儘管李宗仁的話十分不恭,他臉上卻無絲毫慍色。眼下他還需要這個擋箭牌,需要李宗仁給他支撐門面。上海的一些金銀和善後之事還未了結,李宗仁能多支撐一日,他就多贏得一天時間。他身子向前湊了湊,說:「時局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德鄰兄,只有你繼續領導才有希望,誰也代替不了你呀!不論你要怎樣做,我總歸支持你!」
夜幕落下了。百萬雄師,千軍萬馬,驟然從地下躍出。如大海初發的春潮,如天空中湧起的風雲,在縱橫上千里土地上,奔涌著一片煙塵滾滾,熱浪騰騰的人海。
一九四九年四月
他喝了口水,背手轉了半個圈,突然止步,對參謀長李達說:「我們要立即改變原來的作戰方向。」
當日午夜,南京城宣告解放。
「拿斧子,快砍繩索!」王大爺喊道。
王世鑫說:「那好,太好了。昨晚我聽到您對著炮台發怒呢!您這一怒,蔣匪兵就統統跪在長江沿兒上投降了。」
驟然一道光閃,「咔嚓」一聲,船身向左一歪,船頭的桅杆被攔腰炸斷。桅杆連同風帆倒進浪濤洶湧的江中,另一頭的繩索卻還連在船上。周福祺一下子被摜倒,江水呼地從左舷湧進來。千鈞一髮之際,大個子戰士張國正用他那鐵杵一樣的臂膀死死地把住舵。
二十一日十六時三十分,所有作戰命令下達完畢,作戰室一下子靜了下來,靜得能聽到煤氣燈的吱吱聲。劉伯承端起一碗茶水,拿起一本柳公權的字帖,一口一口地啜著,一字一字地品著。李達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合眼,一手握著醋瓶,一手拿著大蔥,一口醋一口蔥喝著、吃著。這是山西人李達的「咖啡」,是他在長期作戰的極度疲憊中發明的提神「神品」。煤氣燈下,二野的副政委張際春在看作戰處處長姚繼鳴作的《陣中日記》。
「不要,我要我自己的!你們為什麼忘了我?!」
「紅三連」沖在前面的一隻大船上,指導員周福祺站在船頭,扛著read.99csw.com「打過長江去」的紅旗,指揮著全連戰士。突然船頭一歪,他回頭一看,老船工王彥先倒在血泊中,一條腿受了重傷。周福祺將紅旗往衣領里一插,一把抓住船舵,同時命衛生員給王大爺包紮傷口。
中集團的譚震林「譚老闆」背著手站在指揮部的地圖前,瘦削的身子挺得筆直。十幾部電話機,鈴聲此起彼伏,作戰處長、科長、參謀不斷地向他報告:「十二軍渡江準備完畢!」
十八時,李達向軍委、總前委發出第一份前線報告:
下午四時四十五分,炮火首先實施效力發射。一時間天和地全被燒紅,滾滾長江沒有了流向,幾層樓高的水柱鱗次櫛比,變成了千古奇觀的大噴泉。隨著一排排炮彈騰空而起,天空飛躥著各種各樣的嘯叫。對岸香山腳下的燈塔冒出一團白煙,轟然坍塌。又是幾排炮彈,對岸黃土岡跳了幾跳,黃土岡上劉汝明的大炮陡然失聲。炮兵手上有皖南地下黨的情報圖,可算得上是「有的放炮」。劉伯承在渡江戰役中,將他的作戰藝術發揮得爐火純青,集中絕對的優勢炮火與兵力以達成局部的絕對優勢,將對渡江威脅最大的敵炮兵陣地、碉堡,十之八九予以摧毀。
張國正的嘴唇翕動了一下,閉上了眼。情況不容片刻遲緩,周福祺將紅旗一揮,咬著牙,大步衝上江岸。
為紀念那不尋常的時刻,渡江后每人發了一枚紀念章。可是偏偏漏掉了一位,那就是四歲的蠻蠻。他不依了,帶著哭腔抗議道:「為什麼我沒有?!」
南岸在即,紅土岡上的樹木依稀可見。忽然一陣刺眼的亮光,紅土岡上轟然間冒起一條一條的火舌,敵人開始用火焰噴射器封鎖灘頭。火油隨著碰撞翻滾的波濤,燃起一尺多高黑紅色的火焰。幾分鐘的工夫,方圓五十米的江面上變得一片通紅,堵住了登岸的去路。
率先渡江的是中集團的二十七軍。是夜,無數只渡船在江面上展開,滿江儘是閃爍不定的小紅燈。這種糊了一層紅紙的小馬燈掛在船尾,是水上的聯絡訊號。隨著波濤起伏,小紅燈撒滿江面,呈現出旖旎絢麗的戰爭奇觀。
這一夜,中集團三個軍十余萬人渡過長江。長江南岸國民黨經營了數月的防線,被撕開了一條二十多公里長的大口子。
「第四兵團準備完畢!」
四月二十三日,天蒙蒙亮,李宗仁被劇烈的炮聲從睡夢中震醒。
「四班,準備登陸!六班,準備好手榴彈,配合火力隊掩護!」
「長江太寬唄。燕子一路要歇好幾回,就銜著小棍鳧在江面上。」
第二野戰軍的指揮部設在桐城中學。桐城地處大別山東麓,「抵天柱而枕龍眠,牽大江而引縱川」。建城一千二百余年以來,詩藝文苑群芳雲集,學林宦海鴻儒薈萃。境內大龍山脈蜿蜒起伏,湖川河網縱橫交錯,為理想的屯兵之地。創辦於一九〇二年的桐城中學,一方巨匾上鑄著四個斗大的銅字——勉成國器。劉伯承的指揮部就設在匾額右側的圖書館里。在這裏,劉伯承完成了渡江作戰的構想。他以奇兵制勝,將渡江部隊登陸的地點大都選擇在不便登陸的險要地帶,以達出敵不意之目的。這種大胆的謀局,連最能理解劉伯承意志的參謀長李達鼻尖都沁出一層汗珠。
北平,香山雙清別墅。
蔣介石又是一番安慰和鼓勵,再三表示他全力支持的誠意。
劉汝明一聽損失慘重、打得頑強,非但沒嘉許,反而大發雷霆,將屬下罵了個狗血噴頭,隨即向他的八兵團連下三道命令。第一道,關閉電台,切斷與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南京各總部以及友鄰部隊的聯繫,便於自行活動;第二道,命令施行「巧」字策略,立即後撤,放棄陣地;第三道,命令兵團部直屬分隊以最快的速度向浙贛線撤退。
湯恩伯真想立馬將這個流氓給撤了、崩了,可是他能做的只是冷著臉命令劉汝明把這段二百里江防守好。他的這個命令是何等的蒼白和無力,連他自己也能感覺得到。
李達隨劉伯承走近地圖,劉伯承繼續道:「我們的主力不再與三野交叉運動去南京地區,而以全力直出浙贛線之貴溪、上饒、衢州,直至義烏一線。這樣既可截斷浙贛線,斷敵退路;又可斬斷蔣、桂之聯繫,以全力迂迴于蔣軍的側背,給其以狠狠打擊,擴大我預定的京滬杭會戰範圍。」
會議結束不久,江北岸的大炮響了。開始劉汝明還以為是例行公事,打幾炮就完了,一是劉伯承慣於夜間動作,而現在日頭還掛在天上;二是所得到的情報全是劉伯承月底渡江。哪知大炮越打越猛,沒完沒了,打得江岸各處守軍無法抬頭。無線電、電話驟然大作,紛紛請示:「鈞座示意,是打『好』字,還是打『巧』字?!」
周福祺理解這句話的全部含義。渡江前夕,張國正向支部交了入黨申請書,希望在戰鬥中接受考驗,希望完成任務后一旦犧牲,能被追認為共產黨員。
蔣介石巨大的寫字檯上,日曆翻在四月二十二日。
當日,總前委批准了這一方略。同一天,第二野戰軍下達了《關於全力截斷浙贛線、徽杭線給各兵團的指示》,要求三兵團進擊徽州地區之敵,四兵團進擊上饒地區之敵,五兵團進擊街州之敵;並要求「各部隊應加快行軍速度,增大里程,以免遲延喪失戰機。」
四班長高玉生掄起斧子,嘭的一聲,船身猛烈向右一閃,搖晃了幾下,平穩了。
副駕駛員入機艙請示飛航目標。李宗仁緩緩啟目,良久,說了句:「先飛桂林吧。」飛機隨即轉翼向西南飛去。
「管哩,裹了四層腳布哩!」
參謀長劉傑要求稍候片刻,調一個師與兵團部同行。劉汝明一拍桌子:「忘九-九-藏-書了劉伯承那個戰術原則了?現在不患兵單而是患兵不快,快就是勝利,慢了就做俘虜!快撤!」
站在江邊的秦基偉眼前一亮,看到一個推車的姑娘頭上插了一簇映山紅。一種熟悉而久別的溫馨,在這個大別山的兒子胸中像長江浪濤一樣衝撞著。家鄉的女人在她們喜悅的時光,常常用火紅的杜鵑花裝扮自己。這種漫山遍野開放的花兒帶著山野的純凈絢麗,熱烈大胆豪放,極像皖地既純情又嫵媚的女子。
湯恩伯數日未眠,面容浮腫,答道:「共軍已迫近城郊。本晚大約無事,但務必請代總統至遲于明日清晨離京,以策安全。」
「共軍就要進城了……」他自言自語。
張國正將上衣扒個精光,赤膊上了。
作別時,李宗仁心裏一片茫然。他和蔣介石相處數十年,深知其久染洋場惡習,說話向來是不算數的。
瑤崗,渡江戰役總前委秘書陳麒章,正忙碌著下發文件。為這些文件的印刷、裝訂,他可是脫了三層皮。他手上忙的已經不是關於渡江的文件了,而是《華東局關於接管江南城市的指示》《華東局關於江南新區農村工作的指示》……總前委書記鄧小平指示,這些文件一定要在渡江前發下去。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第三野戰軍一百二十萬渡江部隊,已經集結于江邊。東、中、西三個集團,分佈在蜿蜒一千公里的長江北岸。碧藍的天空,輕柔的白雲,紅日映著一江春|水,好大的一個晴天。一切都維持著表面的和平與寧靜。江堤上,大炮穩穩地蹲在陣地上,炮口沉默著。炮手們在隱蔽部里,嘴上叼著黃黃的油菜花,消磨這難耐的大戰前的悠閑時光。大大小小的船隻一窩一窩停泊在隱蔽場里,擠得水泄不通。船隻披著偽裝,一身青枝綠葉,儼然一片蔥蘢的灌木叢。這是它們最後一個閑暇的白晝了。
周福祺下過命令,正要帶領火力隊登陸,忽然有人一頭栽倒在他身上。他急忙抱住一看,是張國正。鮮血從張國正左右兩臂向下流淌,赤|裸的前胸、腹部血肉模糊。
會見結束,當天李宗仁飛回南京。飛機一落地,四郊的炮聲、槍聲禮炮一般不絕於耳,南京城內一片凄涼。平素最繁華的中山路、太平路,商店全部關門停業,街上行人絕跡,只有少數部隊在做撤退準備。
在這江水一般的人流中,沒有歌聲,沒有軍號,沒有呼喊;有的只是急促矯健的步伐,整齊嚴謹的秩序,沿著不同的道路,向著一個目標——長江江岸,銜枚疾進。他們肩上的槍械擦得烏黑油亮,散發出一股濃烈的生髮油氣味。他們那穩健的步伐,壓不住他們心底的激動,像夜色無法將四月的春光掩蓋一樣,從那嘴角眉梢流露出來。連排長們,把手中的指揮旗當手杖拄著,強裝個安閑自在的姿態走路。但是,那旗杆偏偏把他們的心思泄露出來,盡找那路邊的野花和小樹枝敲打。
李宗仁早已明白,他的這些代表是決心向共產黨靠攏了,責其臨危變節亦屬徒然,遂將電報擲于地上。
四月二十二日一早,李宗仁登上飛機。這是自一月二十一日蔣介石引退後,他們的第一次會見。當兩雙手握在一起時,雙方的內心皆是一陣凄涼。李宗仁沒料到,僅僅三個月,蔣介石的鬚髮竟然十之九變白了。蔣介石的兩眼被李宗仁高聳的顴骨刺了一下,那張他十分熟悉的國字臉,已是「國將不國」了。
顧祝同點頭:「是的,別無選擇!」
秘書興沖沖快步走來,將一張《人民日報》遞給毛澤東,說:「主席,南京解放的捷報出來啦!」
他回首望去,大江東流,萬船爭渡,浪滔滔,波鱗鱗,一派千古奇觀!長江,這條中國第一大江,亘古奔騰,大軍難渡。一千多年前的魏丞相曹操,率領八十三萬人馬,被阻長江北岸,船焚兵損,落荒而逃;八十多年前的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帶領將士轉戰數省,最終被困於長江上游,全軍覆沒。歷史在這裏上演了多少驚心動魄的活劇,留下了一代代英豪壯士深深的遺恨和無限的悲愴。今天,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過大江,不僅從此改變了長江天塹的歷史,而且正在改寫整個中國的歷史。
一營接近江岸了。岸上幾座被炮火削了頂的碉堡像半截燒煳的大樹樁,瘋了一般掃射報復,打得戰士們抬不起頭。營長董萬華揮動著掛了彩的右臂,指揮部隊強行登陸。劃在最前面的是三連五班,緊跟在後的是二班馬家的船。第一船戰士全部犧牲在灘頭,第二船在「指揮船」的掩護下登上南岸,接著是第三船、第四船……
晚八時許,李宗仁派往北平的和談代表章士釗、邵力子等人聯銜來電,言之,共軍入城時代總統不必離京;如嫌南京不安全,不妨徑飛北平,中共當待以上賓之禮,竭誠歡迎。
新中國誕生前的又一次大陣痛開始了,這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上最神聖的時刻。綿延亘古的長江此時猶如一把啟動新中國的金鑰匙,彎彎曲曲蒼蒼茫茫澎湃激蕩橫在渡江大軍腳下。
「繞南京盤旋兩圈吧。」李宗仁低沉地交代秘書。這時東方已白,長江如練,南京城郊炮火方濃。當機翼掠過中山陵那一片灰藍色的建築群時,他粗大的喉結一陣顫抖,痛苦地閉上眼。
江南的整個長江防線被撼動了。
「總參謀部與國防部今後是個什麼關係呢?」李宗仁緊逼不放。蔣介石一直都是通過總參謀部直接指揮軍隊,將國防部和他架空。
白崇禧不愧為桂系砥柱、國軍棟樑,此時他的臉色依舊明朗,雄心不減,對堅守武漢和西南半壁,未因共軍的渡江而信心喪失。他先開口道:「放棄京滬!德read.99csw.com公,只有放棄京滬才有出路。倘若湯恩伯放棄京滬,將主力移至浙贛和南潯線,與我華中四十萬軍隊互為掎角之勢,固守湘贛,便可阻止共軍竄入大西南。」
秦基偉一聲令下,四十四師突擊船隊扯起風帆,百船爭渡。剎那間白帆一片撒滿江面,紅燈閃閃星羅棋布。沒有人聲,沒有炮鳴,只有扳舵、搖櫓、划槳聲,吱吱呀呀、嘩嘩啦啦響成一片。東北風鼓脹著白帆,不到一袋煙的工夫船隻變成了一個個小白點,大江又回歸寂靜。但那黝黑而沉悶的空中,有一觸即發的緊張。
明白的、不明白的,個個點頭。其實劉汝明的用意不難明白,不用無線電,一則怕被解放軍竊聽,二則不讓九十六軍軍長於兆龍知道。九十六軍撤得越晚,對他們越有利。
「打到南京去,解放全中國」不再是口號。泥腿子的後代,土八路的大兵,雙腳實實在在地踩著國民政府的大紅地毯。這一切來得那麼艱難,自一九二一年七月一日中國共產黨成立,為之奮鬥了整整二十八年。然而,這一切來得又是如此讓人始料不及。自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抗日戰爭結束,國民黨四百多萬軍隊氣勢洶洶地全面進攻、重點進攻,直至攻佔了共產黨解放區的首府延安;卻在一九四七年七月黃河邊上那個寂靜而暴烈的夏夜以後不到兩年的時間里,稀里嘩啦,所剩無幾,連號稱龍盤虎踞的南京城都無力守護,就這麼棄都而逃了。解放軍的士兵們歡呼著,一直向里沖,衝過長廊,衝上十級大理石台階,衝進「子超樓」,踩著滿地散落的文件、紙片,一口氣衝到掛著「總統辦公室」牌子的大門前。打頭的士兵猛然頓足。
「掌握方向,成敗在此一舉!」秦基偉遙控指揮四十四師。
桐城的劉伯承,手上的放大鏡又鎖定了浙贛鐵路和徽杭公路。
二野于馬(二十一)日十七時開始全線渡江作戰,刻渡南岸者三兵團兩個團佔領烏沙閘以西陣地;五兵團一個團佔領黃石磯以南高地。余在續渡中。

1

李達說:「好。我馬上報總前委。」
劉汝明的第八兵團全是一線橫陳,沒有縱深配置,沒有後備應援。湯恩伯一看就明白,這個「老兵痞子」打的是「開溜」的主意。湯恩伯沒把劉汝明看錯,劉汝明也把湯恩伯的江防部署看得清清楚楚。國軍精銳悉數集中長江下游,蔣介石真心實意守的是上海。像他這樣的雜牌軍擺在長江中段,不過是以犧牲實力為代價,絆絆共產黨的腳而已。劉汝明不傻,江防是老蔣的,兵是他自己的。只要有兵有槍,誰也奈何他不得。他的意圖很明確,就是保存實力。所以湯恩伯指責他的江防部署時,他淡淡一笑,說:「湯司令長官,我劉某雖無能,但總還是吃了這麼多年軍糧,對於縱深配置和後備應援還是懂得的。可是一個蘿蔔百個坑,我用什麼搞配置和應援?要不你再給我一個師,怎麼樣?司令長官,再給一個師?」
白色的帆船在槍炮與風浪中起伏顛簸,如雨如雹的炮彈帶著火花掠空飛舞,水柱衝過船桅。帆船隊形錯亂,有的開始偏離航向。
陳毅哈哈大笑。警衛員說:「大伯,那不叫炮台,是電台。」

3

湯恩伯的綠吉普車終日在長江防線上疾馳,四月上旬到了蕪湖至銅陵段,得知八十八軍軍長馬師恭留下一紙辭書,不告而別。八十八軍是頂替上個月投誠江北解放軍的一零六軍而被調到這裏的,不料又出了這種事。目前整個八十八軍群龍無首,亂成了一窩蜂。無奈之下,湯恩伯只好將二十軍調了來。四月十七日他又來視察,這個在整個江防線上算得上是「有令則行」的二十軍,竟在十多天的時間里還沒完成調防交接。湯恩伯治軍以嚴著稱,然而值此艱難之秋,軍心浮動,投誠、起義、倒戈時有發生,對於這樣一個尚能指揮得動的部隊,他不能要求太多。吞下一口氣,次日他驅車到了劉汝明的防區。
國民黨的青天白日旗從旗杆上飄落,被擲踏于地。
秦基偉依然站在江堤上,雨隨著風勢越下越大,卻全然進入不了他的感覺。根據劉伯承「出敵不意」的宗旨,秦基偉把主突破點選在香山、香隅坂。這些地方礁石參差,岸崖陡峭。劉汝明斷定解放軍不會從這裏上岸,將鹿砦、地雷、火力重點擺在了燈塔以東。秦基偉偏偏就利用這一點,他的十五軍打過許多邪門仗,他們敢於干對手想也不敢想的事。但是,戰爭的事,愈奇也就愈險,他那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三野戰軍副司令粟裕深深的眼窩裡蘊含著冷靜與智慧,他一面將他的兩個兵團八個軍三十五萬人馬一一布好陣,一面撥動他自一九四七年以來安插在敵壘里的「策反」輪子,雙管齊下。當國民黨二十一軍軍部得到江防前沿部隊「共軍開始渡江」的報告時,粟裕的突擊隊已經登上了江防陣地。粟裕一覽群山的戰略眼光與卓爾不群的軍事才華,再次奠定了他在中國革命長河中重要的地位。
總攻的時間到了。
姑娘的身旁是個挎籃子的老大娘,搗著兩隻裹過的小腳走得急忙,那披散在耳邊的白髮使秦基偉的眼窩一下子潮濕了。他走上前去,拉住老人的手:「大娘,您的腳管不管?歇歇吧。」
「中集團準備完畢!」
「是啊,」王近山笑了,一拍腦門,「怎麼把我們的小勇士給忘了?給,我的這一枚屬於你了。」
大門嘭地被打開了。
電話鈴驟然響起,第一位從江邊打電話來的是南下時任十一軍參謀長的楊國宇,他那抑揚頓挫的四川調由於過分激https://read.99csw.com動聽起來愈加生動活潑:「我們的大炮打過去嘍!個老子激起的水柱子硬是有幾十丈高哦!現在我們開始渡江嘍!」
「此議甚好。」蔣介石不動聲色,「軍事指揮權在國防部,你是代總統,可以要國防部按你的意志下命令部署,我絕不過問。」

2

就在這天午夜,已經脫衣睡下的蔣介石突然一躍而起,對兒子蔣經國說:「準備船,我們要走了。」
「炮火掩護!」秦基偉命令。
總統府威嚴的紅漆大門被撞開,人民解放軍如長江巨流洶湧澎湃奔騰而入。前後大殿、大堂、側堂、甬道、熙園、畫舫……一時間如爆滿的河床,無數條打著綁腿的泥腳在飛奔,咚咚咚如春雷滾動,響徹這個神聖了數百年的官府衙門。
毛澤東已經脫下那件臃腫的棉衣,換上了春裝。雖是通宵伏案工作,臉上卻毫無倦意。用過早餐后,他信步走進六角涼亭。庭院里灑滿了陽光,雙清泉水如歌如琴潺潺流淌。幾隻麻雀在覓食,蹦蹦跳跳,唧唧喳喳,把毛澤東逗笑了。他的心情非常好。
「輕重機槍、特等射手,打火焰噴射器!」周福祺下了命令。
炮火在繼續延伸,它的威力可延伸至江南岸縱深十五公里地帶。由於有皖南遊擊隊、渡江先遣大隊、保五旅提供的江防情報,炮彈發射點「有的放矢」,命中率極高。十幾分鐘后,江南的大炮就啞聲斂氣,沒有了動靜。
蔣介石未語。直到「太康」號兵艦駛出港灣,蔣介石才出乎所有隨行者的意料,對艦長黎玉璽說:「去上海。」
各兵團聞令而動,人不停步,馬不卸鞍,日行一百二十華里,向南挺進,開始了中國解放戰爭史上的大追擊。
當夜二十時,發出第二份前線報告:
「西集團準備完畢!」……
西集團第二野戰軍於四月二十一日晚九時,已渡過十六個團,控制了寬二百余里、縱深十至二十里的登陸場;又經二十二、二十三兩日作戰,佔領了青陽、高坦、至德一線和馬當要塞。安慶守敵棄城而逃,被追殲于吳田鋪地區。
「十五軍渡江準備完畢!」
這是一個讓中國人銘記一生的時刻,有如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冀盼交織陣痛,喜悅伴隨著不安,天堂聯結著地獄。
「你繼續領導下去,我支持你,不必灰心!」蔣介石一臉誠摯。
第二野戰軍四兵團十五軍軍長秦基偉頭頂著一個大斗笠,兩腿泥水,站在華陽鎮江堤上。天下著牛毛細雨,江面一片迷濛。黃昏時分的炮擊首發將江對面的燈塔摧毀,敵人的「眼睛」瞎了。月亮還沒有出來。數百隻戰船出華陽渡口入江,沿江堤一溜兒排開,如開弓之箭,只等一聲命令。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屋主王世鑫半夜起來解手,聽到陳總團長吼道:「衝上去!一定拿下來……長江是我們的!」接著叭的一聲。
他這個代總統當得實在是窩囊透頂了。就在第二天,溪口的蔣介石派來專機接李宗仁去杭州會面。
至此,第二野戰軍成功地突破長江防線,從戰略上切斷了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湯恩伯與華中白崇禧兩大集團的聯繫。而第二野戰軍由於戰略戰術得當,第一批渡江的三、五兵團的六個團,傷亡還不到十人。
戰士和船老大們簡直不敢相信,幾秒鐘的沉寂后,江堤、江面一片歡呼聲:「老天爺有眼,共產黨有福!」「起渡!」
江北岸掀起猛烈的炮火風暴。極目望去,大江南北,到處是炮彈爆炸的火光在迸射、閃跳,時而像春雷在雲間滾動,時而像地震海嘯天地倒翻。大地在顫抖,江水在號叫。熱辣辣的氣浪里,樹木、蘆葦、江灘、水流變得猩紅一片,跳動、搖晃……
不待秦基偉的一口長氣吐出,一長串照明彈倏地騰空而起,江上一派通明。接著,江南岸爆起密集的槍聲。
由於策反的成功,江陰要塞七千余官兵就地起義,掉轉了炮口,接應渡江部隊。第三野戰軍二十九軍源源不斷地從江陰這個突破口登陸,這使得東集團的渡江作戰得以神速地長驅直入。次日晨,東集團軍隨著一輪紅日的冉冉上升,不斷地擴大戰果,擊潰了國民黨三個江防軍,使其江陰至揚中段長江防禦徹底癱瘓。
第二天清晨,天井裡一片笑聲,出出進進的人很多。王世鑫經過天井,只見陳毅披著黃呢大衣,高興地說:「老王,昨天夜晚我們的大軍打過長江嘍!」
他聽到前面兩個戰士的對話:「哎,聽說燕子過江嘴上銜根小棍,你知道為啥嗎?」
百萬雄師激戰長江天險,其中年齡最小的只有四歲,他就是王近山的兒子蠻蠻。在他被抱上船頭的時候,幼小的生命已經和他的父輩一樣,全部交給了革命。他和百萬勇士一起經受了大江激浪和炮火的洗禮,火焰噴射器發出的火焰和熱浪將他嫩白的小臉炙得紫紅。那是一個鑄造英雄的時代和時刻,小蠻蠻親身經歷了那個時代和那個時刻,這使他終生受益無窮。這要歸功於他那「瘋子」爸爸,這事在常人看來,做得確實有些「瘋」。
四月二十二日,國民黨一千里江防全線崩潰。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長江被解放軍甩在了身後。
此情此景在國民黨的所謂《戡亂簡史》中有真實的記載:「滿江盡為匪船,首尾相接,絡繹不絕。」「匪船過多,我顧此失彼……乃被迫撤向蕪湖下游。」該筆吏哀嘆解放軍的氣勢「幾有所向無敵之概」。
劉伯承從桐城指揮部給他的親密搭檔、戰友鄧小平打電話說:「鄧政委啊,這裏的父老鄉親們正為部隊送行呢,敲鑼打鼓,人九-九-藏-書像海潮一樣噢!」
美中不足的是這天沒有風,十幾丈高的桅杆上光禿禿的,風帆派不上用場。秦基偉好不甘心,將頭上的斗笠一甩,揚起臉望著黑幽幽的天空。忽然間,江面上一陣水浪聲,呼呼的東北風不期而至,將那地上的斗笠颳得陀螺一樣旋轉。
蔣介石反應極快:「今後,參謀總長直接向國防部長負責。」
這時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是湯恩伯打來的。湯恩伯報告解放軍先頭部隊已經攻進城區,催促他趕快乘飛機離開南京。李宗仁來到機場,飛機的馬達已經發動,湯恩伯和首都衛戍司令張耀明在機前迎候。
春風蕩漾,南京的梧桐樹依然婆娑弄姿,然而人們再無暇觀賞注意。隨春風而來的隆隆炮聲,給這座京城籠罩了恐慌和驚懼。京滬鐵路已經中斷,逃難的人群洪水一般湧向京杭公路。
激動?仇恨?喜悅?說不清。
總統府內,李宗仁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在座的何應欽、顧祝同緘口不語。李宗仁寡著臉,高高的顴骨悲壯地聳立著,五個手指下意識地敲著桌子。
四月二十一日,東、西兩個集團同時在西起馬當、東至江陰的一千二百華里的正面發起總攻。
船到中流,浪大流急,船身劇烈地晃動起來。炮聲在空曠遼闊的江面和天空回蕩,像一萬隻巨大的洋鐵桶,被上萬人踢蹬得滿天亂滾,發出空洞的噪音。
四月二十一日拂曉,劉汝明接到下屬第五十五軍七十四師師長李益智報告,說共軍已在他們的側翼銅陵以東八十八軍正面大舉渡江。劉汝明立即召開師以上軍官會議面授機宜:「共軍大舉渡江已經開始,各位切記兩個字,一個『好』字,一個『巧』字。什麼意思呢?不要急,聽我一一說明。你們都知道,我們這次的對手又是那個劉伯承劉瞎子。這也許是天意,沒辦法呀。但是你們也不要怯他,他們這次是背水作戰,劉伯承的這戰術、那戰術,在長江上全沒有用。他們也有一個字,那就是『渡』——沒有艦船不好渡,長江天塹不好渡。我們弄好了這次也許能雪恥復讎,一吐幾年之惡氣,讓那個劉瞎子掉進長江喂江豬,這就是『好』字。但作戰之事,風雲難測,劉瞎子鬼點子又多,我們不能不做第二種準備,那就是一個『巧』字。那就是一旦情勢不對,立即後撤,放棄陣地,保全實力。但是,」劉汝明快速掃了一眼在座的各位,「施行『巧』字戰術時,一律不準用無線電,盡量口頭下達,不得已時就用電話。明白了?」
走在隊伍中的秦基偉恍惚覺得,大地在腳下微微抖動了。他不知道這是千萬人矯健的腳步踏在地上引起的震動,還是自己身上血液奔流引起的錯覺……他嚮往多年的長江,就在幾裡外了。這條流淌著不盡的神話、傳奇、故事,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的浩瀚之水,是何樣的風範呢?
晨風中,「南京解放」的大字標題赫然在目。
他分析,敵人成建制地向南撤退,有可能想利用錢塘江、滬杭路和浙贛路,以皖浙邊山區為依託,構成新的防線。目前京滬鐵路、京杭公路已被第三野戰軍切斷,浙贛鐵路和徽杭公路成了敵軍退卻的唯一通道。
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分不清到底有多少路縱隊。只見所有的村莊、圩埂、大路、河堤、橋樑……儘是人,走不完的人;儘是隊伍,不見頭不見尾的隊伍,漫山遍野,鋪天蓋地,源源不斷,波瀾壯闊。
長江兩岸 南京 北平
「……指導員,我……我完成任務了嗎?」
(一)我三兵團刻已渡過四個師,預計明養(二十二)日拂曉十一、十二兩軍可全部渡完;(二)五兵團之十六軍已渡過兩個師,預計明養日拂曉前該軍可渡完;(三)四兵團情況待報。
蔣介石那種誠摯萬分的眼神,使李宗仁一下子氣泄了大半。「既然如此,」李宗仁說,「眼下必須放棄上海,確保兩廣和大西南。湯恩伯部應迅速向浙贛轉移,與白健生的華中部隊成掎角之勢,阻止共軍南犯。」
何應欽開口道:「眼下也只有此可行之舉了。」
瑤崗總前委指揮部整夜燈火通明前面兩進的廂房裡發報機嘀嘀嗒嗒響個不停。中間的廳房裡,鄧小平手裡攥著一把橋牌,不緊不慢地踱著步。秘書陶旭斌估算了一下,這一夜鄧小平踱的步子加起來有二十公里。陳毅拿著話筒不鬆手,可著嗓門吼叫。
李宗仁說:「我看健生說得很有道理,只是湯恩伯那裡……」
國府機樞之地再無森嚴與威風。
「有進無退,爭取第一船!」這是四十四師突擊隊在誓師大會上的口號,現在他們在履行自己的誓言。
南京這座古城對於毛澤東,更多的是理性的政治的概念。這個權柄之地,自一九二七年三月蔣介石在此成立軍事委員會,一九二八年四月又成立了他的國民政府,這裏便成了政權的象徵。圍繞著中國政權的歸屬問題,國共兩党進行了長達數十年的殊死搏鬥。而今乾坤陡轉,地覆天翻,四海歸一。毛澤東心潮澎湃,思緒萬千,醞釀於懷的詩情噴薄迸發,一首《七律?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躍上筆端:
東集團面對的是國民黨的精銳部隊。江陰至揚中段為湯恩伯的重防之地,憂患之地。倘若此段防線被突破,他保衛大上海的計劃將付諸東流,因此他將精銳五十四、二十八和第四軍沿南京以東配置。防守江陰要塞的是二十一軍,一色美械裝備的精銳之精銳。
十幾分鐘后,四十四師師長向守志報告:「船到江心,一切順利。」
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現在他們都成了過江的燕子,只是嘴上那根「小棍」經過半個多月的錘鍊,變成了竹子,放在了胸中——「胸有成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