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要發問，卻被金田一耕助伸手攔住了。

「你說什麼？！」

金田一耕助又仔細看了看那張紙，的確，「十一點」這幾個字中的「一」字，像是後來添加進去的。而這個字和落款的「關口環」幾個字的筆跡，也和其他文字有所不同。

由紀子的話，看來與柚木繁子所說的完全一致。島田助理警官頗為失望地，揉搓著自己已經鬆弛的下巴。且不說關口環有沒有殺人動機，至少她的情敵和繼女已經證明，她的確沒有殺人的機會。

「是嗎？……」由紀子激動地應了一聲，「我還擔心，是在哪裡落下的呢。謝謝叔叔了。」

「是的。」由紀子點頭說道，有些不明就裡地望著島田助理警官。

由紀子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點了點頭，驚奇地看著金田一耕助鳥窩般的頭髮。

「好的，既然您這麼想著，那就……」

「這樣啊，好吧。各位還有什麼問題嗎？」久米助理警官又問了兩、三句。

「哦，是這樣啊。就是說，當時老爺是待在更衣室裏面？」

「媽媽知道。我告訴過她故事大綱，她鼓勵我寫一寫試試。」由紀子笑著說，「至於爸爸知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可能從媽媽那裡聽說過吧……」

「明白！……」坂上刑警轉身去了。

「哦，你就是由紀子吧？快來，坐下來。」等等力警官溫柔地指了指椅子。

由紀子用一種俯視的眼神，看了看四周的人，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把裙子平整地在椅子上鋪開。看上去像是電影里那樣，被人教育過似的，一舉一動十分老成。

「是啊，所以我就在房間角落裡看電視，把音量調得很小……」由紀子低聲呢喃著，「我不知不覺就看入迷了，回過神來，卻發現媽媽已經不在了。我想她大概去洗手間了，就在客廳等著，這時聽到了道明寺叔叔的聲音read.99csw.com。」

「嗯，沒什麼事，由紀子小姐！……」金田一耕助平靜地，把話語權接了過來，對她說道，「然後你怎麼辦了？既然很多客人圍著你的媽媽……」

「是的，和濱田小姐一起回的。」

「那麼，一會兒，你把稿件給這位叔叔看一下。」

「沒什麼，是由紀子小姐的耳環。那麼，由紀子，能不能麻煩你，通知濱田小姐來一趟？」

濱田豐子的供詞，並沒有提供多少信息，她說自己十一點之前，經過更衣室門口的時候，服部徹也和女兒由紀子正站在那裡亂說話。可能是看到豐子來了，於是，他們暫停了對話。兩人好像對視一般地站著。服部徹也揮了揮手，讓她把由紀子帶回客廳。

「那麼，你今天晚上最後見到你的父親，是在幾點鐘的時候？……」金田一耕助嚴肅地問道，「不是在你父親遇害之後，是他還活著的時候，你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在什麼時候？」

在由紀子之後進來的濱田豐子，是關口環這種憑人氣吃飯的行當里，常見的上門弟子。但是，她作為弟子才華有限，便主要做些女傭的工作。年齡在二十歲左右。

「我想和媽媽道聲晚安，就去睡覺，但是，很多客人圍著媽媽聊天，所以……」

「對，沒錯！……」等等力警官點了點頭，「你……你叫坂上對吧？請把由紀子叫到這裏來。」

由紀子不停地說著，她眼裡閃爍著好奇的光芒，臉頰如同熟透的李子一樣紅艷。

「然後，你就沒有管父親，子己回到了客廳？」

「對了，由紀子小姐，你有沒有見過這封信？」

「不、不是，是在更衣室……」

「然後，你和由紀子小姐一起，回到了客廳？」等等力警官插話道。

「在更衣室外面的走廊。」

「哦？你見過這封信？這是誰的字？九*九*藏*書」

「由紀子小姐。」久米助理警官從旁邊插嘴道。為了不刺|激這位少女的情緒，他已經努力控制，但說話聲音仍然有些顫抖，「當時更衣室附近，有沒有其他人？除了濱田豐子以外的其他人。」

「是在我之後過來的，就在我洗完手，準備出去的時候……」

「我說等一會兒再睡。」

「她叫濱田豐子，算是媽媽的徒弟，也是我家的女傭。」

「在哪裡不重要。就是說，你的確見過這封信？」

「是的，有時候會……老爺似乎總在刻意迴避由紀子。」

眾人聽著由紀子出人意料的活，不由得張口結舌，面面相覷。

「這不是信。」

由紀子雙手掩面，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不住地扭動著身子。她透過指縫，又看了看那封信，抱怨說：「真討厭，什麼關口環……誰添上這個名字的。叔權，這封信是在哪裡找到的？」

「是啊……」由紀子羞愧地點了點頭。

「另外，由紀子小姐……」久米助理警官探出身來，問她，「爸爸和媽媽知不知道，你在寫劇本？」

「你的父親就在更衣室里嗎？……還是在你之後到的？」金田一耕助緊張地問道。

「是，我知道。」由紀子繼續清楚地回答道。

「不行，不行，這怎麼行！……」

「對了，由紀子，你快看看那邊那個頭髮亂蓬蓬的叔叔。」等等力警官說著，用下巴指了指金田一耕助那邊，「那個叔權有話想問你。你什麼都不用怕，好好回答那個權叔的問題吧。」

「當時……也就是聽到道明寺叔叔的聲音的時候，客人們都在客廳嗎？」金田一耕助問道。

「我……我……叔叔，請您不要笑話我。我在寫一齣劇本，是發生在學校宿舍里的故事……這張紙是寫壞了的底稿。啊，這上面寫著十一點……我原來設計的應該是十點整，https://read.99csw.com這不是信，而是對話的一部分，一定是有人添上了個『一』字。還有這關口環，居然用媽媽的名字……權權，這封信到底怎麼了？」

「不，我是站在走廊里和爸爸說話。濱田豐子小姐正好經過，爸爸就讓她把我帶走。」由紀子說到這裏，忽然頓了一下，低著頭沉吟片刻，又輕輕搖了搖頭，「哦……不，是揮手示意她把我帶走。於是，我就和濱田小姐一起，回到了大客廳。」

島田助理警官看上去非常失望，癱軟在椅子上。費盡千辛萬苦追蹤到的獵物，關鍵時刻卻輕易地逃脫了。

「啊，等一下……」金田一耕助攔住他們，「在那之前，是不是該問一問由紀子那個姑娘？雖然她還是個孩子，不過，她或許也知道一些什麼。」

「你父親有沒有說什麼？」

濱田豐子的供詞，也和其他兩人所說的相符。

「由紀子小姐站在走廊上。」

「由紀子，你的父親，被人在更衣室的小走廊上，用刀殺死了。」

由紀子露出疑慮的神色，蹙著眉頭看養那封信，突然，她「啊」地叫了一聲。一瞬間，她的臉頰就似火燒般通紅。

「當時服部先生說什麼了嗎？」金田一耕助問道。

「那就是說，由紀子在不到十一點的時候，去了更衣室？」金田一耕助用銳利的目光，凝視著少女的表情。

「是啊！……」由紀子蒼白的臉蛋，不自然地緊繃著。她眨了眨雙眼，簡短地答道。

「你現在還保留著稿件吧？」

「寫好了。不過寫得很一般，我覺得丟人，就沒給任何人看過……」

「是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畜生，這是誰乾的……」

「說時候不早了，趕緊回房間睡覺去。」

「不是信？」金田一耕助詫異地望著由紀子。

「那麼，由紀子，請你一會兒把稿件拿到這裏來。這個還給九九藏書你。」金田一耕助從袖口裡，拿出一個紙包，由紀子奇怪地打開紙包，看了一眼，便「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她險頰飛紅，說：「叔叔，這是在哪裡找到的？」

「那麼，由紀子小姐呢？」

「啊，等一下！……」島田助理警官慌忙打斷講話，盯著由紀子的臉說，「也就是說，你在更衣室門口和父親分別，回到大客廳的時候，你媽媽還在大客廳里？」

「濱田小姐也在那裡嗎？」

十六歲的由紀子，真的是個十分可愛的少女。但是，之前也提到過，她好像得過輕微的面部神經痛，臉頰微微有些扭曲，尤其是眼皮和眼下的肌肉，時不時有抽|動的樣子，把青春與大方的氣度，從這個十六歲的女孩子身上，無情地奪走了。儘管她穿著華麗的晚裝，但還是像一朵開在陰處的花朵，讓人心生涼意。看來這都是她的生活環境造成的吧。

「是的……」由紀子點了點頭。

濱田豐子說：「不，沒有說什麼……他們看起來像是剛吵過一架似的，臉色都有點難看。我拉著由紀子小姐的手走開后，老爺就從里側，關上了更衣室的門。」

「不要這樣，島田警官，還不用如此悲觀。」旁邊的久米助理警官一直安慰著他，「你看關口環那個發病的樣子，她心裏肯定也有鬼。現在，我們就去她病床前訊問好了。」

「他跟你說了什麼？」

島田助理警官則懶懶地坐在椅子上，似乎連開口說話，都覺得麻煩。關口環的不在場證明越發有力，以至於島田助理警官已經戰意全無。

由紀子微微側了側頭，想了一會兒說：「嗯，大家都在。對了，柚木阿姨就站在客廳的入口，是她第一個衝出去的。」

「是的……由紀子小姐說被爸爸訓了，要去跟媽媽道聲晚安就睡覺。不過，當時有一群客人圍著老師，所以，小姐就去看電視了。」

「唉，九九藏書越來越糊塗了。那個女人的話要是真的，關口環就解除嫌疑了……」

「那是什麼？」等等力警官好奇地插話道。

驚叫起來的不是金田一耕助，而是久米和島田兩位助理警官先生。等等力警官也是一驚，騰地站了起來。

「那麼，你回到客廳之後，都做什麼了？」

「濱閈小姐是誰？」

「是的……」由紀子安靜地回答。

「不，沒有別人……」

「我去洗手了。總覺得手上黏糊糊的，噁心得很。」

「對了，濱田小姐，你說老爺好像和由紀子小姐吵了一架，他倆經常吵架嗎？」等等力警官如此問道。

「也就是說，這是你寫壞了的劇本底稿？」

「這個……」由紀子微微側著頭，然後斬釘截鐵地說，「十一點。稍微差一點，不到十一點的時候吧。」

「那麼，由紀子，劇本你寫好了嗎？」

由紀子垂著頭，瞄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又馬上深深地鞠了一躬，便握著裝有耳環的紙包，走出了房間。

「在哪裡？……你看到他從大客廳出去了嗎？」

金田一耕助苦笑著說：「由紀子小姐，你知道今天晚上，這裏發生了什麼事吧？」

「那麼，由紀子，你怎麼回答的？」

金田一耕助使了個眼色，久米助理警官點點頭，拿出道明寺修二交給警察的信。

「嗯。」

「渾蛋，你去做什麼了，在更衣室那裡？」

濱田豐子很機靈，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她十分肯定地說道，在服部徹也從里側，關上更衣室的門的前後，除了由紀子之外，沒有見到任何人。

現在，由紀子顯然已經發覺，自己左耳朵上的耳環不見了，她已經把右耳朵上的耳環也摘了下來。

「畜生，不行也得行，必須把稿件拿給這位權叔看一看。而且，我覺得你的水平不會差，由紀子一定很有文學天賦。」金田一耕助一臉壞笑地恭維著，「就把稿件給我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