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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你們這裡有蒸粗麥粉嗎?」雷薩姆問。
薩米爾·雷薩姆又吸了一口煙,盡量裝出無聊的樣子,沿著聖米歇爾大道,朝塞納河畔走去。他最後的錄像已經製作完成。他知道,用不了半個小時,他的錄像就會和其他七個人的錄像一起上傳到互聯網。
接著,錄像轉換成蒙太奇鏡頭,記錄了他在巴黎不同景點對美國遊客的隨機採訪。這些景點有的人頭攢動,有的門庭冷落。他在採訪中詢問這些美國人對宗教以及美國政府參与一些宗教國家內部事務的看法。他對錄像進行了編輯處理,盡量讓美國顯得面目可憎。
雷薩姆朝著聖塞維林街周圍彎曲狹窄的街道深處走去,一路上,遊客越來越多。這裏沒有汽車,是巴黎大區餐館最為集中的九*九*藏*書地方之一,幾乎所有的美食在這裏都能找到。因為離巴黎聖母院比較近,遊客很喜歡這裏,特別是美國人。
雷薩姆忍住怒火,走到街尾,拐了一個彎之後,走到一座房子的門口,點了一根煙,注視著自己的手錶。還有最後幾秒,時間就到了。
即便他突然想改變主意,也已無計可施了。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他知道他外衣下面的背心上為什麼綁了一部手機。如果他想退出,他的上線會替他完成任務——當然,是通過遙控。
雷薩姆確信隨時都會有人指著他大喊:「就是他!是他把包放在希臘餐館的!」
最終,「完」出現了,錄像結束。雷薩姆一直沒能在法國電影行業找到任何工作,是有某種原因的。
雷薩姆一腳將煙蒂在人行道上踩滅,又點了一根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讓煙在肺里停留了好久,想到了他的家人。那口煙吐出來的時候,繞的煙霧一樣,他靈魂中九九藏書的最後一絲人性離開了他的身體,被放逐天際,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巴黎的溫暖的暮色之中。
離餐館越來越近了,他看見了血淋淋的場景。餐桌被炸翻,窗戶玻璃被震碎,屍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啊,好多血。
他錄像的背景設置特別大胆。作為巴黎國際電影學院的研究生,雷薩姆沒有選用傳統的黑色旗幟做背景。這將是他的遺作,而且全世界的人都會是他遺作的觀眾,所以他想做得與眾不同。他覺得,他的遺作必須吸引人們的眼球,繼而感動他們。
在一段讓人聯想到墓地的鏡頭之後,他在教堂、公園、路邊咖啡店、地鐵站、商店拍了一系列鏡頭,畫面的中心是出現在上述地點的一隻只無人認領的背包。
爆炸聲震耳欲聾。在他站的地方可以看見街的那一端有一股濃煙升上了天空,不久又看到一些爆炸碎片如下雨般掉落下來。耳朵里的嗡嗡聲慢慢消退之後,他聽到了人們的尖read•99csw.com叫聲。
只有屠殺那些異教徒,他們才能勝利。雷薩姆懷著這樣的堅定信念,大步走過街心,來到餐館最為集中的區域。餐館的外面擠滿了人。他看了看手錶:他很準時。
他大喊了一句阿拉伯語,人們尖叫著,吃驚地看著他,但為時已晚。薩米爾·雷薩姆引爆了雷管,完成了他人生的傑作。
老闆的語調一下低了八度,抓住雷薩姆的手臂,領著他離開路牙,走到街心。「你個渾球,你覺得我這個店像是賣粗麥粉的那種嗎?要偷東西,到別的地兒去!滾!」
錄像開頭部分是在美國大使館門口街道對面的公園裡拍的,對美國在全球的帝國主義行徑、美國國內的道德滑坡和文化衰落進行了有力的鞭笞。
老闆轉身對吃飯的客人抱歉地笑笑:「別緊張,沒關係,沒關係。這些吉卜賽人,太壞了!」
但這樣的擔心太愚蠢了。根本就沒有人看他。其他餐館里的客人跑到了外面,看看出了什麼事read.99csw•com。人們都朝著爆炸現場飛奔而去,就像飛蛾撲火一樣。他聽見遠處有警笛的聲音。
巴黎
「請問您想吃什麼?」餐館老闆傲慢地問。
但是,在這一刻,這已經不重要了。雷薩姆穿過聖日耳曼大道的時候,他沒有一絲恐懼,也沒有絲毫猶豫。他一生中最偉大的作品即將上演。
有兩次,他都覺得他看見那個人了,但每次回頭看時那個人卻又不見了。這種感覺讓他有點兒心神不寧。考慮到他即將做的事情有些不可理喻,有人跟著他又有什麼關係呢。想到這裏,他覺得自己的心神不寧太可笑了,於是,他緊張地暗笑起來。
他甩下肩上的背包,漫不經心地提在一隻手上。有一家希臘餐館門口擺著一個由兩塊木板支撐而成的巨大廣告牌,正面是一個希臘漁夫舉著黑板,黑板上寫著今晚的特價菜菜名,但都已經被畫去了。雷薩姆將背包放在餐館門口的地上,從上到下看著菜https://read.99csw.com名,然後又伸頭看廣告板背後寫的什麼,與此同時,他悄悄用腳把背包朝著廣告板的下面挪。
他本打算在巴黎眾多的麥當勞餐廳中選一家作為引爆炸彈的地點,也曾和上線就此詳細討論過。麥當勞極具象徵意義,上線對此是認同的,但他們的主要目的是儘可能多地造成人員傷亡,讓美國人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他們的安身之地。
錄像以雷薩姆誦讀經書結束,背景音樂是他家鄉阿爾及利亞流行的宗教音樂。接著,畫面漸變成一片漆黑,音樂也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幫新年前夜狂歡者在午夜前十秒倒計時發出的喊叫聲。零點時分,出現了好萊塢大爆炸的畫面,隨後是的暴行,背景音樂是美國國歌。
他從藏身的門口走了出來,返回剛才的拐彎處。他的上線特彆強調了行動的這一部分。他現在已經快要實現目標了。他需要控制住自己,不能一下子衝到人群里。耐心,上線告訴他,一定要耐心,等著人群聚集。說時容易做時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