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整飭軍隊，向上月城進發。

兩人一道進了宅邸的裡屋，在那裡見到了中國地區同心同德的人士。黑田官兵衛是介紹人。大家均宣誓不存異心后，自報家門：「屬下是尼子的遺臣，山中鹿之介幸盛。之前在陣中錯過，無緣得見，此番聽說大人西征，內心激動，請求官兵衛大人做了引見，快馬加鞭趕到此地恭候大人光臨。」說完伏地便拜。雖然跪拜在地，看他寬厚的肩膀和偉岸的身軀便可知他有過人之處。

雖然不擔心秀吉，但是這次離開安土城時，前田又左衛門利家、丹羽五郎左衛門長秀、堀久太郎秀政和長谷川宗仁這些人都祝賀他：「哎呀，主公毅然起用秀吉肯定有他的用意。這回秀吉成長為不遜色于任何人的一員大將了，該報答信長公的知遇之恩啊。真是近期的好事！」

秀吉筆直地騎在馬上，只把臉稍稍側向一邊。

「說什麼？尼子那伙人殺過來了？」

可是好像有一個人有極大不滿。他就是元老柴田勝家。

「什麼？那傢伙竟然被任命為征西大將軍？那傢伙要出發了嗎？」

他們之中有：尼子助四郎、寺本半四郎、秋上甚介、立原久綱等七八百名響噹噹的尼子浪人武士。

「沒，沒什麼。」

山中軍隊高奏凱歌，返回城內。

此時唯一明確的是，一旦勝利之風吹到毛利家，魚群便會全擁至毛利家岸邊；如果織田家更有勝算，不用招魚群也會過來。可以說，只有結果是明確的。

「他是御著城城主、小寺家的家老的兒子，才三十二三歲而已。」

此任何其重？秀吉騎在馬上。金箔之下，在頭盔面甲中隱約閃現的秀吉的眉間，這次也稍露出了難色。這年他四十二歲。

「嗯？大人所言何事？」

關於此，即使強國毛利聽了鹿之介的一心效忠和作戰威猛，也如對待鬼神般，多年來畏懼他的危害。因此將幸盛派往上月城，對秀吉而言是頗有效果之舉。

「不管怎麼說，這是命令……」

然而，姬路大本營方面派來了使者通告上月城：「放棄城池，即刻返回姬路。」

秀吉大軍的威力立刻實實在在地呈現在人們面前。

這裡是位於敵國領地的盟國。不知何去何從、受到四周重重圍壓的盟國的百姓們燃起篝火，歡呼雀躍，迎接秀吉的兵馬。

尼子武士們以迅雷不及掩https://read.99csw.com耳之勢向直家軍隊發起攻擊，切斷了他們的行進，將其各個擊破。

「怎麼了？」秀吉問。

鹿之介的部下與他眾志成城，「誓討毛利，復興舊主尼子氏！」可謂一群忠肝義膽之士。

秀吉的大本營轉移到了姬路。

「進入播州后，有個事你會有所期待。」

秀吉將這裏交給了尼子武士，在掃蕩了但馬、播磨后暫且凱旋入安土城。

「確實如此。會會他吧，你們會談得很投機。他不僅有奇謀，還有洞察世事的眼光。」

有些人認為：「毛利家是不可撼動的西國首領。」

據稱城中守兵大半被燒死，其中很多為城戰死，其慘烈正如上月後來有個叫地獄谷的地名所描述的那樣。

最終任命上月景利為守將，挑選精銳士兵駐守在城內。

蜂須賀彥右衛門回過頭去，訓斥堀尾茂助。堀尾茂助又對小姓組一通痛斥：「給我閉嘴！行軍要嚴肅！」

宇喜多軍登時四分五裂，直家自己保得性命，艱難地逃回備前。

鹿之介答道：「進攻信貴山的時候，屬下加入了明智光秀的隊伍，在貴軍的陣中打仗。」

他們見證了秀吉進駐中國的第一步。看看隆隆的震顫黃昏的大地的長蛇般的軍隊吧，他們進入了糟屋武則的宅邸。

「好好教訓了他們一次！」

「啊，取下河合秀武首級的勇士是鹿之介啊？著實威武！」

起身後，身高或達六尺。年三十二三歲。膚如黑鐵，目光逼人。

秀吉命主力部隊將其包圍，同時命令尼子勝久、山中鹿之介及一萬兵馬悄悄分散埋伏在熊見川的河畔。

毛利與織田這對龍虎之間橫亘著一個爭奪的焦點，那就是播州一國。

宇喜多軍被困在枯野的火中，開始潰亂。

「我被架空了……」

營門前，黑田官兵衛出來迎接。秀吉一看到他就立即下馬，「呀！」他面帶笑容走上前去。

他緘默不語。嘴巴抿成了個大大的八字形。馬堅實地走著。塵埃瀰漫在全軍上空。

當日，大軍已經抵達播州邊境。

年已末，眼看就是正月了。探子回報，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據說備前的宇喜多城正如螞蟻搬家似的，已經往上月城運了大量軍備物資。

宇喜多方從探子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時，全身被異常的恐怖包圍。

彥右衛門似有難言之隱，說道九九藏書：「小姓組武士全被允許騎馬，行軍中他們互相打鬧，就像遊山玩水似的。吵吵鬧鬧，彼此調侃，好像茂助管不了。屬下考慮是不是讓小姓們步行會比較好。」

它是偏向新興勢力的織田？還是倒向擁有強大舊勢力的毛利？

正說著，後面的隊伍里嘰嘰喳喳地亂開了鍋。小姓組中傳來了大笑聲。

山中鹿之介等人的突襲部隊見機將他們一舉殲滅。殺敵之數自是不計其數，其中包括主將真壁治次，他的弟弟治時也戰死。

官兵衛也「呀」的一聲，張開手迎了過來，二人彷彿已如深交十年的知己。

故而，雖然只由十二三歲到十六七歲的少年組成的小姓組等人有時會太過嬌慣而容易亂了軍紀，但是，一般這種情況秀吉這位家長都會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們去吧。」

他們不停地西下。

上月城每日都會運進糧食彈藥，還有新兵補充。

就這樣，尼子武士之後與包圍上月城的大部隊會合，對上月城的總攻這才真正掀起。

這個策略顯然不是秀吉一個人想出來，也不是他獨斷專行。黑田官兵衛和竹中半兵衛等人也是參謀。鹿之介徹底了解這些後退了下去。

「屬下在。」

「我如何能高興得起來？」這是他想說的。

「像是最年幼的石田佐吉不太會騎，有人就拿他開心了，故意讓他摔下馬。」

自從來了姬路后，他的目光就不局限於一個上月城，而是整個中國地區。因此他才給出了那樣的回答。

「黑田官兵衛這個人你還沒見過吧？」

他馬上面見秀吉，「請恕屬下冒昧。手下將士都對大人的命令心存疑慮。鹿之介也是其中之一。請問大人……」他詢問撤回的理由。

這是秀吉的命令。

所有疑問猶如冰消瓦解般，秀吉一臉欣然，又重新觀察了一番鹿之介。

無疑比聽說秀吉直接攻打過來還要令他們恐慌。因為在中國的反信長圈內，羽柴秀吉這類人還沒受到足夠的重視。

已是薄暮時分，先遣部隊嚴正進入播州加須屋。

他不說羽柴，也不說秀吉，只說「那傢伙」，像個旁人似的嗤笑秀吉。

「與大人您的交情呢？」

宇喜多直家與城中守軍合謀，欲夾擊秀吉的圍軍，於是從備前出軍。

「儘管放馬過來吧！」

這期間，備前的宇喜多直家一邊頻頻催促其盟主毛利家，httpｓ://ｒｅad.9９ｃsｗ.cｏm一邊將手下八百親兵撥給擁有備前首屈一指的威名的真壁治次，成功地奪回了上月城。

咦？秀吉似乎沒有回想起來，注視了他片刻。

軍隊繼續開向前。道路已經進入播磨境內，當天傍晚可以到達指定地點——加須屋。

「官兵衛你如何看待？」官兵衛贊同秀吉的觀點，也說他極其合適。

事實證明如此。連宇喜多首屈一指的真壁治次也說：「可不能折損了士兵……」沒有抵抗便棄上月城而逃。

光聽到山中鹿之介和尼子浪人的名字，他們就像猛虎面前的小禽雜獸，驚恐萬狀。

但是如今，他已經是迎娶了淺井長政的長女、信長的妹妹織田市為側室，以越前北庄為居城，坐擁三十萬石的重臣了。先前自己還是北征主帥時，他甚至違抗自己的命令，隨意回了長浜。

秀吉的身邊總是有竹中半兵衛和黑田官兵衛。

可是不久，之前逃跑的真壁軍便請求主家宇喜多直家派出援軍，並聯合弟弟治時的軍隊，率領總數一千五六百兵馬浩浩蕩蕩地捲土重來，殺回距城六十町左右的平原。

「半兵衛。」

「哦……原來信貴山戰役你也參加了啊？」

「哈哈！我也聽說他是這樣的人。」

播州、但馬、伯耆等中國地區的大名小姓們正為他們的歸宿犯愁。

「沒見過，不過名聲倒是早有耳聞。」

「上月城真像塊肥肉啊！」

在此難以預測的明暗交鋒中，秀吉的兵馬自天正五年十月二十三日起一直向著西邊進發，向無所適從的中國地區進發。

秀吉笑了笑：「哎，這也難怪。這關係到秘密，所以我也沒對使者說明緣由，在這裏就可以說了。上月城是引宇喜多上鉤最好的誘餌。如果將它放棄，宇喜多必定會屯聚軍糧，往城內運送武器彈藥，可能還會不顧一切增加兵馬吧。然後……」

「派幸盛去再合適不過了。」

「是的。」

當然，這是一時的現象。幸盛的部下攻佔了上月城后剛向秀吉稟報：「兵不血刃地奪回了上月城。」

他幾乎要說：「那傢伙會幹什麼？」

最終他們堅守住了上月城，尼子武士也揚眉吐氣了。

他這麼認為也無可厚非。早在秀吉還是個給信長撿草鞋、在馬廄跟馬吃喝在一起的僕從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織田家的重臣了。

「佐吉摔下去了嗎？落馬也是一種read.99csw.com訓練，不錯不錯。」

不管對錯，鹿之介安慰主公勝久，又勸慰部下一群人，回到姬路。

戰法以火攻為主。

在這股「魚兒看不清河」的奔流中，他們就如一群沒有方向的魚兒擁在一起群游。

誰才是真正主宰未來的人呢？無從知曉。他們只是在混沌中搖擺不定，無法確定方向。

西征途中，馬背之上，秀吉獨自竊笑。或許是他倦怠於平坦大道，猛然間想起上面這些事吧。

「鹿之介嗎？」

「是不是有誰落馬了？」

也難怪，勝家很早就作為元老，在進攻中國地區的策略上暗中做了很多政治工作。

結果，聽說他甚至埋怨信長的安排，心存些許怨氣。

官兵衛補充道：「他侍奉被毛利家滅亡的尼子義久，長久以來一直堅守忠節。這種忠義之士最近很難見到了。這十年來，在隱岐、出雲、鳥取等各地輾轉流浪，也總是集中少量兵馬騷擾毛利家。他一直含淚努力著，要救舊主尼子義久出來。拜託我，說是一定要見到筑前守大人。」

秀吉竊竊私語似的，壓低了噪音，從盒子上探起身子，拿出那把信長給他、繪有明國繪圖的軍扇，手指向備前方向說道：「我就是認準了他們會再來上月城。這次宇喜多直家一定會親率大軍殿後。這招叫抄他後路，所以我才丟棄了上月城。別生氣了嘛，鹿之介。」

官兵衛又接過話茬：「他多年來的苦守忠節並沒成功，在山陰兵敗毛利家后，秘密地通過柴田大人，乞求能助信長公一臂之力。通過這層關係，才在明智大人的手上，參加了信貴山戰役。在那場戰鬥中，取下了松永軍的猛將河合秀武的首級，也算是回報了信長公的知遇之恩。」

「這次我不會說讓你們棄城了，好好守衛吧。」

「山中鹿之介率領他們衝過來了。」

「向中國進發了。」他時常反覆思考。

這支部隊有一股一以貫之的精神。

「聽說此番進軍中國的門路，全是黑田大人的策略和準備幫的大忙。」

秀吉苦笑：「小的時候都那麼調皮的。他們是抑制不住興奮才會打鬧，隨他們去吧。」說完遠眺過去，

接到命令的山中鹿之介感恩道：「這是屬下求之不得的榮幸。」

他緊閉城門，做出一副驚恐堅守的樣子。當天夜裡，大約夜半時分，幸盛兵分兩路，奔向曠野，各自在上風向放火。大火read.99csw.com熊熊燃燒著整個枯野的草原。

第一隊是戰旗，第二隊是槍組，第三隊是弓箭組，第四隊為長柄矛、長矛組，最後一隊是大刀組。

「派誰去呢？這次怕是難以攻下來。」

「我也是最近才見過。你們見面后，一定會有相交多年之感。」

「秀吉算個什麼東西？」他很快顯示出對上方軍隊不屑一顧的鋒芒。

時間已是十二月末了，天寒地凍。

「文書往來倒是很早就有了，但是見面，還是之前在安土城才見的第一面。只半日，便彼此無話不談。我現在心裏有底，左右有你竹中半兵衛和黑田官兵衛，這下我陣營無憂矣。」

這時，他們立即會把判定表現在具體的數字上，例如雙方的領地多少、兵員人數幾何、附屬國情況等。從國力上看，毛利家強大，織田家有眾多屬國，看上去雙方勢均力敵。

「不能置上月城不顧。」半兵衛如此道。

秀吉打斷了他的話：「山陰尼子氏的忠臣鹿之介幸盛，我很早就聽說此人了。但是，你剛才說在陣中與我擦肩而過……你指的是哪裡的事？」他疑惑不解地問。

無論是在陰鬱、只注重紀律和形式的柴田勝家的率領下，還是在冷峻嚴格的信長直屬陣中，羽柴軍總是洋溢著一個特色，一言以蔽之為「朝氣」。不管在怎樣的艱難困苦和惡戰中，都可以看到他們的朝氣和全軍一家親似的和氣。

中軍中，騎馬的將士在秀吉的前後密集前行。鼓手、小嘍啰、戰旗長穗、軍監、換乘的馬匹、輜重人馬、偵察兵、運輸隊等不少於七千五百騎，這讓圍觀的百姓踏實不少。

鹿之介登上眺望台看過之後冷笑道：「此地無雨。只需半月，便叫他們自己引火燒身。」

「……啊。」

看到他臉上泛起竊喜，一同並馬騎行的竹中半兵衛問：「大人有何喜事嗎？」為了慎重起見，他要確認是不是有什麼要事自己聽漏了。

就在當月，攻陷了佐用、上月二座城池，掃除了附近的宇喜多勢力。

也有些人心想：「不，不可小視織田家的興起。」

「是啊。」秀吉意味深長地說。

尼子勝久一干人等當然鳴不平。好不容易力拚奪回來的城——而且這也是戰略要地。緣何非得丟棄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