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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順風

第八卷

順風

秀吉苦笑一聲:「再來一碗開水泡飯。」
秀吉吃了一驚,心想這傢伙竟如此狂妄,但他還是立刻在自己手中金扇上題上「琉球守龜井」,又在旁邊署名「秀吉」,將其賜給了茲矩。
秀吉出征中國時,秀勝在長浜城中處理政事。今年三月左右,受信長之命,到養父秀吉麾下,受了著甲胄的儀式,攻打兒島立下首次戰功。
將庫中存米全部分發給家臣家屬之事也已經向大家公告。
喝了碗白開水,秀吉立刻將坐在隔壁屋裡的養子秀勝叫了過來。
諸將都十分羡慕,打趣道:「琉球守真是精明啊!這可是門下最早獲得墨寶之人哪!」
秀吉刷的一下從褥墊上站了起來。不知是否將真言僧的懇切諫言放到心裏,只聽得他突然間鬨笑起來,將滿座人的擔憂之情都吹了個一乾二淨。
秀吉把馬停在路邊,尋找休息的場所。「有禪寺嗎?」
秀吉於是令他帶路,從海路走上一條岔路,將馬拴在了附近的松林里。
第三次號角是軍隊集合的信號。秀吉在印南野設立折凳時,海路的曠野以及路旁的松樹都已經沉入夜色。秀吉吩咐蜂須賀彥右衛門,臨時選出了十多名錄事,在兩旁點上明晃晃的燈籠,令他們把軍中眾人姓名都寫到報到簿上。
第二次號角高高奏響。馱子隊已經開始動身。等到日頭西墜,秀吉又令吹響第三次號角,然後來到城外,將自己的折凳移到了海路路口的印南野。
用完飯,他來到一間房便倒頭大睡。一時間,軍馬也安靜無聲,只有蟬鳴聲包裹著整個寺院。吃飽睡足,這便是秀吉的戰前準read.99csw•com備。
一時間,姬路城內外炊煙瀰漫,遮天蔽日。隨著第一聲號角吹響,將士們都開始用飯。秀吉依舊坐在大廳中央,穿著甲胄捧著飯碗。養子秀勝、堀秀政、彥右衛門正勝、官兵衛孝高等也同他坐在一起。
這時,天也終於亮了起來,海路的松樹一棵棵鮮明可見,東方,在播磨灘的水平線與黎明橫亘天邊的雲層之間,紅紅的旭日彷彿是祝賀軍隊出發一般升了起來。
為牽制吉川勢力,自1581年以來,龜井一軍便駐紮在因幡的鹿野城。如今秀吉在此處見到他,不禁想起以前的口頭約定。
秀吉於是命令吹響號角,站起身,將折凳折起。
「水開了。」
從初更開始,直到半夜,先鋒、中軍、后陣各路人馬彷彿涌動的波濤填滿了整片地。其間從後面接連不斷有披著甲胄、拿著武器的軍士匆匆忙忙前來報到。
伴著號角聲,人馬駐足,首先從中軍開始,發出了大聲的吶喊。與此相和,全軍將士呼聲如濤,一片武士之聲。其中,迎著朝陽,有的隊伍搖晃著馬標,有的隊伍一起舉起扎槍。甚至連馬匹嘶鳴的氣勢都已經勢吞北面明智光秀的勢力。
茲矩規規矩矩先行謝:「多謝大人沒有遺忘!」接著說:「這次討伐明智逆軍,自然是所向披靡,日本國內六十余州定會歸於大人麾下。假若我想要其中任何一塊兒封地都會與各國有所衝突。因此,希望大人將琉球國賜給在下。」
作為信號的號角聲又長又緩,高高低低地響徹整個陣營,作為先鋒的大將,中村孫兵次的九*九*藏*書槍隊以一架鼓六人的陣勢開始前進。
秀吉依舊坐在那裡迎接,一看到茲矩的身影,便詢問:「呀,別來無恙?」又說:「因幡雖是邊遠之地,然而卻一直在吉川軍窺伺之中,之後也拜託你鞏固守備。」
有錄在冊的姓名已經達到一萬以上。此時已經是九日凌晨兩點。秀吉向在旁邊的彥右衛門正勝、森勘八、黑田官兵衛等人問道:「準備好出發了嗎?」
秀吉等到即將上陣出發之時,向留守的小出播磨守和三好武藏守如此吩咐道:「勝敗也取決於天命。萬一我被光秀打敗,你們就將此城放火燒掉,什麼都不要剩下。也請酌情囑咐我的老母、夫人以及族人。總之,我早已打算追隨本能寺中逝去的主公,所以那也算是死得其所。」
剛剛吩咐給掌管金庫的奉行分配庫存金錢的任務,奉行已經前來稟報「完成了」。
「另一件事,」秀吉又接著點撥秀勝道,「敵方的日向守光秀既是你的殺父仇人,也是你的主公的仇人,因此,可以說是你雙重的敵人。不用說,假若不討伐光秀,天地之間便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你要比任何人都身先士卒,陣亡也一定要趕在我前面。養父我在看到你的勇敢之後自會隨你一起!」
秀勝此時十五歲,是信長第四個兒子,乳名於次丸。成為秀吉的養子也已經五六年了。
因為大吃一驚,迎出寺來的和尚以及旁邊之人不斷絮絮叨叨地說此處沒有任何配備,不過是一簡陋小寺。所以秀吉不斷重複說:「什麼地方都行,什麼地方都沒關係。」
「是順風啊。看!旗幟、馬標九_九_藏_書都隨著西風飄動吹往京都方向。雖然生命脆弱,人生無常,但想來連老天也嘉獎我們出師有名,定會佑我們前途順利!首先,我們先來吶喊一番,將我們這次出發昭告天下!」
只見他終於舒展開眉頭,頗為擔憂地忠告道:「剛剛經過諸軍,聽說大本營于明天九日清晨出發。然而,據推測,明日卻是有去無回的大凶之日,因此,請無論如何後天再從此處出發。此事一直懸于貧僧心中,因此雖然大軍正處於將要動身之時,還是望大人能夠採納貧僧之言。」
秀吉倚在折凳上自始至終在高懸燈下注視著此情此景。
秀勝瞪起圓圓的眼睛來,眼中激蕩的情感彷彿沸騰的滾水即將溢出。從信長死後,秀吉將父親的情感更多地向他傾注,對他格外疼惜與慈愛。
這時,留守在姬路城的小出播磨守和三好武藏守來到座位一旁報告:「估計差不多可以吹響第二次號角了。作為先發的馱子隊與腳夫即刻出發。」
用飯期間他也不停地聽取並處置當務之急,吩咐左右出發的安排。與他旺盛的食慾一樣,他有著無盡的精力和考慮周到的大腦。
秀吉端詳著他的臉龐。秀勝低頭想今日此時在此諸將環繞之中,養父不知要對自己說些什麼。秀吉轉過視線,同時瞅瞅在旁邊的堀久太郎秀政和秀勝之後,說道:「在得知主公喪生之後,從高松直到此地,正如你們所見,我筑前守一直謹守齋戒。但如今尼崎之地與明智之軍已經是呼之可聞的距離。或許是今天或許是明天,就可能會與敵人碰頭交戰。」
這時,有人前來傳達:「read.99csw.com剛剛,龜井大人從鹿野城趕來了。」
「我如今已經四十七歲,馬上就要進入老武士的陣營中去了。這次戰爭才是我畢生的大戰,先主的復讎之戰。我早已有所覺悟,緊要關頭定會親自執矛拿刀前去拼殺。然而,歲月無情,這種年紀僅吃齋戒的食物,總是感到沒有力氣。因此,我從今日起停止齋戒。不過,你們還都年輕,可要接著齋戒。」
「這是什麼話!如果真是如此,那明天對我等而言豈不更是大吉大利嗎?何止是明天,每次出征都可能是有去無回,此乃兵家常事。這次上陣,我等也是抱著一死以報主公之恩的覺悟而去,本來就不期望能夠生還。假若萬幸我秀吉未死,取得了勝利,此等小城又怎能夠成為我的居所。那時我定會占卜天下之地,築大城建我居所。易經中有言『卦不在卦面,而在於解法』。無論如何,明日便是絕無僅有的良辰吉日。走,到外面去吧!」
螺手吹響海螺。
「進去啦!」
這樣,秀吉來到外面。在城門外,在前門出口處的欄杆橋上等待後面跟上的隨從們以及諸將。
一路上,從攝津到尼崎,可謂與此前的急行軍一樣,落隊者即被拋下,人馬都不休息,也不管隊伍是否齊整,只是一味地急忙往前趕。
秀勝明確答道:「是!」
有人來報告:「分配完成了!」
聽到寺僧的話,他來到禪廟後院沐浴凈身,又吃了事先吩咐準備的食物。他的膳食中有魚肉雞肉。結束了幾日以來的齋戒,他的胃口得到了滿足。
「秀勝。」
一瞬間,無論是留守的眾人還是出征的眾人都被打動。這九-九-藏-書時,在播磨守身後侍立的一名僧人慢慢上前來伏地下拜。此人是秀吉皈依的城下真言宗的一名僧人。秀吉凝視著他心想:「他定是要講一些吉利之言吧。」
久太郎秀政也頷首贊同。
大家都回答:「隨時待命!」
「每次看到你的模樣,我便思念故去的主公。你長得跟信長公十分相像。」
「是。」
「秀勝,來這兒坐。」
「信長公曾私下允諾,等中國地方事成之後就將出雲國賞賜給你。而今,因為突然間與毛利講和,是無法將那裡給你了。因此,就封給你其他領地吧。有想要的地方你開口就是!」
第二支部隊是堀尾茂助吉晴。接下來是中軍。羽柴秀勝先於養父秀吉二三百米出發,后軍則是秀吉的弟弟秀長為將跟著行進。總共一萬軍士分成五節從姬路城外的印南野出發。
秀吉向旁邊人問自己吃的飯量:「這是第幾碗了?」
到達尼崎時已經是十一日早上。見到擁進的無數軍隊,剛剛開門的百姓瞠目結舌。
秀勝雙手伏地,跪下身去。諸將也都被這嚴肅的氣氛所打動。雖然在姬路城便已經見過秀吉在此次勝敗之中唯求一死的樣子,但此刻在距敵近處的尼崎他更是將堅定的覺悟再次深深銘刻於心。
伺候用飯的士兵答道:「吃了四碗了。」
他已經來到外廊,到一處中意的房間坐下了。堀秀政也接著坐下。諸將、隨從等塞不下,從前院到後院站滿了所有的空地。看起來不像是人們在這小小的禪寺里,倒像是禪寺在人山人海的軍中。
「那邊有一處小廟堂。」一名隨從手指著回答。
「龜井茲矩來了啊?領他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