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章 第十一節

第二章

第十一節

他明白,如果他繼續偵察,他就會發現更多這樣的機場,更多建了一半的營房。如果他到沃什灣去,他會看到一支由三夾板的驅逐艦和運輸艦組成的艦隊。
費伯在心裏快速算了一下雙方的人數對比:四比一。還不算要從樹上下來的下士。他們只有兩支槍:指著他的那支滑膛槍和上尉的手槍。而且他們都不是正規軍人。小船也有幫助。
他在拍攝最後一張照片時,從眼角瞥到一點動靜。他卧倒在地,爬到一架「蚊子」式飛機下面。一個士兵從帳篷中出來,走了幾步,在地上小便。那人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然後點燃了一支香煙,向機場周圍看了一圈,打了個冷戰,回到了帳篷里。
費伯跑到河岸,躍入水中,劃了幾下水,便到了對岸。上尉已經在百碼之外,還在跑著,但他畢竟上了年紀。費伯追了上去。他一步步逼近。終於,上尉放慢了速度,隨後癱倒在一棵灌木上。費伯來到他面前,把他翻轉過來。
「釣魚度假嗎?」看船閘的問。
「在天亮以前嗎?把槍對準他,沃森。」
「沒什麼,我們剛剛沏了一壺。」
下士向前邁了一步,費伯注意到他特別在意他的大腿——大概是在從樹上跳下來時受了傷。費伯在左側移動,迫使下士在轉身瞄槍時,把身體的重心放在傷腿上。費伯用靴尖挑起一顆石子。趁下士的眼睛向石子一轉的瞬間,費伯撲了上去。
他說:「禁區?我只看到了一段鐵絲網。喂,請把那支大口徑老槍對準別處好嗎?它會走火的。」
雖然他沒有睡覺,但兩個小時躺著不動,使他的身體得到休息,頭腦也冷靜了,現在他的精神又飽滿了。西風掃清了殘雲,儘管月亮已經落下,但星光燦然。
整整一天,他也沒釣到一條魚。
於是他便選擇船。
費伯必須通知漢堡。他不清楚,他們會不會相信他。
費伯躡手躡腳地四下走動,以免驚動哨兵。在營地中央有一批軍車。輛輛破舊生鏽,而且全是空殼,沒有一輛引擎或任何機件。如果有人想拆賣車輛零件,為什麼不把外殼也一起當廢鐵呢?
費伯向機群靠過去,那些飛機似乎變得扁平了,彷彿都給壓過似的。
費伯從樹上下來,回到鐵絲網前面。他在一片樹叢後面伏下來,守候著。
費伯仍採用先前的步驟:向機群匍匐前進,直到看見哨兵。在機場的中央有一頂小帳篷。微弱的燈光從帆布中透出。那兒有兩個人,也許是三個。
「釣魚和觀鳥。」費伯回答,「我正打算收拾起來,在陸地上待上兩天。」
哨兵還在他們的帳篷里。要是走運,他們大概在睡覺——費伯從自己的經驗中體會到,執勤的時候,最後這幾小時最難堅持。
到達運河邊的時候,他心想:好啦,一切都過去啦。小船在晨曦中看著那麼漂亮。他打定主意,一上路就要沏上一杯茶,然後——
他要把這支龐大的假軍隊給拍照下來,然後到蘇格蘭去與潛艇會合。他要把照片親手交給元首。
不過這地方有些情況無法這樣解釋。
「對,我們沒必要知道。」費伯說。
他推測,還有有其他手段來加強這種欺騙行為。英國人會使用明知要被破譯的密碼,和美國第一集團軍進行通訊聯絡。這種手法不一而足。
他一動也不動地趴了十分鐘,想看看出現什麼情況可以解釋他的懷疑,但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只有一隻獾笨拙地爬進他的視野,看了看他,就又溜掉了。
「噢,這樣。那你最好把船泊在對岸。河的這一邊是禁區。」
九-九-藏-書尉臉上掠過一層疑雲:「你那帆布袋裡有什麼?」
一個身穿粗斜紋棉布軍裝的年輕人,手持滑膛槍從費伯的左邊靠上來。費伯四下掃了一眼。還有一個人在他右邊,他身後還有第四個人。
「我是詹姆士·貝克。」費伯站在岸上不動。他知道,一名上尉是不會獨自巡邏的。
費伯覺得他已經把這地方偵察得一清二楚了,他向營地的東端走去,然後再卧倒爬行,直至來到一道土坡背後不被人看見。他往前又走了一英里,來到一個土崗的頂部,再回頭望去。現在,剛才他到過的那地方看上去又活脫脫像一座兵營了。
「在觀鳥。」
幾年前,當出售地圖還合法的時候,費伯就發現英國有上千英里的內河水路。原有的河網在十九世紀又被蛛網似的運河加長了。在某些地方,河道幾乎和公路一樣多。諾福克郡就是這樣的一處地方。
他加快了步伐,慢跑了二十碼,走上二十碼,又慢跑了二十碼,這樣他在六點三十分到達了「軍營」。這時天已大亮,他無法過於靠近,因為那些哨兵不再待在帳篷里,而是進了一處沒牆的營房中,對四周看得一清二楚。他卧倒在一道土坎旁邊,從遠處拍照。普通照片只能看出營房,但放大之後,就可揭示騙局的細部。
費伯刺中他的脖子,殺死了他。只剩上尉了。
這可遠遠不是一般的間諜活動。希特勒一向獨斷專行。如果有人能帶來證據,再次說明元首正確而所有的專家都錯了,那他所能夠得到的褒獎,絕不僅僅只是在後背輕拍一下而已。
第四名士兵這時「砰」的一聲跳到了船上。費伯即時轉過身去——上尉這時即使能打開手槍保險栓,也因看不見而無法開火了。第四個人握著一根警棍,用力朝下打來。費伯向右一閃。警棍沒打到他的頭,卻擊中他的左肩,讓他的左肩登時麻木了。他用右手的掌側向那個人的脖子劈下去,那是有力而準確的一擊。奇怪,那人居然挺住了,又舉起警棍砸下來。費伯靠上去。他的左臂恢復了知覺,疼得鑽心。他的雙手掐住了那士兵的臉,連推帶扭。那人的脖子隨著咔啪一響斷了。警棍也同時落了下來,這次砸到了費伯的頭上。他頭昏眼花地轉過身。
費伯躺倒在一些模板上,卻無法入睡,因為他想到,如今憑他一人之力,就能改變歷史上這場最偉大的戰爭的結果。
「嗯。那就喝茶吧,待會兒我來送你過閘。謝謝你讓我把茶喝完。」
費伯和下士面對著面。下士握著一支槍。
費伯揚帆駛出。看閘門的人向他揮手告別。
「從禁區來,長官。」
夜裡十一點半的時候,他遇到了第一處軍事設施的跡象——但那些跡象看起來有些古怪。
「在休假。」
整個戰略一下子清晰了。簡單,但具有極大的破壞力。
拍照需要光源,他只好等待天亮。剛才來的路上不遠處有一座破倉房,他可以在那裡度過下半夜。
「嗯,從這兒再過去半英里左右就進入禁區範圍了。至於是不是軍隊,我不知道。他們也不會告訴我。」
「如果在黑暗的掩護下找好藏身之地,鳥醒來時就看不見你。這是公認的好辦法。喂,我說,國民軍精忠愛國、精明幹練是沒錯,但做事也不要做得太過火,好嗎?檢查檢查我的證件,再打個報告,不就行了嗎?」
這一撞使費伯站不住腳,手也鬆開了錐形匕首。那士兵倒在了匕首上。費伯跪起身,上尉已經打開槍套,他來不及去拔匕首了。費伯向上尉躍過九_九_藏_書去,一隻手直奔軍官的面部。手槍抽出來了。費伯的兩個拇指摳向上尉的一隻眼睛,他痛得大叫,用力推開費伯的手臂。
費伯深知,希特勒早已把他列為德國情報機構最出色的特工:這次的成功,很可能會讓他得到卡納里斯的職務。
他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找錯了地方。他曾經設身處地地想,如果自己就是巴頓將軍,要在東英格蘭找一處進攻法國的基地的話,會找哪裡?顯然要在諾福克郡——這裡有廣袤的僻靜鄉野、大面積的平地供飛機起降,而且面臨大海,便於出發;沃什灣更是軍艦集結的理想之地。不過,他的這番猜測可能——出於某種他所不知道的原因——是錯誤的。可能很快他就得考慮穿越田野到一個新地區去:也許就是芬斯。
一個小時后他來到鐵絲網前面,他四下張望,除了大雁之外,不見別物。他攀過鐵絲網,一顆提著的心才放下來。出了鐵絲網,他便處於有利的地位了——他可以恢復他那觀鳥、釣魚、划船的角色了。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費伯站起身,跑了起來。跑出了四分之一英里之後,他回頭看了看。機場已經出了視線。他朝西向軍營走去。
那些有一面牆的房子,全部位於最外圈,而且一律面朝外。看起來倒更像是電影布景,而不像是建築工地。
下士從橡樹六英尺高的地方跳到了地上。費伯從先前撞上來的衛兵身上抽出了錐形匕首,躍上岸去。沃森還活著,但拖不了多久了一血從他頭部的傷口上噴涌而出。
「給他倒杯茶,瑪維斯。」
「你在做什麼?」
他返回去,朝小船走,這時他已拍好了三十張照片。他又匆忙走起來,因為此時的他,十分令人生疑——一個身著黑衣的人背著一袋設備,在禁區的荒野中慢跑。
在和平時期,軍隊會掛起自己的路牌來幫助你。現在,路牌都摘掉了,不光是軍隊的,什麼路標都不見了。
上尉說:「沒人在夜間觀鳥的。」
除了釣魚之外,他還觀鳥。這兩件事都令他覺得乏味,不過卻給了他攜帶望遠鏡的借口。這一天一早,他還看到了一隻翠鳥的巢呢。
「望遠鏡、照相機,還有一本參考書。」費伯的手伸向袋子。
他在附近一家商店買了魚餌,漁具則是他從倫敦帶來的。他們說了一些祝他滿載而歸之類的話,沒有人要求看他的身份證。到此為止,一切順利。
費伯匍匐向前。他湊得更近時才看明白,那些營房不僅沒有主人,而且根本還沒有蓋好。大多數建築只是幾根角柱撐起一個屋頂,有些有一面牆。
他平躺在一艘三十英尺長的小船甲板上,四肢伸展開,享受著春天的陽光。船以每小時三海里的速度沿運河漂流,他的一隻手懶洋洋地握著舵桿,另一隻手放在魚竿上,魚線拖在船后。
費伯站著一動也不動,讓他的冷靜和本能發揮出來。闖到他船上的人穿的是國民軍的上尉軍裝。他有一支手槍,插在皮帶上的槍套里。他高大瘦削,不過看樣子快六十歲了,帽子下露出白髮。他沒做拔槍的動作。費伯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便說:「你在我的船上,所以依我看,該由我來問你是什麼人。」
「你不要動。」上尉說,「沃森,看看那裡面。」
駕船有許多優越性。在公路上,一個人總要有行駛的目標;而在河上,可以無目的地漂流。在停著的汽車中睡覺,會引人生疑;但在泊著的船上睡覺則很自然。水路上人跡稀少。再說,誰聽說過河上有關卡的呢?
但也有https://read.99csw.com不利之處。機場和營房都得靠近公路,選址時從不考慮靠近水邊。因此,費伯只好在夜間上岸,去偵察田野。他離開停泊的小船,在月色下探勘山坡,一夜疲憊地往返四十英里。但由於天黑或根本來不及去察看每一平方英里,很容易就會錯過他尋找的目標。
「不必了,真的。」費伯客氣地說。
他給嚇壞了。就在他爬下樹的短短瞬間,這個陌生人已經殺掉他的三個夥伴,還把上尉扔進了運河。他的眼睛中閃著恐懼的亮光。
費伯微微一笑:「一點不忙。」
諾維奇船廠的人巴不得把船租給他半個月。如今生意蕭條,他們只有兩艘船,其中一艘從敦刻爾克撤退以來還沒派過用場。費伯為了做樣子,故意討價還價了一番。最後他們把一箱罐頭食品扔上船,這才成交。
他選好位置,在照相機里裝上三十六張一卷的三十五毫米底片。他希望底片的感光藥劑沒有失效,因為那已經是從戰前就一直保存在他箱子里的了。如今,在英國是買不到底片的。他一直把它們保存在防光袋內,不讓它受熱,應該是還能用的才對。
沃森說:「舉起手來。」
他關了防風燈,鎖好艙門,跳上岸去。用手電筒光照了一下指南針,便鑽進了沿運河的一帶樹林里。
如果德國人守候在錯誤的地點,他們就會失去這唯一的機會。
只要有耐心和警覺,這兩種哨兵都是可以迴避的。
一個念頭在他頭腦里閃過,不過他還需要時間去消化。
他需要取得證據,然後帶到柏林。他需要照片。
簡單的解決方法是加上一輛汽車,尾隨著你遇到的第一輛軍車,直到軍車停下為止。可惜,費伯沒有汽車,一個平民百姓要租車也簡直不可能;而且,就算你有輛車,也弄不到汽油。更何況,一個平民百姓跟在軍車後面到處轉,張望軍營,肯定會被捕的。
「真的?我可不知道原來這一帶駐有軍隊!」
地面依然比較平展,只是略有起伏。這裡有一片片的林地和沼澤灌木叢,費伯可以充分利用。有一處地方,他還不得不繞過一座湖,在月光下,湖面有如一面銀鏡。他聽到一隻貓頭鷹在哀鳴,便朝那個方向望去,看到遠處有一座頹敗的倉房。
這些飛機的起落架毫無例外地都陷入了軟土之中,肚皮貼著泥地。這裏也是既無燈光又無響聲。
足足有一千多架。費伯站起身,用眼角的餘光瞥著那頂帳篷,只要稍有動靜,就卧倒在地。他繞著偽裝的機場走了一圈,看著那些偽造的戰鬥機和轟炸機,思索著他所發現的這一切的含意。
困難的事就會到來了,因為估計一支軍隊的戰鬥力談何容易。你首先要找到那支軍隊。
岸上的另外兩名士兵向他奔來,那名下士開始噼噼啪啪地從橡樹枝上下來。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而又耗資巨大的騙局。
月亮出來了,他看到在他前方大約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有好幾排平房,排列之整齊,一眼就可斷定是軍隊營房。他立刻卧倒,但隨即懷疑這眼前景象的真實性,因為那裡既無燈光也沒聲響。
「你到哪兒去了?」
沃森端著槍對準他,從費伯的左邊靠上來,打開了費伯的帆布袋的蓋子。費伯從衣袖中抽出錐形匕首,越過沃森的防衛線,把匕酋從上向下捅進了他的脖子,直至沒柄。費伯的另一隻手從年輕人的手中把滑膛槍扭了過來。
他在四英里左右之外的地方再次停了下來,把船纜系在岸上一株粗樹上。他等著黑夜降臨,吃了一罐罐頭香腸和一些餅乾,喝九_九_藏_書了一瓶瓶裝自來水當晚餐。他穿起他的黑衣服,把他的望遠鏡、照相機和一本《東英格蘭的稀有鳥類》裝進一個肩袋,把指南針放進口袋,拿起了手電筒。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他的前方出現了一道船閘,他調整船帆,減慢船速,緩緩地滑進閘區,輕輕撞到閘門上。閘門看守員的房合就在岸上。費伯用雙手攏著嘴呼喊了一聲,然後便定下心來等候著。他已經聽說,看閘門的人都是催不得的。更何況,現在是午茶時間,在這種時候,他們更是難得一動。
每當天亮後幾小時回到船上時,他就一覺睡到正午,然後繼續前行,偶爾停下來,爬上附近的一座小山,四下巡視一番。在船閘處、在孤獨的農舍和河畔酒館中,他總要和人們攀談,巴望著能夠探聽出駐有軍隊的線索。到目前為止,仍然一無所獲。
一個穿軍服的人從船艙走出來,說:「嗯?喂,你是什麼人?」
他的時間把握得很准。在「機場」進入他的視野時,天空已經亮得可以讓人看清楚事物了。
戰爭的部署很少會因一個人的一句話而改變。他的話相當有分量,但有分量到那個程度了嗎?
再向前五英里,他看到了機場。
上尉跌跌撞撞地朝他撲了上來,費伯把他一推。他往後一絆,帽子飛出,隨後他翻過船幫,落入運河,濺起大片水花。
上尉說:「你是個……惡魔。」
「謝謝。」費伯坐下去。小小的廚房通風又潔凈,給他端來的茶盛在一隻漂亮的瓷杯里。
當太陽的紅邊露出地平線時,他開始拍照。他從各種有利角度和不同距離拍了一連串的照片,最後拍了一張假飛機的近景:這些照片會把假象和實情都表現出來。
費伯一看,瞧見上尉正在河對岸露出水面。他找到一塊石頭,拋了過去。石頭擊中了上尉的頭,但他上了岸,跑了起來。
即使一架裝有最新型攝影機和高速底片的低空偵察機,拍到的也只是足以表明確有集結的照片。
「國民軍上尉斯蒂芬·蘭厄姆。」
似乎有人曾一度決定在這裏駐紮上萬的軍隊,但在動工興建營房幾個星期之後又改變了主意。
下士扣了扳機,沒有打響。那支老槍卡住了。即使槍響了,也不會射中費伯——下士的眼睛正看著石子,傷腿讓他站不穩,而且費伯也已經移開了。
回答來自一顆橡樹的頂部。
他很走運。十點剛過,他就聽到了腳步聲,三個人在鐵絲網的內側邁步走了過去。
他向正南方走去——當各個方向都有同等價值時,直線便是最佳選擇了。他沒有用手電筒,儘可能靠近土崗和樹林,而避免在高處行走,以防突然露面的月亮會照出他的身影。這一片荒野全是黑色、灰色和銀色的交織。腳下的土地有些水汪汪的,就像附近有沼澤。他面前有一隻狐狸穿越而過,像灰色獵犬一樣迅疾,像貓兒一樣優雅。
費伯把雙手舉過頭頂,右手貼近左衣袖。費伯盤算著接下來幾秒鐘的行動:千萬不能有槍響。
「誰叫你看到了我的臉。」費伯這樣說著,隨之把他殺死。
這些偽裝不大可能長時間地欺騙一個旁觀者,但設計的目的不是為了蒙蔽地面觀察者的眼睛。它是做給空中偵察看的。
難怪總參謀部會認定,登陸行為將出現在塞納河以東了。
停放在這裏的飛機比他原先估計皇家空軍所擁有的全部飛機加起來還要多。這裡有投擲照明彈的「開拓者」,還有進攻前轟炸用的「蘭斯洛特」和美國的「B-17」,有用於偵察投射的「旋風式」「噴火式」和「蚊子」。這些飛read.99csw.com機足夠供應一次登陸作戰所需。
費伯釣魚去了。
英國人花費了四年時間武裝自己,準備這次反攻歐洲大陸的行動。大部分德國軍隊這時正在和俄國人作戰。盟軍一旦在法國的土地上得到一個立足點,將勢不可擋。德國人的唯一機會就是在海灘逮住他們,趁他們從運輸艦上下來時一舉予以殲滅。
他們離開了房子,費伯下到船里,解開纜繩。他後面的閘門慢慢關上了,隨後,閘門看守員把泄水的閘門打開。小船隨著閘內的水位逐漸下降,這時看閘門的人又打開了前面的閘門。
他需要弄清楚流動哨經過這一地點的時間。如果到黎明還沒有走過來,他只好第二天夜裡再來了。如果他走運,哨兵會很快走過。從警戒區表面的面積來看,他估計他們每夜只能轉上一圈。
一個女人來到房子的門口,向他招手。費伯揮手作答,然後便跳到岸上,把船拴好,走進屋去。閘門看守員只穿著襯衫,坐在廚房的餐桌旁。他問:「你不忙吧,嗯?」
他溜達著穿過那一帶林地,然後站定,順一下呼吸,讓整夜裡都綳得緊緊的精神鬆弛下來。他決定把船先向前開幾英里,再停下來睡上幾小時。
他從船上向正南方走了大約半英里,碰上了一道鐵絲網:有六英尺高,編成方格狀,頂上繞著帶刺勾的鐵絲。他往回退進樹林,爬上了一棵高樹。
他接近最近的一架飛機,伸手一摸,吃了一驚。原來那只是一塊半英寸厚的三夾板——它被切割成「噴火式」戰鬥機的外形,塗上了偽裝,用繩子系在地面上。別的飛機也都一樣。
五分鐘之後,費伯越過了鐵絲網。
那些建了一半的營房既沒鋪地板,也沒打地基。附近沒有建築車輛,沒有手推車,沒有水泥攪拌機,沒有鐵鏟,也沒有磚堆。從營房有一條泥路穿越田野,但從車轍里長滿的野草表明,這條路已好久沒車經過了。
天空上飄著朵朵浮雲,月亮時隱時現,鐵絲網之外是一片緩緩升高的開闊地。費伯先前在奧德肖特的比金山及其他一大片南英格蘭軍事區做過這類事情。這種軍事區一般有兩種防範措施:沿鐵絲網巡邏的哨兵和在軍事設施旁的固定崗哨。
費伯觸了觸袖中的錐形匕首,然後又繼續向前,向遠離哨兵的營地另一側爬去。
上尉叫道:「他從哪個方向來,下士?」
一個突然的響聲驚動了他,他卧倒不動:原來是一個人在笑。他靜卧著觀察。一根火柴划著了,又熄滅了,餘下了兩個紅光點——在一座未完成的房子里有兩名哨兵在吸煙。
萬一他們出來,他就只好殺掉他們了。
黎明應在五點二十分到來。四點二十分,費伯離開了倉房。
他看了看指南針,便出發了。倉房比他想象的要遠,他足足走了一個小時。它是座舊木板建築,頂棚上有些洞。由於沒有糧食,連老鼠也早就離開了這裏,但在儲草料的頂棚上還有蝙蝠棲息。
費伯轉過身來,面對河岸。一個士兵跳了過來。費伯向前進了一步,右臂直挺挺地伸出。跳過來的士兵撞到了八英寸長的錐刀上。
這就是外行的過失了。
費伯從沃森的脖子上拔出匕首,那人隨即癱倒在地。上尉慌亂地掀著槍套的蓋。費伯跳到船上。船搖晃起來,上尉立腳不穩。費伯用匕首向他刺去,但上尉離他太遠。刀尖順著上尉軍上衣的翻領上向上一滑,扎到他的下巴上。他那隻拔槍的手離開槍套,去捂住傷口。
費伯看了一眼那支槍。槍很舊——樣子像是博物館中的展品。那個下士要是對那支槍還有信心,早就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