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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十三節

第四章

第二十三節

隨便什麼吧。目前,這樣的小問題用不著他花費全部注意力。到天氣好轉之後。他會想出辦法來的。
「是嗎?」
他原先滿腦子的遐想登時清除了個一乾二淨。他以一個簡單而流暢的動作溜出被窩,然後悄無聲息地走到最暗的角落裡那扇窗戶旁邊。那把錐形匕首已然握到手裡。
他沒什麼嚴重的問題要面對。離海岸若干海里的一座孤島,上面只有四個居民,這是個理想的藏身之地。從現在起,離開英國將是件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的事。當他想到他已經歷過的局面,想到他殺死過的人時,便感到目前的場面簡直是小兒科。
他通常並不允許自己陷入感傷。他本性中有冷漠的成分(他還曾經刻意培養這種冷漠,因為這樣可以保護他),然而,如今他距成功只有一寸之遙,他覺得可以稍微放縱一下自己的幻想。
費伯一邊繼續吻她,一邊伸出手去關燈。他站起身,脫掉了上衣。他動作很利落,一下子就把貼在胸前的底片盒扯下,塞到床下。撕下膠帶的一剎那疼了一下,他也不去管它,他還取下了系在左前臂的刀鞘。
他本想多吻她一會兒,體會那種親密感,但他意識到她等不及親熱了。她把手伸進他的睡褲里,握住了他。她輕聲呻|吟,並開始喘起粗氣。
他終於成了一個成功的情人。他發現男女間的雲雨不僅肉體上有快|感,精神上也有情趣。他從不是汲汲於勾引女人的人,因為征服的激動並非他所追求的東西。不過他在提供和享受性滿足上成了行家,但他並沒有行家那種錯覺,認為技巧就是一切。
他換了個姿勢,跨跪在她胸口上,她明白了他想讓她做什麼,她又一次驚呆了:那玩意兒實在太大了……
但是,她突然間想那樣做了,她需要把他吸進她的嘴裏。於是她抬起頭,用嘴唇裹住他,他輕輕呻|吟了一聲。
他嘗試設法算清楚他有過多少女人:安娜、格莉欽、英格瑞德、那個美國姑娘、斯圖加特的那兩個妓|女……他無法一一記起,但總數大約不超過二十個。
「我想我不行了。」他說。
「還沒完呢。」他喃喃地說。
天亮兩小時后她離開了他。另外一間卧室傳來一點小動靜,她似乎才突然記起,在這棟住宅里她還有丈夫和兒子。費伯想告訴她,這沒關係,無論他還是她都毫無理由去擔心她丈夫知道什麼或怎樣想;但他閉住嘴沒講話,放她走了。她又感傷地吻了他一次,然後把身上那件揉皺了的睡袍從上到下拽平,便踮著腳尖出去了。他鍾愛地盯視著她。
露西也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她在聆聽。可聽的太多了。天氣就是一個管弦樂隊,雨滴擊鼓般地敲打著屋頂,狂風吹笛般地刮過屋檐,海濤在沙灘上跳著橫步舞。這種老宅子也在談話,在暴風雨的衝擊下九_九_藏_書,接榫處吱嘎作響。宅內也有聲音——大衛服下兩顆安眠藥,發出那緩慢而有節奏的呼吸聲,雖幾次變響,卻始終沒有打鼾;還有遠端牆邊行軍床上喬短促而浮淺的呼吸聲,令人舒心地慢慢傳來。
他說獨居,還是跟母親住在一起?又抑或和一個女人同居?他不釣魚時穿什麼衣服?她喜歡看見他身穿雙排扣深藍色西裝、胸前口袋插一條白色手絹的模樣。他有汽車嗎?對,他應該有的,一輛不尋常的、相當新的他大概是個開車開得很快的人。
他伸手去觸摸她的臉蛋,微微一笑,說:「你非常像淑女。」
他在小床上輾轉反側,心中咒罵自己不該胡思亂想。打從中學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受過這種綺想的折磨了。當時他還未嘗禁果,只是光憑想象虛構出魚水之歡的種種細節場面,對象則是他每天都有接觸的三個成年婦人:一個是古板的女舍監,一個是納格爾教授那位黑瘦的太太,一個是村裡那個抹著口紅的女店主。他偶爾會把他們三個融成一體,作非分之想。
他把一根手指豎在她唇上:「我知道我做了什麼。」
一股溫熱在她的下體擴散了開來,她輕嘆了一聲。這有點喪失理智了。該睡了。無論如何,今天夜裡她是不可能和亨利或別的什麼人做|愛的。
在昏亮的燈光下,她的臉色蒼白。
她莞爾一笑:「恐怕我不能同意。」
如果她要和什麼人交歡的話,她寧可和像亨利這樣的人。他將是善良、溫柔和體貼的,不會因為她像個街頭妓|女似的主動奉獻自己而看不起她。
他想到,他們當中沒有一個像露西這麼漂亮的。他氣惱地嘆了口氣。這是違反行動規則的;在任務完成之前,不準放鬆,而目前的任務還沒有結束,還沒有。
「你漂亮得沒話說。」費伯平靜地說。她閉上了眼睛。
她在黑暗中皺起眉:「難道你還沒……」
他躺回床上去,但隨即又爬了起來。多年的訓練不允許他冒險。他把底片盒和證件重新從五斗櫃中拿了出來,改放到外套的口袋裡。這樣,才覺得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
她這樣想著,卻下了床,向門口走去。費伯聽到樓道里有腳步聲,本能地作出了反應。
費伯醒來了。儘管他已在床上躺了一天,身體仍需要休息,但他的頭腦卻高度活躍——反覆思考著多種可能,勾畫著不同方案,想念著女人和家鄉。
可是還沒有來。當她認為他就要失去控制時,他停下,躲開了,趴到她身上,又進到她裏面去。這一次,他動得很慢,很放鬆,如同海浪有節奏地拍打沙灘;直到他把雙手放到她的臀下,緊握住她的兩片屁股,她看著他的臉,知道現在,就是現在,他就要不再控制自己,泄到她裏面了。這使她激動得勝過一切九_九_藏_書,於是,當他最後弓起後背,面孔痛苦地皺成一團,在胸膛里深深地哼著,她便抬起雙腿,圈住他的腰,任憑自己陷於狂喜的忘形境界。這時,經過這麼長的時間之後,她終於聽到了勞倫斯所允諾的那種雷鳴暴雨聲和鐃鈸聲。
他想到了那艘供應船。他腦子裡盤算了幾個對付的方案:最可行的辦法是攔阻島上的居民去接船,而由他本人出面,用幾句騙人的話,把船打發走。他可以說,他是乘另一艘船來拜訪他們的,他是他們的親戚,或者說是觀鳥人……
他把她的睡袍撩到她的腰部。她裏面什麼也沒穿。
費伯不等她看見,馬上把匕首藏好。他從她身上站起。
他們好長時間都一言不發。露西感到熱乎乎的,自從上島以來,她還從來沒感到這麼溫熱過。當他的呼吸平緩下去之後,她能聽到屋外的暴風雨聲了。亨利壓在她身上的體重很重,但她並不想讓他移開——她喜歡他的體重,也喜歡他白皙的皮膚上淡淡的汗味。他一次又一次地動著他的頭,用他的雙唇摩挲著她的面頰。
「快點,」她說,「快點。」費伯趴到她身上。
真蠢。他過了七年修道士般的生活,她可沒理由同樣獨守空閨。在費伯之後,她大概已經有了十幾個男人了。她可能已經被英國皇家空軍炸死,又或者在燈火管制中被汽車撞死。反正,她不大可能會記得他。他大概永遠再也見不到她了,不過她是個象徵。
「噢,老天,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但只是遐想一番還是值得高興的。大衛和喬正熟睡,沒什麼可以阻攔她下床,穿越過道,進入他的房間,溜到床上,躺在他身邊……
經不經允許現在已經沒差別了。
他把她臉朝下按到床上,匕首放到她喉頭,一條膝蓋壓住她的腰部,這時他才意識到來人是個女的,並且立即猜出了她是誰。他鬆開手,伸手打開了床頭桌上的電燈。
她最後說:「現在我總算懂得勞倫斯的意思了。」
費伯又補充了一句:「我還以為你是賊呢。」
回憶到極致,又想起了格特露丹:她的臉在他的臉下方,化妝被他的輕吻所洗掉,眼睛興奮地緊閉,然後又睜開,高興地盯視著他的眼睛,大張著嘴不時喘著氣,說著:「對,使勁,對……」
他用雙手捧住她的頭,來回動著,自己輕聲哼著。她看著他的臉。他正大睜著眼睛盯著她,看她正在動作的樣子。她不知道當他來的時候,她要怎麼辦,而她決定不在乎,因為和他在一起,樣樣都這麼好,她知道連那個她也會高興接受的。
過了一會兒,她說:「我太匆忙了……」
他溜下床,把身體夾在她的大腿中間,吻起她的肚皮。他的舌頭在她的肚臍里裡外外地舔著。真美。隨後他的頭向下移。她心想,他總不會read.99csw.com想親我那兒吧。
但他隨即排除了這種想法,他本人之所以能生存至今,憑的還不是很多看來幾乎不可能的機緣巧合?風暫時止息了,他聽到從他的床邊傳來一聲吸氣和一絲輕微的喘息,這使他能夠確定來人的精確位置。他躍了出去。
「我實在抱歉。」他說。
十五歲那年,他在西普魯士一座樹林里,在月光下引誘了一個女傭的女兒;之後,他便放棄了性幻想,因為他發現,真實的性行為並不如想象的美好。當時他很納悶:那種神魂顛倒的狂喜,那種鳥兒穿空的輕飄激動,那種將兩個軀體融合為一的神秘感都在哪裡呢?不過,後來的實際體驗有所改進,亨利得出結論:那種狂喜並非來自一個男人在女人身上得到的快樂,而是來自男女雙方從相互身上得到的快樂。
「你不知道你都做了什麼。你——」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暗笑自己傻:她怎麼可能知道他會不會看不起她呢?她才認識他一天,而且這一天的大部分時間,他都在睡覺。
她咬著他的指頭,然後把他的手放在她的乳|房上。他摸著她的乳|房。她說:「再來一次吧。」
可是他還是做了。
和他交歡,真是太完滿了。他對她的身體比她自己還了解。他的身體非常健美:寬厚的雙肩,細腰窄臀,強健多毛的長腿。她認為他有些傷疤,但她不確定。他強壯、溫柔並且英俊。然而她深知,她永遠都不會愛上他,永遠都不想和他私奔和嫁給他。她察覺出來,在他身體的深處有種又冷又硬的東西,他的某一部分交付給了別的,一種拋棄平常感情而投身什麼更高的職責的準備。他永遠不會屬於任何女人,因為他另有更高的忠誠去奉獻——就像藝術之於一個畫家,賺錢之於一個商人,祖國之於一個愛國者,革命之於一個社會主義者。她只能把他控制在一臂之距,而且必須像服用麻醉品一樣小心翼翼地使用他。
這種願望很怪,依她的認知,這類願望只會出現在男人而非女人身上。一個女人,當她遇到一個男人,很快就發現他有魅力,想更深入地了解他,甚至對他一見鍾情;但她不會即時就產生肉體的慾望,除非她是……不正常的。
如今他已逃脫在望,有關家鄉的種種回憶變得甜蜜得難受。他想念起一些相當愚蠢的事情:比如肥得要切成片吃的香腸;駕駛座在右側的汽車;名副其實的參天大樹;還有自己的母語。
費伯俯身下去,吻了她的嘴。她的嘴唇立刻主動地張開了,並饑渴地回吻著他。他用手指撫摸著她的雙肩、脖子和耳朵。她在他身下扭動了起來。
「這不太像淑女的九九藏書作為,」她說,「但我想說聲謝謝你。」
一個老頭、一個殘廢、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殺死他們易如反掌。
暴風雨只要持續下去,他就可以平安無事。他只要在星期一用湯姆的無線電和U型潛艇聯繫上,天一晴,艇長就會派出救生艇來海灣。然而,如果暴風雨在星期一就止息,就會有點小麻煩了:那艘供應船。大衛和露西自然會讓他乘供應船返回陸上。
「沒有,我還沒有。你也還沒有。」
他站起身,從床下取出底片盒和匕首。他無法決定要不要把它們貼身保存。搞不好自己會想白天和露西做|愛呢……他決定帶著匕首——沒有它,他會有一種沒穿衣服的感覺——而把底片盒放在什麼地方。他把它放到五斗櫃里,用他的證件和皮夾蓋住。他明知道他違反了所有的規定,但這肯定是他的最後一次任務,所以他自認為有權享受一下。萬一有人看到那些照片,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又能怎樣?
他站在被雨水淋成一條條水紋的玻璃窗前,凝視著惡劣的天氣,直到聽見浴室的門打開了。這時他穿起睡袍,走進去刮臉。他未經允許就用了大衛的刮鬍刀。
「賊從哪兒來呢?」她笑了,雙頰一下變得嫣紅了。
她的頭腦一時似乎變得空蕩蕩的。她模模糊糊地知道,亨利還在她的兩腿之間,他那帶著胡茬的面頰抵在她大腿的柔軟的內側,他的嘴唇在輕柔、深情地動著。
她轉過身來仰躺著,向上看著叉腿站在她面前的他。她咯咯笑了。
她告訴自己,這太荒謬了。她希望的是和丈夫做|愛,而不是跟一個遠方的來客調情。她對自己說,她不是那種人。
露西心想,一定是這些聲音讓我難以成眠,但隨後就立即自問:我這是在騙誰呢?她睡不著是亨利引起的——他看到過她赤身露體的樣子,為她包紮拇指時曾輕柔地碰觸她的雙手,現在就躺在隔壁的床上,可能睡得正香。
她意識到,他沒跟她講多少他自己的事,只提到他沒有結婚。她不知道他是在哪裡出生的——他的口音中找不到線索。他甚至沒有暗示過他以何為生,不過她猜他應該是個專業人士,或許是牙醫師,或是軍人。他不那麼乏味,不像個律師;太聰明,不像個記者;說他是醫生吧,沒有哪個醫生可以將自己的職業保密超過五分鐘的。她寧可把寶押在軍界。
他打開燈,看著她:「咱們來看看吧。」
最後,他那動來動去的舌頭找到了一個小小的敏感部位,那地方這麼小,她原先都沒注意到它的存在,那地方又那麼敏感,他的觸碰起初簡直是痛苦的。隨後她被那種未嘗體驗過的最撕心裂肺的激動所控制,她忘記了驚恐。她無法自已地上下動著臀部,而且越動越快,把她那滑溜溜的皮肉貼在他的嘴上,他的下巴上,他的鼻子上,read.99csw.com他的前額上來回蹭著。那種激動勁越來越大,直到她感到完全被快|感攫住,張開嘴來尖叫。這時亨利趕緊用一隻手捂住她的臉,不讓她叫出聲。但隨著高潮迭起,她在喉頭裡叫著,高潮結束時的感覺如同爆炸,讓她精疲力竭,彷彿再也爬不起來了。
她終於動彈了一下,他立刻從她身上滾下去仰卧在床。她用一隻臂肘撐起身子,看著他赤|裸的身體。不錯,他確實有傷疤:胸口上有長長的一道,還有一個星狀的小點在他的臀部——可能是燒傷。她用一隻手掌揉搓他的胸部。
除了性格、良好的門第和教育,沒有什麼能夠阻攔她。
露西栩栩如生的影像進入他的腦海,由不得他控制。他看到:在他為她拇指包紮時,她那炯炯有神的琥珀色眼睛凝視著他;她在他前面上樓時,裹在不成樣子的男人服裝里的身材;她在浴室里赤|裸全身時,沉甸甸、圓鼓鼓的乳|房。這些畫面隨之由記憶變成了幻想:她俯在綁帶上輕吻他的嘴唇;在樓梯上轉過身來,把他摟在懷裡;從浴室出來,拉起他的手放到她的乳|房上。
他想,她可真是個尤|物。他仰卧在床,看著天花板。她相當天真,缺乏經驗,但她依然很不錯。他想,我可能會愛上她。
他抬起頭:「我不明白。」
她嘆了口氣:「我從沒想到會像這樣。太美了。」
他確實親起那兒了。而且還不只是親吻。他的嘴唇吮吸著她皮膚上的軟褶。隨後舌頭開始伸進那道縫裡,又用指頭分開她的陰|唇,把舌頭一直伸到她裡邊,她驚得癱軟了。
想到這裏,她又記起了大衛那輛雙人座小轎車,她緊閉雙眼,不想去看那夢魘般的影像。想點別的,想點別的。
不過,再讓他看看她也是好的,他那傾慕的眼神帶著某種愉快的意味。摸摸他的雙手,緊抵他熱情的肌膚該有多好啊。
事後露西絲毫沒感到內疚。她只是感到滿意、滿足、充實。她達到了目的,心裏很高興。她躺著不動,閉著眼睛,撫弄著亨利頸后的短髮,體會著手上那種粗硬感帶來的激動。
她又想到亨利,並且意識到一件奇怪的事:她想和他做|愛。
他聽到入侵者開了門,進了房間,又把門關上。他心想,如果是暗殺他,來人會把門敞著,以便能迅速撤退;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殺手怎麼可能會找得到這裏來。
她意識到,身體在呼應她腦海中的幻想。她有一種自|慰的衝動,但她極力——像四年來所做的一樣——抵制這種衝動。她想:看來,我還不像老太婆那樣乾涸。
她穿著一件寬鬆的睡袍,從脖子一直罩到腳踝,棕紅色的長發散在費伯的枕頭上。她的眼睛顯得很大,嘴唇濡潤。
他聽到小孩的說話聲,隨後是露西下樓梯的腳步聲,然後是大衛拖著身子進了浴室。他將起床和家人共進早餐,反正他現在不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