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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真相

第二十章 真相

這天我正坐在床邊和小王聊天,這傢伙最近情緒很不好,因為腿病,三十好幾了還沒娶上媳婦,我除了猛勸之外,也沒什麼好辦法。
實在累得不行了,我放下發酸的左臂,把頭靠在牆上,閉上眼睛,回想著渡邊曾經說過的每句話,在裏面尋找關鍵詞。
「哦,那就好……」我終於鬆了口氣。忽然我又想起一個問題來,「中日友好醫院里那些發病者是怎麼處理的?」
什麼,我成英雄了?這讓我感到有點迷糊。小王扶我坐起來,靠在軟軟的靠墊上,我肋骨處還在隱隱作痛。李天明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卻不說話。王局長對我道:「我們的特警先封閉了攔河壩六個排水孔的入口,再在水道中搜索,正好碰到你向外游,就順手把你撈上來了。隨後特警們又從暗道進入醫院,裏面還有幾十名發病者,可惜已經是病入膏肓,再注射疫苗也不管用。」
我能明顯感覺到金屬按鈕沉了進去,再也沒有彈出來,緊接著身後有聲音響起。我連忙回頭看,只見保險箱的背板左側已經彈開一條黑色縫隙,就像房門突然被人拉開。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媽媽的身影:「睡吧,睡上一覺,醒來后病就好了。」
我不會游泳,但猜想這隻是泄水道,不會太深,而且我有防護服,大不了等於在河底走路了,只是不知道鐵柵欄下方有沒有出口。
我嘆了口氣說:「幸好你們及時趕來,不然,我現在可能還泡在水壩的泄水通道里呢!」
我驚喜萬分:「這、這麼說,我身上的病毒已經完全沒有了?」
我就這麼走著,挪著……兩公里距離不長,但我卻覺得走了幾個小時。終於看到盡頭了,隧道截止處懸空,下面是緩緩流動的水道,左右是水泥砌成的大壩泄水溝。日本人真厲害,在修建醫院的時候,居然同時修了這麼一條長約兩公里的隧道,並與水壩泄水溝相聯。
李天明笑著說:「不用了。我們在四層的電梯井裡找到了渡邊武運的屍體,還有一個裝滿文件照片的白布口袋,上面確實記載著日本右翼團體『扶桑社』策劃的這個如意計劃,還有二戰德國專家研究出的伊博拉病毒疫苗培養方九-九-藏-書法。衛生部非常重視,立刻召集全國的醫學專家連夜攻堅,在二十四小時內就把疫苗研製成功,並在你身上做了實驗,還好,疫苗很管用。」
撲通!我把心一橫,跳進了河道中,一直沉到水底,翻了好幾個身才勉強站住。還好河道不深,大概也就是三四米的樣子,現在不是雨季,沒有那麼多水儲存在我裏面。
小王高興地說:「你看看他們是誰?」
我和小王終於踏上了開往瀋陽的火車。經過這麼多事之後,對我來說,失去和得到的都很多。坐在座位上,看到對面的小王隨著火車晃動的節奏睡得那麼香,我也閉上眼睛養神,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牛林、小強、李爽和黃玲艷的身影。李天明和王局長曾說過我是H市的英雄,但在我心裏,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還有那個在關鍵時刻將渡邊咬成重傷的安保人員小呂。是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揭開了隱藏多年的事件真相,挽救了千萬條性命。至於我在這件事里所做的一切,我並沒有半點驕傲。因為我深信,只要是個中國人,逼到這份上,都會像我那樣去戰鬥。
什麼意思?下了地獄還得打麻藥?這是什麼規矩。我慢慢把眼睛睜開,小王那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我面前,旁邊還站著一名身穿白大褂的人,看上去像個醫生。這人俯身用手指撐開我的眼皮,看了看后說:「沒問題了,恢復得不錯,你多陪他聊聊天,這樣有助於藥效消退的速度。」
水中有兩條黑影朝我游過來,一左一右托住我的身體浮出水面。
「去……去你媽的,我、我這是在哪兒啊?」我虛弱地問。
百無聊賴中,我打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瀏覽新聞。正看得昏昏欲睡時,忽然從屏幕右下角彈出一個消息框:
我像沒頭蒼蠅似的在河道里來回走,不多時,河水已經灌到了肩膀以上,如果空氣過濾裝置被水淹沒,那我就得活活被淹死。我呼吸急促,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果然,防護罩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我已經覺得呼吸不暢,胸悶氣短,連忙跑到河道外壁,手腳並用想由牆壁爬出水面,可我這個東北旱鴨子根本就浮不起來。
其實我已經知道了答案九-九-藏-書,只是我們都不願意去面對,現實有時是很殘酷的。
這一叫又牽動了肋骨,疼得我眼冒金星,差點沒暈過去。我不再耽誤時間,連忙推開保險箱背板,裏面很黑,沒有任何光源,我又將背板關回,以免更多病毒通過空氣滲入。得先找一支手電筒,按常理講,渡邊已經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備,那麼他應該會準備好手電筒才對。我在渡邊卧室里翻了翻,果然不出所料,在他床頭的軍用被褥里就藏著一支手電筒。我一按開關,射出強烈的白色光束,還是軍用強光型的。
過了一會兒,還是我打破尷尬場面,問道:「事發之後,醫院里和外界徹底失去聯繫,你們是怎麼發現有情況的?」
無人回答,病房裡陷入沉默。
大家都笑了。盧市長又問:「對了,那些文件的內容,你還記得嗎?」
1931918?
我用手電筒照去,左側漆黑一片不見盡頭,右側有鐵柵欄隔住水道。看來這邊就是與排水孔相通的方向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轉頭一看,這不是F市公安局的幹警李天明嗎?旁邊還站著王局長、戴院長和盧市長等人。
我困意全無,伸手去推背板,應聲而開,裏面湧出一股陰潮之氣,黑黝黝的什麼也看不見。我欣喜若狂,忍不住放聲大叫:「噢!噢!」
所有人都走出病房,這時我的神志已經完全恢復正常。在做過清醒測驗后,我開始把那天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講給這兩人聽。
小王拍了拍我的臉,笑道:「沒事吧?你小子命還真大!屬貓的吧?」
渡邊武運的那把「關孫六」現在就靜靜地躺在H市的抗日戰爭博物館,每年十二月十九號那天,我都會乘火車專程來H市看這把刀。不為別的,只當為提醒自己,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忘記自己得有一個清醒的頭腦。
不好,防護服被刮壞了!還沒等我做出反應,就已經感覺到冰涼的水正在流入防護服內。我大驚失色,連忙用右手去捂背後的破口,可根本沒用,河水迅速灌進衣服里,越來越多。我沒時間猶豫,只得繼續向前行走尋找出口。河道左右根本沒有可供攀登的地方,難道要我浮出水面才行?可九-九-藏-書我不會游泳啊!
白色背景中,似乎有幾個淺灰色人影在來回晃動。
我深吸一口氣,用力按下去。
我沒時間猶豫,先抬左腿邁進缺口裡,再伸手抓住頭頂的鐵條,藉著身體浮起的機會,將右腿也探進去。
我猛地坐起來,再次回想這串數字,左手已經伸出,在數字密碼盤上開始撥動。組合完畢后,我用食指顫抖著對準紅色按鈕。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L省F市五頂山深處洞穴中掘出大量二戰時日軍遺留病毒鋼罐。
一股急流涌過來,我的身體迅速平移。我心想這樣也不錯,免得我自己動手了。我正想著,卻感覺身後被什麼東西鉤住,隨後又傳來東西撕裂的感覺。
他似乎說過很多話——如意計劃,核電站,關孫六,三島由紀夫,水壩排水孔,最大的願望……
盧市長說:「事也湊巧。我市衛生局有省廳領導來視察,指名要去中日友好醫院看看。趙局長打電話到醫院通知,卻怎麼也打不通,而且陳主任、李醫師等人的手機不是沒信號就是關機。我們感到很奇怪,連忙派人來醫院查看,結果發現醫院的門窗全被鎖死,從玻璃窗還能看到很多行為異常的患者,這才意識到裏面出了事。我們趕緊馬上通知田副市長和公安局豐局長,後來你就看到我們了。」
盧市長舉手示意我不要說下去,我知趣地閉上嘴。過了幾分鐘,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走進病房,經李天明介紹得知,他們是國家安全局的人,向我了解中日友好醫院事件的全部經過。
小王?這傢伙怎麼……也死了?我倆一塊下地獄了?這時另有聲音傳來:「麻醉劑的效力正在減退,再過幾分鐘,他就完全清醒了。」
我就這樣忙活了一陣,憋得頭大如斗。河水已經淹到鼻子,我手腳亂舞,漸漸失去知覺……
戴院長點點頭說:「是的。但還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斷裂的肋骨已經接好,你肺內受損,大約損失了百分之十五的左側肺泡,這需要至少一年以上的時間來恢復。好在你還年輕,不用擔心。另外,中日友好醫院里那些發瘋了的患者,疫苗對他們已經不起作用。不過萬幸的是,F市那些尚未發瘋的感染者基read.99csw•com本全都治好了,病毒沒有擴散,日本人的詭計沒有得逞。我們對那條日本人修的暗道和排水孔進行完全消毒,目前還沒有病毒泄露的跡象。」
網民們又有了八卦談資,以至於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仍然有人願意為此津津而樂道。
突然,我的小腿猛的抽|動了一下,神志有些清醒了。學醫的我很清楚,這是大腦給身體下達了指令,它檢測到人體的心跳和脈搏都在減低,生命體征下降,於是命令小腿神經起跳,來喚醒人體清醒,這一點很多人在睡覺的時候都遇到過。
這回沒問題了,我再次鑽進暗道中。在強光手電筒照射下隧道里的一切看得非常清楚。隧道是用水泥砌成,高約兩米左右,只比成年人肩膀寬半米,看來只是為一個人行走而準備的。我順著暗道向前走,眼前開始一陣陣昏厥,腹內的疼痛令我想死。肺部的血液肯定已經流到腹腔,正在波及內臟。
小王的腿病越來越嚴重,已經卧床不起。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當初要不是他的簡訊,我早就和牛林他們去見上帝了。
近二十天來,日本國各地大城市中均出現多例奇異患者,癥狀各不相同,已有數十人死亡,醫學專家尚未對此事做出正面回應。
我嚇得從椅中跌坐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防護服的質量很好,幾乎是全封閉的,沒有水滲進來。手電筒也是軍用防水型的。我在水底慢慢朝鐵柵欄方向走,感覺自己就像走在月球表面的太空人。我來到鐵柵欄前,發現這裏並沒有留下出口,但有兩根豎向的鐵條是向外彎曲的,橫向的鐵條則在中間斷開,看上去勉強可供一人通過,但也很容易被橫向鐵條的斷口掛住。
「這是H市中心醫院,你整整昏迷了兩天,我都以為你醒不過來了。」這時我才看到,小王的臉上居然還掛了兩行眼淚。
正想著,我眼前一黑差點暈倒,手扶牆壁定了定神,心說不能再耽誤了,趁著現在還有些體力,儘快逃出這裏。至於病毒會不會順著空氣滲透到這裏,我已經考慮不了那麼多了——我自己就是個病毒攜帶者。
我剛要再進暗道,又想起渡邊之前說過,這條暗道與兩公裡外的一個水壩排水孔相通https://read.99csw•com,到時候也許會遇到暗溝。於是我又隨便找了個死去的醫護人員,取下他的防護頭罩,牢牢戴在頭上。這防護頭罩內有活性碳空氣過濾裝置,十幾個小時不會憋死。
轉眼間大半年過去,我最後的一絲擔心也消除了,伊博拉病毒沒有給我造成任何影響,看來人類還是有能力對付「超級病毒」的。可我又想到了艾滋病這個尚未攻克的難題,為什麼伊博拉病毒的疫苗配方,早在幾十年前的二戰納粹德國就已掌握,而現代發達的醫學專家們卻無計可施呢?
我搖搖頭說:「我看不懂日文,大多數內容看不懂,但從某關鍵詞來推斷,我還是能猜出這次『F市I病毒』事件的起源。而且渡邊武運拉我入夥的時候,也說過一些內幕——」
我倚坐在保險箱邊,左手來回撥著數字盤,想到每組數字,就按一下那個紅色按鈕。按鈕紋絲不動,像焊住了似的,顯然密碼沒對。試驗了近百個都毫無結果,我累極了,眼皮開始發沉,肋下疼痛感一波波襲來,我渾身發燙,如同置身於火爐中,急需一大塊冰來降溫。
這聲音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那人又說道:「喂,你小子別裝死啊,我是小王!」
他們是誰,黑白無常嗎?我記得之前自己在河道里掙扎,難道自己已經被淹死,現在到了地獄?我在胡思亂想著,隱約聽到有個聲音在說話,努力辨認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說:「喂,你沒事吧?」
半個月後。幾乎所有的平面和網路媒體,頭版頭條都是同一條新聞:
嗯,媽媽,我很累,很困,就讓我睡一會兒吧,就一小會兒……什麼伊博拉病毒,發病者,拯救H市,都和我沒有關係。渡邊武運的最大願望是看到日本再次炮擊中國,回次回到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而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在媽媽身邊睡上一會兒……
「那……那我怎麼辦?還得不停地打疫苗嗎?」我突然想起自己也感染了病毒。
我左右看了看,四周死一般寂靜。我絕望地閉上眼睛,想繼續睡去。忽然一個詞浮現在腦海里: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
王局長上前幾步,緊緊握住我的手,激動地說:「唐虎同志,你是H市的英雄,是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