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兩位大老。」

可謂罕見的精明官吏。

「看你高興的。」

「你的臉色，」妻子微笑說道：「和以往大不一樣。也太溫柔啦。」

「就這樣吧，可以。」

三成向舞兵庫下達了關於舉兵的第一道命令：

其他待清楚態勢后，隨時稟報。

前往安藝廣島毛利家、宇喜多秀家的大坂宅邸、岐阜織田秀信家的使者，以及擔負最重要任務的前往大坂城的使者等，都相繼付諸行動了。

舞兵庫返回前面書院時，三成正不斷下達命令。規定了家老分擔的舉兵事務。三成每發布一道命令，下面立即開始運作。

長盛本來生於近江，卻說著公卿風格的話，這也可以視為一種輕薄吧。

「我去大坂。」接著又問：「你身體如何？」

三成的聲音開始顫抖了。

他過度熱情地招待左近之同時，夜裡躲進自己房間，又給家康寫了一封密信。

夜已深沉。

帶往大坂的家丁有二百人，加之，因為攜帶武器彈藥和軍糧，又帶領搬運行李的民夫一百人。

「昨天深夜，治部少輔派來了急使。」

長盛表態，正家也點頭。但臉色都不太好。將這封宣戰書發給家康后，兩名奉行就被迫成為擁有日本最強大軍事實力的家康之敵了。

「這是草稿。我前天夜裡通宵達旦寫成的。這封宣戰書你帶到大坂，加緊運作，讓諸位聯名簽字，然後立站發給已下關東的家康！」

左近苦笑說道：

「遵命。」

前面書院燈火輝煌，三成召集具有武士資格以上的人開會。

「首先是全體奉行。」

「那就請二位聯名簽字吧。」

舞兵庫下令，僅此一言。密信和其他事宜早就安排穩妥，五人的運作已到了待命庭院、只等「出發」令下的階段了。

「服用人蔘吧。」

他逕自進了奉行增田長盛的宅邸。長盛一臉緊張，迎接左近。

「我彷佛覺得，這次必須對你更加溫https://read.99csw.com柔些喲。」

有人則率領武裝部隊從城下開拔。這支實戰部隊由三成的胞兄正澄指揮，在近江愛知川設下關卡，阻止將跟隨家康東下的西國諸將，勸阻說服他們折回大坂城。

儘管如此，長盛並不覺得是出賣了三成。

長盛是個莫名其妙的人。

該夜，左近讓自家兵力宿營大坂城內，自己獨宿增田宅邸。翌晨開始，大坂城下依據奉行的命令，頒布了戒嚴令。為防止列位大名的家眷逃出大名宅邸，必須採取軍事行動警戒。左近住在增田宅邸里，代替三成輔佐擔任戒嚴司令官的兩位奉行。

是這種恐怖令他寫了密信。在長盛看來，若西軍戰敗，勝者家康因「長盛從大坂送來了三成舉兵的諜報」，會減輕自己的罪過。長盛認為，自己的行為只是一種困惑，並非背叛。

左近顰眉。在奈良的時候，妻子簡直像傳說中的美人，但最近一兩年卻變得憔悴不堪。

左近問道。按理說，三成必須即刻奔往大坂，指揮全局。

越后三十三萬石，現在是德川派堀家的領地。直到幾年前，越后是上杉家歷代的領國，有不少自謙信時代以降的遺臣。發動那些土生土長的豪族鬧事，可令德川方面的堀家疲於奔命。越后能夠起義的當地豪族，有宇佐美勝行、宇佐美定賢、萬貫寺源藏、齋藤利實、柿崎景則、丸田清益、安田定治、加治資綱、矢尾阪光政、朝日采女、竹俁壹岐、七寸五分監物、長尾景延、庄瀨新藏、神保刑部、遠藤贊岐等。上杉家的直江山城守和三成都派去了密使，交換了誓言書。

（看來今夜打算通宵達旦了。）

「該與諸位議論的，迄今皆已凈盡，再無事可討論了。剩下的唯有諸位神速執行我的命令。所以，」

三成從身旁書信箱中拿出沉甸甸的一封厚信。

左近從三成面前退下，沿城內道路向九_九_藏_書下走去，返回搦手門旁的湖畔宅邸。途中回頭一望，書院里的燈光還沒熄滅。

戒嚴令執行得很徹底，出征大名的留守家眷都當成人質扣押起來。

「喝酒啊？」

從內容看，是致家康的彈劾書。

「這件事，」

此人很有意思。翌晨活像換了個人似的，十分活躍，一大早就領左近登城，進政務室，指揮豐臣家的旗本。長盛作為幹練的戒嚴司令官，開始行動。這個幹練的官吏覺得自己對哪一方都沒有明顯的罪過意識。因為只要注意保存自身之道，現實就是現實。

「故此，左近，卿代替我今夜前往大坂，監督激勵其他奉行。卿在大坂阻止為跟隨家康而進入大坂的諸將，對身在領國的諸將，以秀賴公的名義發出召見書，命令豐臣家的旗本各就各位，嚴守大坂的每一道關口。」

「明白！」

「不發生才不可思議吧？太合登仙，家康仍活在人間。不發生動亂才怪呢。馬上就要發生大山崩裂河水滾沸的騷動啦。」

其間，長束正家來了。只要他們二位奉行聚齊，豐臣家的事就可以運行自如了。

「是不是要發生甚麼大事了？」

「宰了他，以圖豐臣家安泰。此一戰，成敗在天！」

這可謂是訓詞。三成簡潔只說了這些，留下了十一位家老，令其餘人都退去了。

「聽說就要起兵了？」

長盛令擅於疾行的忍者帶上密信，當夜奔往關東。

「美酒待日後再領略吧。首先，請允許我傳達主公的口信。」

左近問道。接下來左近緩緩說明，對這草案若無異議，就請當即聯名簽字，然後將宣戰書發給家康，檄文發給大名。

「正是。」

並將妻子花野叫到膳几旁，說道：

「發動越後起義！」

長盛頷首，喚來書記官謄寫，在文尾署名，描上花押。正家亦然。

左近說完最後一句話，開始吃湯泡飯。

長盛打開宣戰書，長束正家從旁伸脖探看，ｒeaｄ.9９cｓｗ.cｏm開始一字一句認真閱讀：

（長盛是官僚出身的大名，本以為眼下他能有點決心，遇事不慌，但是……）

左近抬頭，正視著長盛的黝黑臉龐。

（萬一三成失敗……）

這是標題。堪稱為豐臣家最高法律的秀吉遺言，家康一一破壞。所謂「諸條」是標題點明的意旨。

庭院靠近檐廊的地方，有五人打扮成羽黑山的山野僧，靜靜佇候。

「那，戰表呢？」

「簡約稟報一筆。此次，大刑（大谷刑部少輔）於美濃垂井患病兩日；石治少（石田治部少輔）出陣之事，此地流言紛紜。其他消息容隨時稟報。惶恐謹言。」

一旦決定舉兵，三成會以電光石火般的快捷速度依次處理事務。

妻子眼睛里浮出了警惕的神色。左近對妻子特別溫柔時，肯定要發生大戰。妻子長年伴隨左近，深知夫君這一特點。

二人已無提出異議的餘地了。

左近如此暗想。當年三成幾乎是獨自規劃了出兵朝鮮的動員計劃，令參戰大名各盡其職，並相繼將他們派往朝鮮。他是有這樣業務經驗的人。可以說是備戰方面的高手。

左近說道。

內容大致是：

三成的能力無與倫比。

長盛突然以思慮深沉的表情說道。他的下顎臃腫，嘴唇肥厚，張著大嘴，一張標準的武士臉盤。長盛點頭，左近心裏終於踏實了。

左近回到宅邸。

「這樣呀。」

（是嗎？）

僅此一言，舞兵庫就理解得明明白白。最近幾個月里已經反覆討論過了。

「喲，一篇長文呀。」

燭台挪近於一群人的周圍，燭光更加增輝了。

長盛奇妙地坐立難安，對不過是三成家老的左近表示出過分的熱情。

送出了密信，長盛好不容易才從宣戰書的恐懼中解放出來，心情變得異常明朗。

「討伐奸賊家康！」

三成的臉頰像噴上了鮮血一樣潮|紅，從左近的座位上都能望見。

「聯名簽字者，都有何人？」

關rｅad.99ｃｓw•ｃom於這點，三成無疑是得益於青年時代擔任過秀吉秘書官的經歷，掌管天下行政、財務和人事業務，以六十余州規模來看待事物，頭腦已有如此訓練。

舞兵庫回答。聯絡的方法已經討論完畢。舞兵庫從三成面前退下，來到檐廊上。

二名奉行面面相覷。

左近回答。

「出發！」

三成換了話題。

「我的一命存亡，現在不是問題；列位的性命，可全都保管在我這裏呀。」

「得令！」

這是頂重要的事。所謂戰表，就是向家康發出的宣戰書。

「我在佐和山再待幾天，有事與刑部少輔相商。再者，現在出城引人注目。」

「內容如何？」

最近幾年妻子身體欠佳，斷斷續續纏綿病榻。根據岳父法眼診斷，是患上嚴重的腳氣病。

原文簡短書雲：

左近經由伏見，進入大坂。

左近傳達了三成致長盛的話語，講了本次舉兵的詳細計劃。

左近住在大坂時，經常去堺港為妻子購買藥用人蔘。但妻子討厭人蔘煎汁的味道，不太願意服用。

妻子故意露出驚詫的神情。她的唇色異常淺淡。

「〈內府諸條錯誤〉」

左近暗想，對長盛的語氣感到訝異。奉行增田右衛門尉長盛可是三成的同志啊。

立即命令預備湯泡飯。其間，左近下達了一道又一道命令。

三成的奉行一職遭罷免，在職的有長束正家、增田長盛和前田玄以。

「不待貴言，在下已放心了。」

「如何，喝酒不？」

「得令！」

「天亮就出發！」

長盛、正家和豐臣家旗本等掌握的軍隊，全副武裝把守著大名宅邸區的街巷，布下滴水不漏的崗哨陣。尤其對德川派的細川宅邸和加藤宅邸等，奉行增田長盛幾乎將之包圍了。

「治部少輔是我的盟友加知己。而且這次舉兵是為了幼君萬萬歲的正義之戰，我必不辭粉身碎骨，遵照治部少輔的命令行事。左近，放心吧！」

大老之中，家康與上杉景勝將在九-九-藏-書會津交戰，自然屬於例外。餘下即安藝中納言、備前中納言。

當夜，三成與大谷吉繼、安國寺惠瓊二人一起做出舉兵決定后，他請二人到其他房間就寢，自己卻沒睡覺。

除了獻上致家康的宣戰書外，還附有一份致大名的檄文，內容如下：

對於這篇文章，無法提出異論。內容是嚴厲的罪行揭發，列舉事實皆為世間耳聞目睹，並無曲筆誇大捏造之處。文章合乎三成的性格，非常冷靜，根本沒使用感情化的修辭。

長盛說道。三成按照自己風格行事，在左近抵達前就已將概略的形勢報告及其他事項通知了長盛。

多種流言說三成要舉起反旗；

他們離去，深夜從城下出發，夜以繼日，奔往越后和會津。

「主公如何行動？」

與三成關係惡劣的「野戰派武將」頭目加藤清正，即便站在三成的立場上，舉兵規模大概也只能局限在地方吧。就連清正也只是這般水準。能夠針對日本全土進行通盤策劃，發號施令，調遣大名，具備此等能力者，三成以外，只有家康，再無他人。

大谷吉繼稱病滯留美濃垂井，這是事實。

戰書共列出十三條，分點書寫，逐一舉出了具體事實。

「你多服些人蔘吧。」

「吾等依據以上理由，向家康宣戰。列位若欲汲取以上意旨，不忘太合隆恩，盡忠秀賴公，就在此刻。」

加之，三成的計劃規模總是全國性的，他腦子裡總存著一張色彩鮮明的日本列島全圖。這一特點在其他武將身上是不存在的。

從禮節上講，不宜直接寫給家康，便將家康的幕僚永井右近大夫選為收信人。

左近將三成起草的宣戰書獻至兩位奉行膝前。

長盛有管理財政之長，故太合將他從年祿二百石的身分拔擢為大名，進而當上奉行，與三成同樣，成為已故秀吉的得力下屬。三成退任后，長盛和同僚長束正家同時擔任秀賴的輔佐官，理當極其憂慮豐臣家的未來。

三成公開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