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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滾落在鐵路上 第四節

第三章 滾落在鐵路上

第四節

警員對此事其實並不感興趣。但只要去看一次現場,回來跟上司報告之後,他就不用負擔任何責任了,何樂而不為呢。不過青年並不知道警員真正的想法,事到如今已無法打混過去了,只好與警員肩並肩,沿著自己剛才走過的路走了回去,興奮莫名的狗高興地搖著尾巴。
不等警衛說完,警員碰了碰療養者的手臂,用跟剛才相比可說是天差地遠的急切口吻說道:「我們快走吧。我想看看橋上的血跡。」
「喂!佩斯,你是怎麼搞的!」
「昨天晚上我沒有看到它。」
警員的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樣子比聽到橋上的血痕時還要正經許多。他開始翻找車門置物格,並從中找到了駕照。意想不到的發現使他吃了一驚,他小小的眼睛直望著天,像是想從腦中搜出擁有駕照上名字的人是何許人物。
那位警員年紀跟青年差不多,雖然比青年矮了一點,但肩膀、胸肌都寬闊厚實,從他強健可靠的體格,可看出他應是出身農家。健康的黝黑面容上,有一雙小小的眼睛。聽到青年的話后,那雙小眼睛閃過光芒。
沾上污點處的正下方,就是東北本線的下行列車。被害者摔下去后,就被列車給輾過了吧。一想到這個,他戰戰兢兢地俯望鐵軌,但卻連慘狀的痕迹都沒看到。說不定列車緊急煞車了,才剛從上野站發車的列車read.99csw.com,速度還不會太快,只要一煞車,應該很快就能停車才對。不論如何,這件事已經完全壞了他晨間散步的心情。
「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去看看吧。」虛弱的青年跟在警員身後,加快腳步趕了過去。
「等一等……」青年喚了一聲,拿起了那頂帽子。那帽子一看就知道是高級品,而且是伯爾薩理諾的最新款式,還沾有一點髮油的味道。
「沒關係。血跡是在兩大師橋的哪裡?」
「沒有啦,就是,我看到橋上有一些像血的東西,所以就想說是不是有人受傷了……」
「車主很快就會回來了。」
「請問一下,兩大師橋橋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車子是凱瑟出產。以汽車來說算是中級水準,不過車款很新。從白底綠字的車牌來看,顯然是一輛自用車。
他手扶欄杆,伸出身子一看,在水泥欄杆的另一面,也一樣沾上https://read•99csw.com了暗紅色的污點。稍微發揮一下想象力,就可以想象出在人行道上受傷的某人越過欄杆掉到鐵軌上的情景。青年的幻想不斷膨脹,他在腦中想象了一場昏暗陸橋上的打鬥,併為之毛骨悚然。
每天早上,他都會經過科學博物館前,在藝術大學附近繞一圈,而等他到家時,他的母親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
昨晚的露水凝結在路面,人行道上顯得有點潮濕,污點也因此保持著濕潤。青年左顧右盼,想找根棒子試一下那污漬到底是什麼,但他的視線在正面的欄杆上停下后,就再也移不開了。陸橋的柵欄是水泥制的。比起落在黑色步道上的污點,沾在灰色水泥上的那個更清楚地顯現出了——血的顏色。
「不好意思,這輛車妨礙到人員進出了。你們可不可以幫忙移一下?」
「你不會開車嗎?」警衛的口氣尖酸刻薄了起來。警員不理他,往駕駛座探望著,然後,他看到油門旁掉了一頂向上翻起的黑色軟氈帽。
警衛用眼神示意著,要跑過來的兩人處理一下停在一旁的汽車。約五十多歲的警衛身材削瘦,有著一雙沒有親和力的眼睛。鼻翼到嘴角有深深的皺紋,長相看起來像是個嘮叨的人。
「血跡?」
「是啊……總之阿伯,在得到許可之前,你絕對不可以碰這輛車。」
抵達坡道的https://read.99csw.com頂點後向左轉,此處與鐵軌對面的上野公園之間橫跨著一座水泥陸橋。這大橋的中央是車道,兩側則是人行道,青年每天會經過這座兩大師橋。
青年畏縮地回答。如果事實與心裏想的不符,是他誤會了的話,一定會被警員嘲笑,他實在不希望發生這種事。青年為自己有些過頭的好奇心感到萬分後悔。
以前的青年對血的顏色有種本能上的厭惡與恐懼,一看到血就會手腳發軟。但自從他染上結核病後,因為經常性地咳血,使得他已經很可悲地對紅色的液體免疫了。所以他當時也以冷靜的態度,慎重其事地緊盯著欄杆上的斑點。
同一天早上,從上野車站往鶯谷車站方向,有一條沿著鐵軌的道路,一名牽著狗的青年正漫步在這條路上。他正處於肺結核恢復期,所以每天早上都會來這兒散步,從未缺席。
「怎麼可以這樣,不快點把它移走的話……」
不管怎麼叫,佩斯就是不回頭。它的鼻尖像在磨蹭著地面,嘴裏吼叫不止。那吼聲聽起來,像是在認真地傳達著某個訊息。
兩個人與一隻狗走過科學博物館的轉角,只差兩、三步就要到陸橋時,一行人身後傳來了呼喊的聲音。他們回頭一看,離他們約兩百公尺遠的國立博物館正門前,有一個看似警衛的人正在揮手。
「沒錯,我想起來了,那公司叫https://read.99csw.com東和紡織。不過……」
「兩大師橋?沒有啊……你為什麼這麼問?」
「……你們知不知道一個叫西之幡的人,就是西之幡豪輔……」
警衛冷淡地回答。一臉就是叫人不要再問無聊的問題、快點把車子移走的表情。
「佩斯!佩斯!」
從上野車站走大約三百公尺左右的地方有一條岔路,左邊的路是一條坡度平緩的上坡,走了一會,路又變成了下坡,最後與原來的路合併。青年用不會讓自己氣喘如牛的速度慢慢地走著。這個地方每年冬天下雪時,附近的年輕人就聚集過來,利用這道斜坡玩滑雪。青年健康時也曾在這裏滑過,但自從染上這種病後,他就再也無法進行這種激烈的運動了。每當青年爬這個坡道時,他就會想起這件事,忘記已進入恢復期的喜悅,為自己居然會染上這種可恨疾病而懊惱不已。
「我想應該是,不過也可能是動物的血喔。」
青年走到佩斯身邊,佩斯意識到主人的靠近,於是更起勁地高聲狂吠。鋪設了黑色路面的步道上有一大片污漬,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從嗅覺敏銳的狗聞到之後發出異常叫聲這點來看,似乎不是汽油之類常見的東西。
警員說到一半就閉口不語,再次露出了嚴肅的表情。警官心中的疑問,其實也是青年的疑問。
這下,換成被反問一句的青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一想到剛才的read.99csw•com問題是出於自己的幻想后,他更加手足無措、面紅耳赤。
不久后,青年催著狗走回他平常的散步路線,就在他走到科學博物館前的時候,與一位巡邏中的員警擦肩而過。
警員轉身,邊把玩著自己的警棍,邊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盯著對方。
走在他前面的狗,早就將主人每天必經的路線牢記在心。它正一如往常地要過橋時,突然像發現了什麼似地跑到人行道的一隅,不斷地在那嗅聞著。
如果一直待在人擠人的下町呼吸污濁的空氣,好不容易就要痊癒的肺部感覺又要臟掉了。所以,他需要漫步在早晨涼爽的公園中,盡情呼吸乾淨的空氣,好洗清他的肺部。
「不過,東和紡織社長的車,為什麼會被丟在這裏呢?」
警員乾脆地說。駕駛座的左車門毫不避諱地張著血盆大口,給人一種駕駛才剛下車的印象。但靠近一看,車子灰色的車體被夜露弄得濕漉漉的,引擎也相當冰冷,可以看出它被開到這裏后已經棄置了好幾個小時,而且這輛車停的位置是在正門的正前方,博物館開館后將會造成參觀者的不便。
「西之幡豪輔不是那個什麼紡織公司的社長嗎?現在正在罷工的那間……」
「這輛車是什麼時候停到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