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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北都 第三節

第八章 北都

第三節

「應該是這樣沒錯。聽『OKESA』的老闆說,知多似乎一點都不缺錢,吃的東西都很奢華,每天玩樂度日。」長岡署的警員從旁插話。
部長刑警一說,關才發現自己從沒注意到這件事。回頭一想,的確就像他說的,不管社長是在十一點四十分以前被殺還是以後殺,對正副委員長他們當時坐在北陸本線列車上的不在場證明都不會有任何影響。戀之窪、鳴海、知多,之前所有被視為嫌犯的人,現在一個一個都變成清白的了。
「……簡而言之,至今我們對於楢山源吉的所有推測,不也可以完全套在兇手X身上嗎?」
知多這麼一個有警覺心、令人無機可趁的人,怎麼會這麼乾脆地就被幹掉了呢?東京的搜查本部對此感到非常不解。但從死者身上發現尿素系的鎮靜劑后,這個謎團就輕易地解開了。警方推測,死者應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兇手下了安眠藥,在昏昏沉沉的時候被刺殺致死。
「戀之窪與鳴海應該可以從嫌犯中除名了吧。」過了一會兒,須藤說道。
「我還沒有頭緒,不過,當晚,跟在社長身後的知多,意外地目擊到別人殺害社長的現場。這時候,你認為知多會怎麼做呢?」
正當壽願寺香煙裊裊、鮮花環繞時,另一方面在黑條,從東京趕來的須藤部長刑警與關刑警正在長岡署的警官帶領下來到這個兇殺現場,聽對方說明情況。頭戴巴拿馬草帽、身穿白襯衫的須藤一臉疑惑的表情;不,不只是疑惑,他的表情中還顯出狼狽的神色。太陽正在他的頭頂上照耀著,他邊聽說明邊點頭,並用骯髒的木棉手帕,粗魯地擦拭從額頭流到頸部的汗水。
的確,仔細聽過須藤的說明之後,關也覺得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九-九-藏-書,他稍微沉默了一下后又抬起了臉,因為他想到了另一個疑問。
聽到他這麼一說,關也想起來了。須藤用手指捏他鼻下的小鬍子,捻著鬍鬚繼續說道。
「他們在社長被殺的時間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關自信滿滿地說道,因為這是他自己出差查出來的,所以他十分確定。
「可是,也不能完全確定,想要利用楢山而做出這些安排的人就是兇手不是嗎?如果知多也有殺死社長的想法,他也需要做偽造不在場證明的準備。」
「那會是誰呢?」
東京的刑警們看了看對方的臉,他們現在似乎明白兇手為什麼要特地把知多叫來長岡了。總之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兇手一定混在現在正來到長岡的那群人之中。
十五日,也就是入土儀式當天。為了供花給西之幡社長,市內花店中的紅淡比與白花八角全部售罄。葬禮從當天的上午十點開始。西之幡家的菩提寺——壽願寺是一座真言宗的名剎,建於長岡市西部郊區的自來水塔下、信濃川的水流之前。平常老樹茂綠的庭院幾乎是不見人影。這麼寂靜的寺院,只有今天像是開了市集一般熱鬧非凡。就算拿掉了本堂兩座大廳的隔間,還是有擠不進去的客人,只好委屈他們坐在庭園臨時搭建的棚子下。
關佩服萬分,對須藤刮目相看。雖然他長著一副不太聰明的臉,像個住在暗巷的老伯,但長年的刑警生活培養出的深厚分析能力,真是令人五體投地。自己活到跟部長刑警一樣的年紀時,也能夠做出如此精闢的推理嗎?想到這一點,關感到些許不安。
「沒錯,因為這傢伙有太多這種前科了。他一定會去勒索兇手,最後兇手X就接受他的要求,說要在長岡付錢給九-九-藏-書他后,給了他旅費還有住宿費。」
「須藤先生,知多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被殺?在這對他而言人生地不熟的長岡……」
突然,他們聽到了汽笛的聲音。那是從北長岡車站出發往新瀉的列車,它在三人的視野中緩緩地從左側移動到右側。鐵軌的路堤上綻放的是奶油色月見草花,在列車的風壓下不斷搖晃著。
「抱歉,我剛才在聽蟬的叫聲,這麼早就有蟬在叫是很稀奇的事。」
「為什麼?」
「那間工廠是?」須藤所指的地方,聳立著灰色高大的煙囪。
「這個嗎……」看來須藤剛才不小心忘了楢山的事,他慌忙地又捏了捏自己的小鬍子。
但是,如果知多在這案件中只不過是配角的話,那麼要楢山源吉裝上假鬍子到「蘭蘭」露面的那個隱藏在黑影中的人物X又是誰呢?這一點關實在是無法參透。
「我也贊成您的想法。只是,這樣一來操縱楢山源吉的人又是誰呢?」
死者的帽子開口向上,滾落於距離兩公尺外的椎樹樹下。檢查他的錢包,發現有四張千圓大鈔與零錢,以及「OKESA」的收據。一名刑警馬上前往旅社。看到住宿名冊上寫著三河町這個已不存在的地名時,刑警馬上就意識到此人必定不是正經的人物。幾個小時后從東京傳回來的回信,證明這個自稱馬淵的人就是知多半平。
兩人的頭上突然響起了一陣蟬叫。蟬聲,不管在東京還是在長岡,都是毫無分別、一模一樣的叫法。
「這麼說,公司的人也都跑來這裏了嗎?」
關望著越駛越遠的列車,然後將健康而黝黑的臉轉向後方問著須藤。
「為什麼?」
「我是這麼想的,當時知多就像我們預料的一樣,想代替薩滿教懲罰社長,read.99csw.com一直找尋機會要加害於他。但就在那時,又有一個人跟他一樣,想要社長的命。」
「由此可以判斷知多所計劃的殺人時間應該是十一點半左右,這樣一來,真兇的犯案時間是十一點四十分,而知多預定的犯案時間是十一點半前後,等於這兩個人不只都想要社長的命,連下手時間都一模一樣,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巧合的事?而如果否定巧合,就等於知多利用楢山當替身這個說法也無法成立了。」
「……可是,事情也可以這麼想,如果是知多利用楢山當替身,做好了那些準備的話,那麼他打算殺死社長的時間,從替身離開『蘭蘭』的時間計算,可以算出應該是十一點半前後。」
「回想一下西之幡社長的司機說的話吧。他不是說在新橋的時候,知多的車跟蹤在他們後面嗎?」
「為了偽裝成社長是在離開『蘭蘭』后被殺的,而安排了那場表演的人,沒有必要一定是知多,由兇手X來安排也可以。但因為屍體掉落在那輛列車上,以及被知多這個恐嚇犯給目擊到兇殺現場這兩個突發事件,使得兇手X利用楢山源吉精心設計出的不在場證明付諸流水。」
長岡雖是工業都市,一步出郊外,放眼望去就是一片水田與旱田。兇殺現場黑條是位在從工業地帶藏王町再往北的地方,從地圖上來看,黑條雖然被編入長岡市,但因為這裏屬於新開發的地區,所以多是旱田,頗為寂寥。當地的一座小闊葉樹林中,前殺手知多半平這次很丟臉地反被一刀刺胸而亡。昨晚,長岡署向搜查本部查詢死者身份時,這出乎意料之外的查詢內容,令本部的人震驚萬分,有好一段時間沒有人說得出話來。
「西之幡社長的入土儀式正好就是今天,跟這https://read.99csw.com件事或許有點關係。」
長岡縣警察署位於長岡縣車站前的大手通,當警官從那裡載著他們飛車前往兇殺現場時,知多的屍體已經幾乎冰涼了。
對方有點不好意思地辯解道。不過,須藤與關之間進行的討論是那麼無趣,在一旁聽的人會想神遊物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因為對方話只說了一半,關直覺地出口問道。部長刑警深思熟慮地回答,他的說話方式像在慎重地重現自己腦中思考的軌跡。
祭壇上西之幡豪輔的照片前,幾名僧侶跪坐在那敲著木魚誦唱經文。他們念的一定是會帶人往生極樂的經文吧,但是,對不知道其中含意的人來說,讀經的聲音是越聽越覺得暑熱難耐。敦子也坐在父母的身邊不斷地扇風。
「的確。而且他們兩人也沒有必要安排楢山源吉當社長替身。」
「是一個農夫剛好經過這裏時發現的,他打電話去110報案,警官從附近的派出所急忙跑過來,判斷這是起命案,於是我們就趕過來了。」
結束現場採證工作后,須藤等三人走出樹林,在合適的草地上席地而坐。他們的眼前有條路通往一個名叫福島的村落。這附近杳無人跡,只有草叢中的蝗蟲不斷地鳴叫。
部長刑警晒黑的臉皺了起來,再次捻起了鬍鬚。兩人暫時陷入了一陣沉默。
「……我認為,知多會來到長岡,躲避警方追緝當然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可能是兇手指使他來的。」
須藤稍微停了一下,邊思索邊回答。
兩名刑警看著他,臉上是掩不住的驚訝。關嘴巴微張,露出了自己的黃板牙。
「原來如此。」
北越電化的兩根煙囪中,其中一根冒出了直直的煙霧。今天連一點風都沒有。
「是的,很多人從東京來這裏參加喪禮。位在藏王九_九_藏_書町的長岡本地工廠也有派幹部前去參加。儀式看起來辦得非常豪華隆重,連進行罷工而一戰成名的東京公會正副委員長也有出席。」
無邊的沉默持續蔓延,他們都痛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搜查方向犯了根本的錯誤。
「那是大阪機械的長岡工廠,最左邊的是北越電化吧。」
「他應該會恐嚇兇手吧。」
「是的,我們到達時才快要三點,當時連血跡都還沒幹。」
他丟掉只剩煙屁股的香煙,用腳跟小心地踩熄后,又伸出手摘下草葉,然後把它叼進口中。
「不過你們還真厲害,他的屍體都被丟棄在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了,你們還能發現。」
「犯案時間推測為兩點十五分到兩點半之間,這個推測可以信賴嗎?」
被須藤搭話后,長岡署的刑警才終於回過了神似地轉頭看向須藤。他的臉在樹葉反射的光影籠罩下,顏色看起來黑得古怪。
關不經意地吐露浮現在心中的疑問。當他們鎖定知多是兇手時,他們認為利用楢山源吉的人是知多,為了封口而對他下毒的人自然也是知多。也就是說,他們將這件案子解釋為,知多安排替身在他下手殺人時出現在別的地方,誤導警方把犯案時間設定得比實際時間還要晚,以製造不在場證明,卻好巧不巧地發生屍體掉到列車上這個出乎意料的偶然,使他精心設計的假不在場證明付諸流水,只得選擇潛逃。
「要是離十一點半太遠的話,從解剖結果計算出的死亡時刻,與替身離開『蘭蘭』的時間之間就會出現很大的差距,很容易被人識破出現在中餐館的人是替身吧。就算沒有看出他是替身,也可能會讓人認為在『蘭蘭』吃面的男人雖然很像社長,但其實只是長得很像的另一個人。要是這樣的話,安排替身不就沒有意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