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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屋頂上的對話 第三節

第十五章 屋頂上的對話

第三節

菱沼文江料到敦子會有這樣的疑問,她開始說明有關楢山源吉的事。
「你晚點再過來一次好嗎?在那之前,我會想個具體的方法。」
「五百萬成交,如何?」坐到沙發上的時候,知多不當一回事似地說道。
菱沼文江說到此處,臉上微微浮現得意的笑容。敦子點頭,想起過去的自己也會想到過,那個倔強的社長,絕不可能輕易地就被人,壓到上野公園裡的事。
「我聽得不是很明白,可以請你具體說明嗎……」須磨敦子一說,文江點了點頭,然後把重心移到另外一隻腳上。
可是,那個楢山源吉,現在不知道人在何方,文江曾經聽說過,他因為喝酒誤事,而被好幾家僱主辭退,落魄后成了個二個四,在東京過著貧窮的生活。文江馬上拜託跟她有交情的植辰,並成功找到了他的住所。
一回神,敦子發現留在屋頂上的只剩她與文江兩個人了。或許是想在警衛來趕人之前,把一切都說明完畢吧,文江加快說話的速度,絲毫不給敦子問問題的空間。
知多的臉上浮現出微笑,一字一句地威逼恐嚇著。世上這麼多人,卻偏偏是這蝎子般的男人,目睹到她在大宮做的事。這件事給她的打擊,跟社長用她過去當過妓|女的事,脅迫她時一模一樣,文江呆立在那裡,忘了呼吸。
「為什麼……?」
菱沼文江與這個新興宗教的保鏢無話可說,正想把站在玄關的他攆走時,他眼睛惡狠狠地一瞪,說出他親眼看到她殺死九*九*藏*書社長的事,表現出一副本大爺就是來要錢的態度。
回到家后還來不及放鬆心情,她就得要開始思考,如何因應這突髮狀況了。
須磨敦子的注意力被文江的話吸引住,暫時忘記了失去鳴海的悲傷。現在屋頂上幾乎不見人影,雖然現在是白天較長的仲夏日,但建築物的角落卻漸漸轉暗。
她把車棄置在國立博物館前,翻倒車內的帽子,打開車門,就是為了給人社長從車上逃離的印象,而事實上警方也是這樣解釋的。
「喂喂喂,那些警察現在都以為是我乾的,正在追捕我耶。你快點作決定好嗎?」
「我明白了。」敦子回答。「可是居然會有這麼符合條件的列車啊。」
從驚嚇中恢復的同時,為了躲過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菱沼文江很快就下了決定。雖然還沒有具體的方法,可是不論如何,只有殺死他一條路了。
「可是,當你回到家的時候,一定覺得鬆了一口氣吧?」敦子問道。
「什麼事?」
「不需要說得這麼難聽嘛,夫人。希望你把這件事,稱為一場交易。這裏不好說話,我們在會客室說吧。」他的臉皮越來越厚了。
「這麼多錢,我一時也拿不出來啊。」文江說道,要是一口回絕的話事情就糟了。既然她根本不打算要付錢,先裝作妥協的樣子,讓對手安心才是上策。
「為避免造成混淆,我把這件事放到現在才說——其實在殺死社長的第二天下午,知多半平突然來找九九藏書我。」
「可是,完成這件事後,我還是沒辦法輕鬆。」她繼續說道。
「可惜,當時的我,是沒辦法放鬆的,因為我的工作還沒有結束。接下來還有一件非做不可、卻很棘手的事。」
「社長長著八字鬍反而對我有利。只要在一個跟他差不多歲數、體型也有點像的人臉上裝上八字鬍,大家的眼睛都會被鬍子的形狀迷惑,一疏忽就沒注意到他的長相。人的眼睛是很馬虎的,我當時想只要放膽去做,一定能夠成功。」
「我殺了社長后,就用海綿吸了他的血,接下來,就是把他的血,塗在兩大師橋上,再把他的一隻鞋子丟棄在鶯谷。那個附近山手線、京濱東北線還有常盤線交錯,要是搞錯鐵軌的話,可就沒有意義了。這一點我也做過事前勘查,把東北本線下行是哪一條軌道記得一清二楚。」
「沒辦法。就算我可以分期付款,五百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不是輕易就能湊得齊的。而且我現在心情很亂,沒辦法給你正面答覆。請你五天後再來吧,在那之前我一定會作好決定的……」
「我沒有說要一次全拿,要是被你老公發現,那就不妙了。」
「這樣嗎。我明白了,你是想勒索我對吧。」
「社長他無意間脫口說出,他來大宮的途中,有吃過中菜的事。」
「不過啊,夫人,在想要社長的命這點上,我們可是同志。某些情況下,我也有可能成為你最好的夥伴。在某些情況下喔。」
菱沼文江把一切都read•99csw•com布置好后,換了六台計程車,才終於在凌晨四點左右到達位於大宮的家中。顧及警方可能會調查她的行蹤,每換一輛車,她就一下做出高貴夫人的模樣,一下又裝成陪酒小姐,不然就是走反方向故意繞遠路,這一趟路費了她不少心思。
像文江這樣果決的人,在生死關頭,的確有可能會採取這種非常手段,但就連敦子也無法貿然贊同,文江在無計可施之下,為了自己的生存,就算犧牲源吉也在所不惜的想法。文江之所以事先禁止她批評,應該是因為料到,自己會有這種反應吧,敦子想。
沒想到知多就這樣輕易地,在文江哀求般的言語攻勢下,讓步后離開了。妓|女時代學到的技巧,在這種情況下也很實用。
「在天亮之前,更清楚地說,在兩個小時之中,我絞盡腦汁、拚命思考,才終於想到,只要假裝出現在池袋『蘭蘭』中餐館里的人不是社長,而是一個與社長非常相似的替身就好了。也就是說,我反過來利用這個事實,使警方把這件事解釋為:實際上死者是在十一點四十分,于兩大師橋被殺害,但兇手想偽造出死者在十一點四十分,仍在別的地方活得好好的假象,好讓警方誤判殺害時間,替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
「沒關係,就在這裏吧。我的計劃說明白點就是這樣,聽好了?我想要把社長的屍體丟到上面的那班列車,通過上野兩大師橋的時間,是十一點四十分。所以說,只要做出他是在九-九-藏-書兩大師橋被殺的假象,警方會誤以為殺害時間也是十一點四十分,但是這個時間,我正在大宮市內的藥局,以胃痙攣為借口,請藥師幫我配藥,這就是我的目的。」
「有問題的是他在中餐館吃飯的時間。當時嚇了一跳的我,有意無意地問了之後,他說他離開那間位在池袋的店的時間,是夜裡十一點四十分。明白了嗎?那個時間,他應該已經死在兩大師橋了才對。」
隨著屋頂上的客人越來越少,四周也逐漸恢復寂靜。文江低聲地再次開口說道:「做完這件事後,我的計劃也只進行到一半而已,接下來我還得把那個人停在陸橋下的車開到長野公園才行。我之所以要這麼做,是因為只要讓人以為殺害現場是在上野,就可以自然產生社長被殺害的時間,我人在大宮市內的不在場證明。」
「他那個人長得這麼顯眼,一定會有人記得他。如果傳到警方的耳中,我處心積慮做出的不在場證明就完全崩潰了。」
「我也很討厭西之幡社長,所以當晚我跟在他身後,準備伺機殺了他,沒想到居然有人先下手為強,我當時是也看傻了眼啊。夫人,從大宮的橋上到兩大師橋之前,所發生的事,我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喔。」
「真的有人剛好長得跟社長一樣嗎?而且,還得長著跟社長一樣的鬍子……」
總之,楢山源吉拿著文江送他的餞別禮——服裝與威士忌,奮勇挺進大阪,然後他就跟文江計劃的一樣,在列車上中毒身亡。
須磨敦子聽九_九_藏_書到這裏,想起這種態度,跟當初他威脅她的時候一樣時,腦中就浮現出在涉谷遇到這男人的時候,他身上發出的那種邊緣人氣息。
「我是因為想起:有一個過去常來我們家做事的園丁阿源,不管身材還是臉孔,都長得與社長非常相似,腦中才會浮現這個方法的。」
當然,這五天她要做的不是準備錢,而是擬定計策。要解決掉知多這不好對付的對手,她需要足以讓她細細思量的時間。
「是啊,或許是這樣沒錯吧。」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殺死阿源。但為了保住自己,我得要把良心遮蔽起來才行。我騙他有個關西的有錢人,想僱用他當園丁,什麼都不知道的阿源,就相信了我的話,鬥志高昂地出門接受面試。我在他穿的衣服口袋中,偷偷地放了社長的照片與假鬍子,這樣一來,誰都會以為阿源曾經參考那張照片,裝扮成社長了對吧?」
「天啊……」
「我們坐到長椅上吧。」敦子提議道。
須磨敦子記得自己會在心理學的書中讀到,人類的視覺是不可靠的。但是西之幡豪輔的照片,經常登在報章雜誌上,他的臉已經是眾所皆知了。就算體型再相似,長相不一樣的話,還是有可能被懷疑吧?
本來源吉就是個好說話的人,更何況是過去有恩於他的夫人,親自來跟他說,所以,他壓根也沒有想到,對方其實暗藏殺意。
「只要看一下列車時刻表,這種點子要幾個有幾個。我本來就喜歡旅行,對鐵路也很有興趣。」文江若無其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