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艾提安，這場災難沒有其他的解釋了……」哥哥吉恩激動地說。

「那間屋子已經被毀掉了，什麼都沒有剩下，屋子裡面的箱子也不見了……」吉恩哥哥慢慢地說，「當然，箱子里盛著的東西，也隨之消失了。我奇怪為什麼沒有人，想到這種解釋……」

「弗朗索瓦！……」吉恩哥哥用控訴的語氣，又嚴肅地重複了一遍，「就是他最後一個，去檢查箱子的。我還記得他花了很長時間，才把箱子關好。」

瑪麗·貝奇睜大了眼睛，回答說：「是的，但是，我沒有注意到……」

「但是，艾娃是被刺中後背而死的，如果是裝了什麼機關，這沒有辦法解釋……」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輕輕咳了一下，說道：「嗯……我有個問題。馬丁夫人，在您公公身邊發現的，那個倒扣著的水桶，是不是您在收拾儲藏室的時候，已經就放在那裡的？」

「這個我記不太清楚了。我只記得從那以後，艾娃就顯得很奇怪。這個你應該也知道……」

「這是我的榮幸！……」偵探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謙遜地說，「我只是把拼圖的一些小碎片，謹慎地拼湊起來。至於給我的謝禮，請再給我來一杯吧！……」

這一切都太讓人吃驚了，太讓人難以置信了。我的雙手開始顫抖。為了讓吉恩哥哥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我努力控制住自己，平靜地說：「聽著，吉恩，如果你在寫偵探小說，這個情節還行得通，而且你還可以……詳細地描述一下，那個機關是怎麼運作的。但是，這個不幸的事件，被你渲染成了恐怖故事。你看，這太荒唐了！痛苦本來已經夠殘忍了！……把劍放在弓上射出去，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麼能夠相信，弗朗索瓦會策劃這麼殘忍的謀殺，還能為這起謀殺，製造出這麼不可思議的表象？我絕對不會相信有這種事兒。」

於是，我和哥哥沉默著喝起酒來。

過了一會兒，哥哥回到客廳，後面跟著一個人，我一下子就認出他來了。

「請稍等一下，警官先生！……」吉恩哥哥開口說話了，「我的孩子們，現在該上床睡覺了，跟大家說晚安！……」

「是的！……但是我們的幽會，自從蘇特警督那天過來，講了『紅鬍子』腓特烈的詛咒之後，也就停止了。」哥哥吉恩苦笑著說，「我們被嚇壞了，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敢去那個屋子，你還記得嗎？」

「等一等！……」瑪麗·貝奇把手放在額頭上，激動地說https://read.99csw.com，「我是下午五點左右，把水桶放在儲藏室的……呃……不對！那個時候，儲藏室里沒有什麼紙板，我敢肯定。我完全沒有看到過那些紙板，但是，博士您為什麼問我這個？」

所有人都感到非常驚奇，但是，羅艾博警官表現得最誇張。我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的身上，看他慢慢地把煙斗中的灰倒掉，再填滿煙絲，點燃后抽了起來。

哥哥吉恩抬起了頭，表情嚴肅地開了口：「我正要說，關於這起謀殺案，我想了很長時間，覺得只有一種解釋……」

我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杯子，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示意吉恩繼續說下去。

我向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講述了父親去世的來龍去脈。客廳的時鐘慢慢地敵了十下，接下來客廳里是一片沉靜。

「首先他關上儲藏室的門，捅了自己一刀后，挖了一個洞，準備把兇器埋起來。很顯然，這種自殺方法令他很痛苦，而且要花很長時間，他才能夠死去。這段時間里，他把刀子扔進洞里埋起來，朝柴架走去，把血塗在柴架的一條腿上，好讓我們以為，這是一場意外。」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手舞足蹈地說，「然後，他把一些紙板堆在自己周圍，點燃火苗，等待著自己的死亡。薄刀捅出的傷口，本來就幾乎難以找到，如果順利點著了火，計劃就成功了。但不幸的是，他不小心打翻了水桶，裏面的水倒了出來。此時死亡已漸鐦降臨，一個小小的動作，對他來說都是困難的。他嘗試著只用一隻手拿著燭台，去點燃那些潮濕的紙板，但是沒有成功。艾提安，你看到的儲藏室里，隱隱約約的光線，就是您父親的燭台弄出來的。

這是一場痛苦的儀式。牧師用恰當而充滿感情的語調，追憶著逝者，我們的眼淚都已經流盡了。牧師談到父親活得高尚，忠於自己的信仰，品格卓越，熱愛自己的袓國和故鄉，以及作為一位父親和一位丈夫，他有多麼的盡職盡責。

「當然，我記得很清楚。」我點了點頭說，「那天晚上，咱們都在客廳里，圍坐在桌子旁邊，空氣里充滿了『紅鬍子』的陰影，所營造的緊張情緒。」

「如果是正常人，」我回答道，「愛情破碎了，他會決定隱藏一切。至於你說的這個謀殺故事，卻假設他利用紅鬍子的詛咒，設計了一起謀殺……用弓箭……我們的羅賓漢先生……」

「在她父親那兒。萊昂納多感覺九九藏書不太舒服。」

「今天晚上羅艾博警官要來。」哥哥開口說，「他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這個我想我已經猜到了！……」我輕蔑地說了一句。

「聯繫弗朗索瓦？你在做夢吧！……」哥哥吉恩猶豫地說著，抬起了胳膊揮了揮，「現在這個時候，他和他的部隊一起，正在海上航行呢……但是，我突然想起……」說著說著，哥哥陷入了沉思，然後接著說，「提起弗朗索瓦，我想要跟你說一件事情……瑪麗也了解這個情況，但是，我得找一個只有咱們兄弟兩個人的時候跟你說。是關於艾娃的情況。」

「什麼，關於艾娃？」我吃驚地睜大兩眼。

突然，門鈴響了起來。

「如果再回溯到您父親決定自殺的那一刻，他一定太急於了結自己，兒子、兒媳和兩個孫女剛剛去了鄰居家，他便抓住機會，實施了自殺。

「致命的傷害不是剌傷，而是另有機關，這樣就不難解釋了，而且，剛好可以解釋，打開箱子的人，會被戳瞎雙眼……」

「不是指單純的愛慕者。每天晚上，我們倆都會有一個人，跟艾娃在小屋裡幽會。」吉恩哥哥說著，用手理了理頭髮，故意避開了我的視線，「很顯然，我們都相信自己，才是艾娃唯一的情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件事情是在她死後三年，我跟弗朗索瓦才互相和盤托出的。」

這件事情本該讓我感覺很吃驚，但是，我感覺好像已經知道了一樣。我清了清嗓子，坐到碗櫥邊上說道：「咱們兩個人來喝一杯吧！……」

「噢，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我驚呼道，「感謝上帝，因為……」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一口喝完了他手裡的覆盆子酒。肯定還有什麼東西需要確認，因為這已經是博士喝的第五杯酒了。

羅艾博警官先開口說話了：「就像您所聽到的，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這起案件，的確是無法解釋了。現在三天過去了，我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兇手到底用了什麼計謀……」

「就是這樣！簡單的一桶水，會給這場不可思議的自焚，帶來決定性的影響！……」

葬禮安排在三天以後舉行。

「跟我說說吧！……」我請求著。

各自相反介紹了一番后，我發現了一點有些諷刺的變化，那就是羅艾博警官的行為，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他失去了從前的口才，倒用一種很俗氣的方式，奉承起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來。

羅賓漢？……對了，我似乎在哪裡https://read.99csw.com遇到過？……但是……是的！在弗朗西斯家的相冊里！……

吉恩哥哥用一種莊嚴而緩慢的語氣回答我：「正是如此，就是在那個時候，兇手才把機關放進箱子里的。你還記不記得咱們中間，誰最後一個檢查了那個箱子？」

這時，門鈴又一次響了。

「弗朗索瓦陪你們走到了森林邊上，然後裝做往另一個方向走，其實是沿著原路返回。當他來到莫黛河邊的時候，能夠直接看到小屋的窗口，等待機關開啟。這個時候，那位畫家馬修斯·溫克和他的模特，沒有辦法看見弗朗索瓦，因為他站在屋子的另一面。

「是的。關於艾娃，有件事情你還不知道，至少我覺得你不知道。」突然間，哥哥顯得很不舒服的樣子。

吉恩哥哥擠出一絲略帶苦澀，又具有諷刺意味的笑容，回答道：「那個時候，你只有十四歲，我已經十五歲了。在那個年紀，一歲的差別其實是很大的。你那個時候還……可以說還不成熟，所以，你無法注意到弗朗索瓦平時，表現出來的一些細節。用成年人的頭腦，再想一想這件事——弗朗索瓦愛上了艾娃，之後他們兩天約會一次，然後，自從聽說了『紅鬍子的詛咒』那個故事以後，他們的這種關係突然中止了。我想是艾娃藉機提出的分手。你想弗朗索瓦會怎麼樣？」

「謝謝您，先生！……」吉恩哥哥用一種諷刺的語氣說，「請先控制一下您的熱情，您對我們父親的死，應當表示一點尊重，不要忘了他去世只有三天，而您之前還說我弟弟是殺人兇手！……」吉恩轉身朝向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向他致意，「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您洗清了我弟弟的罪名，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

「實際上，咱們很少提起……」我望著吉恩問他，「你有沒有試著聯繫一下弗朗索瓦？」

「原來，我和瑪麗每天晚上，都能聽到的腳步聲……是你們去找艾娃……」

「先不要生氣，艾提安。這個警官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壞。」

「噓！……不要說話，調皮鬼！……」瑪麗·貝奇阻止了孩子的玩笑。

我感覺到透徹心底的恐怖，結結巴巴地說：「這簡直太可怕了！……只有被魔鬼附身的人，才能夠策劃出這麼惡毒的機關……」我沉吟了片刻，忽然搖起頭來，「不，這不可能！……在離開小屋之前，咱們已經檢查過那個箱子了！那個時候兇手不可能藏在裏面。」

「你小點聲說話！……」哥哥把手放在額頭上說道read.99csw.com，「當然不是！……翅膀？我又不是笨蛋！……現在聽我給你解釋。一方面，弗朗索瓦是我們幾個人當中，唯一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另一方面，證據表明，在下午兩點到四點之間，沒有任何人接近過小屋，所以我推測：兇手弗朗索瓦不是在小屋裡行兇的，而是在室外！

羅艾博警官像個小學生一樣，舉起手來，想向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提問，但是，圖威斯特博士卻示意不要打斷他。

「照顧一下你的朋友，艾提安！……」哥哥朝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微笑了一下，離開了客廳。不一會兒，他又回到了客廳里，身後跟著瑪麗、克萊門蒂娜、娜塔莉，還有羅艾博警官。

「因為他不愛喝湯。」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說，他已經弄清楚這件事情了。」過了一會兒，我又說道，「你們不再跟艾娃約會後，她是什麼態度？」

「你想一想……是你提議檢查箱子，然後我也去看了，最後……是弗朗索瓦。」

「肯定是羅艾博警官。我去看看！……」吉恩說著，向我使了個眼色說，「剛才說的話，僅限於咱們兩個人之間。」

「現在你是不是明白了一點？好，我繼續跟你解釋。」吉恩哥哥冷靜地說，「艾娃打開了箱子，箱子里的機關突然飛出，便射瞎了她的雙眼.因為害怕，艾娃在屋子裡到處摸索，弗朗索瓦拿出那把劍，放在他的弓上，引弓等待艾娃摸索到窗戶邊上時，就把那把寶劍射了出去。別忘了，弗朗索瓦在十五米距離之內，都很擅長使用弓箭。他和艾娃當時的距離，肯定比十五米近得多。他射中了艾娃，但是因為當時太緊張，所以有一打箭，突然掉進了河裡，被河水沖走了。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坐在沙發上，雙臂交叉放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等待著。

「另外，在那之前，那些紙板是不是就已經，放在那裡了？而且已經被浸濕了？」

「也許吧！……」我生氣地說，「瑪麗去哪裡了？」

「好的……我……」吉恩謹慎地組織著詞句，「弗朗索瓦和我，都是艾娃的情人。」

「什麼解釋？」我好奇地問道。

「更讓我感覺奇怪的是她的死，」我補充道，「另外，自從我出了車禍以後，艾娃的死，總是在我的腦海里出現。那些無法入睡的夜晚，和那些可怕的噩夢……但是哥哥，你為什麼不跟我講一講你的看法？」

最讓人動容的，是萊昂納多·貝奇的樣子，一張臉因為痛苦都變了形，腳步也是躊躇的，看上去，他真的是特別傷心。九-九-藏-書由於擔心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昏倒過去，整個追悼會過程中，我和瑪麗都跟在他左右。

「至於怎麼掩飾他的自殺，答案很簡單：他打算先給自己一刀，然後在儲藏室里，點火燒毀屍體。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發現您父親的屍體，有被焚燒過的痕迹，而且，不容易分辨出致命傷在哪裡。接下來，他製造了我們發現的那些痕迹：刀子被埋進了地下，柴架上有一些血跡，像是突然滑倒的樣子。我會解釋這些是怎麼造成的。

「您的父親已經活得很累了，這對所有人來說，都不是什麼秘密。不要試圖弄清楚他為什麼自殺，也不要試圖弄清楚，他為什麼把自殺現場，營造得像是一場事故，因為，這就是他想要呈現給我們，並讓我們相信的。

「嗯，嗯，我是說，嗯……真相已經清楚了。」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突然宣稱，「是的，這不是什麼謀殺，這是一起自殺。」

「太精彩了！太精彩了！……」羅艾博警官望著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激動地大聲歡呼起來。

接下來很長時間，屋子裡鴉雀無聲。這個假設實在太殘忍了，弗朗索瓦怎麼可能，做出這樣殘忍的行為？

「但是，他是怎麼殺害艾娃的呢？」我笑著問道，「不要告訴我，他是伊卡洛斯粘了翅膀，飛到窗戶上，又殺害了艾娃。」

「真相已經清楚了。」圖威斯特博士鬆了一口氣說。

「圖威斯特博士，您德髙望重，卻千里迢迢地來到異國，這簡直太好了！……我這個小小的地方警官，在這兒能夠認識您，真是太榮幸了！……您的到來可以說是個奇迹，因為……」

「我是不是該準備行李走人？」

吉恩哥哥和我沉默著互相對視。

晚上，我給弗朗西斯·加爾寫了一封很長的信，向她敘述了父親去世的消息，但是，我沒有提到死亡現場，那些奇怪的情況。

我寫完信，在廚房裡碰到了吉恩哥哥。

孩子們在他們的母親瑪麗·貝奇的陪伴下，向走廊方向走去，我們聽到他們用稚嫩的聲音說：「媽媽，為什麼那個高個子叔叔，長得那麼瘦？」

「唯一的可能，就是兇手事先在箱子里，暗藏了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