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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咒縛再現 第三節

第一話 咒縛再現

第三節

比賽的過程冗長,不可能都寫出來,而且對西洋棋沒興趣的人來說,那過程也無聊到了極點。一開始沙呂女和直美比賽的時候,沙呂女用「Fool's Mate」輕鬆獲勝。這是僅僅走二手,就把對方的王將死的險招,只要有一點小差錯就絕對無法獲勝。剎那間大家都哄堂大笑起來,比賽就在一片和氣之中繼續進行。可是平常很強的沙呂女在今天卻不若以往敏銳,從兩個男生那裡連續拿到黑星。沒多久,橫田和牧村這兩個尚未輸過的人,進行他們稱為「世紀打賭大決戰」的比賽。正當他們精神抖擻地準備開始廝殺時……
從牧村抬起頭到沙呂女倒下,才不過短短的五秒十秒,一直驚愕地坐著的三人之中,直美最早發出尖叫,並飛奔到沙呂女旁邊。
在行武飛奔出去之後,沙呂女眼睛往上翻,緊咬著牙關掙扎了好一會兒。橫田蹲下來,但只是在哭而已。直美把她抱在懷裡,「振作一點、振作一點。等一下就會舒服一些了喔。」
儘管如此,她還是興沖沖地去廚房,沒多久聞到咖啡的香味飄出來時,沙呂女捧著一個托盤走出來。然後,把咖啡和可可分配完之後,她看了一眼留在托盤裡的綠茶。
牧村凝視著手中紙片,粗重地呼吸著。那是另一張不見了的撲克牌,和今天早上那張一樣是黑桃,不過這次是皇后的牌。
年輕人們離開餐桌時,只有直美的餐點還放在桌上。他們到娛樂室打開收音機,NHK第一廣播電台在以令人不快的口白同時播放爵士樂,所以行武轉去聽其他電台,這舉動常使沙呂女和他激烈對立。如果是平常的話她會堅持到底,但這次她卻讓行武轉去聽浪花節,事後回想起來,似乎有某種https://read•99csw•com淡淡的徵兆。
「哎呀不好意思,伯伯。我快要吐了,可以請你先不要進來嗎?牧村,你也出去吧。女入被別人看到髒兮兮的一面是很丟臉的,快點快點。」
「又是煮香菇嗎?真討厭。現在我連看到牧村的耳朵,都會想到香菇。哎呀,和夫已經出去了嗎?」
牧村慌張地跑去向田上老人借臉盆,再去叫行武起來,要他跑到鶴橋那裡去。鶴橋在出了縣道之後往南走約兩公里處,是一條架在胸川上的古老木橋。
「啊啊,啊啊。」牧村獃滯地叫著。
「不行了。」他簡短地說。宣告一個人的死亡總是嚴肅的,但或許這嚴肅反而是一種不近人情的表現。更何況死者還是一起出遊的好朋友,一直到今天的剛剛為止還有說有笑。不過他的心中充滿了從那張紙牌所受到的衝擊,因此這種表現也是在所難免的吧。
如此的狀態持續了一會兒,站在窗邊的沙呂女忽然很快轉向他們,牧村心想她是否感覺到哪邊不對勁,於是抬頭看她,卻看到她有點翻白眼,臉頰紅紅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而她自己的雙手正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
牧村好像不是很想喝的樣子,只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放在桌上。橫田一口氣喝完之後同樣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後彷佛在說「好了,來吧」似的,伸出膝蓋拿起棋子。他們二人都沒有時間好好品嘗那杯飲料。歷史性的大決戰就此拉開序幕。
「你很寂寞吧?我看得出來。」
「這裏,是說餐廳的入口嗎?」
「好啊,辛苦你了。你坐下吧。」直美把托盤拿過來,走到娛樂室去,沒過多久,「他睡著了,嘴巴還張開開的。」直美說著,空手走回來。
The first death(最初的死亡)
「沙呂女,可以幫忙泡咖九-九-藏-書啡嗎?」直美說。
「伯伯,這個掉在哪裡?」
吃完之後,牧村提出比賽玩西洋棋的動議。撲克牌不見了什麼都沒辦法玩,所以他提議玩西洋棋的循環賽。
就算是田上老人,也不可能會知道牧村驚愕的理由,但他看到自己撿到的卡片已經讓他們震驚了兩次,會驚訝也是理所當然的。他一直看著牧村的臉,看他的表情就是想問發生什麼事,但二人的啞劇被餐廳內部傳出來的緊張尖叫聲打斷了。
直美聽到牧村的話,垂下眼睛沉默地點頭。然後她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帕,蓋在死者臉上。老人一臉茫然。三個人就維持著一樣的姿勢,宛如三尊石像一樣一直站在原地。被小小的手帕蓋住的沙呂女露出可愛的下顎,映照在他們痛心的眼中。橘要是看到這一幕會如何悲嘆呢?牧村無法不去想。
把聽浪花節而心生感動的行武留下,牧村和橫田他們走出大廳時,剛才出門去的直美回來了。她穿著水藍色的立領女衫,脖子上戴了水晶項鏈,既窄又長的裙子下面穿的是稱為鞍部鞋的皮鞋,這輕快的裝扮一言以蔽之就是可愛。她右手拿著一頂黃色的貝蕾帽說:「吃完飯啦?」
「怎麼了?怎麼了?」直美緊緊抱著沙呂女,但她只能從喉嚨深處發出像豬一樣的聲音,似乎已經無法說話。她的雙手用力握拳,痛苦到連脖子上的項鏈都扯掉了,細細的金色鏈子從右手的拳頭垂到地上。
「二十分鐘前出去的。他還真是釣魚狂呢。」
「你們還在那裡發什麼呆,牧村趕快去田上先生那裡拿鐵的洗臉盆過來!順便去娛樂室把行武叫醒,叫他去把橘叫回來啊。你們這樣焦躁是不行的,之後還要請你們把她抱到二樓去。橘?他今天早上說過,他走到上游的鶴橋那裡去釣魚了。你們快點去啊!」
「不過,你們喜好都不一樣。要泡三種才行。」她九_九_藏_書從架子上把盛裝細砂糖的罐子和牛奶壺拿出來時一邊發牢騷,因為愛國志士行武榮助照例不喜歡咖啡和可可,只愛喝日本茶。
沙呂女自認是咖啡通,不但會對別人泡的咖啡吹毛求疵,還連喝都不喝。就算來到這裏,泡咖啡仍然是專屬於沙呂女的工作。
「就是這裏啰,就這裏。」
田上老人走進來,和外出的橫田擦身而過。
「直美,你可以把這個拿過去嗎?我超討厭那個人的,就連走到他旁邊都會覺得不舒服。」
「早就吃完了。你快點去吃吧。」
「這時候要是老太婆在就好了,怎偏這麼不湊巧呀。」老人對旁邊的牧村自問自答。平常比一般人還要加倍冷靜的牧村,現在也一片茫然……
第二次痙攀使得沙呂女的身體弓起來,然後有一個東西從她的口袋裡掉出來,那是一把刻有姓名開頭字母M的小刀。
「什麼在哪裡?就在那裡啊!走到縣道上往右邊直直走下去不是有一家姓淵田的嗎?拜託,趕快去吧,你到路上去問人就知道了啦。」
「哎呀,是杜鵑嗎?」她說。
在這狀況下,男人們全都失了方寸,只能接受直美利落的命令,在她的喝斥之下左右移動。橫田早就跑出去了,田上老人站在門前惴惴不安。
「快點過來,快點!牧村!田上老人!快點快點!」直美不尋常的聲音讓他們慌張地推開門,沙呂女的手腳微微顫抖,呼吸簡直就要停了。直美緊緊抓住她的身體,不管自己披頭散髮,在半發狂的狀態下頻頻呼喚沙呂女的名字,但她已經毫無反應。牧村檢查她的肺,把耳朵貼在洋裝上聽她的心跳,再拿隨身小鏡子靠近她的鼻孔,然後一臉僵硬的表情轉頭去看直美和田上老人。
上面打了一行字:
橫田把那些東西放在桌上,「醫生在哪裡啊?」
橫田馬上對此感到很有興趣。兩個女生似乎不是很想玩,可是她們也沒有說不九*九*藏*書玩。正在聽浪花節的行武說,如果是日本將棋的話他就玩,西洋棋敬謝不敏,所以他們決定不理行武。
不久之後,橫田帶著醫生過來。時間是兩點半,在沙呂女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後約十五分鐘。
「哎呀,討厭啦。」直美有些氣喘吁吁地開玩笑說,然後就去洗手走進餐廳。其他三人也進來坐在餐桌邊,開始天南地北地閑聊,不過直美說她已經吃膩香菇了,所以幾乎沒怎麼動筷子。
和早上不同,午餐在愉快的氣氛下結束。橘早早離開餐桌,很快地走上二樓梳洗更衣,換上開襟襯衫與短褲,戴上奶油色的帽子之後走下樓來。然後他探頭看看餐廳裏面並打了聲招呼之後,一手拿著魚簍,肩上扛著釣竿,精神抖擻地出門了。從他的角度看來,和自己得到沙呂女這件事相比之下,那兩件不尋常的事,看起來只像是失敗者的悲哀掙扎。換句話說,那只是使他身為勝利者的優越感更上一層樓而已。即使是憂國志士如行武榮助,會故意說那張紙是殺人預告這種話,總歸還是因為嫉妒那些帥哥美女罷了。他只要一開口就是高談排外思想,並感慨現代的思潮。他因為自己大頭短腿的醜陋身材產生了自卑感,並因為身為男性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和漂亮女性說話而衍生出絕望感,然而他從高舉國粹主義的言論並眨斥年輕女性的風俗這一點獲得慰藉,雖然他本人沒有察覺到這些,可是橘早就看穿了,因此橘總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戲弄嘲諷行武讓他感到十分愉快,欲罷不能。用畢午餐的橘吹著口哨,在和平常一樣的時間外出進行釣香魚的日課,他現在的心境,搞不好比戲弄行武還開心。
橫田和直美注意到的時候,沙呂女的身體在發抖,呻|吟了一、二聲之後,她的雙手揪住洋裝胸口的部分並撕裂,隨後以仰躺之姿往後倒在地板上。
「哎唷,橫田你怎麼還在那裡慌成read•99csw•com一團,趕快去叫醫生來啊。啊啊等一下,把那紅色的小刀和項鏈撿起來,放在這個桌子上。」
田上老人好像沒注意到這點,「牧村先生,有這樣的東西掉在地上。」他從工作服里拿出一張小紙片。牧村覺得很厭煩地拿過來,他才看到一半,表情突然起了變化。
直美慢慢品味那杯可可,她那雙累得失去光輝的眼睛,一直盯著托盤看。沙呂女一手掩著嘴巴,靜靜地打一個哈欠,然後站起來走到窗戶旁邊,背對室內,透過玻璃看著院子里的菊花。過一會兒,不知是否因為霧散了天空放晴的緣故——
霧在接近正午時散了。那層籠罩在上方的沉悶帳幔,如同字面涵義一樣地雲消霧散之後,頭頂上高掛的是南國秋天的炙熱太陽,逼人的高溫使得之前的濃霧彷佛是幻覺一樣。像是被夢魘所擾的人,在黎明到來時鬆了一口氣后輕撫胸口般,所有人都仰望著爽朗的藍天並恢復了朝氣,綠風莊裡總算又聽得到男女們的笑聲了。在自己房間里寫明信片的直美,一邊說「要趕郵差收信的時間了」,連午餐也沒吃就出門往鎮上郵筒跑去。牧村也認為,如果那自稱是Z的人就在他們之間的話,在大家都吃午餐的時候獨自外出應該比較安全,他會有這樣的想法,一定是太陽的光芒太明亮的關係。
「我去泡。跟平常一樣嗎?」
牧村與直美不喜歡咖啡,只喝可可。
故事的進展好像有點慢。如果不快點推進到命案發生,急性子的讀者恐怕就要把書給扔了。要再快一點才行。
「現在這時候的天氣真好。」她喃喃自語地說,之後宛如在仔細聆聽什麼似地沉默了一下子。
現在秋天都已經要結束了,杜鵑不可能叫。應該是山鳩或其他的鳥吧,直美和另外兩人也都沉默著。牧村發出聲音移動騎士,橫田反射性地用左手抓著自己的後頸。兩人都進入攻防最高潮,全神貫注在你來我往的熱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