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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紋 第一節

三、家紋

第一節

「還是看著雪代吧。老年人過世,是無可如何的事。如果因此使孩子嚴重起來,那就麻煩。明天再看看情形吧。」
「是。老闆請您馬上過去一趟,差我來接的。是因為太太病況不怎麼好。」
「你還不睡嗎?」
市之助默默地踱到廚房喝水。
市之助望了望女兒。
果然是他,市之助想。
「你已經聽到了。是本家的老嫂子吐血。」
「知道了。如果病況不樂觀,等天亮后我也趕過去看看。可是雪代還在發燒,不太好辦。」
本家目前的主人名叫宗右衛門,與市之助是四代前同一個祖先,算是遠房堂兄弟。在「分家」來說,本家的事是最重要的。
「大約三十七度。」
「不用的,我在這裏等就好。」
「那,情形怎樣?」
元月十六日,此地仍屬嚴冬時節。
市之助好不容易才起身,是在過了約莫二十分鐘以後。他扒攏了火炭,收拾好火,這才解下了腰帶。今晚因為寺里有聚會,所以他穿著外出衣服。當他躺進把孩子夾在中間的另一床棉被裡的時候,時鐘響了九點。這一帶雖然有十四、五https://read.99csw•com戶人家聚在一塊,可是天晚后馬上就像深夜了。
市之助依然楞楞的。
「剛剛吐了不少血。醫生一直在打針。」
「外面冷,進來等等吧,我準備一下。」
「是。大約半個月前才被雇的。」
「明白了。還有你,是在本家幹活的?」
「什麼,本家?」
美奈子又把上身放回去。孩子的感冒使人擔心。
出門時,市之助這麼說。
市之助把剛脫下不久的外出衣服再次穿上。
「是哪一位啊?」
市之助從廚房回來,在火爐邊坐下,給漸熄的火添加了枯枝。他盤腿坐著,看熊熊燃起的火光。他開始吸煙,好像在想著什麼,也似乎茫茫然無所思。
「記得今年是五十七啦。」
市之助聽到是本家差來的人,馬上就從床里爬起來,是因為本家主人宗右衛門的妻子杉子因肺疾卧病已多時的緣故。最近以來,病況有增無減。聽到深夜來人,市之助第一個想到的也就是杉子的病。
「幹嗎?」
「嗯。」
美奈子幫著丈夫更衣說。
市之助想著對方的面https://read•99csw•com孔,可是他好像很客氣似地。把三角形的頭巾深深地戴在額上,還似乎有意地避著燈籠的光。
市之助想聽聽,可是敲門聲停了。
「報恩講」在開祖親鸞的忌日舉行。在東本願寺是陰曆十一月一日起到八日止,在西本願寺則改成陽曆,從元月九日到十六日開講,因此這地方是屬於西本願寺系統的。
市之助開始打鼾不久,被美奈子搖醒。
美奈子出到門外,提畫有生田家家紋燈籠的男子,戴著頭巾微微低了一下頭。兩個男人在闔夜裡,從窄路走過去。橘紅色燈光搖曳著漸漸變小。目送著的美奈子臉上,雪花飄落下來。
「有些地方絕少發生凶殺案,不過一旦發生,便多半成為無頭公案。這是因為由於信仰的關係,信徒們之間有強烈的共同防衛意識,很不容易打聽到消息。」
市之助今年四十一歲。妻https://read.99csw.com子美奈子還只三十年華,膝下有個五歲的獨女雪代。這時,美奈子躺在火爐邊的棉被裡,抱著女兒睡。
「今晚說不定趕不回來了。」
「嫂嫂幾歲了?」
美奈子想著本家的杉子。萬一她真死了,宗右衛門會續弦嗎?還只六十歲,不算多麼老。不過四十歲的老大以下有三個兒子,都娶了媳婦,也都有孫子了。本家有一大把財產,想娶一門續弦太太,該不會是難事。可是,這位續弦太太恐怕不會太好過吧。——美奈子想著想著,不久也被孩子的安詳氣息感染著,眼皮就重起來了。
市之助推開了大門,因為是農家,所以既無門燈,也未裝外燈,只有屋裡的昏黃燈光照到門口。那兒站著一個戴上頭巾,身披斗篷,提一盞燈籠的男子。首先映入市之助眼裡的是那隻圓形的手提燈籠上的「紋章」(圖案)。圓圈裡一隻鳳蝶,那是他們生田家的家紋。
「晚飯呢?吃過了嗎?」
「嗯。」
以上這些話,是一位主任檢察官,在談他的經驗的回憶錄里說的。
「這個時候,是幹嘛的呢?」
「幾度?」
九九藏書本家」也就是老家,在村子北東約二里的T鎮。在這一帶,生田家算得上是箇舊家,「本家」在T鎮經營農機與肥料的商店,從本家分爨出來的「分家」有七處,市之助就是其中之一。
外面漆闇里雪花紛飛。市之助覺得既是這種場合,也就不再勉強,連忙準備。美奈子聽著外面的交談,這時也起來了。
本家在T鎮做農具與肥料的生意,規模不小,夥計經常都有五、六個人。老資格的還好,新進的,流動性相當大。市之助以為這人也是其中之一。
他睜開了紅紅的眼睛。
「晚安,生田先生。」
美奈子動了動枕頭上的臉說。
「我就是市之助,你是從本家來的?」
看到丈夫市之助回來,美奈子睜開眼睛說。
「雪代的感冒怎樣了?」
是男人嗓聲。
「早點歇吧。」
「外面有人在敲門呢。」
「你回來啦。」
「是從本家那邊來的。請開門。」
孩子忽然哭起來了。美奈子哄了一下,馬上便又睡著了。
「還這麼年輕的,真希望她快好起來。」
美奈子又向仍然不肯從火爐邊起身的市之助說。火光映得他滿臉發紅。
https://read•99csw.com事農耕的生田市之助,從村子里的德蓮寺回到家,是在晚間八點半前後。報恩講的最後一晚,村子里的主要人物都會聚在一塊飲宴一番。市之助回來時,已經有幾分醉意了。
市之助關照了門戶后出到外頭。披斗篷提著燈籠的男子,仍然站在原來的地方。
事件在「報恩講」的最後一個晚上發生。時在元月十六日。
是森冷的晚上,美奈子顫抖著肩膀,關上了門,掛上了栓。在火爐上烤了烤手,然後脫衣縮進棉被裡,小孩一直在酣睡。
市之助撐起上身問。
美奈子撐起了上身問。
抬起頭一看,掛鐘上指著九時四十五分。就在這時候,拳頭敲擊門板的聲音揚起。
——這裏,正是這麼一個地方。
「你出去后,請安西先生打了一針,可是燒好像還沒有完全退。」
市之助起來了。
「在寺里吃了,不餓。」
附近有親鸞往北陸路巡錫之際逗留過的極具紀念意義的「吉崎御坊」。距離這吉崎東北方大約三里處有F村。不遠處還有起自吉崎的「柴山瀉」——是一個細長的湖。注入此湖的T河,從山谿出到平原的地方,即有F村。
市之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