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蟻穴
第三節
須賀以不耐煩的動作，將指尖指向稻邊。
須賀把手上的耳罩朝稻邊扔去。
「放心，算不上什麼大事。只是想問一下。」須賀對著稻邊的方向說。「大前天，周五晚上，十一點左右至隔天早晨有……的傢伙。」
「可是，稻邊自己卻說，那個時間，鳥羽，他『好像在自習室看到』你喔。」
稻邊聽命行事，娃娃臉中央的眼睛好像瞪得更大了幾分。眼眸細細游移。聽覺被奪走後，相對地，會拚命想透過視覺收集情報。
「聽過。」
「做了虧心事的人，光是塞住耳朵，就會立刻慌慌張張。」
「他似乎連時間都記得很清楚。他說當時正好午夜十二點，所以絕對不會錯。」
「你們從下星期起，也要開始用實彈了。趁現在多握握啞鈴。填了子彈的槍，首先就會以重量壓倒你。」
須賀巨大的臀部一半放在射座的桌上。纖細的桌腳，好像隨時會發出哀號。
午餐時還很嚴重的背肌發熱與股關節疼痛，隨著現在接近射擊訓練場，幾乎再也感覺不到。
今天沒有外出，一直在訓練室流汗。要駕馭白摩托車那種大型機車需要有基礎體力。所以不能停止跑步。如果想讓引擎聲響起，必須先好好傾聽自己的腳步聲。說來諷刺，但那也正是摩托車有趣之處。九_九_藏_書
——不對。
*
那個回答沒有被吸音板吸收，在說出口后一再在耳邊迴響。
從斜後方看須賀的臉，他似乎在冷笑。耳罩——須賀或許就是為了用這個小道具，才會選擇這個場所而非柔道場。
「鳥羽，我聽說你是這小子的死黨。」
邁步跨入橫向一字排開二十座靶子的覆罩式訓練場。
說著，砰！像小孩一樣模擬射擊聲后，須賀拿下耳罩。被他拿在手上，看起來就像切成兩半的黃桃之間，夾了一塊黑色蛋糕。
因此，我平時就把重點放在跑步、背肌、深蹲運動，自己設計內容，不斷訓練。這項訓練內容，平日是做三套，假日我規定自己要加倍。相當吃力。不過，即便是累癱的時候，聽到旁邊的人跑步的呼吸聲、跑步機的運轉聲、肌肉訓練機的金屬聲等等，我就會萌生鬥志，覺得自己還能繼續撐下去。
他開門。
他以
九*九*藏*書眼神問稻邊。稻邊也以眼神回答：「那可不是唬人的。只要看臉，大致就能判別有沒有犯罪。不過，再多費點工夫也行。」
「不過，也不用太害怕。上課就得開開心心。比起槍靶，更要仔細看別人的臉。常聽說一握住方向盤就會性格大變，其實握住手槍也一樣。」
「不。我不能。因為，我沒有看到他。」
「是誰？」
「所以就算你替稻邊的不在場作證，也沒啥價值。不過，好歹還是得確認一下。——怎樣？你要替他作不在場證明嗎？」
漏聽了一部分。他朝須賀的背影反問：「對不起，請再說一次。您說有什麼？」
他已無暇在意肌肉酸痛。為何會被叫來？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與其為全身酸痛愁眉苦臉，還是先搞清楚那個更重要。
的確。
「你上課應該聽過吧？偵訊時要仔細看對方的表情。」
「那個，」鳥羽潤唇，「請問到底有什麼事？」
不會吧。每一樁都想太多了。
這個星期三，第五堂課，又是救難訓練。這次是陸上救難。好像是要從瓦礫中救人。為了避免上次在泳池的那種失誤，我要充分發揮鍛鏈出來的肌肉，好好上課。https://read.99csw.com
鳥羽從正面直視眼睛瞪得比剛才更大、正與不安格鬥的稻邊。不假外出的嫌犯不是他。若是十九日深夜，稻邊明明待在自習室。自己親眼看到的所以絕不會有錯。要把指紋留在圍牆，其他學生也一樣有很多機會。
不過，與持久力同樣必要的，還有一個。那就是肌力。尤其是背部的。這裏如果沒有練出足夠的肌肉，就無法操控笨重的車身。還有，摩托車是以雙膝夾住油箱來駕駛，所以股關節的強化也很重要。
「有個偷溜的傢伙。」
六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開門之前，先調整呼吸，從口袋取出紙片。須賀教的是柔道。所以他本以為是否把柔道場和射擊場搞錯了，但傳令的學生遞來的紙條上的確寫著「射擊場」。
「要看清楚射擊時機、射擊地點、射擊對象。」
是上周未經宿舍舍長許可便去自動販賣機買果汁的事被發現了嗎？
偷溜——他聽說這是指不假外出。
柔與劍https://read.99csw.com。道字上面冠的那個字雖有不同，但在學生面前被狠狠擊中顏面，的確會讓武術專任教官很沒面子。雖說是半帶好奇加入的須賀自己的錯，但依他的個性，想必不會悶不吭聲地就此放過。
鳥羽把手指搭在領帶結上。稍微拉松。
「我現在不就正在查嗎？不過，已經有嫌疑犯了。鐵絲網圍牆的門不是有把手嗎？從那邊探指紋后，發現是這傢伙的。」
「射擊實彈時，有些傢伙從語氣到個性都會判若兩人。平時溫順的傢伙特別會這樣，想想還挺有意思的。八成是忽然以為自己變強了吧。——對了鳥羽。」
起床時全身痛得要命。當然，晨跑也格外吃力，昨天在肌肉訓練室太逞強了，他很後悔。
——到底是叫我們來幹嘛？
吞下一口黏稠的口水后，鳥羽走出本館，進入射擊訓練場。
這裏的天花板與側壁裝了防止跳彈的加厚合板。也兼作吸音板，所以須賀的聲音幾乎毫無迴音。
「真令人懷念。我當然也不是只會練柔道。十年前我也在這裏被劈哩啪啦操練過。但我一發也沒命中靶心。所以不知被揍過多少次。」
「是。」
他匆忙小跑步經九*九*藏*書過手槍保養室、講義室、影像射擊室前。接著經過空氣浴塵室的雙重門前，在建築物最後方，通往大射擊場的門前站定。
還是上個月，不小心把國旗的正反面折反的事？
須賀將橡膠制槍口對準十五公尺外的槍靶。
鳥羽凝視稻邊的眼眸，數秒之後將視線移向地板。
但是，現在已顧不了那個。
什麼理由？該不會是兩周前那個早上的武術練習吧？
或者，是入學前的說明會上頭髮有點過長？
鳥羽一邊對須賀的話頷首，
須賀朝他轉過身。橡膠槍口也一同移動。
那麼，這是擺明盯上稻邊了。須賀剛才說的內容不過是莫須有的罪名。肯定是另有理由，讓他把稻邊當成靶子。
——我也不知道。
是稻邊。
須賀體重超過一百二十公斤的龐然巨體，站在某個射座。兩耳戴著耳罩。右手拿的，是手槍射擊教官示範時用的橡膠制模型槍。
鳥羽的眼睛捕捉到的，不只是須賀。大塊頭旁邊，還有一人——這個是學生——站著。不，如果看那僵硬的表情，與立正不動的姿勢，應該說是「被罰站」更正確。
「戴上。」
那麼，副班導須賀這樣傳喚自己的理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