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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陰差陽錯難提防

第四章 陰差陽錯難提防

「所以,我一直不討他們喜歡。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總是牽著我的手,走廊上喊我哥哥。『阿初,阿初,回房了。』我母親那個時候很疼我們。」
「很重要嗎?這好象是我的個人隱私。」
「現不疼了?」
「一百塊,不加了,干就干,不幹就……」
電話鈴聲響起。
「四點半。」
「我?」慕次一摸|胸口,臉色大變。「我的錢包沒了。」
站接待處的服務生從玻璃窗中,看見慕次離開后,撥通了一個電話,說:「商船啟程。請求護航。」
「錢沒關係,不過有很重要的東西夾裏面。」
「謝謝。」慕次把箱子重新提起來,所幸箱子牢固,沒有散架。
「你認為呢?」
慕次看著這關閉起來的一扇門,彷彿看見自己陷入了一片沼澤,這片沼澤無邊無際,最糟糕的是,沒有一扇可以奪路而逃的門。
一個孟浪的大漢猛地從人堆中衝出來,直直地撞慕次懷裡,慕次因為全無提防,被撞得七葷八素的甩出人群,手裡的箱子落了地,整個人又壓了另一個旅客的腿上,那旅客略打了個踉蹌,就穩住了身形。
中國,上海,1931年3月16日。
「錢多嗎?」
「你還有什麼想法嗎?」老余很關切地看著他。慕次知道,他希望自己能表個態。於是嚴肅地鄭重地說:「我一定完成任務。爭取早日畢業回來,和你並肩戰鬥。」
老余打開門,隨手關上了門。
「謝謝。」
「想什麼呢?」杜旅寧問。
「畢業后怎麼聯繫?」慕次問。
「不行!」
「那裡是最前線。」老余平靜地說。「這件事是組織上經過深思熟慮后,研究決定的。通過內線直接將你錄取,希望你儘快到校報到。到校以後,你必須遵守校規,爭取以最優異的成績畢業。組織上希望你能夠由此路進軍敵人的心臟,長期潛伏他們的核心部門,獲取更多更準確的情報。校期間,你不要和任何人聯繫,包括你的家人。我們將偽造一份你去英國銀行總行實習的文件寄給你父母。所以,為避免節外生枝,你不可以寫信、打電話給他們。你聽明白了嗎?」
黑暗,黑暗的巷道里沒有光亮。慕次耐心地走狹窄而蜿蜒的黑色https://read.99csw.com巷道里,他小心翼翼地尋找光明,一層一層厚厚的牆壁從他的視線里延伸出去,一圈一圈奇異的黑影包圍他的左右,他很窒息,很恐懼,他想掙脫這一切黑色的枷鎖。於是,他開始奔跑,狂奔,吶喊,直到沖向黑色的羅網。那網子很高、很厚,他無法穿越,他求救,沒有人答應,他意識到這個空間只有自己一個人存,他開始感到恐怖,他發現高空中有一把巨型剪刀從網子的空隙處狠狠地朝自己戳下來——他驚叫了一聲,從睡夢中醒來。
「讓我猜猜是什麼。」
「星期天的午餐」雜誌是一本類似黃色|小|說的雜誌。所以,當杜旅寧自報家門后,慕次和榮初都有點意外。杜旅寧顯然發現了二人的面目表情,於是說:「想哪裡去了?我是這家期刊的『特級校對』,只管刻鋼板,其餘,一概不問。」
「拆開看看。」老余神秘地笑了笑。
看報的榮初突然大喊起來:「無獨有偶,無獨有偶。我告訴你們啊,今天報紙的頭條是:公開不等於透明。哈哈……」隨著榮初的大笑,慕次側過身子和榮初搶報紙,杜旅寧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雙方同時掛了電話。
「看來,你父母很愛你這位死去的哥哥。」
「你這樣講話太不厚道。應該叫:准不良刊物。」慕次幫杜旅寧說話。偏偏杜旅寧不買帳,「不良刊物怎麼了?你敢說你從來沒有看過?」杜旅寧理直氣壯地說:「這『情|色』二字,猶如電光火石,難寫難描。真正的源自生活,源自生活的本色魅力。」
軍統特務?
電話中傳來一個沉穩的女人聲音。「護航艦已經出港。一切正常。」
「哦,對。」慕次打開皮夾,眼光一暗。什麼都,獨獨少了那張: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錄取通知書。
慕次站甲板上抽煙,杜旅寧走過來,慕次散給他一支煙,並替他打燃打火機。杜旅寧護著火苗,就火點燃香煙。
「蘭心西餐廳」的時鐘指向下午三點四十五分。
「不過就是一張油印的紙,杜兄刻張鋼板應該不成問題。」
榮初一仰脖,說:「算你說對了,正是有兩位小公子都叫榮初。」
「不知九-九-藏-書道!」楊慕次埋頭吃蛋糕。
「五十塊。」
赫然入目的哪裡是什麼油印機,而是一台嶄新的美國造發報機。做為掩護的一大疊油墨印刷的小報鋪蓋上面,依然散發出濃郁的墨香……
「那不行,這麼貴重的油印機器,弄壞了,豈不可惜。」慕次笑著說。
楊慕次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窗外。
「那就把它找回來。」
「我姓杜,杜旅寧,報館工作,你呢?」
「沒,沒什麼。」慕次掩飾地笑笑。「你從哪裡得到的?」
汗,順著額角淌下來。
「兩百塊。」
榮初不依不饒地說:「是『情|色』刊物的『特級校對』吧?」
「什麼意思?」
慕次促狹地一笑:「守著金礦,怕沒有錢花?」
老余將水果刀遞給楊慕次,說:「生日快樂!」
「去蘇區的船票?……需要印發的傳單?……新密碼?……急需兌現的過期匯票?」慕次一邊說話,一邊審視著老余閃爍不定的眼神,突然笑起來,不過他笑得很含蓄。「讓我來看看謎底是什麼?」慕次打開信封,從裏面拿出一頁紙來,隨著目光的鎖定,慕次的笑容僵住了。顯然,這是他事前毫無預見的。這張紙上寫的是: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錄取通知。
楊慕次熙熙攘攘的旅客人流中有序地行進,站口處彷彿一個打開了的悶肉罐頭,空氣因不流通而讓人感到污濁和窒息。
不可以這樣。慕次狠狠地心底罵自己。決不能這樣。他需要儘快調整心態。慕次從床上起來,到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洗臉,使自己清醒了一下。
這時,檢票口已成蜿蜒的長龍,彎曲的人行向蛇一樣向前蠕動。慕次用力將大木箱拎起來,自己的皮箱就拖著向前滑,他一邊排隊一邊等待那位仁兄再次出現。
「去哪裡?」
杜旅寧的船票訂的是中等艙,慕次的船票是上等艙,杜旅寧的行李根本擠不進去,慕次提出跟他換艙位,他又不好意思答應。兩人找到船上一位管事的,慕次給了些錢,把兩人的艙位都換到頭等艙六號房間。
他打開信封,裏面是一張去杭州的船票和杭州警察學校的地址,他看了看船票上的時間,時間所剩無多,他必須馬上出發。https://read.99csw.com
「說來慚愧。是一家小型報館,主辦『星期天的午餐』雜誌。」
到了傍晚時分,船到嘉興靠岸,大約要嘉興停留一夜,三個人上岸去吃飯,找了家價廉物美的小餐館坐下,彼此看看新聞報紙,討論一下時局,說說笑話,開開玩笑,讓可口的美味佳肴充分消化開來。
「你不會告訴我,榮家有兩位小公子都叫榮初吧?」慕次半開玩笑地說。
「感興趣而已。你不願意回答可以拒絕回答。」
「你今天幾點鐘上班?」
「什麼意思?特種警察人員?」慕次非常緊張,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因為他知道所謂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實際上就是軍統特務培訓班。一旦進入軍統,意味著慕次將以軍統特務的身份長期潛伏敵人的內部,從而失去到蘇區的機會,想到這裏,慕次有些按捺不住了。「這不太合適,老余,我們,我們再商量商量。」慕次懇求地說:「我希望去前線。」
「那你可要趕緊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慕次不時拿出懷錶來看……
慕次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船艙,他把裝有油印機的大木箱拖出來,木箱是上了鎖的。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回形針,把回形針伸到鎖孔里,慢慢地捻動,可是被彈簧頂住了,他使力氣壓了壓,不成功。他把回形針從鎖孔中拿出來,又掏出一隻發卡,將發卡伸到鎖孔里捻動,這一次,輕而易舉的,鎖開了。
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
「今天晚上可能會有暴風雨。」
老余滿意地露出微笑。
「還有身份證,報名表……」
「找不到怎麼辦?」
「去你的吧。」慕次把報紙當武器砸過去。
「你等著,替我看著行李。」那人不等慕次答應,就朝站口檢查處跑去,很快消失慕次的視線里。
「你怎麼樣?」被自己碰到的旅客是個身穿洋裝的紳士,大約三十歲左右,正伸手去扶慕次。慕次眼冒金星的爬起來,樣子十分狼狽。
侍者送上一個大蛋糕,躬身請客人享用,然後,有禮貌地退出房間。
頭等艙六號房是一個三人間,裏面已經住進了一個青年人,此人是一個十分英俊帥氣的男人,他叫榮初,九九藏書自稱是上海葯業首富旗人榮家的小公子。他面色紅潤,充滿朝氣,說話簡潔明快,笑起來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杜旅寧和慕次進門的時候,他就上竄下跳的幫忙,活像個「人來瘋」。慕次和他一起,感覺自己就象是濕潤的空氣里滲進了新鮮的水,興奮起來。象這樣的短途旅行,遇到言語投機的旅伴,也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為什麼不來?難得你『鐵公雞』肯出血。」楊慕次靠著玻璃窗坐下。
「你說,一個學生要是丟了錄取通知書,應該怎麼辦?」
碼頭上,汽笛長鳴。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
「什麼?」
老余看見他進來,笑著放下手中的「新聞報」,說:「還以為你不來了。」
慕次喜出望外地說:「是的。謝謝你。」
「你想偽造一張錄取通知書?」
一刻鐘后,一身學生裝束的楊慕次離開了小旅館。
杜旅寧笑笑。「犯法的事我不做。」
一陣刺耳的警車聲掠過兩人的耳膜。
「聞一下味道就知道了。」
那人突然停下腳步,問:「你怎麼知道是油印機?」
「你真行。」那人又提醒地說。「你不看看,你皮夾里少了什麼沒有?」
慕次的眼睛停留茶几的日曆牌上,今天是3月17日。
楊慕次,上海金融界大亨楊羽柏的長公子,中共地下黨黨員,中共特科情報員,代號「飄風」。曾留學日本,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日本東京大學金融管理系,現一家英國銀行工作。老余,公開身份是「財經新聞報」記者,中共地下黨黨員,中共上海站交通員,代號「時雨」。
「是這個嗎?」那人滿頭大汗地跑出來,手裡揚著一個黑皮夾子。
「巧了,我也是去杭州出差的。」
「畢業后,登尋人啟示,口號是林潭先生。」
「什麼意思?」楊慕次用餐巾揩凈了嘴。
「豐匯銀行的少東家呀,還不趁機巴結巴結。」
「三百塊。」榮初說。
「為什麼?」
慕次接聽電話,是旅館服務生打來的,說樓下有人給自己留了一封信。他穿好衣服,迅速跑下樓梯,拿到信后,返回自己的房間。
楊慕次仔細觀察了一下左右,輕輕推開了雅間301室的房門。一股濃郁的奶茶香氣撲面而來。
「你看看身九*九*藏*書上少了什麼東西沒有?」旅客關心地問。
「成交。」榮初一邊說一邊向船尾跑去。「老杜!我有事找你!」
「你可能猜不到。」
當慕次小心翼翼打開箱蓋時,他驚呆了。
「謝謝啊。你貴姓?哪裡發財?」
榮初笑笑,說:「這不是什麼秘密。」
「生日禮物。」老余將一封信放桌上。
「很重要嗎?」
「什麼事情這麼嚴重啊?」榮初不知什麼時候蹦了出來。杜旅寧不搭腔,向船尾走去,慕次走近榮初說:「你能不能替我拖住他半個小時?」
第二天清晨,風和日麗。
一場歡宴喧鬧中結束。
「行不行?」
「楊慕次,失業人員。」
「我有個哥哥,我和他是孿生兄弟。」楊慕次並不避諱家事。「他死了。」
「到杭州找工作。」
「明白。」慕次回答。
新的戰場,也是最前線。
「好,祝你一路順風。」老余站起來。「我先走。」
「為什麼?」
「為什麼你家裡從來不為你舉辦生日宴會?」老余邊吃邊問。
那人順手把木箱接過去,說:「不好意思,讓你幫我拿行李,你可以把這個箱子推著走嘛,省力啊。」
兩個人邊走邊談,徑直走上了船。
「船票?」
「很棘手。」
「我有一個同鄉站台做警察,我請他幫的忙。」
原來自己一家小旅館的房間里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他想起來了,為了避免麻煩,他昨天沒有回家,直接街上買了些日用品,按規定入住這家不起眼的小旅館,等待命令。由於身心疲倦,他睡得很死,做了噩夢。
無聊的等待中,慕次開始觀察那人留下的行李,這是一個捆紮結實的大木箱,有一股濃濃的油墨味道從箱子里瀰漫開來。
「杜先生,哪家報館做事?」榮初問。
「登尋人啟示,口號是林潭先生。我們看到尋人啟示后,會主動和你聯繫。你重複一遍。」
「怎麼了?少了很要緊的東西嗎?」
「噯,這是什麼?」慕次突然被報紙的另一則消息吸引住了。「上海葯業首富旗人榮家的大公子榮升,即將回國。據可靠消息稱,榮家另一位神秘公子榮初,已英國獲得醫學博士學位,不久,將隨其兄一道回國。將隨其兄一道回國?」慕次和杜旅寧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了榮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