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是什麼專業畢業的？」

「大家有緣同坐一條船，好聚好散。」榮初不知怎的，覺得屋裡的情形很詭異，突然從嘴裏冒出這句話來。

「你怎麼看？」

「信不信由你。」

「日本東京大學金融管理系。」

慕次點頭。

「你的錄取通知書？」

「說話呀。」

「都聽見了？」杜旅寧問。

「錄取通知書？」

「老杜，我跟你說，我這塊懷錶是真金的，你買了絕對不虧。老杜，老杜……你等一下。等一等。」

「是『上海7號』所提供的楊慕次家庭材料，我已經委託我們日本東京的線人替我們調查楊慕次國外的所有材料。大約一個星期後，我們會得到一份有關楊慕次身份的完整分析報告。」

「證件和介紹信。」

「你姑且言之，我姑妄聽之。也許我們要等你新一輪調查報告回來以後，才會有第二次真正的談話。」杜旅寧頭也不回地把手一抬，指著門說：「出去！」

解散后十分鐘，慕次被一位李教官直接帶到了學校訓導處，慕次被告知，杜旅寧要見自己。

「因為我會開鎖。我私自動了您的私人物品。」

「一個上海大銀行家的少爺，也會勤工儉學？」

「人不知而不慍。」

「是的，處座。」

「沒有！」

「姓名？」

「為人謀而不忠乎？」

「什麼專業？」

船到杭州，三個人杭州站分手，互相握手道別，總算是「好聚好散」。

而楊慕次卻絲毫沒有參与這次過激行為，他軍訓之餘，一心一意地跟著俞曉江學習接收密碼和拆卸、組裝電台。直到有一天，他無意中聽見了一對情侶同學的對話……

「傳不習乎？」

此刻，窗外隱隱有雷聲傳來，杜旅寧猛地拉開窗帘，天空陰雲密布，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我為什麼要誣陷你？你初來乍到，我跟你還很陌生，我為什麼不誣陷別人，而偏偏要誣陷你？你給我一個理由。」

「有！」

不能節外生枝！

他站學校操場現搭就的講台上，高昂著頭，穿一身筆挺的軍裝，戴一雙雪白的手套，眼睛很冷，臉上顯得很嚴肅，沒有多餘的表情。

「我rｅaｄ.99ｃsw.ｃom，我的錄取通知書半道上遺失了，真的很抱歉。」

「請諸位新同學到教導處領取軍裝，半個小時后操場集合待命。請諸位新同學到教導處領取軍裝，半個小時后操場集合待命……」學校的廣播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內容，同學們領隊老師的帶領下，前往教導處。

「說得好！」杜旅寧順著桌子走過去。「但是，有一件事情我還沒有想通。你說你是日本東京大學金融管理系畢業的，我們也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是日本東京大學金融管理系畢業的，那麼，問題來了，難道財經專業也教人鈕門撬鎖？回答我！」

「是，處座。」

卡車裡全是學生模樣的人，大家都不大講話，慕次趁著這個空隙，仔仔細細把這兩天來所發生的人和事想了一遍，認真梳理每一個與自己密切相關的環節，到底哪一個環節出了錯？

「與朋友交而不信乎？」

辛麗麗出示了她的證件和介紹信，慕次看見老師審核完畢后，遞給辛麗麗一個蓋過鋼印的特別通行證，告訴她：「第二輛車，情報組。」

「什麼時候到的？」杜旅寧再問。

辛麗麗拖著行李，順利通過關卡。輪到了楊慕次。

「辛麗麗。」那女子答。

「電訊班。」

慕次遞上證件。

杜旅寧甩手一拳，結結實實地招呼到慕次臉上，慕次腳步不穩，整個人被摔地上，但是他的身子卻象受到彈簧反彈一樣，一躍而起，紋絲不動地站杜旅寧面前。

「什麼？」

與此同時，通往杜旅寧辦公室的另一道門被推開，軍統局少校女特務俞曉江手裡拿著一本卷宗走了進來。她相貌平常，眉宇間透著精明，是那一種喜怒哀樂都不會被人輕易察覺的人，也是那種一紮進人堆里就找不到蹤影的人。

楊慕次加入到了排隊的行列，他前面站著一個女子，大約二十歲出頭，容貌秀麗，亭亭玉立。很快，他們靠近了負責報到的老師。

「我日本讀書的時候，曾經一家鎖具廠勤工儉學。我不僅學會了開普通的家用鎖，而且會開保險柜。」

「楊慕次。」

「你叫楊慕次。」

是榮九九藏書初嗎？沒有理由，因為自己遇到他時，這張表格就已經遺失了，換句話說，榮初根本不知道這張表格的存。

門開了，慕次悠閑地躺床上看報紙。

「沒有去看看街景？」

慕次觀察了學校內外的布置，這裏崗哨分散校園四周，每一個崗哨都佔據著制高點，警衛荷槍實彈，戒備森嚴。學校的牆外密布著鐵絲網，乍一看上去，這裏更像一個監獄。他們這群手無寸鐵的學生，就像是一群戴上隱形手銬腳鐐的「旅客」。但願，他們的旅程不要太長。

這時，崗亭里電話鈴聲響起來，有警衛叫負責報到的老師去門口拿一份文件，那位老師走出了崗亭，過了一會兒，老師回來了。

「學而時習之。」

「謝謝，老師。」慕次拖著自己的行李經過了關卡，第一輛卡車前，他的行李被告知暫時由學校監管，等於暫時沒收。單手利腳的慕次被人送上了第一輛卡車。

遠處山澗高大的翠木幾乎要遮住杜旅寧遠眺的視線。

半個小時后，兩個小組大約一百多人著裝整齊地站了空曠的操場上，教官們也列隊以示歡迎。

杜旅寧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地笑容。「怎麼？看報紙還戴著手套啊？」

慕次沒有回答。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楊慕次的頭腦突然變得異常清醒了。

「金融管理。」

「讀過。」

杜旅寧掃視了全艙上下，冷冷地說：「快到目的地了，早點準備吧。」

「歡迎新同學，來到我們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杜旅寧帶頭鼓起掌來，操場上響起一片附和的掌聲。

一聲「立正！」的口令中，楊慕次看見了杜旅寧。

是杜旅寧？一個曾經遺失的皮夾，一個同船的旅客，一台嶄新的美國造發報機，甚至是一張高深莫測的臉？模糊的線條已經勾勒出了清晰的畫面……

楊慕次根據手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了杭州警察學校，他校門口諮詢了警衛，警衛請他到第三大道警戒處去報到。

「七分校，哪個班？」

「沒有。」

「報告！行動組學員楊慕次奉命前來，請老師訓示。」

一石激起千層浪。學生們的憤怒是可ｒｅａｄ•９９cｓw.cｏｍ想而知的，他們衝擊了學校的教導處，教師和學生雙方發生激烈衝突，鬧到最後，由槍聲來解決事態。

慕次這一次沒有逞強，他停頓片刻，才慢慢爬起來。「對不起。」慕次說。

「我是七分校轉調過來的。」

「沒有。」

「對。」慕次回答。

「不是！」慕次堅決否定。

「證件。」

「你想幹什麼？」

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的真正校址一片叢林密布的山野，學校活象一個洗澡盆，四面環山。兩輛大卡車一路顛簸而來，進入學校后，慕次等人紛紛跳下卡車，主動幫助女同學下車，多半連抱帶拉，有些同學因漸漸認識而開始嬉笑，氣氛活躍了許多。慕次注意到同車的學生中，有兩人象是一對情侶關係，他們寸步不離的走一起，臉色很凝重，沒有一絲笑容。

杜旅寧輕輕鼓了鼓掌，以示欣賞。「知不知道，你與其他學員的不同之處哪裡？學而時習之，他們是來學習的；傳不習乎？你是來溫故而知新的。不是嗎？」

「你誣陷我！」

「沒有去逛逛印刷廠？」

「姓名？」老師問。

杜旅寧笑起來。「讀過『曾子語錄』沒有？」

是老余的人一直暗中保護自己？替自己找到了這張「錄取通知書」嗎？不會。自己自從拿到這張表格，跟老余的上、下線關係就算暫時結束了，沒有極特別的特殊情況，自己和老余是不能有任何接觸的，這是紀律。

「沒有！」

「不知者不罪！」

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你駕輕就熟！」

半分鐘的考慮后，他戴上了手套，他讓自己冷靜下來。先把木箱四方左右的邊沿擦拭了一遍，然後井井有條地放置好一大疊油墨印刷的報紙，關上箱蓋，最後上鎖。再讓木箱歸位。剛剛做完這些事，他就聽見了門外的腳步聲和榮初的說話聲。

「沒有去偽造文件？」

「今天中午十二點。」慕次答。

「可是你已經做了。」

是上海站台處的警察幫的忙嗎？也不大可能，因為如果是警察得到這張表格，會直接放到「旅客失物招領處」，至多替自己寄過來，而這張「錄取通知書」是和自rｅad.９９csw.cｏｍ己同時抵達杭州的。

這是明知故問。「我跟老師您同船到岸。」

兩個小時后，載滿學生的大卡車緩緩駛出了杭州警察學校的大門，命運會將他們送往何方？大家都不得而知，只有慕次知道，他正往自己作戰的最前線開拔。

「犯法的事我不做。」

「你的錄取通知書已經送過來了。」老師手上的文件正是楊慕次的錄取通知書，這的確讓慕次吃了一驚，細心看去，的確是自己曾經遺失的那張表格，於是，心中更是雲里霧中，昏騰騰地看著老師發給自己一張特別通行證。

杜旅寧毫不客氣地迎面又給了慕次一次重擊，這一次不等慕次反應過來，又補了一拳，慕次再次被打翻地。

「老師！」慕次的手按了桌面。

「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到凌雲始道高。」杜旅寧說。「楊慕次如果沒有問題，那麼，這個學生，我親自帶。」

「什麼時候到的？」杜旅寧問。

第三大道警戒處停著兩輛矇著黑油布的大卡車，到處是持槍的警衛，有許多和慕次一樣的新生依次進行登記，並回答老師的詢問。慕次看見凡通過報到處老師審查過的學生，紛紛登上那兩輛矇著黑油布的大卡車，誰也不知道車裡面裝了多少人，這些人將往何處去？

「評價很高。」杜旅寧點燃了一支煙。「手裡拿著什麼？」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兩個字：學習！你們到這裏來的目的是學習。學習的宗旨是為了將來更好的工作，更好的服務於社會。有朋自遠方來，人不知而不生氣。也就是說，這裏，不需要任何知名度。越是默默無聞，越是善於滲透和隱蔽。」杜旅寧陰沉的目光掃蕩全場。「不過，我要提醒大家，這裏不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學校，它也不是一般的軍校，它是一個秘密的全封閉的『諜報』學校！」人群中有人發出不安的驚呼。「我就是這所學校里的最高執行長官，軍統局情報處少將處長杜旅寧！這裏，我的命令就是鐵的紀律，你們必須無條件的執行，戴局長授權本人，這裏，九九藏書一切手段均可使用，以維護一切鐵的秩序，這裏的一切一切我說了算！」杜旅寧看見了楊慕次。「當然，這需要你們全面的配合。我要提醒一些居心叵測的人，不要試圖挑戰我的權威，干擾同學們的學習。任何對我的命令陽奉陰違的行為都將受到嚴懲！不管他是誰，無論他的後台有多硬。鑒於這是一座學校，大家也都是學生，所以，這裏，所有的教官、包括我，都是你們的老師，你們以後直接稱我為老師，就可以了。我的話完了。大家如果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下來以後可以找任何一個教官談話，包括我內。解散。」

「回來了？」慕次很客氣地打招呼。

慕次意識到自己正犯著一個嚴重的錯誤。不可饒恕的錯誤。

「你上第一輛車，行動組。」

「是！」慕次出去了，順手關上了門。

「應該說他有完美的涵養和堅強的毅力。」

「對不起。老師。我無意觸犯您的尊嚴。」

慕次沒有回答。

一霎那，左右四周圍上來荷槍實彈的四、五個警衛。慕次的手收了回來。「我無意冒犯。」慕次解釋說。「我的的確確遺失了那份表格，如果我今天不能如期報到，我將露宿街頭，因為我口袋裡已經沒有錢了。請您務必幫助。」

「有朋自遠方來。」

「為什麼不回答？是不能回答？還是根本就無法回答？我們這一行你已經學過了？那你為什麼還要來？」

慕次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和最佳的應對，但是，當他真正走到杜旅寧的辦公室的時候，他意識到也許自己要尋求新的途徑來脫困，因為這個房間太黑暗，那厚重的落地窗帘關住了所有的春光，慕次可以近距離的感覺到杜旅寧身上的殺氣，殺氣太重了。

「避重就輕。」

暴風雨真的來了。

「那麼，你的錄取通知書還沒有找到之前，我不能放你進去，非常抱歉。下一位。」

特訓班為時一星期的超負荷急訓中，有許多學生體力不支病倒了，問題是這裏受訓的學生沒有資格享受病假，於是，有一名女學生即將結束的殘酷軍訓中溺水身亡了。

慕次不說話了，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索性把報紙蓋臉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