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牽絲攀藤一條線
她一定是預先準備好了一套動情的動作，哀怨纏綿的情話，她渴求你的愛，你的溫暖，她一切一切的表演正好滿足了你的虛榮心和潛藏體內的欲|火。
直到有一次，父親從德國經商回來，他送給姨娘一雙美麗的水晶鞋。我很嫉妒，我幾次向她討要，她卻不肯給我，她說這是「愛」的禮物，她說她要永遠珍藏。
「你不可能不知道！一夜之間，一夜之間真夫人變成了假夫人，彷彿真古董換成了舶來品，天長日久，能騙過我的父親嗎？不可能。最親密不過夫妻，容貌可以通過醫學手段來完成，她可以整容，整到以假亂真。可是，只要父親一碰她，真假立辨。怎麼辦呢？他們來的時候早就醞釀好了整個犯罪過程。他們需要一個幫手，不，應該是需要一個幫凶。他們選中了你。這個假『徐玉真』的確給你下了葯。她要跟你做交易。用她骯髒的肉體來交換你對楊家的忠誠。她成功了。」
姐姐精心策劃了二十年的陰謀，出錯了。
一個母親會殺死自己親生的骨肉嗎？
我記得，姐姐是這樣描繪我的生母的，她說：我們的父親因為精通洋務，很受太后的賞識和寵愛，所以，我曾蒙恩詔金門獻舞，我十六歲那年，母親生下了一對雙胞胎，我親愛的弟弟們，你和阿次……來到了這個充滿光明、又暗藏黑暗的世界。
因為浪漫，你已經把自己的身份和楊家的關係徹底攪亂了，當你突然發現徐玉真與楊羽樺之間隱藏著曖昧的「情人」關係后，你迷茫了。
「我沒有譴責你，也無力糾錯。我只想告訴你，一個人應該為他的行為負責任。」
「求人原諒，原是求己心安。」阿初淡淡一笑。「一個背信棄義的人，永遠不會重獲新生。除非他死一次，死一次，我既往不咎！這是你毀約背誓的代價，你理該償還。你除了以死謝罪外，別無救贖之道。」阿初的話講得和風細雨，但是眼目囂張。
你窮途末路之際，我的母親救了你。我不去研究任何有關她救你脫難的細節，但是，我相信，是我的生母，她給了你機遇，給了你重生。而你對她也不僅僅是單純的心懷感恩，你一定暗戀過她，你不用否認！
我開始費解了。
他們利用了我生母信仰佛教的善念，我生母虔心敬佛的時候，他們動了殺機！
到底是什麼樣的復讎計劃？什麼樣的復讎計劃要策劃整整二十年？
她曾經親口對我說過：我為什麼要處心積慮的這樣做呢？因為，我要報復！我要你親手殺死他們！親手殺死他們！！我要和你，看著他們這對狗男女眼前化為泡沫，挫成灰燼。
她要殺徐玉真，是因為，這個女人殺死了她的
read.99csw.com父親，毀了她的一生。
第三個疑問如期而至了。
女性往往喜歡選擇這種復讎的方式，為了這一分鐘的到來，她們可以忍耐、等待，漫長的歲月里期盼「黑暗」的瞬間，一旦，夢想成真，她們就會渴飲仇人的血，再告訴殺死仇人的人，這個人是你的親人，她曾經給了你生命！你卻兇狠地結束了她的生命！這就是命運！造化弄人。這種打擊方式是毀滅性的！
「那就行。我不搞株連。」
可是，好景不長，姐姐說：姨娘為了討好我，居然把那一雙水晶鞋送給了我。她忘了自己曾經愛過的一切。她丟棄這雙鞋子的同時，也丟掉了父親的給予她的「愛」。
我又回憶起了姐姐的話，她說：她初來時，非常本分，也很活潑開朗，我和她因為年齡相近，很快成了最要好的朋友。我們彼此分享父親不同的寵愛，同時也承擔起照顧多病母親的責任。
好比一篇內容精彩、題名隱諱的紀實文章，剛一露面，就獲得讀者的關注，一時間注家蜂起，眾說紛紜，越說越玄，最後紀實文學演變成了科幻小說。
「你說呢？」阿初走到窗前，看著天上的雲彩。
「您肯原諒我嗎？」
正因為她選擇了放棄，以往所有潛藏她內心的猙獰、恐懼、毒焰都消失於無形，善惡兩極，瞬間分離。
這個故事講到此處，無論如何，都走不通了。
而我的姐姐依然被蒙鼓裡，幻想著她純真的愛情。
「如果沒有生路呢？」阿初發出的死亡的訊號。
「他會這樣做。而且，他曾經做過，我親眼目睹。」
看起來，二十年前，他們曾經製造了殺人現場，陷你入局。殺人重罪，你是背不起的。不用說給你高官厚祿，光是替你移災解罪，轉禍為福，你就感激涕零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解釋。
第一個疑問來了。
你也曾經告訴我，你說：大小姐曾經親口對我說過，楊家的事，一定要由楊家的人來完成。我知道，你們一定都活著，二十年來你們一定朝著預定的軌跡行走，我沒有權利去干預你們的復讎計劃。
正因為她選擇了放棄，所以，我將終生懷念她、尊敬她、愛她。
「第三個故事」呼之欲出了。
我的姐姐反而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你心目中「最愛」的代替品，做了你的「次愛」。
「也許，他會這樣想。」
就是這段慈雲寺的日子里，我的生母遇害，假冒的徐玉真正式登場了，你和楊家的姨太太有了奸|情，我母親的聲名從此被踐踏、被凌|辱，她的靈魂至今忍受著痛苦和煎熬。
韓正齊掏出了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面對阿初雙膝跪下。「請先生照顧韓禹。」
的的確確是一個非常解恨，但是必須耐心等待的復讎方法，帶有明顯的極端性和殘忍性。
「不是。」
我對家庭曾經發生的慘劇，原先是一無所知的，直到姐姐告訴我「全部的真相」，我權且把它稱為第一個故事。
如果是因為字跡變了，不敢寫，那麼，人也就變了。
她放棄了醞釀二十年的復讎計劃，是因為，她不捨得毀了我，她認我是她的親人，她的親兄弟，她愛我。
上不合天理，下不符人情。
事實告訴我，我的生母已經遇害了。現這個徐玉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贗品。
我是徐玉真的兒子，一個庶出的孩子。但是，我是楊家的長子，楊家的合法繼承人。
道德和良心譴責你，可是，同情心和愛情幫助你，強硬的道德與脆弱的同情心之間的張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所謂：柔能克剛，水能滅火。於是，你認定了你「背叛」有情，行為合理。你心安理得地原諒了自己。
四個字：色|欲無邊。
你說，我不能選，二十年前你讓我選，你用我最心愛的女人的命脅迫我；你用你的身體、你的美色勾引我，你逼我選擇；你製造殺人現場，陷害我，你強迫我選；現，二十年都過去了，你依然要我選。不，我不會選，不要說我現手上還有權利，就算我如今是一個凡夫走卒，我也絕不再選。大不了，魚死網破，你死我活！
你很樂意和這個假的徐玉真保持這種主僕之間的浪漫愛情、危險遊戲，這種浪漫讓你有了征服的快|感，當然，我不否認你曾有過負罪感，也許曾經深深懺悔過。不然，你怎麼會同意和我姐姐雙雙私奔呢？
我那心地純良、涉世不深的姐姐愛上了一個英俊體貼的軍人，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你給了她安全感，還有，一朵溫室里的嬌花所需要的恆溫花棚施與她的溫暖。你做到了。
我的生母是何時遇害的？
太后是一個女人。
可是，計劃沒有變化快。
這樣一個善良的女人，卻死得異常慘烈。
「我從來沒有想讓誰去死。我想讓這件醜聞死掉，永遠，永遠死掉。我是應該受到您的譴責，並得到應有的懲罰。」
「你自裁謝罪，我就當你二十年前，忠於舊愛，蹈難赴死。怎麼樣？」阿初竟有些殘忍地願他繼續保持這種即將喪失生命的感覺，並從中調劑出過世的姐姐對他寡情負心的恨意。
我的姐姐為什麼要撒謊？
「我說什麼？」阿初揶揄一笑。「我說的是被你們刻意抹殺的真相。讓我們來回顧一下從前、過去、曾經流逝過的光陰吧。九九藏書那些深思熟慮的謊言、循環不已的虛構，不僅沒有擾亂我的視線，正相反，重重疑竇，為我開啟了故事的機關。故事真正的情節，其實非常簡單。」
此時的姨娘寧肯得罪姐姐，也不肯將父親的愛分流。從這個角度去看，她的內心深處對父親充滿了愛。
第三個故事應該從我的生母談起，也就是「徐玉真」，我父親的小妾。
「您能指一條生路給我嗎？」
我並不知道，這個假徐玉真來自何方？但是，我能想到，她極有可能來自東瀛。楊羽樺曾經留學日本，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故事，他們達成了某種默契，他們的陰謀也許並非只是圖謀家產這麼簡單。
首先是我不肯就範。因為我天性善良，受過良好的教育，當然，這也是拜我姐姐所賜。其次，我的姐姐太善良了。她違背了自己殘酷的初衷，她對我這個仇人的「孽種」至始至終恨不起來，她內心的慈愛關懷是真誠的，絕非偽裝。最後關頭，她選擇了放棄。
直到你的出現。
她的目的很顯然。
楊慕蓮優雅與婀娜的影像，隱約又飄浮眼前，既疏遠，又親近。二十年了，她並沒有色謝容衰，她很年輕。她用期待的眼神看自己，沒有憂傷，彷彿只有寧靜的等待。韓正齊知道，這是死亡的感覺。
一個女人經過痛苦的分娩過程后，她需要的是男人的親切關懷和問候，而不是眼睜睜的看著屬於自己的男人納妾。看著他月光下摟著另一個女人進入香甜的夢鄉，而自己孤零零對著月色和嗷嗷待哺的孩子。
反過來說，第一個故事就相當於一個實驗室，第二個故事中的所有細節都將第一個故事的框架內，鑒別真偽。
棄之不寫，也就無跡可循了。
你從來沒有想到我父親的安危，這個時候的你，極力想逃，跟我的姐姐一起逃。
「他會殺了我。因為，他把家族榮譽看得比命還重要。」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姐姐對我的愛，至親至純，致美致善。
目的是什麼？
但是，負罪和懺悔整個陰謀形成的過程中已經顯得微不足道了。
「怎麼辦呢？」韓正齊喃喃自語。
「二十年前，如果我向您的父親坦誠一切，他會原諒我嗎？」
還是那一年，太后心血來潮，賜給父親一個十八歲的宮女做小妾，父親不能拒絕太后的美意盛情，就將這個宮女領回了楊家，給了她偏房的名分，使她成為了我們楊家的新姨娘。
「不，你知道，你知道所有的一切。」
「我願意用我的血來洗清罪孽。」話音未落，扳機扣響。
阿初神態祥和，語氣平靜，正是這反常的祥和與平靜，令人不寒而慄，殺氣他憂鬱的眉宇間瀰漫，離奇的故事從阿初的唇read.99csw.com間舌底得以展開……
我姐姐的遺物里找到了答案。
「我不知道。」
徐玉真殺了她。
我的姐姐撒謊了。
第二個疑問來了。
阿初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韓正齊快要崩潰了。「先生，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可是，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您的推斷。我發誓，我沒有參与罪惡。我發誓，我從來就不認為夫人是假的。直至今日。」
第四個疑問需要你來解答了。
太后之所以要賜父親一個小妾，那是因為中國人的古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太后賜的這個宮女，是去給楊家續香火的。
是不是彷彿一夜之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事實不然。
她跨進楊家大門的第二年的春天，我和我的弟弟，來到了這個美麗繁雜的世界。
怎一個「悔」字了得。
一個女人用這樣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去虐待另一個女人的心靈，只有一種解釋，她們之間有「深仇大恨」。
你告訴自己，是她可憐，是她一時失志，是她行為不軌，是她「逼迫」自己上了她的床。
「先生。」韓正齊想分辯。不過，阿初沒有給他講話的機會。「毋庸置疑的是，你上了她的床！家養的獵犬，從此迷失了方向。白布落染缸，面目全非了。你不知所措了，以沉默換取生存，忘了恩情，忘了自己的責任。於是，更大的悲劇無可避免的發生了……」
「所以你真的該死！」阿初怨毒地說。
「您跟我講條件？」
徐玉真床上、月下，對你說過的所有情話，全部瞬間顛覆了。就象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簡陋工棚，經不得推敲。
你的確是一個十分優秀的軍人，健壯的體魄，服從的天性，堅韌的意志，讓你成為了我家庭里必不可少的成員。
你再度沉溺。這一回，就不再是無意識的世界了，而是有高度刺|激的狂歡，無度的狂歡，你為此而沉醉。
我不知道你有多愛我姐姐？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很愛我的母親！你愛她，卻無法得到她，你接近她，卻不能親近她。你的內心一定很痛苦，很受煎熬。
於是，障眼法無以蔽日遮天了。
結果呢？我父親死了，死於謀殺！我的姐姐嫁人了，嫁做妾婦，猶如服鴆自毒！我呢，寄人籬下，為人奴婢！我弟弟，認賊作父！你逃了，全身而退！
讓兒子親手殺死自己的母親！
「於是，我父親死總好過你死，是嗎？」
到底是什麼呢？
我姐姐的乳娘，岳嬤嬤告訴我，姨奶奶楊家「出事」的前幾個月，曾經慈雲寺住過一段日子，據說是去吃齋還願，回來之後，性情大變。
不過，今天，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親口承認我姐姐是你最心愛的女人，儘管我不能判斷你話里的真偽。我仍然ｈttpｓ://read.９9ｃsw.ｃom感謝你，謝謝你今天的選擇。
太後為什麼要心血來潮，賜給父親一個十八歲的宮女做小妾？而且是母親剛剛生下一對孿生兄弟的時候？這是不大合乎人情的。
她做到了。
「您說什麼？」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可是，殺人的過程中，又出錯了。徐玉真派人炸的是我的診室，也就是說，她想殺的人是我，而不是其他什麼人。
「我不知道，我不可能知道。」
終於，有一天，有一夜，你突然得到了你想擁有的一切。當你睜開睡意惺忪的雙眼，看見溫香軟玉抱滿懷的瞬間，你是怎樣的驚詫？怎樣的惶恐？怎樣的緊張？
這些謄寫的詩歌，直到出事前的半年裡，突然停止了。她沒有再為父親謄寫了。是習慣改變了？還是字跡變了？
第一個故事，充滿了黑暗，兄弟相殘，叔嫂通姦，滅門慘禍等等。第一個故事是我姐姐親口講述的，如同目遇。是我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情況下被動地接受的。也是，第一個為我所認同的。你來了，帶來了第二個故事，模糊的，不清晰的，殘缺的。因為你來的匆忙，沒有充裕的時間準備，不可避免的迷亂了故事的情節。而聽故事的我，此刻卻是清醒的，冷靜的，絕對主動的。所以，儘管故事紛雜，我還是從紛雜凌亂的線索里梳理出主題，並給它下了定義，兩個字：背叛。
真正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面。
姐姐有一個習慣，她把自己認為是最珍貴的東西都一一保存起來，她的遺物里有一本小冊子，是父親閑暇時作的詩。有些是父親的筆跡，有些是徐玉真用小楷謄寫的。字跡清秀，字如其人。
「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夫人……可能是假的，如果我知道夫人被他們害了。我不會沉默到現。我真的以為是……夫人一時失志，夫人曾經救過我的命，就因為這個原因，我放棄了自己做人的原則。」
我們的感情和友誼有了嫌隙。
她殺了一個不再威脅她的人，一個手無寸鐵的人，一個曾經與她親如姐妹的人。
他劣跡斑斑，嚴重地乖背了江湖道義。他已經跨越了江湖規矩的最底線。阿初的身影他眼前無疑是一座難以飛躍的山峰，整個茶室安靜極了，只剩下一個聲音，那就是死亡的腳步。
對於一個做母親的人來說，二十年，二十年失子之痛，痛不欲生；二十年，二十年憶子之苦，苦不堪言。可是，她卻要執意殺死一個離開自己整整二十年，失而復得的親生兒子，為什麼？
這個假的徐玉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韓正齊已經完全喪失了抵禦的能力，當他聽到徐玉真是一個冒牌貨的時候，精神上，他完全繳械投降了。他並不是屈服於阿初的黑勢力，而是誠心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