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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千鈞一髮箭弦

第二十一章 千鈞一髮箭弦

「記得你有個孿生哥哥嗎?」
「謊言!」楊羽樺粗暴地吼叫,一張臉漲得紫紅,象新切出來的豬肝。「謊言,無恥的謊言!荒謬!」
「爸爸。」慕次的心情很複雜。
「現不行,你不能輕舉妄動。」
「不敢。」慕次的態度很輕鬆。聲音很輕地說:「我提醒你。」
「謝謝你們的支票,我會嚴守諾言。」阿初站起來。「二小姐,您多保重。」
「是的。」
楊慕次和高磊打了個手勢,隨即,緊跟上去。
什麼運氣?楊慕次的神經繃緊了。如果說,偵緝處交到了「好運氣」,楊慕次想,那就一定是「家」里鬧了「災荒」。然而,楊慕次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遭受的幾乎是「滅頂之災」。
高磊故做神秘地說:「今天早上,不,應該確切地說是昨天夜裡,抓到的。」
「媽媽,你已經贖了罪了!這二十年來,你深居簡出,虔心念佛,修橋補路,樂善好施,救濟貧困,你已經盡了心了,媽媽。菩薩已經寬宥了你,哥哥他天堂里睡得很安詳,你放心,媽媽。有我,沒人敢傷害你。」
楊慕次穿著挺拔的仿美式軍裝站雅間門口等候他,他們沒有多餘的話,點點頭,阿初昂首走進雅間,他看見了,此時此刻,他不想看見的人,榮華。
此刻,他聽見船頭有起火燒茶的聲音,他起床了。他發現床下有一雙新皮鞋,似乎是給自己預備的。他才想起來,自己的布鞋已經不能穿了。這雙鞋也許是其他客人留下的,女人拿來給自己換。他穿上了皮鞋,不肥不瘦,正合適。
「死亡。」熊自達笑得很陰險。「是死人的味道。」他大聲笑起來。「向成發是個膽小鬼。他居然跟我談條件,你知道嗎?一個死人還想開口談條件。你說,我應不應該答應他?」
徐玉真穿著睡袍,赤著足,披著發。她眼球充血,眼神空洞,失魂落魄般直愣愣望著前方,她的眼裡彷彿並沒有阿次的存,她茫然無助的向前走。
慕次一愣。
「會不會是商業電台?」
「應該的。」阿初客氣地笑。
「哥哥的事情,我會處理。媽媽,不要胡思亂想,哥哥他是愛你的,他沒有怪過你。」
「向先生不必緊張,我們對向先生的才識膽略一向是很欽佩的,只要向先生肯合作,您還有半世的富貴榮達可享……」
「我很遺憾。」
下午三點半左右,楊慕次走進了滬中長官公署的大門。彎彎曲曲的紅磚牆過道上他碰見了偵緝處二處的同事明參謀。他們彼此打了一個招呼,就明參謀與他擦肩而過時,他清晰地聽到明參謀說了一句話。「真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本來,情愛的世界里,誰也無法描繪出愛情的準確顏色,五彩繽紛,絢爛璀璨。無分對錯,只有愛,或者不愛。你的母親她是愛我的,她出軌的目的僅僅是想報復我的人,挽留我的心,分享我的愛。可是,情被欲所湮沒了。二十年前的一個沒有月色的夜晚,她和她的情夫點起了蠟燭,老宅里幽會,他們飲酒作樂,大醉酩酊。然後,他們去了花園的佛堂,去尋求愛的刺|激。就他們走後不到半小時,老宅出事了。落地的燭火引燃了整個樓房,熊熊烈火吞噬了你的哥哥,還有你們的乳娘岳嬤嬤。兒子,你那天因為發高燒被醫生留住兒童醫院,幸免於難!當我第二天找到你母親的時候,她還情人的懷抱里高枕酣眠。她醒來后,知道所發生的一切,她非常痛https://read.99csw.com苦,很痛苦,但是,無法挽回。初兒下葬以後,你的母親完全沉浸悲哀里,她每日每夜都處於愁苦凄慘之狀。從此,她患上了間歇性精神疾病。她發病的時候,會夢遊,會撕咬,會瘋狂。她曾經夜半三更半裸的走去佛堂,夢裡去企求菩薩的原諒,她的踝骨上全是草刮的血痕,她的人生徹底完了。這就是,我為什麼讓你從小就離開家庭的真正原因!我不想讓你的容貌來刺|激她的病。她的情人因此而拋棄了她,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和同情心去面對她,我恨她!」楊羽樺的淚水突然滴濺到慕次的手背上。「你是個懂事明理的孩子,所以我不想竄改你母親的病因,這是一個永遠無法迴避的事實。你了解我的苦心嗎?」
她沒有輸過,她告訴自己,自己是永遠的贏家。
「什麼時候的事?」
當他走出房門以後,他只對父親說了一句話。
「他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人害死的!」
「這也是您一直不肯原諒她的原因,是嗎?爸爸。」慕次明白了,為什麼父母長期以來分居,卻不離婚的道理,原來,是因為曾經死去的愛子,彼此都無法面對對方,所以,造成了父親冷酷地對待自己的妻子,母親憂鬱成疾的局面。
「媽媽!」慕次聞聲坐到床畔,安慰她。
「我知道你想告訴我什麼,榮家的私生子嘛,那位卑鄙無恥的初先生!」
「軍統之花:李沁紅小姐。我們二處的王牌!」
阿次半秒中清醒過來,母親似乎是夢遊。他閃身讓路,他看見母親機械地打開鐵柵門,然後身體僵硬地向佛堂走去,阿次緊跟上去。突然,意外發生了,徐玉真暈倒了,她的身體綣縮起來,嘴唇邊泛出白沫……
「他跟你說的?」
「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既來之,則安之。
「我剛才喝了一杯紅酒,我覺得味道好極了。」熊自達欣欣自得地說:「你聞到什麼氣味了嗎?楊副官?」
「大夫走了?」慕次問。
向成發叛變了!
「昨天夜裡可真夠冷的,風聲一直沒有歇過。」
「老向,現不是發牢騷的時候。」榮華並不是不同意他的觀點,不過,她認為,中央特科明知危險的情況下,決定召開這次特委擴大會議,一定有其特殊意義所。「會議的地址訂了嗎?」
「你放心吧,我會讓他全吐出來的。」慕次平靜地說。
「好的。」榮華說。
「錢呢?」阿初直奔主題。
「親口說的。」
榮華看著阿初離開的背影,幾乎氣得手腳冰涼。「他居然真的變了。他居然真的要了那一百萬。不是我親眼所見,我根本不會相信。」
李沁紅走近向成發的一瞬,一口濃釅的咸痰封住了她的嘴。向成發冷笑著看著她的窘態,李沁紅不焦不惱地用手把濺嘴唇上的痰沫甩掉,笑盈盈地說:「不要性急,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聊。」她猛的一拳狠狠地砸向成發的腹部,向成發呻|吟了一聲,癱軟下去。
「暫訂大光明旅社。」風太冷,向成發雨地里打了一個噴嚏,然後掏出手絹來,翹起他的斷指鼻下唇上擦拭。「我打算,明天晚上八點鐘中央秘書處開一個特委會議的預備會,大家商量商量一下會議的保障措施,你通知『飄風』密切關注敵人的動向。預備會嘛,『飄風』就不用參加了,這也是對他的保護。」
阿初臉上透出一絲惶窘,不過,他馬上就反應read.99csw.com過來了,是阿次「耍」自己,他要自己榮華面前撥開「貪婪」的面紗,無地自容。
「金牙、斷指。他是中共中央特科的高級長官。」
「你真的要拿這一百萬?」榮華問。
「什麼意思?」
「您寧可毀了她!」慕次的眼睛發出銳利的寒光。
這對楊慕次而言,無疑是一個晴空霹靂。
慕次走到花園通往佛堂的鐵柵門前,鐵柵門被一根鐵皮條拴住,他正準備打開鐵柵門,突然第六感告訴自己,自己背後有人。他從準備開門的動作中突襲式轉身,他的手要掐住來人下巴的一瞬間,停半空中,他的黑眸凝住了,他險些失聲驚叫,整個人被卡住般懵了。
阿初大笑起來。
他整理好衣襟,梳理好頭髮,摸摸口袋裡還有十塊錢,他想著,多給這個女人五塊錢,也是應該的。
「早來了?」向成發說。黑暗裡,他嘴裏鑲的金牙熠熠閃光,他的布鞋卻為雨水浸爛了。
阿初如期赴約了。
榮華和向成發河橋下分手。榮華髮動汽車,向大路駛去。向成發走進殘枝掩覆的羊腸小道,很快消失黑黝黝的夜底。
「豈有此理!」熊自達滿臉陰沉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去。
「是的。」
慕次走近父親,他溫馴地屈膝蹲下,伸出雙手來攀住父親的雙膝。他溫婉的目光,很好的控制住了楊羽樺激烈的動作,楊羽樺平靜下來。
「二十年前,一夜之間,可憐我,兒子死了,妻子瘋了,老宅燒了。我當時真不曉得人生還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我心中的傷痕至今無法熨平。你的母親也是如此,她的記憶里始終徘徊佛堂這個晦暗的空間,她不肯原諒自己,二十年了,她深居簡出,以淚洗面,活生生枯死罪惡的陰霾里。」
楊慕次畢恭畢敬地接過熊自達脫下的外套和軍帽,說:「是。處座。」
「您說什麼?」
「請坐。」榮華說。
「這個咖啡館是我啟用的第二個接頭地點,他又爽約了。」
「是,親口說的。」
「徐玉真」很冷靜,很愜意地享受著棉被底、方寸中的溫暖,這裏不僅僅是她息眠止疲的地帶,這裏同樣也是她攻城拔寨的戰場,是她表演的舞台。
「如果,爸爸,我說是如果,現有人告訴你,我哥哥沒有死,他還活著……」
慕次看了看榮華,掏出支票來,放阿初的面前。阿初看了看慕次,說:「這就對了。以金錢妥協的方式平衡彼此所需,是明智之舉。」
阿初坐下,對慕次說:「楊先生,很沒有風度。」
榮華打開車門,撐開一把傘,下了車。雨點趁著風勢迎面砸了過來,榮華伸手拂開唇邊的幾縷濕發。
「狼吞噬羊的時候,它並沒有提前通知羊。」
「徐玉真」抬頭看見楊羽樺,楊羽樺轉身出去了,「徐玉真」彷彿大夢初醒般嚎啕大哭起來。
慕次此刻相當清醒,他的精神世界剛剛遭遇了一次「雪崩」,他握住母親枯瘦的手的同時,暗暗告誡自己,不可感情用事。
「要討生活。」女人說。
「這件事需要徹底解決。」
「今天晚上太晚了,我就河船上宿了。」所謂:河船,就是私娼開的烏篷船,可以留客人借宿,流動性和隱蔽性較強。雖是如此,榮華依舊問了他一句:「安全嗎?」
「幸會。」向成發聲音嘶啞。
「徐玉真」的頭包裹慕次的風衣下,她的臉緊貼著慕次溫暖的胸膛,她冰涼的唇黑暗中綻放出一絲陰森地笑紋……
「聽說他現,社會上read.99csw.com糾集了一幫亡命之徒,妄想利用他的容貌來大做文章。兩天前,他試圖綁架你的母親……」
「媽!」慕次跑過去,脫下外套,包裹住母親的頭。「媽媽,媽媽?您可別嚇我。」他抱起母親向主樓跑去。
「病死的。」
「你哥哥找過我,他說,他很快就要回家了。」
他咳嗽了幾聲,從船艙里走了出來,潮|紅的初日冉冉升起,遠處是隱隱青山和淡淡江樹,帶著斗笠的船家一聲不吭地蹲坐船頭,女人面無表情地煮茶,濾水。
「為什麼您一直瞞著我?」慕次的音調拔高了。「為什麼?」
「你威脅我?」
「你!」榮華髮出挫齒之聲。「看來她是白死了。」
「爸爸,您很早就知道這個人嗎?」
「什麼特點?」
「我不想把你的母親送進精神病院。」
船家站直身子,說:「是。」
「我沒事。」慕次深吸了幾口煙,說:「我心裏很矛盾,我現不知道這個楊慕初到底想幹什麼?但我可以肯定,他蓄謀已久。」
「阿次,你?」
門開了,楊羽樺走了進來。
「二十年前的往事了。」楊羽樺坐了下來。「二十年前,你的母親還很年輕,喜歡浪漫,喜歡做白日夢。我呢,生意太忙,應酬過多。當然,我也不否認,我曾經也外面沾花惹草、逢場作戲。你的母親是一個妒嫉心很強烈的女人,她不允許自己的丈夫越雷池一步。於是,我們開始了無休無止的家庭戰爭。我很累,很不願意回家。你的母親和我們家裡一個姓韓的司機……你應該聽得懂我話中的意思,他們做了對不起楊家的事!」楊羽樺情緒異常激動。「我不能容忍,無法容忍。」他的雙肩顫抖,喉骨撕裂般的疼。
雨還下,絲毫沒有停的意圖。
「絕對安全。」
「她早就毀了。二十年前,她就已經這樣了。」
「搬家。」
「還有誰?我和你!」楊羽樺說。「他是一個姦邪的小人,他別指望從我這裏得到他想要的任何東西……」「徐玉真」認為楊羽樺說的話太多了,慕次這種人面前,話說得愈少愈妙,她掙紮起來,臉色慘白。「啊!初兒!初!」她突然坐起來。「初兒!」
「為什麼您認為,您一定能看透我呢?太自信了?還是您認為,您我面前有絕對的優越感?」
「阿初你知道嗎?墮落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習慣了沉淪,甚至愛上黑暗賦予你的權利,你沼澤里陶醉。從而放棄自拔,永不自新。」
「那就好,那就好。初兒不怪我……」她虛弱的身體再次癱軟如棉。「徐玉真」又昏睡過去。
「是誰允許你們這裏隨意談論機密的?」偵緝處處長熊自達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他們的背後。
「雲南和廣東的特委到了沒有?」
「怎麼,這麼早就開始忙了?」向成發主動搭訕。
「小心。」榮華補充了一句。「如果有什麼事,你不要輕舉妄動。你可以啟動緊急應急方案。只要你把消息送出來,其餘的事情我來做。」
「他想要幹什麼?」
「我什麼也沒有聞到,處座。」其實,楊慕次已經聞到了,從今天下午一上班就聞到了一股強烈的血腥味。
榮華的頭不由自主地向後一仰,阿初顯然猜對了。
中午十二點。霞飛路的一家中型咖啡館。
風雨瀟瀟,河橋下,榮華的車子熄了火,關閉了前燈,唯有風擋上的擦拭器還不懈的努力工作。
「你知道我的心裏想什麼嗎?」
中央特科書記向成發披著雨衣從九_九_藏_書河橋上走下來。
「我承認,我陋于知人心。不過我想,阿初決不會僅僅是為了錢。你相信你父母的話?還是相信阿初的話?」
「風聲緊,您怎麼還出來?」女人緩緩抬起頭,眉宇間異常冷峻。向成發臉色寒下來,他感到了女人話中的力量,他強烈壓制內心莫名的驚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你們喜歡這樣待客嗎?」他的身子不由自主想後退。
「雲南的特委還沒有出發,我已經詢問過了,回電是:病篤。廣東的特委已經出發了,但是由於山體滑坡,造成火車不通,他們說只要能趕上海輪,就不會耽誤會議時間。」榮華說。
「誰?取代誰?」
「我真的看不透你了。」
向成發早晨七點鐘就醒了,聽著水聲和櫓聲,聞到了桂花年糕的香。他河船上住了不止一個寒宵,只有昨夜感覺是最溫暖的。因為,這家船妓用的棉被都是簇新的,枕頭也柔軟,女人也不粗俗,也不和他絮叨,靜靜地陪著他,讓他靜寂和蕭條的雨夜享受到片刻的舒適和安全。
「那麼,我還應該感謝您,賜我們一線生機。」
「立即清理現場,不要留下一絲痕迹。」李沁紅說。
「媽媽。」
「你知道,這一票是誰的傑作嗎?」
「有沒有抓錯?記得,上次,上次法租界,你們把警備司令部的探子當共產黨抓來了,害得處座到處去給人賠禮道歉。這一次?」
兩個人立即站的筆直。
「他想取而代之。」
「馬上通知偵緝處所有的參謀、組長、隊長到我辦公室來開會。」熊自達一走進辦公室就開始發號施令。
這是暗示。如果慕次這裡有了向成發的消息,向成發就有可能被捕。
楊慕次很感興趣地把身子湊過去。「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早上,向書記失約了。」
慕次的眼睛睜大了!
可是,他退不了了。
「阿初!」榮華被阿初的態度激怒了。「我姐姐是為你死的!」
「不敢。」慕次親手替他倒咖啡。「我想我們之間的經濟賬,應該有一個見證人。以免將來還有更加離奇不測的事情發生。」
河船上。微雨,冷燕。
「你我男人之間的事情,應該有我們自己解決的辦法,你請榮二小姐出面,是什麼意思呢?」阿初的眼裡射出嚴厲的寒光。「向我示威啊?!」
「是的,他是一個表面斯文,本性貪婪的傢伙。他曾經冒充榮家大小姐的男友來參加你妹妹的生日宴會。由於此人的行為粗鄙,舞會中與湯家兄妹發生了爭執,還大打出手,沒有修養,不,應該說缺乏教養。他還是一個極不守規矩的人,他居然擅自闖入我們家的佛堂,偶然的發現了你哥哥童年遺照,你那不諳世事的母親,因為他酷似你的容貌,而向他講述了你哥哥不幸夭亡的悲慘故事。於是……」
「我們等你很久了,向先生。」女人站起來,說:「正式介紹一下我的身份。下是滬中警備司令部偵緝處二處少校,李沁紅。」
「我知道,所以,我暫時選擇了給他錢。」慕次點燃香煙。
「可是,可是你父親不肯原諒我。我有罪,有罪。我以為罪孽感會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漸漸消失,可是沒有,從來就沒有,它整天都伴隨著我,纏繞著我,就算我的生命臨近終結,它也不肯放過我。」
阿初伸手要拿支票之際,榮華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假象常常掩蓋真實。這是我的老師杜旅寧常常告誡我的一句話。」阿次說:「我的所見所聞也許全九*九*藏*書都是假象,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我的家裡隱藏著秘密電台。」
「爸爸。」
「你不要操之過急,也許,過幾天,他還會找你談。如果你們真是親兄弟,我相信,他不會害你的。」榮華低下頭,看表。
有人從他的身後襲擊了他,一把鋒利的匕首頂了他鬆軟的下巴上。「別動!動就幹掉你!」那人手上一使勁,刀子陷入肌膚,一圈血痕浮現。
「很久以前。」楊羽樺點燃一根雪茄煙。
「我有罪,罪孽深重。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岳嬤嬤,害死了……」
榮華和慕次沒有笑。
楊慕次臉上露出極為驚訝的表情,肚子里卻燈火通明,這個「金牙、斷指」就是中共中央特科書記向成發。很顯然,出大事了。
慕次搖頭。
「記得。他兩歲的時候去世了。」
「是嗎?」慕次臉上掛著風趣地笑。「楊先生上次見面,說我很沒有教養,這次當著女士的面,又說我很沒有風度。我覺得很沒面子,楊先生,不怕我找回來嗎?」
「你哥哥回來了。」
「來了一會。」
阿次替母親掖被子,抬起她的手放進被子的一霎那,他發現她指尖上細微的繭疤,這是長期從事發報工作留下的職業記號。但是,他沒有絲毫猶疑地將母親的手臂輕放入被,替她掖好被子,她額上親吻了一下。止不過,這個「吻」是他故意為之的。
「直覺告訴我,是諜報專用的秘密電台。直覺告訴我,我的母親有問題,不僅僅是精神上的。直覺同時也告訴我,剛剛走出去的楊慕初,是我的親兄弟!」
「二小姐。」阿初不慌不詫,露出很自然的笑容。
「是的。」
「放心。」
傭人們一趟趟地穿梭走廊兩側,一會是送熱毛巾、一會是遞熱茶、一會是端水盆、一會是拿保溫瓶,忙得不亦樂乎。德國大夫一臉嚴肅地站門口跟楊羽樺談有關徐玉真的病情。房間里,楊慕次焦慮地握著母親冰涼的手,一刻不離地守她的病榻前。
「你來了。」就楊慕次胡思亂想之際,偵緝處的高隊長走了過來。「我正想找你。」高磊很興奮地說:「你知不知道,共黨有一條大魚落網了。」
船頭飄來一陣龍井新茶的味道。
向成發很焦慮。「我們不能再等了,再這樣盲目的等下去,我怕會橫生枝節。這麼多的特委聚集上海開會,這本身就是冒險。我不明白中央特科為什麼會同意這樣做。難道僅僅是為了做給第三共產國際的人看嗎?看我們有多麼的神勇,勢力有多強大?」
昨天夜裡被捕,今天下午就叛變。中共中央特科的書記叛變,意味著中共中央辦事處、中共中央特委的住所、中共中央秘書處已經全部落進了熊自達的口袋,包括他自己。
「媽媽,沒事了,沒事發生。從來沒有發生過,媽媽。」慕次把母親攬到懷中。「沒人怪你,沒人願意發生這種事。」
楊慕次將熊自達的外套和軍帽掛衣架上,轉過身打電話,通知下面的人上來開會。
「怎麼了?有事嗎?」
「這一次絕錯不了,這個人有特點。」
「現還沒有決定。」榮華看表。「如果今天下午五點鐘以前,我還聯絡不到他,就取消八點鐘的預備會。你不用參加會議,不過,如果,我說如果你那裡有了向書記的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並準備撤退。」
他看見了他的母親。
死寂的夜,楊家主樓的燈全部點亮了。
「晚上怎麼辦?」
「於是怎麼樣?」
至少此地此時此刻,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