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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特勤中隊

第八章 特勤中隊

兩人各司其職,迅速向後方供水員下達指令,實施掃射。
「算了,別自吹自擂。那名女生是高考進的武警學院,正經的大學生,哪裡瞧得起咱這種當兵出身的傻冒!」
孫明傑也跟著申請:「我也要上!」在場數名考生全都要求上第一線。
賀子勝哪能服這個氣,他的目標可不是指導員,是沖中隊長去的。他一邊打點滴一邊複習備考,憑藉好用的腦瓜子和超強的記憶力,在理論考試后,自我感覺相當不錯。據余滿江私下透露的消息,他拿到97分的高分,第一名。
用醋沖洗過傷口后,劇痛有所好轉。周圍的群眾紛紛說得去醫院打針消毒,偏偏這時候賀子勝的BP機「滴滴」響了。
蔣雲說:「余參謀長,你分析下,我們最大的難點在哪裡?」
余滿江肯定地點頭,「當然是真的,總隊領導下了大決心,經濟在騰飛,咱們江臨市這幾年的發展有目共睹,會有更多的高層、地下建築,更多的化工企業『嗖嗖』地出現,建立特勤中隊是消防發展的必然!高新路中隊營房正巧建成,支隊領導請示市政府同意,改高新路普通消防站為特勤站,新建特勤中隊。而且,支隊打算實行公開選拔,在全市消防部隊遴選特勤中隊的中隊長和指導員。」
正說著,忽聽一聲「砰」的巨響,孫明傑大喊:「卧倒!」兩人同時卧倒在地,「啪!」一塊汽油桶爆炸后的大塊鐵皮掉落在賀子勝的腦袋旁邊。賀子勝看看那塊鐵皮,回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有一種大難不死、劫後餘生的慶幸。
「目前僅有兩台車,派一台車出一支泡沫管槍和一支直流水槍,靠近1號容器罐近攻,衝擊、冷卻罐壁、管道,見機猛射管道上和噴濺在火場地面的液體火,強行衝破,迅速撲滅車間內5個容器罐的火災;另一台車負責堵截向皂素倉庫蔓延的火勢,保護毗鄰建築。」
「中隊長,幹得漂亮!」在圍觀群眾的掌聲和如釋重負的誇獎聲中,展路喊:「還有圍繞你身邊的馬蜂,噴殺他們!」
孫明傑演講題目叫《我的特勤中隊》。這個題目看著很平實,但隱約透出一股霸氣,賀子勝一聽,心裏就「嘀咕」一下:這小子有備而來啊。
余滿江不耐周茹說話的溫吞,急急說道:「長話短說,現在火勢正朝下風方向蔓延,下風方向主要是哪些車間和倉庫。」
展路笑:「中隊長,不讓我干?」
賀子勝從屋頂下來,孫明傑喜滋滋地說:「兩個罐體的火勢已經得到控制,沒事了!」
賀子勝搡孫明傑的後腦勺,「那好,咱們最好又能並肩作戰。你可不許欺負我,學到多少吐多少,讓我也沾沾你的書卷氣。」
孫明傑趕緊地翻記事本,不忘記恭維道:「我還不懂你的那股子傲氣?」壓低聲音,「兄弟,謝謝你!」
蔣雲點頭,「哦,情有可原。」
余滿江喊道:「出3支直流水槍,其中1支冷卻、2支打壓火勢,再加1支泡沫管槍!」
孫明傑說:「去你的,我就不信你臉上沒起泡?」
頭天給出題目,第二天下午綜合評審參考人員的預案。最終,其中兩份預案難分高下,同時擺在主考官蔣雲的案頭。
孫明傑雙手互搓,緊鎖眉頭,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麼。賀子勝看在眼中,從褲袋裡掏出一個小本本,遞過去,說:「給你,第20頁記錄有製藥廠基本情況,你趕緊熟悉一下。這家工廠不在我的責任區,我沒有時間實地調研。你看過上面的資料,就跟我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我可不會佔你便宜的喲!」
孫明傑的演講很有特色,他不像賀子勝那樣揮斥方遒、激|情飛揚。從始至終,他語速平緩,內容樸實。演講內容中,他也述說自己的優勢,與賀子勝所說差距不大,只少了基層管理經驗一項。重要的是,他把演講重心放在後半部分,他詳細規劃了特勤中隊建設設想——「一個中心」,即以「打造一流中隊」為中心;「三方面工作」,即管理規範、訓練超前、素質提升;「四個關係」,即與指導員的關係,與同事的關係,與社會部門的關係,與社會消防力量的關係。說得抽絲人繭、頭頭是道,甚至偶作停頓,與主席台上眾考官進行眼神交流。
再看另一份,孫明傑的預案。這份預案與眾不同,它首先對該油庫的火災危險性和本市的滅火力量進行了評估,根據評估,將火警定位為Ⅳ級。這是個新概念,在孫明傑的理論中,火警可分為四級:Ⅰ級火警,指中隊滅火力量可以處置的一般火災事故;Ⅱ級火警,指區縣級滅火力量可以處置的一般和較大火災事故;Ⅲ級火警,指地市級滅火力量可以處置的較大和特大火災事故;Ⅳ級火警,指本地市級滅火力量不能有效處置,需要相鄰地區援助滅火的特大火災事故。針對這一定位,預案分析了本市與相鄰縣市的消防裝備力量,確定力量部署、施救對策,以及支援力量行動路線、集結方式和任務計劃。
「憑什麼呀!咱明傑一表人才,前途無量!」
孫明傑翻到20頁,喃喃地邊念邊記:「安康製藥廠,1991年建成的民營企業,地處江南區郊外東嶺,佔地面積3231平方米,設有棉花加工車間、皂素提取車間和製藥車間,皂素提取車間內有生產貯油容器罐5個,半地下貯油容器罐6個,地下貯油罐1個,普通汽油桶8隻,共9間2000個平方米,房屋系九*九*藏*書磚牆、鋼筋屋架、石棉瓦結構,兩頭山牆為防火牆……」
「能有多慘?」賀子勝瞅著展路,一副打算命令他上戰場的姿態。
話音未落,賀子勝一腳踩穿石棉瓦,身子直往下落,他反應賊快,順手抓住屋頂檁條,穩住身形。誰知檁條脆薄,「咔」地斷裂,賀子勝在下墜時踹牆壁縱身一撲,抱住樑柱,又幾乎不受控制地順著樑柱急墜下去,最終跌滾在地。
砂土從罐口覆蓋上去,沒有用,火勢猛烈,油品燃燒散發的熱量在迅速增大!
蔣雲直接跑到一台人力車前,「推砂土,覆蓋!李大達,組織群眾迅速疏散!」隨後,他推著人力車衝進火場。
「你不也通過自考拿到應用化學專業的大專文憑嘛。這三年,雖然咱們不在一塊兒,可都沒泄勁兒,這回選拔,正好比比誰更強。」孫明傑半開玩笑地說道。
2號罐復燃!
蔣雲對身後8名考生說:「你們是全支隊的精英,趕緊想想,咱們集思廣益。孫明傑,你有啥辦法?」
賀子勝屬於遇強愈強,最能發揮自身潛力的人物,越是這種狀況,他越不害怕,越不會退縮。不過,這次的情況對他有些不利,他被馬蜂蟄過後,當晚就發高燒,被緊急送到醫院打退燒針后稍有好轉。這場病影響了他的正常發揮,在技能體能考核中,第一名被光明路中隊中隊長李大達奪得。
孫明傑補考技能體能競賽和理論考試,據說成績相當好,不在賀子勝之下。現在,輪到最後一項考核——滅火救援預案製作,具體背景設計為某油庫2號油罐爆炸起火,並迅速蔓延危及旁邊的3號、4號油罐和居民區。
賀子勝定定神,朝下揮揮手。展路懂得意思,揮手令中隊其他戰士和圍觀群眾後撤,他們沒有穿戴裝備,得盡量避免發生意外時被蟄傷。
外圍傳來李大達和戰友們焦急的問詢,賀子勝和孫明傑趕緊回應,以安軍心。
蔣雲回喊:「你們要犧牲,還能撇下我這個一號?我和你們一樣,誓與火場共存亡!」
賀子勝的泡沫如大片牛奶般噴射下來,孫明傑掄起兩塊石棉被,沖向罐底,兩支水槍急流高壓的水柱直擊向罐底,也擊在孫明傑的身上,他搖搖晃晃,但穩住身形,撲將上去,合身將石棉被掩蓋在閥門處的火焰上。
「嗨,如果報警的是老年人,你還真得去。」
「報告!」余滿江剛接完一個電話,他神色緊張,打斷蔣雲的點評,「安康製藥廠皂素提取車間發生爆炸事故!」
正說到這裏,只聽「轟」地一聲,一道金光映亮眼帘,賀子勝變色,「一定是2號罐復燃了!」不由分說,掄起一支水槍,直衝火海。
除李大達等少數幾人另有任務,其他消防官兵全部沖了進去!
蔣雲與余滿江對視一眼,點頭,同聲說:「馬上行動!」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僅有幾秒鐘的時間,孫明傑喘著粗氣,在高壓水槍的「急雨」澆淋下,聲嘶力竭地喊:「熄了,熄了!」
賀子勝示意暫停泡沫管槍的噴射,上下仔細觀察車間的環境,然後扛來一架單杠梯,手腳並用,攜帶管槍到達房頂。他在房頂行走,找到噴射方位,開始噴射。
賀子勝把前因後果講了,發牢騷道:「這叫什麼事嘛!每年7月至11月是咱們摘馬蜂窩的旺季,這周已經幫市民摘掉3個啦!」
「什麼叫主業?這就是我們的主業!你可別拿豆包不當乾糧。」余滿江拍拍賀子勝的肩,「好了,別牢騷滿腹的。你這爛脾氣,雖然幹事的時候從不含糊,但總發牢騷也會影響進步的。賀子,目前有一個讓你更進一步的機會。」
「你不是不知道首一中隊,眼睛一睜,忙到熄燈,熄燈之後,火警又吹。哪來功夫想那茬!」賀子勝悻悻地說道,「倒是你,都說學校是滋生愛情的溫床,你的女朋友在哪裡?」
「我有辦法!」賀子勝在屋頂喊,「我先放棄罐頂火災壓制,找最佳噴射點從上面壓制正在下溢的油品,支隊長和參謀長同時對罐底閥門出水槍冷卻和壓制火勢,孫明傑負責覆蓋,將火焰窒息。」
余滿江蹙眉思索。
余滿江轉身對蔣雲說:「必須立即控制火勢!」
賀子勝在演講稿中列舉自身的優勢:第一,有合理的專業知識結構;第二,有基層中隊管理經驗;第三,有組織管理和協調能力;第四,有克服一切困難、敢打必勝的信心和決心。
賀子勝借戶主家的固定電話復機,那邊是新任支隊參謀長的余滿江,直截了當地問:「賀子勝,你現在哪裡?」
賀子勝乍一聽到「孫明傑」三個字,心頭一震,隨即狂喜。他看見肩扛一杠二星的孫明傑在幹事的帶領下走進考場,心中念叨:這小子,三年不見,個頭長高了,穿上駁頭小翻領夏裝也人模狗樣地撐得住了。直到主持人余滿江提醒「請8號選手離場」,他還在沖孫明傑傻笑。孫明傑也在上場時突然間認出賀子勝,驚喜地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中隊長,別動。」展路突然發出一聲低喝,神情緊張。
賀子勝快步走出火場,迎面正碰上兩台增援的消防車運水過來。蔣雲和余滿江正在組織支隊人員,在周茹及製藥廠職工的配合下,用人力車拖砂撲滅外圍流淌油品的液面燃燒。看見賀子勝,蔣雲喊道:「戰鬥進行很順利,你和孫明傑幹得不錯,撤回來,共同撲救外圍殘餘火勢。」
「供水不九*九*藏*書足,取水去了!」孫明傑說,「不過沒關係,火都熄了,沒有必要繼續冷卻罐體。」
賀子勝站立在演講台,心中早已笑個不止。分數統計出來后,他當仁不讓是這場考試的第一名。
競職演講組織得很正規。老支隊長退休了,現任支隊長是蔣雲。他與政委、參謀長余滿江、政治處主任、後勤處處長並排一字端坐主席台,主席台的正對面設演講席,按抽籤次序,參選人員逐一上台演講並回答眾考官的問題。
賀子勝下車時腳下一溜,差點直接掉進火中,幸好被孫明傑一把拉住,賀子勝感激地拍他的手背,說:「明傑,我的泡沫管槍負責打容器底部的液體火,你的直流水槍負責冷卻2號罐,防止2號罐因為高溫發生爆炸。控制住2號罐,快速排除爆炸危險,咱們算成功一半,然後再各個擊破,行不?」
蔣雲動容。
賀子勝和展路手腳利索地穿戴整齊,頭戴空呼器面罩,再加消防頭盔,身穿簡易防護服,還有膠制手套、消防鞋,一樣也不能少。兩人互相檢查,把手套與防護服的接合處,消防鞋與褲子的接合處,扎得嚴密緊實,確認全身上下武裝到位,沒有一絲半點縫隙讓馬蜂可鑽。這時候,戶主也找來編織袋,遞上一瓶殺蟲劑。
賀子勝說:「這可不好說,如果罐體沒有全面冷卻,高溫會有可能使容器罐復燃。」
孫明傑也蔫了,「我追求過一位女同學,可人家不睬我。」
余滿江心急如焚,問:「爆炸是怎麼發生的?」
「跟我當年一個德性,愛臭美!」賀子勝笑罵展路,「這不叫捅馬蜂窩,叫摘馬蜂窩,講技巧的。去,把我的簡易防護服、空氣呼吸器面罩和裝備拿來,」轉而對戶主說,「請幫忙找兩隻厚實的塑料編織袋,還有一瓶殺蟲劑。」
余滿江側耳,「燃燒的聲音不對!支隊長,油罐很可能馬上爆炸!」
賀子勝這一下摔得不輕,覺得全身散架般地痛,咬咬牙,站起來,「天殺的石棉瓦,居然想要了賀爺爺我的命,再來!」隨即,再次登上屋頂。
賀子勝囁囁道:「你,你是?」
從人群中走出一名40歲上下的中年女性,與蔣雲握手,自我介紹道:「周茹,安康製藥廠董事長兼總經理。」蔣雲微有詫異,見她容貌清秀,身穿藍色短袖工作服,長褲,平底鞋,這模樣更像製藥廠研究室的專業技術人員,哪裡像市內屈指可數的民營企業掌門人。
精疲力竭的四人並排走出火場,取下消防頭盔,露出被熏得黝黑且隆起大大小小水泡的臉。
賀子勝頭頂巨大的腫包趕到支隊。門崗哨兵驚異地盯住他看,他不抬頭,壓低迷彩帽,直奔余滿江的辦公室。
孫明傑急問:「怎麼樣,有事沒有?」
幹事說:「政治處已經審查過他的資料,符合報名條件,特向支隊長請示。」
泡沫水混合液噴射出去,罐體液體火像被覆蓋上一層白色牛乳,窒息滅火的原理令火勢漸緩。孫明傑一邊用直流水槍冷卻2號罐壁,一邊不忘觀察賀子勝的行動,提醒道:「你得控制好泡沫進入油品的速度,不能超過3m/s,這樣才能減少泡沫中的含油量,保證滅火效果!」
余滿江看在眼裡,喝道:「賀子勝,你有話就說,別一根麻繩提豆腐的模樣,像個婆娘!」
「裝袋加噴葯。」賀子勝慢條斯理地說。
余滿江朝賀子勝喊:「好,好!集中力量滅罐頂的火勢!我們負責冷卻,不用擔心!」
捲土重來的火勢遠勝先前,爆炸隨時可能發生,並極有可能帶動3號、4號、5號罐連環爆炸!
「比就比!公平競爭!輸的請客吃飯!」賀子勝亮出拳頭,揚揚眉,示意孫明傑跟他碰拳。
「那不同。」展路陪笑,「救人是應當的。不過,別的不講,萬一被馬蜂蟄了臉,咱這張英俊的臉損了,得不償失!」
賀子勝知道,孫明傑骨子裡還是有那麼一層自卑的,這時倒不好安慰,眼見液體火基本被控制,說道:「我上車間屋頂,從上方噴射泡沫液,咱們共同滅掉2號罐火災!」
「沒事兒!」
蔣雲與余滿江飛快地交流意見。余滿江說:「既然決定破釜沉舟,靠近容器罐作戰的人員不僅要有犧牲精神,還得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和精準的判斷力。要出一支泡沫管槍和一支直流水槍,我看賀子勝和孫明傑行!」
賀子勝如實回答。
危機終於解除了。
「這不是偏離主業了嗎!」
幹事答道:「因為他剛從武警學院畢業,今天早上才到達江臨市向政治處報到。」
賀子勝偏偏服余滿江的罵,胸一挺,說道:「距離最近的中隊得20分鐘后才能到達,現在火勢猛烈,燃燒迅速,隨時可能發生大爆炸。我認為,僅僅堵截不行,必須打近戰,以快制快,速戰速決!」
很快,輪到賀子勝。
孫明傑重重點頭:「行!」
賀子勝手拿編織袋慢慢靠近空調外機,此時,馬蜂似乎意識到處境危險,「嗡嗡」的叫聲變得緊密,蜂巢內躁動起來。賀子勝當機立斷,一手抓住長在空調機外面的蜂窩,丟進編織袋,隨即紮緊袋口,扔到地面。緊接著,拿起殺蟲劑對準空調機內部一陣猛噴,稍過一會兒,確認內部蜂窩的躁動停息,大著膽子,雙手伸進空調機里,飛快地摘下蜂窩丟進編織袋,紮緊,扔下。
余滿江喊:「支隊長,您不能在這裏!」
賀子勝抽到最後上場。這是一個相當九_九_藏_書不錯的次序。在選手實力相當的情況下,按照裁判的心理來講,最早上場的,裁判的評分還沒有一個確定的標準,容易得高分的同時也更容易得低分;在中間出場的,易因裁判的審美疲勞,難以得到高分;惟有最後出場的,如果發揮精彩,非常容易拿到較高的分數。
余滿江說:「對,我們有赴死的勇氣,更要有打勝的決心!」
聽過展路的話,賀子勝撇撇嘴,「你沖火場救人時,好像沒那麼多閑話。」
蔣雲翻看文件夾內的資料,說:「他為什麼現在才報名?」
怎麼辦?蔣雲皺眉。
賀子勝的臉上當然也起泡了,不過他哪裡會承認,咬著牙說:「你沒見我打了三年火,活生生從白面書生變成黑臉包公,這張皮耐得住烤,不怕!」
「啊?」大家全都面露難色。展路苦著臉說:「裝袋太危險吧,那些傢伙視力好,現在正值大白天,萬一發現我們的企圖,來個絕地大反攻,可就慘透嘍。」
蔣雲環視一圈,發現惟有賀子勝沒有說話,喝問:「賀子勝,來,說說你的想法!」
賀子勝譏笑:「怎麼,不怕損害你英俊的……」
「火攻,水擊,袋裝?」身穿迷彩服的賀子勝一手托住腮幫子,玩味地看著本次出警的目標。
「副中隊長,當然火攻啦。」一名戰士搶先建議,「咱們先用汽油、柴油澆淋,再拿點火棒引燃,把它燒個一乾二淨。」
那女子卻款款走到賀子勝面前,雙眸清澄,笑意嫣然,「賀子勝同志,我們又見面了!」
余滿江說:「有警必出,有難必幫,這是咱們消防的宗旨。」
余滿江命令道:「馬上來我的辦公室。」
這確實是一個難題。看著孫明傑,他正在努力向罐底靠近,只有這樣才能將水槍打到罐頂邊沿,使水沿罐壁流下以最大限度地降溫,但是隨之流下的還有大量噴濺的油品,他不得不疾退十來步,才不至於被油品傷及。
周茹苦笑道:「我的損失肯定很大,錯已鑄成,無法挽回。既然如此,不能再有犧牲,鑄成更大的錯誤。」
余滿江「呵呵」笑,說:「我就知道,你小子絕不會落入后,這次競爭應該非常激烈,加油吧!」
蔣雲評價這份預案為「具有較強的實戰操作性」。
賀子勝確實有一個大胆的想法。他猶豫不決,不敢輕易說出口,在蔣雲喝問后,張開口,又遲疑地把話吞進去。
「我看,沒有這個必要!」周茹突然提高聲音說道,「廠內目前儲存的油品足有10噸以上,隨時會發生更大的爆炸,你們的力量不可能撲救這麼大的火災,不能作無謂的犧牲!」
「那用水擊吧,」又一名戰士提議,「直接出高壓水槍,把它打掉,這樣不會損壞空調。」
孫明傑沮喪地回答:「火場氣溫太高,戴空呼器面罩也不管用,我的臉上肯定起泡啦。」
「哪敢,你可比我划算,直接提拔。可憐我這三年的軍校生涯呀,天天啃書本,可憋屈死我了,每天都盼著畢業出來打火,干實際的工作!」
孫明傑笑道:「賀包公,你仍然挺帥的,老實交待,有沒有女朋友?」
周茹歉然地說:「是我廠工作人員操作上的失誤。運行1號容器罐時,壓力過大,出渣口的插栓焊縫爆裂,導致溫度達到120度以上的汽油水解物傾出,高溫混合蒸氣使照明燈泡爆炸起火,隨即1號罐也爆炸。然後,你們也看到了,因為廠區許多管線和容器儲存著汽油,引起連環爆炸。所幸,我們的工人逃離迅速,沒有人員傷亡。」
孫明傑離蔣雲最近,第一個被點到名,明顯準備不充分,咬咬下嘴唇,說道:「這屬於Ⅳ級火警,需要大量增援。現在到場僅有兩台消防車,力量明顯呈弱勢,增援力量到達前,只能重點堵截,控制火勢蔓延。」他的觀點得到廣泛附和,這個辦法固然保守,但穩妥。
賀子勝和孫明傑同登一台車趕赴現場。他倆都有些緊張,這種緊張中既包含大火惡戰前的興奮,又有被「考核」的擔憂。
展路選好位置,架兩節拉梯,賀子勝攀登上去,剛好比空調外機高一個頭。
3分鐘后,罐頂火勢被撲滅。不過,吸取復燃的教訓,蔣、余、孫三人繼續對油罐進行冷卻,直至其他戰士前來輪班接手。
他長舒一口氣,下拉梯,卸空呼器面罩,展路屁顛屁顛在後面,「中隊長,居民說幫他們解決了大難題,可感激你呢。這種沒啥子技術含量的活兒,下次還是我上吧。」
蔣雲一邊噴水滅火,一邊說:「同志們,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頂住,為群眾疏散贏得時間!我知道,你們都不怕死,怕死的不會留下。但是,我們不能死!我們得想辦法打贏這場仗!」
蔣雲眼睛一亮,追問:「怎樣速戰速決?」
賀子勝採納孫明傑的建議,迅速示意給身後相關操作人員,看著火勢得到控制,喊話般地贊道:「你小子的理論學得還可以嘛!」
周茹第一個迎上來,她很激動。大概,她已經不太習慣激動,所以她笑得有些局促,說話也不利索,緊緊握住蔣雲的手,說:「首長,您和您的戰士真讓我們吃驚,我感謝你們!」說完,她居然彎腰,九十度鞠躬。
孫明傑「呵呵」直笑:「專門來搶你想要的職位,當然得突襲珍珠港。」
賀子勝客氣地推開周茹,說道:「董事長,您非常理性。但是作為消防員,我們不僅需要理性思維,更需要突破火線、奮勇直前的九九藏書勇氣!」說完,跳上消防車,向駕駛員下達指令,「出發!」
余滿江見著賀子勝頭上的包,笑不可抑,捂著肚子足足笑了三分鐘,直到賀子勝氣鼓鼓地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才止住笑,問到底怎麼回事。
「哎喲喂!」展路手指戰鬥目標,「那個東西叫馬蜂窩,咱們現在的行動叫做捅馬蜂窩!」
孫明傑得意地說:「那還用說,比你土豹子強多啦。」正說著,「哎呀」叫喚出聲。
在蔣雲的命令下,官兵們含淚全部撤退,中心火場只剩下4個人。
蔣雲丟下手中的鉛筆,「馬上集合支隊機關人員,趕赴現場實施增援!」掃一眼面前8名考生,「正好,你們全跟著我上火場,用實踐來檢驗你們的實戰水平。」
「你把我給忘了?我是馮媛媛啊!」
蔣雲首先揚聲喝問:「製藥廠的負責人在哪裡?」
接下來,是競職演講。
命令剛下達,周茹搶步上前,神色焦急,攔住賀子勝說:「小夥子,不行,你們真不能進去,隨時會車毀人亡的!」
3天後,公開選拔正式啟動,共分4個競賽項目:業務技能體能考核、理論考試、競職演講及滅火救援預案編製,分項得分,綜合成績第一和第二的分別擔任特勤中隊中隊長和指導員。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怎麼辦?」戰士嘟囔著。
這時的賀子勝才真正感覺到腰痛腿痛,他用力捶腰,情不自禁想起三年前的住院。「中邪!我怎麼總在火場摔跤,偏偏每次都沒大礙!」他在喃喃自語中抬頭,無意間看到周茹身後站著一名身穿紫色長裙的年輕女子,不由多看兩眼,越看越覺得面熟,似乎曾經見過面。
幾炮泡沫液打出去,效果不佳,他腳步移動著,尋找更好的噴射位置。
賀子勝對準環繞身側的馬蜂進行噴射,等到確認身邊再沒有討厭的「嗡嗡」聲時,殺蟲劑也用光了。
賀子勝冷哼一聲,說:「改天有人扛不動液化氣鋼瓶,也打119叫咱們去扛,去不去?」
賀子勝馬上請戰:「我要求在第一線靠近作戰!」
周茹在他們身後失態地吶喊:「會爆炸的,會爆炸!你們別去,別去!」喊到最後一句,她的聲音哽咽。旁邊有人將她扶住,說:「媽,他們是英雄!太了不起了!」
余滿江插話道:「工廠周圍還有居民住宅,不是你說不救就行,我們必須撲滅火災。」
「難道我們沒有一點優勢,或者說取勝的希望?」
周茹的回答也簡短了,「是皂素倉庫。隔防火牆外,有居民住宅。」
包括賀子勝、孫明傑在內的消防官兵同時驚異,這是他們頭一次見到反對撲滅火災的業主。蔣雲暗自打量周茹,見她面臨巨大危機,說話時仍然神情鎮定,不慌不亂,還真有泰山崩于面前不變色的風範,問道:「這家製藥廠是你名下產業,如果不及時撲救,肯定會毀於一旦,片瓦不存。你居然說不救?」
「你別在這裏危言聳聽。」孫明傑雖然這樣說,不過旋即道,「既然你說重要,快,去幫我催催水源!」
消防車沖入火海。
「我報名參選!」賀子勝十分激動。
他瞧一眼蜂窩,不由臉上發麻。那蜂窩足有臉盆大小,裏面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幾百幾千隻馬蜂,有十來只馬蜂早已警醒,圍繞巢穴,沿著賀子勝的面罩,「嗡嗡」盤旋。
「好!」蔣雲當機立斷,果決地說道:「按你的戰術展開戰鬥!」
李大達抽到第一個出場,他闡述的論點和論據比較充分,但僅得到9.65分,他明顯有些失望。其後幾名選手發揮有好有壞,分數在9.60至9.75分不等,差距不大。賀子勝算了算,要在這個比賽項目上拉開差距不容易,不過,能多得0.1分也是有利的,必須全力去拼。
長馬蜂窩的空調外機安裝的位置不高,距地面僅兩三米。正因為這樣,讓戶主與鄰居十分憂懼,生恐馬蜂傷人,所以撥打119請求消防隊救助。
余滿江面沉如水,也掄起一支水槍跟著衝進去。
孫明傑掄出拳頭,小心翼翼地跟賀子勝碰一下,縮回,補充道:「賀子大富翁,能不能不管輸贏,都由你請客?你領兩三年工資了,我每個月只領幾十塊錢學員津貼,一個字,窮!」
罵歸罵,這回確實謹慎小心得多。找到噴射點,控制好噴射速度,2號罐的火勢被成功撲熄。接下來,他又與孫明傑配合,撲滅1號罐火勢。
賀子勝緊張地問:「怎麼了?」
蔣雲回頭跟政委及其他幾名考官低聲議論,然後宣布:「同意孫明傑同志參加公開選拔,請他馬上參加今天的演講,前兩項考試由政治處組織補考。」
正如余滿江所說,競爭非常激烈,報名參加選拔的8個人全是支隊的青年精英。
蔣雲認可。命令安康中隊出動二號泡沫車撲滅容器罐火災,賀子勝與孫明傑分別負責出泡沫管槍和直流水槍,6名戰士配合;一號水罐車由安康中隊長帶領,李大達等人協助堵截火勢。
「真的!」賀子勝欣喜地跳起來,又有些不敢相信,「目前,全國只有北京、上海和廣東剛剛組建特勤中隊,咱們能行動這麼快?」
賀子勝譏笑道:「讀幾年書,變得嬌嫩了,還起泡?」
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考官紛紛亮出高分。
賀子勝演講的題目是《我能當特勤中隊長!》。其他選手題目多半是《假如我當特勤中隊長》之類,這個獨特的「來勢洶洶」的題目一下子吸引住眾位考官。蔣九-九-藏-書雲私下對余滿江笑道:「你帶出來的兵,跟你一個模子,強勢!」
在統計分數的當口,政治處一名幹事走進考場,他朝蔣雲敬禮,然後遞上一個厚厚的文件夾:「報告,又有一名同志報名參加公開選拔。」
蔣雲點頭,對余滿江說:「想到最佳的撲救戰術了?」
孫明傑關注賀子勝,「嗨,你小心,那片石棉瓦破了——」
其他官兵同聲喊道:「我們誓與火場共存亡!」
余滿江說:「除了罐頂的衝天大火外,2號罐出油閥處破裂,油品泄漏燃燒,產生兩個燃燒點,無法採取倒罐的措施。而且,罐頂的沿口已被燒化,邊圈扭曲變形,萬一頂部鋼板被燒熔化,汽油會直接泄下來把咱們幾個熔化掉……」
余滿江湊到賀子勝眼前,神神秘秘地說:「咱們支隊馬上籌建特勤中隊,專門應對急、難、搶、重的消防搶險救援任務。」
賀子勝說:「這家製藥廠本來就離支隊挺近,不然蔣支隊長會號令機關增援?」
演講時,他神態自信,充滿激|情,尤其作為演講的結束語,大手一揮,講道:「我相信,我能當特勤中隊長,我名叫賀子勝,在我的帶領下,特勤中隊一定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賀子勝狐疑地說:「什麼機會?你能給我什麼好機會?」
「去!你有沒有腦子,打散了它,它發起瘋,可不是好玩的。」展路再次否決。
現在的形勢是余滿江、賀子勝和孫明傑各出1支水槍,蔣雲喊:「我與賀子勝交換,他熟悉情況,出泡沫管槍,我出直流水槍。除了必要的操作人員和駕駛員,其他同志一律退出火場!」
賀子勝「哎喲」叫喚道:「你的水槍怎麼不出水了?」
如果說賀子勝的演講令考官激動,那麼,孫明傑的演講已經深深吸引住考官的思維。勿庸置疑,孫明傑的最後得分超過賀子勝,拿到全場最高分。
賀子勝雖然有失落感,但更多的還是為孫明傑歸來由衷高興。考試一結束,他衝到孫明傑面前,當胸就是一拳:「偷偷摸摸回來,居然不告訴我!」
這是1996年的7月,已經榮任首一中隊副中隊長的賀子勝,帶領幾名戰士處置一起社會救助任務——幫助居民摘除空調外機上的一個碩大馬蜂窩。
蔣雲厲聲喊道:「執行命令,撤!你們有更重要的任務,立即協助疏散圍觀的群眾,萬一發生爆炸,不能有哪怕一名群眾發生不幸,這是消防人的職責!」
「不好!」上等兵展路表示反對,「你沒看見這傢伙一半長在空調里,一半長在空調外,你想把戶主的空調一併燒掉,然後由咱們中隊賠錢?」
一份是賀子勝製作的。他的預案將滅火戰鬥分為3個階段進行。第一階段,出兩支19mm口徑水槍冷卻受火勢嚴重威脅的3號、4號油罐,同時調集4台泡沫消防車撲救2號罐火災;第二階段,假設2號罐火勢沒能得到有效控制,發生噴濺,迅速組織人員用推土機從低洼處築堤,阻止火勢蔓延;第三階段,調整滅火力量,實行「三面出擊、合圍滅火」戰術,不間斷供水,一舉撲滅火災。
「支隊長,現在說勝利為時尚早,罐體還沒有完全冷卻,要提防復燃。」賀子勝邊說,邊指划兩台消防車,「快,趕緊出水!」
賀子勝額頭上迅速鼓起雞蛋大的腫包,展路沖戶主叫喚:「醋!把您家的醋拿來洗傷口!」
只聽「砰」地一聲巨響,孫明傑放下筆記本,傻愣愣隔著車窗發獃。不足百米遠,前所未見的火海,那火苗竄起足有20米高,以摧枯拉朽之勢向未燃燒的房屋擴張,隨著爆炸的轟鳴,黑色的汽油桶被高高地拋上半空,然後落到遠處,像響應似的,再一聲劇烈轟響,跟隨汽油桶上天的還有屋蓋之類的構築物,碎片漫無目的地四下拋灑。
賀子勝說:「這麼粗中有細的事情,我擔心你干不來,還是讓你們不怕破相的副中隊長我親自上陣吧。不過,你得幫我扶梯。」
這是真正的火海,到處都在燃燒。1號容器在爆炸后仍然猛烈燃燒,毗鄰的2號罐在燃燒同時不斷發出「喳喳」的聲音,似乎隨時會發生爆炸。由於管道爆裂,1號容器罐泄漏出來的油品四處流淌燃燒,不少積聚在3號、4號、5號罐的底部起火,極易引起這3個容器罐管線的損壞,進而引發燃燒甚至爆炸。
展路拍馬屁,「賀隊長就算破相,也是一等一的帥哥。」一邊說,一邊捧來所需裝備。
賀子勝停下正在摘頭盔的手,莫名其妙,正想問發生什麼事,眼前一花,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從頭頂掉下來,額頭被針扎般,劇痛。展路惋惜地說:「中隊長,你的頭盔上還有一隻馬蜂,它為同伴報仇呢。」
蔣雲帶領人馬到達時,距離製藥廠最近的安康中隊正好抵達。大批職工和群眾聚集在製藥廠周圍,議論紛紛。
「喲,出息了,冒出軍事術語,欺負我沒讀過軍校!」
「有。賀子勝在屋頂滅火,佔據的位置可以壓制住罐頂的著火點。我們的難點在罐底出油閥處。您看,因為罐中打入了泡沫液,油罐的液面增高,不斷地溢油,我們沒有辦法靠近冷卻罐體,更無法到罐底閥門處滅火。」
蔣雲邊看邊誇獎,「孫明傑同志的預案理念很新,不過——」
孫明傑望望屋頂,說:「你得小心點,上面僅僅鋪著一層石棉瓦,別踩穿掉下來!」
孫明傑瞠目結舌:「就這裏?這麼快就到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