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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煙花間的走廊上,隔著四五步就是一間卧房,房間都是珠簾絲垂,隱隱有放浪的笑聲和斷斷續續的琵琶聲。
阿誠說:「我認識這個叛徒,他叫許鶴,在列寧格勒伏龍芝軍事通訊聯絡學校學習過。我們不同期,但是有一面之緣。」
「二十三歲?比明台大兩歲啊。」
明鏡對明樓笑道:「隨他吧。」
「好的。」阿誠半躬身子,目送梁太太離開,復又坐下,「嫂夫人很難過。」
阿誠放下酒杯,試探地問道:「嫂夫人,你打算怎麼安排?」
明台和于曼麗異口同聲地道:「拍結婚照啊。」
「你希望我是哪邊的?」
「幸福嗎?」
于曼麗從樓上下來,頭髮蓬鬆,穿著件真絲睡袍,嘴上叼著一支煙,手上拿著一瓶紅酒和兩個高腳酒杯。看那陣勢,儼然一家女主人。
「我不相信。」
「76號同意3號碼頭放行兩船鴉片,另有7000擔糧食售與76號梁,價格不變,你組負責擺渡。」
阿誠好心道:「轉變者沒事吧?」
阿誠驚訝地看到一份文件上寫著「許鶴」的名字。
「有內線?」
「介意。」于曼麗嬌俏地道,「想不想徹徹底底地檢查我一下,用你的手,而不是你的狗。」
「你不想結婚?你到煙花間幹什麼去了?」明樓問他,聲音很輕,可「煙花間」三個字一出竟讓明台不敢再回話。
「你打算怎麼辦呢?」
阿香擔心道:「小少爺,你想幹什麼?」
「我把于曼麗留在這,有事情我會主動跟你們聯絡。還有,我想在星期天行動前去日本領事館探探路。」
「我只是不想讓他成為上層走私的犧牲品,他很乾凈,我不想污染一片凈土,僅此而已。」
明樓神色嚴峻:「他非死不可。」
「很平靜,沒有任何發現。老實說,我覺得我是在您這裏白拿薪水。明先生工作勤勉,很公正,大家都很尊敬他。」
「放心,我就是找幾本書看看。」
「證據有,不過需要你親自去核實。」「孤狼」語氣冷淡,「明鏡在上海銀行租賃了三個保險柜,137、231、236三個號碼。」邊說邊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個白色的信封,放到小方桌上,「這三個保險柜,明鏡只使用了一個,其餘兩個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明樓和明鏡、阿誠都看著他。
阿誠偏偏此刻撞了進來。
「我來之前跟南雲課長通過電話,她叫我去她的辦公室等她。」阿誠忙道,「您忙著。」
汪曼春拿起信封:「什麼意思?」
「我想諮詢一下,我想給我的妹妹美智子辦一個出國簽證。」
阿誠推辭:「我怎麼安撫啊?關鍵問題在你身上,我就奇了怪了,你不是家庭主義至上嗎?」
「這個事,時間長了也掩蓋不住!」
「蘇醫生的表妹?」明樓想了想,說,「我好像有點印象,我去他的診所見過兩回。嗯,不俗,是個美人坯子。她今年有多大?」
明台仔細檢查了一下明樓的書櫃和書桌,又打開抽屜檢查著,發現裏面是普通文件和辦公用品后又關上。又看到有一個抽屜上了鎖,便用一根細鐵絲插|進鎖孔,側耳聽聽,不一會兒抽屜便被打開。抽屜里凈是一疊疊文件,大多是一般性質的經濟文件,股市運作等,其中一份關於日本經濟課成員的介紹讓明台眼睛一亮。
明台清楚女人是情緒化的動物,特別是汪曼春這種女人。一句「未來的大嫂」,就把汪曼春的疑竇打消得乾乾淨淨。她甚至臉上泛起一層紅暈,心旌搖動起來,嘴上罵著:「明台,小小年紀就會打趣人了,小心我撕了你的嘴。」言語嬌叱,心上卻是歡喜的。
特務兵趕緊接過來:「謝謝。」
梁仲春看到阿誠,問道:「是送9號文件來的吧?」
阿誠從高木身邊走過,邊走邊感嘆著:「日本人里也有共產黨?真邪乎。」再看地板上的血漬,竟是無比醒目。
汪曼春冷笑:「南雲課長不會是因為嫉妒明先生的才幹,泄私憤,污衊明先生吧?」
「我也很難過。」梁仲春緊皺的眉頭始終不曾鬆弛下來,給阿誠斟上酒。
汪曼春並沒有聽從她的指揮,仍然用槍指著:「別動!」
「嗯?」于曼麗回過神來。
明台的心裏藏了火,臉上帶著一抹莫名的笑意。
「喲,真的是明家小少爺啊?幾年不見,變成英俊少年了,我都快不認識了。」
「曼春姐,我大哥沒跟您在一起吧?」
阿誠終於也表了態:「梁先生你放心,我阿誠最講信用,咱別管外面城頭變幻大王旗,只要梁先生肯幫我,我保你做個不倒翁。」
「瞎了?」阿誠恢復平靜道,「還好,還好,還能說話就還能提供情報,不幸中的萬幸。你沒事吧?」
「不過,我聽說,程家那孩子是庶出的。」明樓又說道。
明台急得不行,氣得不行,偏偏又不能發作。實在耐不住性子的他,突然間站起來。
明台嘟囔一句:「要你管。」
「有惡意也無所謂。」于曼麗蹙著眉角,顯然她不是不領情,而是真的無所謂。「我去準備呼叫2號線,等候重慶的最新指令。」轉過身問道,「郭副官,電台在哪裡?」
「叛徒人呢?」
「蘇醫生有個表妹程小姐,是百里挑一的賢惠女子,又聰明又能幹,說是跟明台很般配。」
阿誠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正中下懷。
梁仲春直直地盯著阿誠:「你跟南雲不是也有情報往來嗎?」
眾人聽得有理,忙點頭應和著:「就這麼辦。」
明台的眼睛盯著池塘的水,看看外牆再看看手錶,突然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特工的敏感,讓他沒有轉身,而是走向濃蔭處,隱藏。
「不相信什麼!不相信76號和軍統局上層勾結走私,大發國難財?你以為單單一個軍統局就敢這樣無法無天!軍統局上面還有誰?我跟你說這麼多都是浪費口水,你除了殺人,還會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好活著吧你。」
郭騎雲附和道:「郵差也只能走到門口,進不去。」
「您需要出示部隊證明、部隊番號、個人稅單、近期銀行對賬單、您妹妹的身份證明,以及赴德國和義大利的行程安排。」
一行醒目的特寫:「列寧格勒伏龍芝軍事通訊聯絡學校學員」,阿誠的額頭上冒出冷汗。又翻閱了兩頁秘密文件,「孤狼復,明鏡有共產黨嫌疑,正在查找相關證據,另,汪曼春外強中乾,不堪大用。」
「妓院是一個藏污納垢的地方,也是一個三教九流混跡的場所,這種地方交易情報是最安全的。」
「好,我知道怎麼做了。」
明樓道:「蘇醫生應該拿張照片來給明台看看,到底也要他喜歡才好。」
「我們能幫的也只能到這了,其他的要靠他自己。」
明台嘴裏平常愛吃的乳鴿肉頓時淡而無味,形同嚼蠟。阿誠還在底下做小動作,叫他努力加餐。
阿誠面無表情:「我,一定留心觀察,報效南雲課長。」
于曼麗堅決道:「不行。」
密室里收發密電,一張令于曼麗難以置信的電文出現在她面前。「這,這不是真的吧?」于曼麗額頭沁出汗來。
汪曼春的表情大為好轉:「我想聽你說點實質性的內容。」
南雲造子問:「工作之餘呢?他去哪了?」
梁太太低頭,用手撩了一下頭髮,掩飾了傷痕客氣道:「要不要來一份我做的松糕?」
「你說什麼?」汪曼春的臉上呈現出一縷驚惶之色。
于曼麗看著手裡的電文,始終不相信,可偏偏它就是真的,由不得她不信。看著這些密碼電文,她現在終於知道郭騎雲不願意讓人插手電筒台的真實含義,這是一種變相的保護。可是,這種保護層竟被自己給打破了。
「大姐,你甭聽他胡說八道。」明樓嗔道,「阿誠,你把這小東西先關到書房去。」
「你幹嗎打女人。」阿誠回頭看看梁太太的背影,道:「嫂夫人多識大體。」
阿誠直截了當地說道:「南雲課長想在關稅上分一杯羹。」
「進展不錯,在研究日本領事館每一個可能進出的安全入口。」
「沒事。」高木搖搖頭,問道,「您來是?」
明台點點頭:「很多庭院都這樣設計的嗎?」
「三分鐘熱度。」阿誠嗔道,「學習要持之以恆。」
阿誠道:「汪小姐的叔父剛滿七七,熱孝,您懂中國的傳統禮儀嗎?長輩過世,守孝三年。何況殺人兇手還逍遙法外。」
「日軍軍火庫的地點,閘北青石鎮。」于曼麗道,「明少,我們雖然找到了日本軍火庫的地點,要炸毀它至少要有一個排的兵力,我們沒有行動的實力和條件。」
「沒人想騙他,這是為了保護他。」
于曼麗結巴了:「不,不……行,不行。」猛然激動地站起來,「我必須要告訴他。」
梁仲春分辯:「我沒給那女人名分,也沒承諾。」
南雲造子追問:「你不知道?」
郭騎雲把修改好的電文遞給於曼麗:「把這個拿給他。」
汪曼春倏地回頭,槍口指著桂姨:「你什麼時候來的?」
于曼麗默默地拿起酒杯。
花廊拐角處,明台手上的刀片已經準備好,只待李read.99csw.com秘書一步一步走來。
郭騎雲道:「凡事都有兩面性。」
于曼麗居然淡淡地一笑。
「一旦告訴,就等於告別。」
明鏡笑眯眯道:「蘇醫生昨天來是替明台做媒的。」
「好吧,擺渡照舊,郭副官,你注意安全。」
明台站起來,餘光目送著郭騎雲和于曼麗上樓的背影。他本身對電台沒有佔有慾,卻對掌握第一手情報有著超強的控制欲,他覺得在眼下這種形勢對誰都不放心,除了于曼麗。
于曼麗忍不住地笑,明台望著她臉上掛起笑容。
于曼麗譏笑道:「就快瘋了。」
「你有沒有打算告訴他?」
于曼麗怔住,一時間沒反應上來。
「遇見人怎麼辦?」
汪曼春不知怎的,初一看見於曼麗,覺得她臉上刻著一個隱形的「妓|女」招牌,再細看于曼麗,眉目間竟然藏著殺氣,嘴角處時隱時現地掛著鬼魅般的邪氣,再好的錦緞旗袍穿在她身上,都能穿出陰氣來。
于曼麗抹掉眼淚,抬起頭看著郭騎雲。
「你們先去試衣間換衣服吧。」
梁仲春笑起來:「真不是重慶的?我可真替你惋惜。」
明樓認同地點著頭:「那倒是。」
「我們電台的訊號很不穩定,接收時中間間斷了三次,電源需要維修,電壓也不穩。」于曼麗儘可能拈些行話來敷衍。
「孤狼復,明樓嫌疑很大,身份模糊,重慶分子的成分較重。核查中,阿誠可利用。阿誠可利用?」
于曼麗走到郭騎雲身邊,問:「郭副官要不要來一杯?」嘴裏吞吐的煙圈飄向郭騎雲的面頰。
「是,組長。」
「以他的性格,你不怕他『大鬧天宮』,最後壓在五指山下,永世不得翻身?」
于曼麗衝動道:「我愛他!」
明台看著明樓說:「我能耍什麼花樣,是大哥拿我耍花樣!」
「『櫻花號』的保密工作可以說是做得滴水不漏,結果是全軍覆滅。大年三十晚上,你的叔父被槍殺,你家和明家是有世仇的。大年初二,76號遭遇黑色星期五,你的十三名下屬死於非命。汪處長,你好好想想吧,切莫意氣用事,被人欺騙,還替人做擋箭牌。」
阿誠坐在南雲的辦公室里,特務兵端上一杯茶,「你忙著。我在這等就行了,你不用招呼我了。」語氣中滿是客氣。
「對。」明台不做解釋,繼續開車前行。
南雲造子糾正一句:「報效天皇。」
手剛一碰卷子,明台伸手壓住卷子:「我還沒做完。」
「我沒留她過夜,不安全。」
一陣尖銳刺耳摔碎碗盤的聲音和著梁太太的哭聲混淆在一起,梁仲春氣得臉紅筋漲,站在客廳里吼叫:「你鬧夠了沒有!」
「是,明先生叫我把副本給您送來,真不巧,不好意思。」說著從公文包里取文件。只見梁太太紅著眼睛,左眼上烏青了一塊,阿誠禮貌地低頭,溫和地喊了聲:「梁太太。」
「你夠勁,跟我走。」
「你告訴他真相,你必須承擔後果!」
「貓有貓道,狗有狗道。」
「嗯。」明台點點頭,算是屈服了。
郭騎雲嗆了一聲,轉頭看明台:「組長?」
明台拿了一本西洋畫冊,打開一頁,給阿香看。阿香「啊」了一聲:「小少爺真討厭。」
「中日戰事一開,有很多上海資本家都在轉移自己的資金,產業外遷很普遍。明鏡把銀行遷到香港也無可厚非。至於香港的什麼共產黨和明鏡紅色資本家的背景,我都不感興趣,她明鏡只要不在上海抗日,我們就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不是。」明台帶著些許訓斥的語氣,「你把一個不是自己人的女人放在上海站A區行動組秘密電台所在地,你還能理直氣壯地質問你的上司,我真的是很佩服你的膽色。」
「……我不想相親。」明台賭氣道,「我也不想結婚。」
「明少……」說著,只聽到于曼麗清脆的一聲,聲到人到從樓上走下來,身著一件洋氣的立領旗袍,滾著金邊的排扣,套著雪白的狐皮坎肩,渾身上下散發著脂粉香氣,臉上嬌嫩得彷彿嫩豆腐吹彈可破。
忽然,花廊上人影一閃,李秘書趕緊回頭,跟了上來。
明鏡笑意盎然地對明台說道:「昨天,蘇醫生來了,給你提親呢。」
「大哥還沒結婚呢,為什麼偏偏要我結婚,我不幹。」明台甩了手站起來,鼓著氣要走,偏又戀著那一鍋好湯。
明樓道:「被南雲造子秘密送到日本陸軍醫院高級病房區了,據說,叛徒的另一隻眼睛也感染了,如果不及時治療,恐怕就得變成雙眼瞎,日本人正全力搶救他的眼睛。他如果復明,就算是一隻眼,我們也會損失慘重。」
郭騎雲站起來:「你還沒瘋。」
梁太太哭道:「我受夠了。」
于曼麗和陳炳走出舞廳,于曼麗順手叫了輛黃包車,二人登車離去。
走出簽證處,明台站在走廊上向人詢問洗手間,工作人員替他指引著。這時,李秘書辦完事剛巧從經濟處走出來,聽到聲音有些耳熟,聞聲望去直覺背影極其可疑,思忖著。
「你好好吃吧,我還有事情要做。」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除了錢。」
阿誠從明台的房間出來,直接去了明樓的書房。
「恭喜您。是這樣的,您是您妹妹的擔保人嗎?」
阿誠也爽快:「快馬一鞭。」
「你答應了?」明鏡抓住他這句話,逼著問道。
「不行,南雲要真插手關稅,對咱們來說可就是斷了財路,這兵荒馬亂的沒了財路,誰跟你混啊。」梁仲春反問道,「南雲再狠,也得有證據,對吧?」
聽到敲門聲,明台急忙把幾張大學的答題卷子壓在圖紙上面,說了聲:「進。」
明樓作勢要拿他,明台飛快地衝出小客廳向樓上飛奔而去。
桂姨從黑暗裡走出來:「汪處長,不要緊張,我是『孤狼』。」
于曼麗的手指輕輕夾住那張招搖的支票:「為您效勞,先生。」
阿誠湊近道:「你要選嫂夫人,我就叫你的如夫人徹底消失。」
明樓問:「你想說什麼?」
「你不覺得他在利用你的力量,補充自己的情報能量?你不怕他虛晃一槍,到頭來卻是個感情陷阱?我相信一個痴情的女人面對心愛的男子,會喪失最基本的防禦能力和超強的感知嗅覺。南雲課長希望你能把迷失已久的獵犬嗅覺給找回來。」
「不是。」
阿香不理明台,羞澀地跑開。
于曼麗猛然回過神來,手足無措得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倉皇地跑回樓上。在她身後,是郭騎雲房間里響起的唱機聲,流行歌曲《花好月圓》。
明樓笑道:「倒是挺有個性的,像明台。」
「不,不為擺渡,我只是不想欺騙他。」
阿誠看到皮鞋上沾了血漬,不禁皺了皺眉。一邊跟高木打招呼一邊走得小心翼翼,怕再踩到血漬:「高木君,這,怎麼回事?到處都是血。」
「阿誠君,我沒有別的意思,我要你死死盯住了明樓,也並不是要害他。我是在幫助他,希望他盡忠職守,為大日本皇軍效力。同樣,我也很了解你的情況,希望你做好大日本皇軍的千里眼、順風耳,每個人都有弱點,每個人都有秘密,找出明樓的弱點,查到他的秘密。你不僅可以改頭換面,還能夠從此擺脫明家僕人的身份,一舉兩得,阿誠君。」
明台低著頭暗中撇嘴。
明台也看到了汪曼春,可是他機靈,看見汪曼春朝自己走過來,眼見自己避無可避,索性站著不動,脆生生地叫了聲:「曼春姐。」
「下次叫劉秘書來送就行了,麻煩你親自跑一趟。」
于曼麗拿過牛奶,幫他倒了大半杯。
「桂姨呢?」
桂姨笑笑,笑容神秘莫測。
「汪處長,我拿情報給你。你不用那麼緊張,放輕鬆一點。」
于曼麗有點兒蒙:「交給……交給共產黨?新四軍?」
「汪處長,你想必是投鼠忌器吧。」「孤狼」陰陰地笑起來。那笑似乎有些不懷好意,似乎也是告訴汪曼春知道她的底細。
「汪處長,我還想提醒您一句,您對明樓長官的感情需要有所收斂,南雲課長已對此人動了疑心。從『櫻花號』護衛的出師不利,到76號處處碰壁,說實話,明長官的嫌疑是最大的。」
于曼麗再也忍不住,抽泣道:「我們呢?我們是什麼?」
「別讓她們出狀況。」
郭騎雲剛送走了客人,一回頭就看見明台和于曼麗從試衣間走了出來,于曼麗穿著婚紗走到照相館布景前,招手讓明台靠近點。
「這麼快就聯繫上了?你們之間好像合作得並不愉快?」明台看著兩人的臉色,察覺出了異樣,「曼麗?」
「……我去洗碗。」于曼麗站起身。
阿誠站起來接道:「謝謝梁太太。」
「郵差?」
「曼春姐姐別跟我計較,我一直都很欣賞你的。」明台湊近汪曼春道,「我大哥的私人影簿里有好多你的照片。」說完這話,不待汪曼春反應,就迅速抽身站回去,拉了于曼麗從汪曼春身邊走過,「曼春姐,再會。」
「好,您先忙著。」明台隨手拉于曼麗進入試衣間。
「你考慮考慮。」阿誠把文件擱到桌面上,「簽收一下。九-九-藏-書
看著狼狽的大姐和大哥,明台自得地笑著。
明台卻笑著說:「好眼力。」
阿誠一愣,隨口說:「好,好的梁太太。麻煩,再給我來杯紅酒。」
「就是為某個秘密組織存放活動資金,很可能就是上海地下黨。上海銀行在法租界,你不能去明目張胆地干涉顧客存放物品,但是,有存就有取,你只需要花錢買通銀行里的小職員,囑咐他如果有人來開保險柜,就通知你的人。只要跟蹤那個人,就能摸到上海地下黨的秘密巢穴……到了那個時候,汪處長,你還怕沒有證據『坐實』了你仇人的死罪?殺剮存活,剝皮抽筋,都在你談笑之間,一句話之下。」
郭騎雲看到:「嗨,你幹嗎哪?懂不懂規矩啊?」
郭騎雲重複一遍:「你把這個拿給他。」
「這麼機密的事情,你怎麼知道?」阿誠驚訝道。
「我想買了你全場的舞票。」陳炳手指間夾了一張支票,在於曼麗眼前晃了晃。
「瞎了。」
于曼麗將身子擋在明台前面,口氣輕蔑道:「喲,哪家的少奶奶,管別人家閑事管到這來了。明少來風月場所吃喝嫖賭,您來這幹嗎啊?查丈夫崗啊?」
于曼麗笑著纏著陳炳的腰,向兩個保鏢拋了個媚眼,猩紅的嘴唇靠近陳炳的面頰。陳炳心神恍惚,意亂情迷地攬了于曼麗的腰肢,離開舞廳。
「你要選如夫人……」
「你別嚇唬我。」梁仲春正了正身子,「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煙花間的包間里光線暗淡,汪曼春要了一杯上好的龍井茶后看了看手錶。微暗的燈光下,一個女人的身影淺淺地映在雪白的照壁上,嚇了汪曼春一跳。
「外面的人罵也就算了,咱們自己人就別罵了。你啊,都是酒灌的。」阿誠伸手要拿文件,卻被梁仲春一伸手壓在了桌子上。
明公館草坪上,明台在用皮管給花叢澆著水。明鏡、明樓、阿誠三人衣冠鮮麗走出門廊,準備出門。
「曼春姐,幾年不見,您可越變越漂亮了。」明台笑吟吟地恭維著。
「你!」
明台在樓下煮咖啡,等待于曼麗一會兒向自己報告最新的重慶電文。
阿誠心如雷震,表面上卻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梁仲春不管阿誠藏著什麼心思,只管好人做到底:「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可是誠意十足。」
「聽說日本領事館的內部結構和日本海軍俱樂部很相似。」
「不用,你完全可以口述。你根本不用那麼故弄玄虛,我真蠢,蠢到會單身赴約。倘若你布局害我,我死在此處,那就死得毫無意義,髒水四濺,百口莫辯。」她想到這裏,脊梁骨冒出虛汗,不自覺地拉響槍栓。
日本領事館人來人往,明台一身筆挺的海軍制服裝扮走進日本領事館大廳,看著房間門指示牌上清晰的圖標:簽證處、政治經濟處、新聞文化處、行政處、農貿處、商務處……明台觀察著路徑,直接上樓。李秘書拿著一份經濟文件走來,和明台擦肩而過。
「啊?」阿誠看看高木臉上有血漬,關心的口吻,「喲,高木君,您的臉。」
明鏡問道:「小弟,今天明堂哥在上海飯店舉辦『明家香』香水系列新品發布會,我們去應酬應酬,你跟不跟我們去?」
「海關、碼頭、船隻調配,一直都有日本軍部在管轄,76號只是裏面的一隻蝦米,她要肅貪,不敢拿日本軍部下手,拿我們這些小魚蝦,她也不嫌臊得慌。還有汪曼春,裝什麼正經,大家都在76號混,誰比誰乾淨啊?一窩子漢奸。」
兩人碰杯。
華燈初上,明台和郭騎雲在影樓里擦槍。
高木點點頭:「您辛苦。」
「您說。」明樓喝了一口湯說道,「聽桂姨說,昨天蘇醫生來了,姐姐的身體還好吧?」
明台笑嘻嘻地端起甜湯喝了起來,嘴裏含含糊糊地說:「明白。這湯真好喝,阿誠哥也來一碗。」
于曼麗頓時傻了眼,「大……大嫂啊。」趕緊找補道。
郭騎雲知道明台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爭辯道:「我是男人,一個正常的男人。我每天都可能面對死亡,我需要女人,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女人。」
阿誠看看明台,臉色沉下來:「放手。」
于曼麗又一個寒戰驚醒過來,郭騎雲房間里的男歡女愛在繼續著,恍然覺得那道門裡的一對情人就是明台和錦雲,他們肆意歡笑,盡情地享受屬於他們美好的花底良宵。
桂姨在一旁伺候著。
梁仲春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一語驚醒夢中人。
「你看你的書。」阿誠放下點心,看了看卷子,「做了幾張卷子了?」
「3號碼頭兩船貨,另有7000擔糧食售與上海糧店,價格不變,你組負責擺渡。」
于曼麗把早餐一一擺上桌,看到郭騎雲從樓上下來:「起床了。」
郭騎雲急道:「太危險了。」
明台答:「是的。」
「我不想聽大道理,我也說不贏你們。」于曼麗哭了。因為難過了一夜,有點熬不住。「我從沒有想過我要做什麼事業,或者我要做什麼英雄,我就想好好地活著,好好地跟他在一起,我想和他坦誠相待,沒有秘密,沒有臟活,沒有欺騙……」
說話間,梁太太給阿誠端來了一盤松糕,還有紅酒。
此時,李秘書拿著文件從花廊走來,突然看見池塘邊一個男人的背影,便警覺地觀察著。
高木旁邊的小特務綳不住了,有些怨憤道:「可不是,好不容易抓了個共產黨,才搞到一點線索,就被自己人給幹了。」
「糾正你一下,我不是什麼母狼,而是孤狼,孤獨的野狼。我是日本特高課南雲課長的手下。我在東北諜報處曾經立下赫赫戰功。我是來幫你的,不是來害你的。汪處長,你身手敏捷,才智過人,的確是76號的女中豪傑。看來,南雲課長並沒有看錯人。」孤狼鎮定自若,舉手示意汪曼春放下槍,她的手伸向懷中。
汪曼春的心底想著,「除非我親眼看到,否則,我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挑唆和『好意』的預警。別說是你一個小卒子,就是南雲課長,也輪不到她來改變我的人生。」
兩個保鏢要說什麼,陳炳眼睛一瞪:「滾蛋,別礙事。」又回頭說了一句,「在這等我,我很快回來。」
梁仲春指了指阿誠,道:「你,重慶的!」
「我不替你做決定,既然你已經蹚了這趟渾水。」
阿誠把一疊卷子拿起來看,只見他前面寫了兩頁,後面都是空白的,最後一頁是一張建築的結構圖,嚴肅道:「這是什麼?」
明台頭也不回:「不去。」
明台瞪著于曼麗,故意跺著腳:「你胡說八道什麼,這可是我……未來的大嫂。」
阿誠一頓,道:「那好啊,總算抓到一個,怎麼又……」
阿誠走過來,伸手就要拿:「我看看……」
「如果他有一天知道了?」
于曼麗不想再聽他啰唆,當即喝止道:「你拍還是不拍?!」
郭騎雲笑起來:「好,好。郎才女貌,豺狼配虎豹。來吧,新郎新娘。」
明台剛喝到嘴裏的美湯,頓時變成藥渣,猛地嗆了自己一口,臉都變色了,驚叫道:「大姐……」
「小傢伙,嘴還挺甜。」汪曼春被誇得臉上泛起紅暈,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審視了他一會兒,問道,「你怎麼到這來了?」
「汪處長,冷靜,冷靜。」桂姨顯然沒有料到汪曼春是這樣一個膽小如鼠,或者說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此時此刻,她必須馬上獲得汪曼春的信任,並有效地控制住她的情緒。「汪處長,我有一份極為重要的情報提供給你。上海明氏企業的董事長明鏡有共黨嫌疑。」「孤狼」開門見山,果然發箭得力。
「是替自己惋惜吧,我要是重慶的……」阿誠壓低聲音,「要是日本人敗了,我怎麼也得保住你的小命吧。」
「是,倉庫里有內線。」郭騎雲道,「這種事按慣例都是我親自去負責,倉庫的內線也只認我,比較隱蔽和安全。軍需物資上了船,由B區作戰組接管,我們只負責倉庫與貨船銜接這一段。」
汪曼春冷笑道:「安全?你所謂的安全,就是把堂堂76號的情報處處長孤身一人隔絕在一間幽暗的包房裡,面對你這個神秘莫測的母狼。」
「我現在真是沒有精神來跟你耗力氣。」明樓無力道。
「明白了,謝謝。」
「我會查的。」阿誠應道,「不過,我們家裡就有一個新進成員。」
「謝謝阿誠君,阿誠君請坐。」
于曼麗「哦」了一聲。
「你有主意?」
「跟汪小姐喝喝茶、吃吃飯什麼的。」
明台被她說得突然感到一絲心酸:「好好的,怎麼說到這份兒上。咱要真拍了這照片,以後誰要先被捕,那這照片就成了我倆是同黨的證據。老師說了,特務少拍照,儘可能不照相。還有啊,這郭副官可是老師的手下,替『毒蜂』盯著咱倆呢。再則說,我家裡規矩重……我大姐要知道我在外面拍結婚照……」
「這個各有各的方法吧,大同小異。」
汪曼春瞬間想到了明樓,若真是如此,明樓一定會跪下來求自己放過明鏡。到那時候,自己的心上人就被自read.99csw.com己給牢牢地攥在手掌心裏。
于曼麗像是被他點破心事,神態變得極不自然。「要紅酒嗎?」于曼麗問。
郭騎雲詫異:「你倆怎麼個意思?」
郭騎雲繼續工作:「好,靠攏一點點,對,跟媽媽親親,好。」說著鑽進黑布里,「好,保持笑容。」按下照相機。
「那你還想打成什麼樣啊?」阿誠堵了他一句。
「我們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我們是另類的垃圾。等戰爭勝利了,會有人把我們清掃乾淨的。至少,我們留著他。」
明鏡向明樓問道:「你這幾天晚上在忙什麼?連影子都看不見,我找你說事呢。」
明台一伸手,居然把筷子都接住了:「我就是不想結婚!我幹嗎不能去煙花間啊,我都是成年男人了。人家都去得,為什麼我去不得?煙花間就一定是敗壞風俗的地方嗎?有名的文人學者還在那裡作詩,有錢人家還在那裡舉辦舞會呢。」
「你去草坪把皮管收了,幫我把鞋子洗一下。在草坪上替我看著,有人來叫我一聲。」
明台抬起頭對桂姨說道:「謝謝桂姨。」
南雲造子對高木等人道:「你們出去吧,這沒你們的事了。」
聽到這話,于曼麗眼角閃過一絲隱隱的淚花:「真幸福,我從來都不認為男歡女愛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就在下面等著。」于曼麗已經有些恍惚。
老鴇和兩名看家護院的人聞聲而來,圍著屍體看了看。嚇得渾身直哆嗦的小妓|女指著屍體怯生生道:「我,我來的時候,就,就,到處都是血。」
李秘書在陽光下找著那個神秘的「背影」,腦海里浮現出走廊上那個詢問「洗手間在哪兒」的背影,恍神間背影從眼前消失,頓時讓她警覺起來。
「南雲殺人不眨眼。」
明台問:「我們常做擺渡嗎?」
明台故意顯得驚惶起來:「曼春姐,我先從後院走了。待會兒見了我大哥,您可別說看見我了。」
「先生,都是來玩的,不要壞了我的生意啊。」于曼麗語音呢喃,嬌媚可親地笑著。
試衣間里,于曼麗順手打開衣櫃,衣櫃里有給拍照的客人們準備的各式禮服。于曼麗嘴裏哼著「結婚照」,還真的在試衣間挑選起各式各樣的禮服,對著穿衣鏡比劃起來。
一曲終了。
明台急了,一跺腳:「不就是相親嗎,我去還不成嗎?」
「曼麗,向前走吧,別總是回頭。」
明鏡看著他乖戾的模樣,忍著笑。
郭騎雲答:「是,有命令就做。」
明台道:「幹得漂亮。」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梁仲春把9號文件給看完了,指著文件問,「上面什麼意思?」
明台調皮地把皮管舉高:「大哥,你小心著點,下雨了……」
「你小心著點,瞧這一腳泥,怎麼弄的。」明樓囑咐著,「知道的以為你在澆花剪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下田插秧了。」
明台點點頭:「嗯,阿誠哥,我畫得怎麼樣?」
「不,不,不用顧忌我。」
待阿誠離開后,明台放下碗走到門邊,聽到阿誠的腳步聲遠去后落了鎖,又重新把那幅圖紙拿出來研究著,嘴裏輕輕哼了一句:「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梁仲春截住:「那更不可能。」
簽證處的工作人員看完了明台的身份證明,問道:「小野君,您需要辦理簽證嗎?」
「你鐵定要害死他,我不攔你!」
「二十三歲。」
明台猛地點頭:「嗯。一定,一定。」
于曼麗聽到此處,走過來,對郭騎雲說道:「郭副官你放心,我不會妨礙你的男歡女愛。」語氣中帶著淡漠。
一縷青煙彌散,一張明台與于曼麗的「結婚照」瞬間定格,照片上彷彿一對幸福的情侶,恩愛圓滿。
「小野美治郎,少校軍銜,市政府辦公廳工作,家住北海道,家屬是父母、妹妹。原部隊番號……」明台默念著,一目十行地看完后合上文件,物歸原處。
「明鏡的事情,我會抓緊處理,爭取能夠順著這根藤摸到共產黨的瓜。至於明樓,是我的私事,我會處理好自己的感情,請南雲課長放心。」說完,汪曼春將話鋒一轉,「你很有潛力,希望你將來為我提供更為精確的情報,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于曼麗還沉浸在惶恐中,還沒有緩過來:「這不是真的!」
阿誠坐下還不忘跟高木客氣:「高木君……」
「我才不要結婚呢。」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一張合影都沒有。我知道我不配,我也不強求,我只想,活著的時候,我能有一個紀念,死的時候,給你留個念想。」
明台把畫收起來:「等我做完這些題目,阿誠哥再教我畫畫兒。」
只見阿誠端著配備精緻的西式茶點走進來:「明台,大哥叫我給你送宵夜。」
小男孩牽著阿誠的手,躲在阿誠的身後,怯生生地看著爸媽。
于曼麗也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挽著明台的胳膊說:「明少,說好了看電影的。」
「出去買菜了。」
「你對他講了真話,你將成為劊子手。你自己考慮好前因後果,千萬別衝動。」
「阿誠。」明樓喊了一聲。
郭騎雲的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
于曼麗愣住。
「我不同情你。」
「如果你能查出她檔案作假,人就是『真』的了。」
梁仲春點點頭,輕聲道:「這個『孤狼』曾經在遠東戰役中服役,立過軍功。此人喜歡獨來獨往,並不受特高課的拘束,是南雲的左右手。」
明台見狀說道:「不累啊,你還真挑衣服啊。」
于曼麗把一張譯出來的電文遞給明台:3號碼頭兩船貨,另有7000擔糧食售與上海糧店,價格不變,你處負責擺渡。
明台在房間里畫著海軍俱樂部的內部結構圖:樓梯、走廊、包間、大廳、拐角等一一詳盡。
「我聽你的,送她回武漢。」
「打殘了?」
「是啊,我要是阿誠哥就好了。」
阿誠一怔:「自己人?特高課有共產黨?」
明樓思索著,恍然道:「……桂姨?十年不知蹤跡。」明樓看看阿誠,「查一下她的檔案。」
明台點點頭:「我們不能讓陳炳的死過早曝光。」
「您的辦公室。」
「是很危險,不過,不先探路,很難找到出路。」
「當然,幸福。」郭騎雲乾脆道。
「乾脆,咱們趁夜裡沒人,卷一個鋪蓋卷,扔到亂墳崗去。」
「我愛他,不想欺騙他!」
特務兵一臉茫然,高木也是不明所以。
明台瞬間往後縮了幾步,縮到桌子邊緣處,似乎隨時準備逃跑的架勢。明鏡氣得用筷子砸向他。
明鏡道:「好,我告訴你,你乖乖地聽話,別想著節外生枝。我們明家就指望你開枝散葉了。」這話說得很輕,眼神卻很嚴厲。
「是大了點,不過大一點有大一點的好處。」明鏡開懷道,「知道疼人。」
梁仲春示意阿誠坐下,自己也坐了下來。
「我們留著他,可以見證我們來過,戰鬥過,我們曾經活過。」
梁仲春冷淡一笑。
郭騎雲答應一聲,看著于曼麗往酒杯里倒著酒,問道:「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南雲造子突襲一句:「他們上床嗎?」
兩個保鏢看著陳炳離去,其中一個吐了口唾沫:「呸,什麼東西!」
「為什麼不結婚,你又不比別人差,一表人才的……」
「曼麗,你走神了。在想什麼?」明台問。
阿誠不說話,繼續喝酒。
汪曼春霎時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明台學舌:「真討厭。」
「咱們家的孩子倒也不圖她的陪嫁。」明鏡道,「只要女孩子模樣好,性情好就行。程家是通情達理的人家,遠比那些暴發戶家的小姐強得多了。」
阿誠驚疑道:「『孤狼』?!」
陳炳會意,想都不用想,聞也能聞到于曼麗身上的風塵味。
「有沒有人與他意見不符?」
阿誠給明樓倒咖啡,明樓接過咖啡杯問道:「小傢伙現在怎麼樣?」
「對。他慌了,槍法不準,打偏了,打瞎了叛徒一隻眼睛。」
聽到這話,明台忽然又覺得有了拒絕的希望。
郭騎雲看著她的背影,微微嘆息。
「這可不能驚動巡捕房。」其中一名護院壓低著聲音道。
郭騎雲面無表情,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來,重新寫了一份「大同小異」的電文,改掉了原文上觸目驚心的關鍵詞。
「我在想……郵差,郵電局的郵遞員。」
舞池裡,明台和于曼麗跳著「恰恰」,舞姿華麗,速度輕快,步伐乾淨利落、活潑、熱烈,風格俏皮。
汪曼春瞥了一眼于曼麗,側頭對明台道:「明台,沒看出來啊,你還真有兩下子,你大姐可是常常在外面誇耀你們明家子弟家教如何如何好,從不涉足風月場所。你這樣做,可不是打了她的臉?」
于曼麗笑起來:「你怕落到你心上人手上吧?膽小鬼,怕老婆。別不承認,我知道你看上誰了,不就長頭髮嘛。」邊說邊穿上婚紗,靠到明台身前,「幫忙拉一下。」
「我給南雲課長送一份海關總署的報告。」
梁仲春滿意道:「好,君子一言。」
于曼麗剛要說話,一個保鏢上前:「先生,我們要先搜一下她的身。」陳炳雖有不悅,但也默許了,對於曼麗徵九*九*藏*書詢道:「你不介意吧?」
「不客氣。」阿誠親自拿了一杯遞給南雲,殷勤道,「南雲課長,辛苦了。」再把文件妥妥地放在了南雲書桌上,「海關總署這個月的進出口關稅報表。」
話音未落,阿誠就推門走了進來。只見他雙手托著一個托盤,盤子上放了五、六杯熱咖啡,胳膊肘里還夾著一份文件,樣子很是滑稽,說道:「二位來得正好,這兒的咖啡不錯,來來,見者有份。」
郭騎雲贊了一句:「明少就是明少,穿什麼,什麼就是時尚。」
高木下意識地掏出手帕來擦拭,阿誠看在眼裡,繼續關心道:「這話怎麼說的,辦公樓打起來了?哪個抗日分子這麼不知死活啊,咱這可是特高課啊。」
明台幫她拉上背上的拉鏈。
「明先生,您坐。」梁太太客氣笑道,「我不陪您了。」
明台抿嘴笑道:「為了今天的美人計,大家都時尚一把。」說著隨意撥弄了下頭髮,側著頭,深情凝視著于曼麗。
汪曼春終於收起了槍。
于曼麗眼眶潮熱,眼淚掉了下來:「他只信任我,我是他的生死搭檔。如果我都不對他講真話,他還會信誰?」
南雲走到書桌前,拿出鑰匙打開抽屜,檢查了一下,說道:「還好,沒人動過,以後……」
明台與程錦雲親密擁抱,于曼麗就站在他們面前,站在他們中間,居然無法阻隔明台和程錦雲的熱吻,他們對她視若無睹。
郭騎雲「啪」地一聲按下電台的電源開關,道:「你想害死他嗎?」
南雲造子問:「在哪?」
南雲造子看了看文件,說道:「說吧,最近有什麼新發現。」
明台仍舊不回頭,堅決道:「不去。」
「南雲課長為什麼選擇跟我合作,而不是梁先生?」汪曼春問。
「蘇醫生說,他家表妹素來不喜歡照相。就算是有照片,她也不肯輕易拿出來示人。說是,我又不是什麼物件,拿給別人家去挑三選四的。」
梁仲春滿臉譏笑的表情:「我不稀罕。聽說,這個『孤狼』已經成功潛伏到共產黨鼻尖下面,汪曼春就等著立功受獎了。」
「我對你沒有惡意。」郭騎雲向于曼麗解釋。
「你,找書看,還瞞著先生和大小姐啊?」
「謝謝阿誠哥,擱著吧。我來。」
「打聽到了嗎?」阿誠問。
「騙了就是騙了,我不想找任何名目來美化騙局,我又做了一次婊子,我欺騙了我最不想騙的人。」說完,于曼麗猛灌了一大口酒。
「郭副官,我忘了告訴你。于曼麗是報務員,從今天起她會住在這裏,以你妻子的名義。」明台坐在照相館專用的凳子上,翹起修長的腿,看上去漫不經心,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我沒控制住,沒控制好。她知道我外面有女人,就鬧得厲害。」梁仲春嘟囔道,「我也沒打成什麼樣啊。」
桂姨不說話,等著她的表態。
「相似不等於絕對一致,得親眼看看才踏實。」明台看向于曼麗,「曼麗?」
明台遠遠望著明鏡和明樓上了汽車,看著汽車開出明公館后關上水龍頭,扔下皮管,轉身跑進了屋子。
「跟你了解到的差不多,是工部局抓的人,很小的一個逃稅事件,工部局為了表現『東亞新秩序』,把抓到的人交給了日本特高課。」明樓說,「他叛變了,供出了自己是上海地下黨行動組的成員,特高課里有一個日本共產黨員,他為了上海地下黨免遭塗炭,開槍打殘了叛徒。」
「他會的。」于曼麗喃喃自語。
郭騎雲嘆了口氣,看看二人,似乎沒什麼可以迴旋的餘地,無奈道:「你跟我來。」
明台這才慌了神,叫道:「姐姐,我那天是迷了路才走進去的。」他把明鏡的筷子順了回去,「我還遇見曼春姐了,是她拉著我進去跳舞的。」再看見阿誠已經走過來了,索性就跑到明鏡身後去站著。
阿誠笑笑:「就算我想,也要別人承認才行!重慶的,我看你像延安的!」
汪曼春猛地一拍桌子:「你要能拿出真憑實據來,我第一個殺了她!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像我這樣恨她!她毀了我的一生!你明白嗎?」盯著「孤狼」的眼睛透著狠光,「拿證據給我看!我不聽夸夸其談。」
梁太太應著聲,把小男孩牽走,帶到房間轉身進了廚房。
梁仲春乾脆道:「武漢。」
阿誠笑笑:「我,這不還要跟南雲課長彙報彙報工作。」這笑容里有某種暗示,暗示著自己是南雲的內線。
郭騎雲聽懂了她話里的意思,忙道:「對不起。」
「齊人之福你是不能再享了。」阿誠說,「二選一。」
「煙花間?什麼地方?」明鏡問。甫一問完,立即就明白了,臉刷地落了地,騰地一下就「火」了:「你小小年紀去那種地方幹什麼?」
「那也是。」明樓想了想,道,「蘇醫生保媒,歷來就有學問的。他可能也想到了這一層,怕將來誰家埋怨他,誰委屈了誰的身家,總要門當戶對。」
明台顯得很尷尬,抬眼望望汪曼春,回頭又看看于曼麗,壓低嗓子問汪曼春。
于曼麗的心一直懸在半空,她看著明台,喉嚨管噎著,忍耐著,面對這個聰穎又獨斷的人,始終難以想象如果他有一天知道自己欺騙了他,他會怎麼樣?
明鏡繼續道:「再者說……咱們對外不也說小弟是庶出的嗎。」
于曼麗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郭騎雲拿過酒杯,攔道:「別喝了。」
「我們課里剛有一個從憲兵總部轉來的科員,居然也是個共產黨。他看見轉變者要招供,就開槍了。八嘎,差一點就大開殺戒。」
明台笑笑:「沒什麼。」
郭騎雲淡淡道:「是真的!」
「所以,你要儘快抉擇。你要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郭騎雲警告道。于曼麗明白,郭騎雲是踩在「中間色」上的獵人,而明台的眼裡只有是非黑白。
「咱們是吃哪行飯的?就說死了一個梅毒,一準沒人敢看。」
華東影樓正在營業,明台和于曼麗推門而入。郭騎雲正在給一對母子拍照,回頭看見明台和于曼麗,立刻客氣道:「新婚夫婦吧?」
待特務兵一走出門,阿誠警覺地走到門前,先聽了聽動靜,再打開門看到走廊里沒人才又關上門,落了鎖。
此時此刻,特高課樓下,南雲造子走來,高木迎上去。
「德國和義大利。」明台說,「我妹妹結婚了,準備去歐洲旅行結婚。」
于曼麗站在樓梯上,聽著從郭騎雲的房間里傳來的女人的笑聲,也能感應得到房間裏面的旖旎畫面,男歡女愛的親昵。此時,身上漸漸感覺寒冷,于曼麗雙手環抱著肩膀,腦海里浮現出明台與程錦雲的影像。
「不行。」
明鏡停頓了一下,聲音略輕些道:「我也打聽過了,的確是庶出的。不過,她娘也是千金小姐出身,因為家道中落了,才給程家做了妾。而且程家大娘去世早,據說是要扶正的,偏偏她娘也命薄,前幾年病故了。他父親極愛她的娘,一氣之下出家了。留下這個女孩子送到江西他父親老家去住了兩、三年。」
桂姨笑笑:「小少爺一會兒多喝點,桂姨心裏就更歡喜了。」
「你要學建築學,你有學建築的靈氣嗎?傳統建築學的研究,不是你想象的這麼簡單。你得懂點室內傢具的設計,還有風景園林藝術……」阿誠指著其中一張繪圖,看出了端倪,「你看,這張圖……你畫的是海軍俱樂部吧?」
「對,動手了就不對!唉,這個家被我弄得面目全非。」
「明先生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梁仲春思忖著說道,「有些事我想讓你知道……」隨即附耳上前,說了一句話。
「……好的,謝謝。」明樓掛了電話。
汪曼春隔著樓梯都能聞到于曼麗身上的風塵味,這種風月場中的頭牌裝是裝不出來的,這是天生的尤|物。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為了擺渡的事。」
明台煮好咖啡,一個人在照相館的房間里溜達著。于曼麗神情凝重地從樓上走下來,郭騎雲緊隨她的身後。
陳炳色眯眯道:「換個地方。」
「你敢……」話音未落,水柱已經飆到手上。明鏡笑著拖著明樓的手跑開,水柱追著二人,明樓一邊護著明鏡,一邊指著明台,「你等著。」
「南雲課長去陸軍總院了,還沒回來。」
阿誠尷尬地解釋著:「我路過,我……不好意思。」
「幹嗎?你還真要照啊?咱倆要拍了這種照片,落到『毒蜂』手上,一頓好打。」
郭騎雲笑著把頭埋進黑布里,對焦道:「準備了,看我這裏,三、二、一。」按動快門。
「是去哪裡?」
走出煙花間,明台和于曼麗坐車離去。車上,于曼麗告訴明台,陳炳已經被自己一刀斃命。
「誰!誰高興了!」明台太了解大姐,她一般是決定了要做,才會「商量」。明台瞬間膽戰心驚,他不想自己一不留神,就被大姐弄一媳婦回來。
「有的吃,有的玩,明少爺去不去?」明樓附和道。
兩個保鏢點頭。
于曼麗得意地一笑:「我一刀就破了他的相。」
「你嘀咕什麼?」明鏡道,「別跟姐姐耍花樣。」
阿香聞聲從廚房裡跑出來:https://read.99csw.com「小少爺。」
阿誠被點醒:「……我們?」
汪曼春還沉浸在明台的話里,完全沒有注意到明台已經離開,待反應過來時明台和于曼麗已經從容地離開了煙花間。
郭騎雲解釋了一句:「是前線物資。」
「我,等大哥一起吃早飯。」明台一邊作答,一邊很伶俐地溜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你女人是自己人嗎?」
明台看他一臉正氣,慢慢鬆開了手。
「保持常態,先觀察。」
「我跟您說過,我有女人。」郭騎雲對明台強人所難的做法,直截了當地表達了不滿。
「做了他。」
郭騎雲一愣:「什麼?」
阿誠倏地站起來。
「南雲課長是女人,女人有時也會欣賞女人,同情女人,幫助女人。特別是受過感情的傷害,孤獨的女人。這種女人的破壞力是最強大的。鑒於你和明樓長官的特殊關係,南雲課長相信你能把有預謀的連帶破壞降低到最低。」
明樓和阿誠向明鏡互道了早,坐下來,桂姨忙著給他們奉上熱湯。
阿誠迎著他的目光,眼眸如刀鋒:「你想害死我,是吧?」
不遠處明台開著一輛汽車,跟了上去。
「這裡是外牆,為了讓池塘里的水乾淨、清爽,通常會採用引進活水的辦法,從牆外引進來,牆下面,應該有一個很大的孔洞,類似拱門,蘇州河的活水就從拱門下面源源不斷地流進來了。」
明樓稍顯意外:「做媒?」看看明台,只見他緊繃著一張臉,滿肚子的不高興。倒是明鏡興緻高漲。阿誠一邊吃飯,一邊給明台做鬼臉。
明樓點頭:「……當然,需要一個完美策劃。」
「汪曼春處長是南雲課長的愛徒,聽說汪處長密告76號有人靠海關走私軍火,南雲課長大為震怒,下令徹查。利用關稅做文章,其實是先給大家打一劑預防針,她要整頓76號了。」
「對,除了錢。」
「上個星期工部局警務處抓了一個通商銀行的股票經紀人,原本是為了逃稅的事情。按照『東亞新秩序』的章程,工部局把抓到的人交給了我們特高課。南雲課長親自審的。上了大刑,當場就招了,竟然是個共產黨。」高木終於開了口,也不再隱瞞。
「你到底哪邊的啊?」
「看來,問題不簡單,出了什麼大事?」
「……還有梁仲春跟我提起的『孤狼』的事。我在南雲辦公室里,看見『孤狼』的回復全都是關於我們明家的。而且,『孤狼』直指大小姐是共產黨,您有重大的重慶分子嫌疑。最關鍵還有一句,阿誠可利用。」阿誠心情沉重,「『孤狼』近在咫尺。」
汪曼春聽了這話,心底很熨帖,至少明家還有個人認為自己應該和明樓在一起。繃著臉,嚇唬道:「可不,你大哥就在前面大廳里坐著呢。」
「你查一下,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進人員,特別是我們這邊。」
明台嘴裏一陣嘀咕:「放著大的不去開枝散葉,拉著小的做墊背。」
「要這樣說的話,找個日子見個面吧。」明樓道,「明台也不小了,早點結婚,成家立業,像他這個性子,總要有一個人管束著他才好。」
阿誠冷冷地刺他一下:「我覺得你太虛偽了!除了錢,還有感情吧,千萬別說你對如夫人一絲感情都沒有。」
「不怎麼樣。」阿誠故意指點著,「你看這裏,海軍俱樂部的涼台很小,窗子長而窄,走廊外,有一個曲折的花廊,有一個小池塘……」說著拿起鋼筆就畫上了。明台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腦子配合阿誠的畫筆飛速地記著,腦海閃回著海軍俱樂部的影像。
明台笑笑,看看手錶把畫冊扔在沙發上,脫掉外套戴上手套,熟練地用銅絲打開明樓的書房門,悄然進去,反手關門落鎖。
「抱歉。」郭騎雲面露愧疚之色,「我說過不方便的。」
高木立正:「嗨。」和特務兵先後退出了房間。
「可惜沒打死,自己又犧牲了。」
汪曼春一身男裝打扮走來,看見明台時不禁一驚,目不轉睛地看著,明台的變化使她感到一絲詫異。她知道明家的規矩很重,明家子弟從不涉足煙花場所。這個人是明台嗎?她在心裏反覆地想著。
陳炳眯著眼睛關注著于曼麗。
于曼麗喝了一口:「睡不著,你們真夠恩愛的。」說著,把做好的三份早餐放在餐桌上,「她不下來吃飯嗎?」
明台站在門廊處,一邊仔細觀察自己身上的水漬,一邊換了雙鞋子,把沾了泥土的鞋擱在門廊外,喊道:「阿香。」
「我叫你不要參与進來,你們偏不肯聽!」
「那要看哪方面,經濟上,總有很多不同意見,海關這邊,主要是協調軍部和76號的合作關係……」
于曼麗捂住耳朵,悲鳴了一聲:「啊!」
天空漸漸陷入黑暗。煙花間的小包間,珠簾晃動。一個小妓|女走來,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地面上一具屍體,穿著長袍馬褂,腳上是一雙布鞋,面部猙獰。
明台推開洗手間的窗戶,看到樓下的池塘,心頭生計。
「為什麼把我約到這裏來?」
「我跟你談的是工作,不是生活,更不是愛情。」
梁仲春的嘴唇嚅動了一下,沒說話。
明台感嘆道:「電壓的確是個問題。」
阿誠站起來,很嚴肅地立正,敬禮:「是。」
「有,有感情,那你說怎麼辦?兩個女人都不省心,有一個下定決心都能毀了我。」
郭騎雲點點頭,把吃完的碗碟放到盤子里。于曼麗端走盤子,轉身之際郭騎雲問道:「你是真愛上他了?」
「你都換了多少次專業了?換來換去,你不想畢業了?」
「檔案是可以作假的。」
阿誠繼續把剛才的話說完:「……我就把嫂夫人勸回你老家去,你老家在?」
明台一把扯回來:「我不想學歐洲史了,我要改學建築學。」
明台一邊吃著飯,一邊仔細聽著這倒霉女孩子的經歷。
汪曼春幽幽道:「她明鏡是不是共產黨,她的死活對於我來說沒什麼特別意義,我要的是明樓的心。」
阿誠戴上白手套,走到窗前觀察了一下,迅速走到南雲的辦公桌前,拿出一個很小的回形針,對著抽屜的鎖孔插|進去,感覺了一下方向,轉動回形針,抽屜被打開。
梁仲春皺著眉:「你先幫我去安撫安撫,你讓我想想。」
明台乾乾脆脆地回道:「拍。」
阿誠不說話,繼續聽梁仲春嘮叨著:「我說漢奸,你不愛聽了。」
汪曼春警覺地拔槍:「誰?」
「怎麼了?高興成這樣?」
明台自嘲道:「我還真跟小野有緣。」
老鴇點頭:「驚動了巡捕房,我們就要關門大吉了。」
「這姻緣可是一點也錯不得。走錯一步,就毀了一輩子。」
「今天一大早,桂姨就熬了你最喜歡的乳鴿湯。」
「打殘了,送醫院了。」
「南雲給汪曼春派出這樣一個得力助手,顯而易見,她把你排除在親信範圍之外。」
高木給南雲彙報:「阿誠君來了。」
恰巧,明樓和阿誠也走進小客廳,明樓看著明台詫異問道:「你站著幹嗎?」
特高課走廊上,阿誠穿著一身筆挺的海軍制服走來。走廊上一攤血漬,勤務兵正在清洗地板。高木和一名特務說著話,看見阿誠過來,上前招呼道:「阿誠君。」
南雲造子抬手就給了高木一耳光,喝道:「八嘎!」立即風風火火地沖向走廊,高木和特務兵驚惶失措地在後面跟著。
「事實可以拼湊,何況確有其事。」
「不,我喝牛奶。」
阿誠徹底卡住。
晴朗的早晨,明台被香噴噴的燉乳鴿湯給誘惑著,歡喜地從樓上竄到樓下客廳。明鏡在小客廳里坐著,看著明台歡樂可愛的樣子,殘留在心的一點點寂寥心緒也被他溫暖的面龐掃得乾乾淨淨。春暖花開,明鏡滿眼都是明朗舒暢的感覺。
陳炳走進舞池,截住于曼麗。明台剛要說什麼還沒張嘴,就被陳炳的兩個保鏢野蠻地推開。明台看了一眼于曼麗,又望了望陳炳,悻悻而去。
高木一擺手:「不提了。」
「我去開車。」阿誠說。
「只要我們遮蓋得好,他就不會知道。就算他有一天知道了,他也不會責怪你。」
「大姐早。」明台聞香,坐下。
于曼麗一雙眼睛勾魂奪魄地招蜂引蝶,四處留情。
于曼麗背對著郭騎雲,堅定地回答:「是的。」
「我知道,我沒打算去炸毀它,我想把這個情報交給共產黨,他們的新四軍小分隊正好派上用場。」
「明氏企業是以金融業為主的,原來在上海擁有兩家銀行,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中日戰事伊始,明鏡就把這兩家銀行遷往香港,一家改為財務公司,另一家與香港秘密社團融資,開了一家合作銀行,而這家合作銀行的幕後老闆,據查就是中共南方局的金融才子曾進。當然,這肯定是化名,他的真實姓名待查。」
「兩張。」明台乖巧道,「一張是歐洲考古,一張是拉丁語作文。」
明台心底大以為然。
于曼麗微笑,從柜子里拿了一套男士禮服,扔給明台:「組長,賞個臉,拍張照片。」
「我來有一會兒了。」
南雲造子推開辦公室的門,發現房間竟是空的,不由得和高木面面相覷,問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