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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中之治 九世紀 四〇年代(八四〇—八四九年)

4、大中之治

八四四—八六六
本冊定名《大中之治》,內容包括唐王朝十九任帝李忱在位時以「大中」作為年號的政績,李忱生在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應該是個草包才合理,但他卻儼然有老祖宗二任帝李世民之風,給中國人民帶來短暫的和平,也算是中國人之福。唐王朝自九任帝李隆基(他跟楊廣一樣,用他的奇淫和奇奢,為國家帶來空前戰亂)以來,隨時都會覆亡,幸而有兩次迴光返照,一次是十四任帝李純歷時十五年的「元和中興」,一次就是本冊歷時十三年的「大中之治」。然而日益墮落的統治階級(包括皇帝在內)的體質,無法起死回生。希望他們起死回生、因而把唐王朝覆亡的責任,全部算到李忱一個人頭上的史學家王夫之之流,正是缺少對歷史法則的認識。
「大中之治」是和平的休止符,本冊是最後一冊和平之書,之後,直到《資治通鑒》結束,滿行滿紙,都是戰爭和屠殺。
柏楊
一九九〇·一〇·一五

九世紀 四〇年代(八四〇—八四九年)

李德裕之所以一定要把吳湘置於死地,主要原因是吳湘的叔父吳武陵種下的禍根。史書記載:吳武陵性情暴躁,行為輕佻,跟若干達官貴人都發生過衝突。有一次,尚是「舉人」(被保薦到京師參加「進士科」考試的知識分子)的吳武陵,晉謁已當了州長的李吉甫,希望得到一點物資幫助,李吉甫態度倨傲,吳武陵大怒,遂把李吉甫的老爹當年落魄時晉謁宋甄,宋甄架子奇大,李老爹吟詩求情,宋甄才送了點薄禮,打發李老爹一事,寫在一篇文章里,再度投遞。李吉甫大為惶恐,唯恐這件醜事傳播出去。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召見吳武陵,送了一份厚厚的饋贈。後來,李吉甫當宰相,崔邠主持全國最高考試,已內定錄取二十七人,李吉甫問:「吳武陵考得怎麼樣?」主管官員揣摩心意,認為宰相關心舊日老友,興高采烈地回答說:「吳武陵已經及第。」正在這時候,欽差宦官駕到,傳達皇帝命令,互相楫讓就座,崔邠拿出草榜,填上吳武陵名字,呈請宰相過目。李吉甫說:「吳武陵是一個粗漢,怎麼能允許他上榜?」但已無法更改。

八四八年(戊辰)

7、五月,盧龍戰區司令官張仲武大破奚部落(灤河上游)。
27、李瀍前往鄠縣(陝西省戶縣)打獵。
三月二十六日,李忱(本年三十七歲)登基(十九任宣宗),他一向厭惡李德裕專權,當天,李德裕進呈文武百官聯名祝賀奏章,典禮結束后,李忱對左右侍從說:「剛才靠近我的那個人是不是太尉(三公之一)?他每次看我,我渾身毛髮都豎起來!」
強娶民女部分,依《戶婚》第三十七條:「諸監臨之官,娶所監臨女為妾者,杖一百。」也罪不至死。何況岳父大人顏悅,曾當過官,岳母也是世家出身,依當時解釋,都不是平民,所以此部分根本無罪。
9、六月二十六日,命張直方實任盧龍戰區司令官。
16、李忱對老爹、十四任帝李純在位時官員們的子孫,有一種懷舊之情,只要見到,總加以擢升提拔。國務院司法部法務司副司長(刑部員外郎)杜勝,于朝會第二梯次晉見時,李忱問他的家世,杜勝說:「我的老爹杜黃裳,曾第一個請憲宗監督國政(參考八〇五年四月六日)。」李忱擢升杜勝當御前監督官(給事中)。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裴諗,是裴度(參考八一五年六月)的兒子,李忱前往皇家文學研究院(翰林院)視察,當面擢升裴諗當皇家文學研究院院長(承旨)。
李景讓在浙西道當行政長官,有一位左廂內營總管理官(左都押牙)冒犯李景讓,李景讓把他亂棍打死。軍心憤怒,馬上就要兵變。這時李景讓正在公堂處理事務,娘親得到消息,急行前去,登上主位,命李景讓站在一邊,娘親責備他說:「天子交付你獨當一面的重任,國家的法律,你怎麼可以歡喜時就減輕,發怒時就加重,冤枉誅殺無罪的人?萬一引起這個地方騷動,豈不是辜負中央,使年老娘親把羞辱帶到地下,教我怎麼去見你的老爹!」命左右侍從剝下李景讓的上衣,坐在那裡,準備鞭打他的脊背;將領及參謀官員都替李景讓求情,最後甚至叩頭哭泣,很久之後才把李景讓釋放,軍心才歸安定。
八月十一日,成德、魏博分別奏報說:邢州、洺州、磁州歸降中央,宰相們進宮向皇帝祝賀。李德裕說:「昭義的根基全在山東,山東三州投降,上黨用不了幾天就會發生變化。」李瀍說:「郭誼一定砍下劉稹的人頭,用來贖自己的罪。」李德裕說:「一切都在英明領袖預料之中。」李瀍說:「現在我們先要做什麼事?」李德裕推薦任命御前監督官(給事中)盧弘止當山東三州候補司令官(三州留後);解釋說:「萬一成德、魏博現在要求合併三州,中央答應也不是,拒絕也不是!」李瀍接受,下詔命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湖北省襄樊市〕)兼昭義戰區司令官盧鈞乘驛馬車前往昭義到差(盧鈞剛上任昭義慰勞安撫特使,參考八四三年七月;當是後來再兼任戰區司令官)。
將領劉溪尤其貪婪殘暴,前任司令官劉從諫在世時,從來不用他做事。現在,劉溪用大量金銀賄賂王協,王協知道邢州富有的商人最多,於是派劉溪前往徵收稅款。裴問率領的直屬部隊,稱「夜飛兵團」,很多官兵是富商子弟。劉溪到差后,把他們的父兄全部逮捕,要求繳稅,將領士卒們向裴問申訴,裴問向劉溪請求寬大處理,劉溪拒絕,並且一派惡言,破口詬罵。裴問大怒,秘密跟部屬計劃誅殺劉溪,歸順中央,並且徵求州長崔嘏的意見,崔嘏贊成。
21、李德裕奏報說:「成德奏事官高迪,秘密陳述兩項意見:第一,他指出:叛軍喜愛使用偷兵術,也就是靈活運用兵力,暗中抽調駐防各處的部隊,集中力量,向中央軍某一個據點發動猛烈攻擊,中央軍往往狼狽應戰,所以時常失利。過了一兩個月,叛軍再集中力量攻擊另一個地方。中央必須了解這種戰術,除非叛軍攻擊城池堡寨,千萬不可跟他們交戰,他們最多停留三天,就得解散,各自返防。如果讓他們屢次撲空,士氣自然低落,然後中央軍派出間諜,秘密調查他們從什麼地方抽出兵力,乘虛進攻,就不會不傳捷報。第二,成德、魏博兩戰區特遣兵團人數雖多,對叛軍卻不能發生牽制力量,原因何在?在於大營始終沒有離開原地,只不過每隔三兩個月,派人深入昭義邊境,燒殺搶掠一陣,然後返回。叛軍只要堅守城池,任憑城外人民被殺被搶,毫不憐憫。最好是命兩特遣兵團大營進入敵境,爭城奪地,步步相逼。如果只像現在這種游擊戰,叛軍一點都不放在心上。請求下詔使各將領了解。」
23、九月七日,新任昭義戰區司令官盧鈞進入潞州。盧鈞待人一向寬厚,對士民十分愛護,劉稹割據時,盧鈞已兼任昭義司令官,山南東道(總部襄州)特遣兵團跟昭義變軍作戰,陣地對峙時,就常宣揚盧鈞的美德。而今,盧鈞到任,進入天井關(山西省晉城市東南),昭義的散兵游勇向他歸降的,盧鈞都特別優待,人心和諧,社會秩序完全恢復。
5、四月九日,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北京市〕)奏報說:司令官張仲武逝世;軍中擁護張仲武的兒子、戰區大營管理官(節度押牙)張直方接任。
3、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司令官(節度使)李回、桂州道(首府設桂州〔廣西桂林市〕)行政長官(觀察使)鄭亞,被指控從前不能公平判決吳湘的冤獄。
26、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西藏拉薩市〕)自稱宰相的論恐熱,再集結各部落軍,攻擊鄯州戰區(總部設鄯州〔青海省樂都縣〕)司令官尚婢婢,尚婢婢派大將厖結藏率軍五千人抵抗。論恐熱大敗,在騎兵十餘人掩護下逃走。尚婢婢向河湟一帶(甘肅省及青海省東部)傳遞文告,斥責論恐熱殘忍凶暴的罪狀,呼籲說:「你們本是大唐人,吐蕃(西藏)既然大亂,全國無主,你們就應聯合起來,回歸大唐,不要像馴服的小白兔那樣,躲在那裡受論恐熱獵殺!」追隨論恐熱的各部落,漸漸脫離。
7、夏季,四月二十六日,命陝虢道(首府設陝州〔河南省三門峽市〕)行政長官(觀察使)李拭當冊封黠戛斯可汗特使。
16、十二月十日,崖州(海南省瓊山市)戶籍官(司戶)李德裕逝世(享年六十三歲)。
4、回鶻汗國(流亡不定)可汗(十六任大可汗)葯羅葛遏捻,完全依靠奚部落(灤河上游)酋長(奚王)石舍朗供應;後來,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北京市〕)司令官張仲武大破奚部落(參考八四七年五月),回鶻失去靠山,連糧食都找不到,部眾更加流失。現在,留下來的貴族及官員還不滿五百人,只好投靠室韋部落(內蒙古東北部)。曾派遣使節到唐朝祝賀新年,經過幽州,張仲武命使節回去后誅殺葯羅葛遏捻等。葯羅葛遏捻聽到消息,大為恐懼,于深夜時分,跟妻子葛祿、兒子葯羅葛毒斯公爵等九人,騎馬向西逃亡,殘餘部眾追趕,已來不及,互相擁抱大哭。室韋部落遂把回鶻殘餘部眾分配到七個不同姓的室韋支部安置。三天後,黠戛斯汗國(瀚海沙漠群)派宰相阿播,率各蠻夷部落軍七萬人前來消滅回鶻,大破室韋部落,把回鶻殘餘部眾全部俘虜,押回瀚海沙漠群以北。但仍有漏網之魚,幾個殘餘篷帳,躲藏在山林裏面,靠著劫掠其他蠻夷,維持殘生。
五台山(山西省五台縣東北)寺廟和尚很多逃亡幽州(北京市)。李德裕召見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北京市〕)派到京師的奏事官,告訴他說:「馬上報告你們司令官(節度使張仲武):五台和尚當將領一定不如幽州將領,當士卒也一定不如幽州士卒,為什麼落一個包庇逃犯的名聲,供給別人攻擊你們的借口?難道看不見劉從諫這些年來,招降納叛,集結無數遊手好閒的人,對他有什麼好處!」張仲武交給居庸關(北京市昌平縣西北)守將兩把大刀,說:「發現遊方和尚入境,把他們立刻斬首!」
八月十八日,劉稹的頭送到京師。李瀍下詔說:「昭義戰區所轄的五個州(潞州、澤州、邢州、磁州、洺州),一律免除田賦捐稅一年,凡軍隊所經過的州縣,免除本年秋季田賦捐稅。昭義自從劉從諫以來,強行增加賦稅,聚斂錢財,現在全部免除(劉從諫徵收馬稅、營業稅,專賣鹽、鐵,參考八四三年四月)。所集結的民眾自衛隊士卒,一律遣散回家務農。各戰區有功將士,依照等級賞賜。」
5、二月六日,石雄攻克良馬(山西省安澤縣東北)等三個營寨和一個城堡。
5、閏三月,李忱敕令:「八四五年所廢除的寺廟(參考八四五年八月),只要有和尚願重新整建,就交還他們居住,有關單位不可以禁止。」這時候的君王和宰相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跟李德裕恰恰相反;所以和尚、尼姑的種種弊端,也恢復舊觀。
二月三日,李德裕向李瀍奏報說:「王宰早就應該攻佔澤州(山西省晉城市),卻遷延了兩個月,沒有尺寸進展(王宰攻澤州,參考八四三年十二月十四日)。因為王宰跟石雄之間,存有宿怨(王宰的老爹王智興誣害石雄事,參考八二九年二月)。王宰如果攻佔澤州,距上黨(潞州州政府所在縣·山西省長治市)仍有二百里,而石雄現在距上黨才一百五十里。王宰擔心如果攻擊澤州牽制昭義大軍,萬一石雄乘虛直入上黨,就獨自立了大功。另有一個憂慮是,先前,王宰生了一個兒子王晏實,王宰的老爹王智興十分寵愛,就把孫兒當做兒子。王晏實現在當磁州(河北省磁縣)州長,被劉稹留作人質(磁州屬昭義戰區),王宰之所以觀望,不敢發動攻擊,或許跟這個也有關係。」李瀍命李德裕撰寫詔書給王宰,督促他行動,強調說:「我對劉稹這種毛賊,絕對不會寬恕。固然,王晏實是你最親愛的弟弟,但為了伸張大義,必須克制私情。」
李瀍派宦官馬元實前往太原跟變軍溝通,並觀察他們的實力。楊弁大擺酒席,和他痛飲三天,賄賂他大批金銀財寶。
夏季,四月一日,李忱正式處理國事。
11、冬季,十月,把「邊防金庫(備邊庫·參考八四五年九月)改稱「邊政金庫」(延資庫)。
五月五日,赦免天下。首都長安左右兩街,原來留有兩座寺廟,現在准予另行增加八座寺廟。和尚、尼姑改由宗教事務總監(功德使)管轄,不再隸屬國務院教育部禮賓司(主客。《新唐書·百官志》:唐王朝初年,和尚、尼姑、道士、女道士,都隸屬藩屬事務部〔鴻臚寺〕。六九四年,武瞾命和尚、尼姑改隸國務院教育部祭祀司〔祠部〕。七三六年,道士、女道士改隸皇族事務部〔宗正寺〕。七四三年,命道士改隸國務院文官部爵位司〔司封〕。七八八年,宗教事務院〔崇玄館〕、宗教研究官〔崇玄學士〕取消后,再設京師〔首都長安〕左、右街坊宗教事務大總監〔左右街大功德使〕、東都洛陽宗教事務總監〔東都功德使〕、宗教進修總監〔修功德使〕,管理和尚、尼姑、道士、女道士。八〇七年,命道士及女道士改隸京師左右街坊宗教事務總監〔左右街功德使〕。八四二年,再命和尚、尼姑隸屬國務院教育部禮賓司〔主客。此事應在去年(八四五年),參考去年八月〕),至於剃度和尚、尼姑,仍由國務院教育部祭祀司(祠部)發給證書。
正月七日,李瀍下詔:命河東作戰司令王逢,把河東特遣兵團全部留在榆社(山西省榆社縣),另率義武(總部定州)騎兵一千人、宣武(總部汴州)及兗海(總部兗州)步兵三千人討伐楊弁。又下詔命成德戰區(總部設鎮州〔河北省正定縣〕)司令官王元逵率步騎兵混合兵團五千人,從土門(河北省鹿泉市)越過太行山西進,支援王逢。忻州(山西省忻州市)州長李丕上疏說:「楊弁派人前來遊說,我已把他誅殺,並切斷楊弁向北逃走的道路,請求中央早日出兵討伐。」
唐·會昌五年
6、李忱封皇子李澤當濮王。
30、李瀍前往雲陽(陝西省涇陽縣北雲陽鎮)打獵。
自從討伐開始,河北三鎮(盧龍、成德、魏博)派到中央的使節抵達京師后,李德裕總是告訴他們說:「河朔(河北平原)軍事力量雖然強大,但不能離開中央而獨立,必須借中央的官爵威嚴,才能安定軍心。回去報告你的司令官,與其辛辛苦苦發動將領脅迫欽差宦官,要求中央任官封爵,為什麼不奮勇殺敵,自己建立豐功偉業,使英明領袖對自己賞賜,讓中央主動下達恩典,豈不是最大光榮!而且,我們親眼看到:盧龍李載義,效忠中央,討伐橫海(總部滄州)變軍(參考八二九年四月),後來被本軍驅逐,中央仍然任命他當戰區司令官(參考八三一年四月二十一日),後來轉任河東,高陞宰相(參考八三三年六月)。而楊志誠派他的大將攔截欽差宦官,要求中央任命(參考八三三年三月),後來也被本軍驅逐(參考八三四年十月),中央並不赦免他的罪行。這兩個人的禍福,足夠你們參考。」李德裕把這段話奏報李瀍,李瀍說:「本來就應該如此明白地告訴他們!」因此,河北三鎮不敢心懷二意。
中央命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河北省大名縣〕)司令官何弘敬,遙兼二級宰相。
劉稹最信任的將領之一高文端歸降中央,透露變軍佔領區缺少糧食,命婦女用手搓碎穀米的外殼,再用石白搗爛,供應軍需(無論稻、麥,連殼搗得再爛,也難以下咽)。李德裕詢問他怎樣才可以擊破變軍,高文端說:「中央軍如果直攻澤州,恐怕死亡慘重,最後還未必攻克。澤州守軍大約一萬五千人,一大半經常埋伏在四周山谷,準備等中央軍攻城筋疲力盡時,從四面八方出動,裡外夾擊,這種情形下,中央軍一定失敗。我的建議是,請令忠武(總部許州)特遣兵團渡過乾河(今地不詳)后,立刻修築營寨,用它作為中心,環繞澤州四周,興建夾城,每天派出大軍,保護施工,抵抗變軍的外援,變軍發現夾城就要銜接,包圍就要完成時,一定出動主力決戰。等他們戰敗,然後乘勝攻擊,才可以奪取。」李德裕奏請李瀍下詔指示王宰。
李景讓的娘親鄭女士,性情光明磊落。當初,丈夫早死,家境貧窮,一個年輕寡婦帶著三個孤兒,住在東都洛陽,孩子們年紀還小,娘親親自教他們讀書識字。住家後院,有一道古老的院牆,在一場大雨後倒塌,忽然發現牆下埋有大量金錢,多得足可以裝滿一艘大船,家奴和婢女大為高興,飛奔稟告。娘親前去察看,焚香祭拜說:「我曾經聽說:不經過辛苦努力,卻獲得豐富的報酬,會成為災難。上天如果因為我們祖先有太多的善行好事,可憐我們貧窮,作為特別賞賜,我希望賜福給幾個孤兒,使他們學問能有成就,這才是祖先的期望,對於這些金錢,絕不敢接受!」立即掩埋,把牆恢複原狀。三兄弟李景讓、李景溫、李景庄,全都進士及第(參加「進士科」考試,及格錄取)。李景讓官位已相當高時(李景讓二十年前就當見習監督官〔左拾遺〕,參考八二四年十二月),頭髮已經斑白,稍微有點過失,仍免不了受娘親責打。
4、四月二日,命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李德裕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充任荊南戰區(總部設江陵府〔湖北省江陵縣〕)司令官。李德裕當權的時間太久(自八四〇年九月迄本年四月擔任宰相,共五年八個月),位高權重,又立下大功,沒有人想到他會被突然罷黜,消息傳出來,都大為震驚。
冬季,十月,李瀍詢問李德裕外面的事情,李德裕回答說:「陛下所作的嚴厲決斷,變化難測,政府所有官員,都十分驚慌恐懼。前些時,盜賊叛逆橫行殘暴,固應該顯示嚴厲,用以服眾。而今天下太平,希望陛下對事寬厚。寬厚的意義是:受到處罰的人沒有怨恨、奉公守法做善事的人沒有驚擾。」
昭義轄區內城鎮曾經有人對成德戰區司令官王元逵無禮冒犯過,王元逵找到二十餘人,全部斬首。昭義其餘部眾大為恐懼,再度緊閉城門抵抗。
29、十二月,調忠武戰區司令官王宰當河東戰區司令官。調河中戰區司令官石雄當河陽戰區司令官。
1、春季,正月,唐王朝(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皇帝(十九任宣宗)李忱(李怡。本年四十歲)跟宰相們討論八〇六年至八二〇年十四任帝李純在位期間,清廉幹練的官員,誰應居第一位,周墀說:「我曾經在江西道(首府設洪州〔江西省南昌市〕)當地方官,聽人說過從前行政長官(觀察使)韋丹的恩德,廣施於所屬的八個州(八州:洪州〔江西省南昌市〕、江州〔江西省九江市〕、饒州〔江西省波陽縣〕、信州〔江西省上饒市〕、虔州〔江西省贛州市〕、吉州〔江西省吉安市〕、袁州〔江西省宜春市〕、撫州〔江西省臨川市〕),韋丹死後四十年,老老少少,還懷念歌頌,好像他仍在人間(韋丹,參考八〇五年十二月)。」
王協推薦王釗當洺州總作戰司令(洺州都知兵馬使),王釗深得軍人擁護,往往不太遵守總部號令,同等官階的高元武、安玉,宣稱王釗已有二心。劉稹召喚王釗回潞州,王釗推辭說:「自從到了洺州,連一點小功都沒有,實在慚愧,深感是一件恨事,請求准允我再停留幾個月,然後回總部報到。」劉稹同意。
回鶻的支派厖勒九_九_藏_書部落,先前定居安西(新疆庫車縣。悉勒可能是公爵葯羅葛厖,參考八四〇年九月),酋長也自稱「可汗」,後來遷到甘州(甘肅省張掖市),重新統合瀚海沙漠以西所有回鶻殘餘部落,建立小型政府,但人數寥落,力量微弱,時常派使節到唐王朝朝見(回鶻汗國從此退出國際舞台)。
10、國務院教育部祭祀司(祠部)奏報說,統計全國寺廟共四千六百座,道場四萬所,和尚及尼姑二十六萬零五百人。
13、閏十一月十七日,宰相們因克複河湟(甘肅省及青海省東部),請求呈獻尊號,李忱說:「憲宗(十四任帝李純)一直想收回河湟失地(參考八一〇年十二月),只因中原正在作戰,心愿未曾完成,即行逝世,而今總算完成先人的志願,你們可討論呈獻給順宗(十三任帝李誦)、憲宗尊貴謚號,顯示他們的豐功偉業。」
9、六月,命藩屬事務部長(鴻臚卿)李業當「冊封黠戛斯汗國(瀚海沙漠群)英武誠明可汗特使」。
12、李忱下詔:命循州(廣東省惠州市)軍務秘書長牛僧孺當衡州(湖南省衡陽市)政務秘書長(長史),封州(廣東省封開縣)流刑犯李宗閔當郴州(湖南省郴州市)軍務秘書長(司馬),恩州(廣東省恩平市)軍務秘書長崔珙當安州(湖北省安陸市)政務秘書長,潮州(廣東省潮州市)州長楊嗣復當江州(江西省九江市)州長,昭州(廣西平樂縣)州長李珏當郴州州長。
我們把《周秦行紀》及《周秦行紀論》全篇抄錄,而不零碎引述,就是希望讀者對全文有完整印象,以判斷是非。官場文化中有一種現象:當政治鬥爭一旦白熱化,一定會升高到「誣以謀反」層面,牛僧孺不過一個謹慎小心,既沒有能力,又沒有擔當的和稀泥型官僚政客而巳。李德裕強悍幹練,行事有方,自超過牛僧孺百倍,牛僧孺雖一度擋住了李德裕的仕宦之路,但他並不犯死罪,李德裕用盡千方百計,一擊不中之後,又要用維州事件陷害,再次一擊不中之後,更加抓狂,索性誣陷牛僧孺跟昭義戰區叛軍勾結。西漢王朝有「腹誹」之刑,李德裕更發明「嘆息」有罪,最後凶性大發,索性警告皇帝說:牛僧孺即令他自己不叛變,他的子孫也會叛變,為了消滅後患,斬草除根,要求對牛僧孺全家作預防性的屠殺,連懷抱中的嬰兒都要處死,蒼蒼者天,這就是所謂的「正人君子」!
17、八月七日,李瀍下詔斥責佛教的弊端,正式向全國宣告:「已經拆毀寺廟四千六百余座,還俗的和尚尼姑二十六萬零百人,還俗的祆教僧侶兩千餘人,廢除修行道場四萬余所,沒收肥沃農田數千萬頃(一百畝為一項),解放奴婢十五萬人。仍留下來的和尚尼姑,改由國務院教育部禮賓司(主客)輔導,不再由祭祀司(祠部)管轄。」文武百官紛紛上疏祝賀。。
15、十二月,鳳翔戰區司令官崔珙奏報說:大破吐蕃軍,攻克清水(甘肅省清水縣)。
正月三日,李瀍祭祀昊天上帝,赦免天下。
17、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西藏拉薩市〕)自稱宰相、而實際上是變軍首領的論恐熱,派將領莽羅急藏率軍兩萬人,向西推進,奪取土地。鄯州戰區(總部設鄯州〔青海省樂都縣〕)司令官尚婢婢派將領拓跋懷光在南谷(甘肅省渭源縣西北)迎戰,大破莽羅急藏軍,莽羅急藏歸降。
二月二十五日,調義成戰區(總部設滑州〔河南省滑縣〕)司令官劉沔當河陽戰區司令官。
九月二十五日,李忱命總監察署(御史台)對吳湘事件重審奏報。
10、唐政府因回鶻汗國瓦解,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西藏拉薩市〕)內亂,開始討論用什麼方法收復河湟地帶(甘肅省及青海省東部)四個戰區及十八個州的舊有國土(河湟於八世紀五〇年代陷落前,有兩戰區:河西〔總部設涼州·甘肅省武威市〕、隴右〔總部設鄯州·青海省樂都縣〕,陷落後,吐蕃改為四戰區,名稱不詳。十八州:秦州〔甘肅省秦安縣西北〕、甘州〔甘肅省張掖市〕、河州〔甘肅省臨夏市〕、渭州〔甘肅省隴西縣〕、蘭州〔甘肅省蘭州市〕、鄯州、武州〔甘肅省武都縣〕、成州〔甘肅省成縣〕、洮州〔甘肅省臨潭縣〕、岷州〔甘肅省岷縣〕、臨州〔甘肅省臨洮縣〕、廓州〔青海省化隆縣〕、疊州〔甘肅省迭部縣〕、宕州〔甘肅省舟曲縣〕、肅州〔甘肅省酒泉市〕、涼州〔甘肅省武威市〕、瓜州〔甘肅省安西縣〕、沙州〔甘肅省敦煌市〕),於是命御前監督官(給事中)劉濛當沿邊巡查特使(巡邊使),負責準備武器糧食,深入調查吐蕃王國駐軍多少和戰鬥力強弱。又下令命天德警備區、振武戰區、河東戰區加強士卒訓練,磨利武器,等候秋季黠戛斯汗國攻擊回鶻殘軍(瀚海沙漠南)時,對回鶻向南逃奔的潰兵敗將加以截擊;凡此一切備戰行動,全部交給劉濛,由劉濛會同各戰區民兵司令(節度團練使)詳細研究,擬定執行方案奏報。劉濛,是劉晏的孫兒(劉晏冤死事,參考七八〇年七月)。
25、李德裕奏報說:「根據盧龍戰區奏事官說:情報顯示,回鶻流亡政府上下離心,勢將消滅,烏介可汗(十五任大可汗)葯羅葛烏希打算前往安西(新疆庫車縣),其他部落因為親戚很多已歸降唐朝,所以希望前往唐朝。同時,他們跟室韋部落(內蒙古東北部)感情破裂,無地容身,預料用不了多少日子,就會歸降,或者自相殘殺,亡國滅種。我建議派有膽識、有見解的宦官,送交張仲武(盧龍司令官)一道詔書,告訴他成德、魏博已削平昭義叛亂,只差回鶻還沒有滅絕,張仲武此時仍有北方征剿司令(北面招討使)官銜(前稱東翼招安回鶻特使〔東面招撫回鶻使〕,參考八四二年九月),應想到早日立功。」
15、九月五日,命左金吾(衛軍第十一軍)大將軍鄭光當平盧戰區(總部設青州〔山東省青州市〕)司令官。鄭光,是潤州(江蘇省鎮江市)人,皇太后鄭女士(李忱的娘親)的老弟。
14、擢升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全國財政總監(判度支)盧商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盧商,是盧翰的族孫(盧翰當過宰相,參考七八四年正月十四日)。
九月二十五日,李德裕等請求呈獻給皇帝尊號,說:「自古以來,帝王建立大功,都要釵告天地神靈。又,宣懿太后(李瀍的娘親韋女士)牌位送進皇家祖廟,陛下並沒有親自前往叩謁。」李瀍一驚說:「祭祀天地神靈及皇家祖廟的大禮,應該立刻施行。至於美名,我不敢當。」李德裕等一連呈遞五次奏章,李瀍才允許。
八月十五日,王宰上疏奏報。
唐·會昌四年
宰相請求派使節安撫慰問,但李瀍決心討伐。
4、命皇家圖書院院長(秘書監)盧弘宣當義武戰區(總部設定州〔河北省定州市〕)司令官(節度使)。盧弘宣性情寬厚,但精明幹練,沒有人敢對他欺騙,處理行政事務,簡明扼要,部屬和人民都感到十分便利。河北(黃河以北)各戰區執法森嚴,軍營中兩個人以上在一起談話,一律斬首(軍閥割據,唯恐部屬聚謀反叛,所以採取恐怖統治)。盧弘宣到差后,廢除這項苛法。中央賞賜粟米三十萬斛,而糧倉位於飛狐(河北省淶源縣)以西,計算運費開支,遠超過糧價(飛狐是蔚州〔河北省蔚縣〕屬縣,飛狐以西,是河東戰區〔總部太原府〕轄境)。盧弘宣先派官員前往看守,等待機會。正逢春季天旱,農民歉收,盧弘宣命軍民人等隨自己的需要前往搬運,約定秋季莊稼收穫后償還,於是粟米全部運回戰區境內。當時成德(總部鎮州)、魏博(總部魏州)都發生飢荒,只義武安全度過,沒有受到傷害。
最初,李德裕指出:「自從韓全義淮西潰散以來(參考八〇〇年五月),中央大軍出征,總是失敗,原因有三:其一,最高領袖直接指揮作戰,所頒布的命令,每天有三四次之多,宰相多不知道內容。其二,除了最高領袖直接指揮作戰外,監軍宦官各憑自己的意見,也直接指揮作戰,真正的軍事將領反而不能發號施令。其三,每支軍隊都有監軍宦官,監軍宦官常挑選最驍勇的戰士數百人做自己的衛隊;於是真正從事戰鬥的野戰軍士卒,都是老弱殘兵。監軍宦官另有他的軍令旗幟,毎次會戰,都在軍隊嚴密保護下,騎在馬上、站在高岡上觀戰,一看稍稍失利,立刻拔旗先逃,全軍遂跟著崩潰!」李德裕乃跟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樞密使)楊欽義、劉行深溝通,由皇帝敕令各監軍宦官,一律不準干預軍政,士卒一千人中,監軍宦官可挑選十人充當衛士,部隊有功時,他們隨慣例接受賞賜。兩位機要室主任宦官都同意這種作法,奏報李瀍批准實施。從對付回鶻殘軍到昭義戰亂平息,都遵守這項規定。除非宰相聯合辦公廳(中書)建議下詔,再沒有皇帝直接下詔的現象。號令簡單明了,將領們才有實施謀略的空間,所以能建一連串功業。
1、正月三日,唐王朝(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文武百官呈獻皇帝(十九任宣宗)李忱(李怡。本年三十九歲)尊號:聖敬文思和武光孝皇帝。赦免天下。
*附錄一:
第二天(八月十二日),郭誼派董可武到內宅晉見劉稹,說:「請到前廳討論公事。」劉稹說:「為什麼不現在就說!」董可武說:「恐怕驚動太夫人(裴女士)!」遂引導劉稹步行出內宅大門,前往官邸北院,早已擺下宴席,大家入座飲酒尋樂,一團歡欣。等到酒過三巡,董可武說:「今天的事,是我們想保護太尉(劉悟逝世后贈官太尉)全家,請大帥自己了斷,中央一定會憐憫寬恕!」劉稹悲哀地說:「你的話正是我的心愿!」董可武遂上前抓住劉稹的手,崔玄度在後面砍下劉稹的頭。於是下令逮捕劉稹的家族,從劉匡周以下,直到懷抱中的嬰兒,全部誅殺,沒有一個人倖免(劉悟於八二〇年移鎮昭義,傳劉從諫、劉稹,割據二十五年,三世而滅)。又屠滅劉從諫父子所尊敬厚待的一批知識分子:張谷、陳揚庭、李仲京、郭台、王羽、韓茂章、韓茂實、王渥、賈庠等十二家,連他們的兒子、侄兒、外甥、女婿,毫無遺漏。李仲京,是李訓(李仲言)的老哥。郭台,是郭行餘的兒子。王羽,是王涯的族孫。韓茂章、韓茂實,是韓約的兒子。王渥,是王璠的兒子。賈庠,是賈餗的兒子。甘露事變(參考八三五年十一月)后,李仲京等逃奔劉從諫,劉從諫對他們安撫供養。郭誼軍中袍澤,凡跟他有一點小恩怨的,無不一一報復。郭誼每天都有誅殺,血流街道,和塵土混合,成為血泥。於是把劉稹的頭顱裝到木匣里,派使節攜帶降表及書信,呈送王宰。劉稹的頭顱路過澤州時,劉公直全營慟哭,也投降王宰。
10、秋季,九月八日,把潮州(廣東省潮州市)軍務秘書長(司馬)李德裕再貶作崖州(海南省瓊山市)戶籍官(司戶);湖南道行政長官李回再貶作賀州(廣西賀縣)州長。
八月十六日,宰相們進宮向李瀍祝賀。李德裕奏報說:「現在不需要再設置邢洺磁候補司令官了,只須派盧弘止前往三州以及成德、魏博二戰區安撫慰勞。」李瀍說:「應該怎麼處置郭誼?」李德裕說:「劉稹只不過一個痴獃小娃,發動兵變,反抗中央,都是郭誼的陰謀,等到氣勢衰退,孤立無援時,又出賣劉稹,換取自己的榮華富貴。這種人如果不殺,還談什麼懲罰罪惡?最好趁著中央軍仍留昭義,把郭誼和他的同黨一併剷除。」李瀍說:「我的意思也是這樣。」於是下詔命石雄率七千人進入潞州,用以應驗從前的民謠(參考八四三年十月)。宰相杜悰因軍糧供應不足,認為郭誼等可以赦免,李瀍不悅地瞅著杜悰,不說一句話。李德裕說:「今年春季,昭義變軍還沒有消滅,河東又發生騷動,如果不是陛下的決斷堅定,兩地叛徒怎麼可能消滅?政府官員們認為,如果換了文宗(十七任帝李昂),早就赦免!」李瀍說:「你難道沒有發現,文宗跟你的見解不同,怎麼能夠溝通(李昂開始厭惡李德裕,參考八三四年八月)!」免除盧鈞的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湖北省襄樊市〕)司令官職務,專任昭義戰區司令官。

八四四年(甲子)

18、秋季,七月十日,李瀍跟李德裕討論,打算命河東總作戰司令(都知兵馬使)王逢率軍進駐翼城(山西省翼城縣),李瀍說:「聽說王逢執法太過嚴苛,有沒有這回事?」李德裕說:「我也曾問過他這件事,王逢說:面對白刃鋼刀,執法不嚴,誰肯前進?」李瀍說:「話也有道理,但你還是應把他叫來規勸!」李德裕順勢再度強調劉稹絕對不可赦免。李瀍說:「當然是這樣!」李德裕說;「從前,李懷光叛變,沒有消滅之前,京師蝗災旱災交集,穀米價錢每斗一千錢,中央糧倉(太倉)供應皇上跟皇宮的糧食,支持不到一二十天。德宗(十二任帝李適)召集文武百官到金鑾寶殿,派宦官馬欽緒出來詢問大家的意見。監督院最高顧問官(左散騎常侍)李泌,拿一片桐葉,把它搓破,交給馬欽緒呈獻。德宗(十二任帝李適)召見他問他什麼涵義。李泌回答說:陛下跟李懷光的君臣名分,就跟這片桐葉一樣,已不可能恢複原狀!因此,德宗討伐的意志堅定(參考七八四年十一月)。後來,削平李懷光,遂用李泌當宰相,單獨主持政府數年之久(李泌任相,自七八七年六月至七八九年三月。李德裕以李泌自比)。」李瀍說:「李泌真是奇才!」
王協建議向商人徵收捐稅,每一個州派一位將領前去主持。名義上是向商人徵稅,實際上是調查每家每戶的財產,甚至連日常使用的器具都不遺漏,一律摺合成綢緞,徵收十分之二,而摺合時,全用高價評估。人民把不動產賣光,再加上糧食,全部繳納仍然不夠,人心浮動。
13、李瀍對佛教和尚尼姑不從事生產,只會消耗的現象,十分痛恨,打算徹底清除。道教道士趙歸真等又排斥佛教,更為火上加油,李瀍遂詔令全國,命先拆毀山野荒田中的寺院及修行道場,首都長安、東都洛陽兩條街上,只准各留兩座寺廟,每座寺廟留和尚三十人。規定各戰區總部及各道首府所在州縣,以及同州(陝西省大荔縣)、華州(陝西省華縣)、商州(陝西省商州市)、汝州(河南省汝州市),各留一座寺廟。寺廟分三等:上等留和尚二十人,中等留和尚十人,下等留和尚五人。其餘的和尚尼姑以及其他宗教、諸如祆教(拜火教。祆,音xiān〔仙〕)的僧侶,一律還俗(祆教,參考八〇六年十一月)。凡在保留名單之外的寺廟,應立下期限,由所在地方政府拆除,並派監察官(御史)分別前往各地視察督導。寺廟所有的財產田宅,全由政府沒收。拆除下來的土木建材,用來修築政府機關及驛馬車站賓館;銅像及鐘磬之類,則鎔化鑄錢(三武之禍之三)。
11、八月三日,把前任帝李炎安葬端陵(陝西省富平縣西南),謚號至道昭肅孝皇帝,廟號武宗。
八月八日,李忱登延喜門(皇城東面有二門·延喜門在北)接見,大家歡呼跳躍,脫下蠻夷衣服,改穿唐朝冠帽衣裳;圍觀的京師(首都長安)官民興奮得大喊萬歲。李忱下詔說:「招募農民前往三州七關種田墾荒,五年不收田賦租稅,今後京師判處流刑的罪犯,一律發配新收回的十處地方(三州加七關)。鄰近的戰區(朔方、涇原、邠寧、鳳翔)所屬官兵將士,能在防地耕種的,由政府供給耕牛及種糧。溫池(寧夏靈武市東南航空距離七十千米)所屬鹽池,獲得的收入,全部支援邊防,交由全國財政總監署(度支)負責。三州七關的邊防軍士卒,都加倍發給衣服糧食,兩年調防一次。沿途設置軍警崗哨,建立城寨柵欄。凡是商人旅客,來往經過小販,以及邊防軍的家屬子弟和他們攜帶的家信,都應隨時放行,各關鎮不可刁難。山南(山南西道戰區)、劍南(東川戰區及西川戰區)邊境所有被吐蕃佔領的州縣,可以酌斟自己的力量,把它們收回。」
李忱任命畜牧部長(太僕卿)陸耽當慰勞特使(宣諭使),命涇原(總部涇州)、朔方(總部靈州)、鳳翔(總部鳳翔府)、邠寧(總部邠州)、振武(總部安北府)五戰區出軍支援。
國務院教育部禮賓司長(主客郎中)韋博認為:事情不可以太過極端!李德裕大不高興,外調他當朔方戰區(總部設靈州〔寧夏靈武市〕)副司令官(節度副使)。
吳武陵向李吉甫「打秋風」不能如願,竟利用李吉甫的隱私勒索,格調不高,而李吉甫卻企圖斷絕那個時代一個知識分子的唯一生路,作為報復,行為也屬下流。以後互相格鬥,雖然史書不載,可能更加激烈。但這隻是吳武陵一個人的冒犯,李德裕竟把仇恨延伸到吳武陵的侄兒身上,使人震驚。
19、李瀍聽說揚州(江蘇省揚州市)酒家女精通「酒令」(飲酒時的一種遊戲,由一人擔任「令官」,其他飲酒的人都聽令行事,如有違失,則受處罰),於是命淮南(總部揚州)監軍宦官遴選十七人送到京師。監軍宦官請戰區司令官杜悰一同遴選,並且更進一步打算擴大到物色良家美女,教她們學習酒令后呈獻。杜悰說:「是你接到皇上敕令,我不敢參与。」監軍宦官再三催促,杜悰不理。監軍宦官大怒,上疏控告杜悰,李瀍看了后沉默不說話。左右侍從宦官建議應命戰區司令官參与遴選。李瀍說:「命令軍事重鎮遴選酒女進宮,豈是英明領袖乾的事!杜悰不順從監軍宦官行事,保持帝國高官的體統,真是宰相人才,使我慚愧!」立刻下令監軍宦官停止遴選。
唐·會昌六年
12、把積慶太后蕭女士安葬光陵(十五任帝李恆墓·陝西省蒲城縣北堯山)旁邊,謚號貞獻皇后。
6、夏季,四月十五日(原文誤置於閏三月,據《新唐書》改),積慶太后蕭女士逝世(蕭女士是十七任帝李昂的娘親,現任帝李忱的嫂嫂。因住積慶宮,所以稱積慶太后)。
18、冬季,十月,祭祀部祭禮科(禮院)奏報說:「皇族五年大祭(褅祭)的祭文,在祭祀穆宗(十五任帝李恆,是李忱的老哥)、敬宗(十六任帝李湛)、文宗(十七任帝李昂)、武宗(十八任帝李炎〔李瀍〕·以上是李忱的侄兒)四個牌位時,只自稱:繼任皇帝某某致意。」李忱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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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季,二月九日,唐王朝(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中央命夏綏戰區(總部設夏州〔陝西省靖邊縣北白城子〕)司令官(節度使)米暨(米,姓)當討伐党項部落(陝西省北部)東北方面軍司令(東北道招討党項使)。
17、跟退休宦官仇士良(參考八四三年六月十六日)有宿怨舊仇的若干宦官,檢舉仇士良家裡藏有鎧甲、武器多達數千件。有關機關發動突擊,果然查獲。李瀍下詔削除仇士良的官爵(仇士良原封楚國公),家產及家人全部沒收,男當奴、女當婢。
唐·會昌七年  大中元年
14、李瀍迷信神仙,十分寵通道士趙歸真;負責諫諍的官員們屢次抨擊。
三月二十三日,李炎逝世,命李德裕當帝國最高攝政(攝冢宰)。

八四九年(己巳)

15、四月二十五日,李瀍命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左僕射)王起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充任山南西道戰區(總部設興元府〔陝西省漢中市〕)司令官。王起了解自己是一個文官,而又從來沒有當過實質宰相(同平章事),就直接被任命當遙兼宰相,從來沒有先例,堅決辭讓。李瀍說:「宰相沒有實質和遙兼的分別,我有什麼缺失的時候,你就飛快遞上奏章。」
14、擢升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湖北省襄樊市〕)司令官鄭肅當國務院攝理右最高執行長(檢校右僕射)、二級實質宰相。
高文端又說:「昭義總作戰官(都頭)王釗,率軍一萬人駐防洺州(河北省永年縣東南舊永年鎮),劉稹曾屠滅薛茂卿全族,又誅殺邢洺援軍作戰司令(邢洺救援兵馬使)談朝義三兄弟,王釗驚疑恐懼,心神不安(屠薛茂卿全族事,參考八四三年十二月;殺談朝義事則沒有記載)。劉稹派使節召喚他回潞州,王釗不敢前往,而士卒們喧嘩叫鬧,跟他採取同一立場,說明王釗絕不會聽候劉稹驅使。只因王釗和士卒們的家屬都在潞州,恐怕如果投降,會被誅殺,所以中央雖然號召,他們卻不敢投降。只有一個辦法,派人告訴王釗,命他率軍倒戈,攻入潞州生擒劉稹,在大功告成后,允許他當其他戰區司令官,仍有厚重賞賜,或許他可以順從中央。」李德裕奏請下詔指示何弘敬派密使告訴王釗。
正月五日,丁柔立被認為是李德裕的黨羽,貶作南陽(河南省南陽市)縣政府防衛員(尉)。
六月,柳仲郢奏報說:「減少州縣官員一千二百一十四人。」柳仲郢,是柳公綽的兒子(柳公綽,參考八一五年二月)。
八月四日,把安樂州改稱威州。
26、李德裕深恨太子太傅、東都洛陽留守長官牛僧孺,以及湖州(浙江省湖州市)州長李宗閔,遂奏報李瀍說:「劉從諫盤踞上黨十年,八三二年前來中央朝見時,牛僧孺、李宗閔當權執政,不但不把他扣留,反而加授宰相高位(參考八三三年正月),終於釀成今天的大患。竭盡全國的人力物力,才把他克制,追根溯源,都是二人的罪行。」李德裕又派人前往潞州搜索徵求牛僧孺、李宗閔跟劉從諫交結的書信,卻找不到,於是命文書員(孔目官)鄭慶供稱:「劉從諫每接到牛僧孺、李宗閔的函件,都於閱讀後焚毀。」於是詔書頒下,命鄭慶前來京師向總監察署(御史台)投案,接受調查審問。副總監察官(御史中丞)李回、主任監察官(知雜)鄭亞,認為鄭慶口供確實,可以採信。東都洛陽特別市副市長(河南少尹)呂述更寫信給李德裕,強調說:「劉稹失敗消息傳來的時候,牛僧孺曾經發出一聲嘆息。」李德裕把呂述的信奏報給李瀍。李瀍大發雷霆,貶牛僧孺當太子太保(太子三師之三)、東都洛陽辦公;貶李宗閔當漳州(福建省漳州市)州長。
正月二十四日,馬元實從太原回京師,李瀍命他跟各宰相共同討論,馬元實在大家面前,提高嗓門說:「如今,中央最好馬上發給楊弁任命狀,越快越好!」李德裕說:「為什麼?」馬元實說:「從太原軍營大門,直到柳子列(太原市西南河堤)十五里之遙,士卒們全穿著長到地面的鎧甲,金光耀眼,你有什麼辦法攻打?」李德裕說:「李石就是因為河東兵源枯竭,才徵調橫水柵(山西省大同市西北)駐軍增援榆社,軍械庫里的鎧甲都在特遣兵團大營,楊弁有什麼能力集結那麼多部眾?」馬元實說:「河東人民性情殘暴強悍,每人都可以拿起武器,都是楊弁招募來的!」李德裕說:「招兵買馬,必須有金錢綢緞,李石只不過欠軍人一匹絹(粗絲厚綢),沒有辦法補充,才激起兵變。楊弁能從哪裡得到?」馬元實說不出話。李德裕說:「即令他有十五里金光耀眼的鎧甲,也要誅殺這個匪徒!」遂上疏奏報說:「楊弁不過一個卑賤的小賊,絕不可以寬恕,如果中央的力量不夠,寧可捨棄劉稹!」(李德裕因自己是世家,所以對出身卑賤的人,總是輕視,同是叛徒,劉稹已三代富貴,所以李德裕寧願捨棄。)河東駐防榆社的特遣兵團,聽說中央調派外地軍隊攻擊太原,深恐城破的時候,妻子家人受到屠滅,於是自告奮勇收復太原,擁護監軍呂義忠,率軍北上。
4、二月四日,貶李石當太子少傅(太子三少之二),在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辦公。命河中戰區(總部設河中府〔山西省永濟市〕)司令官崔元式當河東戰區司令官;石雄(晉絳特遣兵團司令官)當河中戰區司令官。崔元式,是崔元略的老弟(崔元略是宰相崔鉉的老爹,參考八二五年七月)。
我於七八五年參加進士科考試,落榜后,遂回宛城、葉縣(兩城都在河南省南部),經過伊闕(河南省洛陽市南)南道,鳴皋山下,打算投宿大安村民家,可是天已黃昏,還沒有到,勉強再走十余里,有一條平坦小路,這時候,一鉤新月從天際升起,忽然聞到一種奇異的香味,更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見一片明亮火光,最初以為定是一座村莊,續往前進,抵達一處大宅,高門巨戶,明顯是富貴人家,穿黃衣服的大門守衛說:「郎君,你從哪裡來?」我回答說:「我叫牛僧孺,投考進士科落榜回家,本要到大安村民舍,迷路到此,請准我住上一宿。」一位穿青衣的侍女出來問守衛道:「門外是什麼人?」守衛說:「遠客!」守衛遂進去稟告,一會出來說:「郎君,請進!」我問這是誰家宅院?守衛說:「只管進去,不必多問。」穿過十余重門戶,到了大殿,殿前珍珠簾懸挂,有紅衣(四、五品官服)、紫衣(三品以上官服)等數百人,站在台階之間。左右吩咐:「殿前叩頭!」珍珠簾後有女聲說:「我是西漢王朝文皇帝(五任帝劉恆)的娘親薄太后,這是寺廟,郎君不應該在此,怎麼忽然來到?」我說:「我家住在宛城、葉縣,打算回家,不料迷路,恐怕被虎狼吞食,請求一席之地。」薄太后命捲起珍珠簾,把座位移到旁邊,說:「我是西漢王朝一位老太太,郎君是唐王朝著名的知識分子,沒有君臣關係,不必拘束。」我遂登上寶殿,看見薄太後身穿女道士衣裳,相貌莊嚴,年紀不大,安慰我說:「旅途是不是辛苦?」命我坐下,大概一頓飯時間,聽見大殿後方傳來笑聲,薄太后說:「今夜月白風清,偶爾有兩位女郎前來拜訪,正好遇到貴客,不可以不作一次聚會。」告訴左右說:「委屈二位娘子,出來跟秀才相見!」過了很久,兩位女郎從後殿出來,侍女有數百人;最前面一位,瘦削的腰肢,修長的身材,瓜子面龐,黧黑的頭髮,沒有經過化妝,穿青色衣裳,頂多二十多歲,薄太后說:「這就是高祖皇帝(西漢一任帝劉邦)的戚夫人!」我叩頭晉見,戚夫人也叩頭還禮。另一位女子,透過疏薄的衣裳,似可看到她柔軟的肌肉,面貌安靜,態度穩重,艷光四射,衣裳上很多繡花,年齡比薄太后較輕,薄太后介紹說:「這是元皇帝(西漢十一任帝劉奭)的王昭君。」我像拜見戚夫人一樣向她拜見。王昭君也答拜。然後各人就座,薄太后對穿紫衣服的高級宦官說:「去迎接楊家潘家來!」過了很久,空中呈現五色彩雲,笑聲、說話聲從遠處逐漸接近。薄太后說:「楊潘來了!」忽然間,車喧馬嘶,綢光緞影,眼花繚亂,還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兩位女郎已從空中冉冉而下,我急忙站在一側,發現前面一位,細腰大眼,美麗絕倫,穿黃色衣裳,頭戴鑲玉冠帽,年約三十歲左右,薄太后說:「這是唐王朝的楊玉環!」我立即跪下晉見,盡我臣下的禮節,楊玉環說:「我得罪先帝(指她的第二任老丈夫、九任帝李隆基),所以皇家不把我列入小老婆編製之內,你行此大禮,豈不是沒有根據,不敢接受。」不作回拜。另一位女郎肌肉豐|滿,眼睛脈脈含情,皮膚細膩,牙齒小而潔白,寬衣大袖,薄太后說:「她是南齊帝國的貴妃潘玉奴!」我用拜見王妃的禮節拜見。不久,薄太后命擺設酒宴,一會工夫,宴席開始,山珍海味,都不知道名稱,我只求吃飽,所以不能每樣菜都嘗,餐畢再飲酒,酒壺酒杯完全是皇家用具,薄太后對楊玉環說:「為什麼不常來看我?」楊玉環說:「三郎(李隆基)常來華清宮,我是隨駕侍從,抽不出時間。」薄太后又問潘玉奴說:「你也不來,為了什麼?」潘玉奴掩著嘴笑,沒有回答,楊玉環看著潘玉奴,說:「玉奴告訴我,蕭寶卷(南齊帝國六任帝)粗疏狂暴,從早到晚出去打獵,所以不能時常晉見。」薄太后問我:「大唐現在的皇上是誰?」我回答說:「現在的皇上(十二任帝李適)是先皇帝(十一任帝李豫)的長子!」楊玉環失笑說:「原來沈老太婆的兒子當了天子,真是奇怪!」(沈老大婆,即睿貞皇后。沈女士失蹤事,參考七六五年七月。)薄太后問道:「是個什麼樣的領袖?」我回答說:「我地位卑微,還沒有到了解君王恩德的程度。」薄太后說:「不要在意,只管說出你的感想。」我說:「民間一致認為神聖英武!」薄太后再三再四點頭,就命添酒,增加樂隊演奏,樂手都是少女,敬酒數巡,樂聲停止,薄太后請戚夫人彈琴,戚夫人把碧玉手鐲輕輕向肘部一推,光彩照耀四座,接著彈琴,琴聲哀怨。薄太后說:「牛秀才不期而遇,各位娘子也不期來訪,如果沒有記載,就不能表達我們最大的歡樂。」遂分發給每人紙筆,命各賦詩一首紀念。停了一會,詩都作成。薄太后詩云:「月寢花宮得奉君,至今猶愧管夫人。漢家舊是笙歌處,煙草幾經秋復春。」王昭君詩云:「雲里穹廬不見春,漢衣雖舊淚痕新。如今最恨毛延壽,愛把丹青錯畫人。」戚夫人詩云:「自別漢宮休楚舞,不能妝粉恨君王。無金豈得迎商叟,呂氏何曾畏木彊。」楊玉環詩云:「金釵墜地別君王,紅淚流珠滿御床。雲雨馬嵬分散后,驪宮不復舞霓裳。」潘玉奴詩云:「秋月春風幾度歸,江山猶是鄴宮非。東昏舊作蓮花地,空想曾披金縷衣。」(薄太後事,參考前一八〇年九月;戚夫人事,參考前一九四年十二月;王昭君事,參考前三三年正月;潘玉奴事,參考五〇〇年八月;楊玉環事,參考七五六年六月十四日。)再三邀我寫作,我無法推辭,遂遵命成詩一首。雲:「香風引到大羅天,月地雲階拜洞仙。共道人間惆悵事,不知今夕是何年。」另有一位吹笛吹得非常好的女郎,短短的頭髮,衣服華麗,面貌姣美妖媚,跟潘玉奴一塊前來,薄太后招呼她坐在身邊,不時命她吹笛一曲,也常請她飲酒,現在,薄太后看看她,告訴我說:「認識不認識?她就是綠珠(參考三〇〇年六月)!潘玉奴收作義妹,所以潘玉奴帶她一塊前來!」薄太后對她說:「綠珠,你怎麼能不作詩?」綠珠道歉,也作詩一首,雲:「此日人非昔日人,笛聲空怨趙王倫。紅殘翠碎花樓下,金谷千年更不春。」大家作詩既畢,酒也飲完。薄太后說:「牛秀才遠道而來,今晚誰跟他作伴?」戚夫人起身告辭說:「如意已經長大,絕不可以,也不適宜。」潘玉奴也告辭說:「蕭寶卷因為我的緣故,身死國亡,我不可以負他。」綠珠同樣推辭說:「石崇性情嚴厲而又嫉妒,今天寧可死,不可以跟別的男人上床。」薄太后說:「楊玉環是當今王朝先帝的貴妃,不可談到這件事。」於是對王昭君說:「你最初嫁呼韓邪單于,再嫁株累單于,固然是困處異地,不得不如此自苦,但冰天雪地的蠻鬼,有什麼能力管你,你千萬不要推辭。」王昭君沒有回答,把頭低下來,含羞帶恨。不久,各自返回。我被左右侍女送到王昭君宅院。等到天亮,侍女把我叫起,王昭君流淚送別,忽然外邊傳話說:「薄太后召見!」我遂出來晉見,薄太后說:「這裏不是郎君久住的地方,最好早早離開,希望不忘昨晚歡娛!」於是再擺宴席,戚夫人、潘玉奴、綠珠都流淚哭泣。終於告辭,薄太后命紅衣(四、五品官服)官員送我前去大安村,走到西邊大道,她忽然不見,當時天才大亮。我到大安村詢問村裡的人,他們告訴說:「距這裏十余里,有薄太后廟。」我折回去眺望廟宇,斷瓦殘垣,一片荒涼,連小路都找不到,已不是剛才所見的景象。我衣服上的香味,十余日仍然不散,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四月二十三日,李德裕也上疏勸阻說:「趙歸真,是敬宗(十六任帝李湛)在位時有罪的人,最好不要和他親近(李瀍親近趙歸真,參考八四一年六月)。」李瀍說:「我在宮裡無聊,找他談談話、解解悶而已。國家大事,我一定徵求你們以及次對官(第二梯次接見的官員,參考八二三年九月注)的意見,即令有一百個趙歸真,也蒙蔽不了我。」李德裕說:「卑劣的小人物看到權勢在哪裡,就向哪裡鑽,好像夜間飛蛾,撲向燈火。聽說最近十幾天來,車馬已填滿了趙歸真的門戶,希望陛下特別警惕!」
尚婢婢知道結局是什麼,就在黃河橋頭築壘,嚴陣以待,大軍果然失敗。尚婢婢收拾殘餘部眾,焚燒橋樑,退回鄯州。
李忱因娘親鄭太后的緣故,不允許郭太後跟老爹李純合葬,主管機關因之建議安葬在景陵(李純墓·陝西省蒲城縣西北金熾山)外園。王皞上疏主張應該合葬,牌位也應該送進皇家祖廟李純神龕。奏章呈上,李忱再大為震怒。白敏中召喚王皞,質問他為什麼這樣做?王皞說:「郭太后是汾陽王郭子儀的孫女,憲宗(十四任帝李純)當太子時的正妃,順宗(十三任帝李誦)時代,她是一位好媳婦。憲宗逝世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曖昧難明,並沒有確切明顯不利的證據。郭太後身為國母,歷經五位皇帝(十五任李恆、十六任李湛、十七任李昂、十八任李炎〔李瀍〕、十九任李忱),怎麼可以用曖昧難明的事情,廢除正嫡和偏庶的名分!」白敏中大發雷霆,而王皞的言詞和氣勢越發嚴厲。這時,各宰相聚餐的時候已到,周墀站在白敏中門口等候,白敏中派人道歉說:「我正被一個書生纏住,請你先走一步!」周墀徑自到白敏中房間探聽發生什麼事,看見王皞正在急切爭辯,不禁把手放到前額上,嘆息王皞的正直和處境的孤單。第二天,王皞受貶官處分。
17、國務院文官部(吏部)奏報說:八四四年各州縣裁減的官員數目內(參考該年六月),增加新官三百八十三人。
10、涇原戰區(總部設涇州〔甘肅省涇川縣〕)司令官康季榮,收回原州以及石門、驛藏、木峽、制勝、六磐(六盤)、石峽六關。
7、四月十四日,李忱命張直方當盧龍戰區候補司令官(留後)。
17、山南西道戰區(總部設興元府〔陝西省漢中市〕)司令官鄭涯奏報說:已收回扶州(四川省九寨溝縣)。
正月二日,李瀍前往皇家祖廟(太廟)祭祀。
3、二月二日,河東監軍宦官呂義忠奏報攻克太原。
19、十月十六日,李忱接受道士劉玄靜從衡山(南嶽·湖南省衡山縣西)頒發下來的「三洞仙法神符」(劉玄靜返回衡山,參考八四五年十月)。
李紳有一首名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仁人慈心,躍然紙上。何以到了最後,一旦當了一條搖尾狗,就不惜用別人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官位?觀察一個人,切記:只能看他做什麼,千萬不可只看他說什麼和寫什麼!
6、二月八日,河東戰區押解楊弁跟他的同黨五十四人,抵達京師,全部斬于狗脊嶺(陝西省西安市西)。
張直方抵達京師,中央任命他當金吾(衛軍第十一、十二軍)大將軍。
唐·大中二年
11、李瀍下詔冊封黠戛斯汗國(瀚海沙漠群)可汗:宗英雄武誠明可汗。
3、李忱尊稱他的娘親鄭女士當皇太后。
14、盧龍戰區司令官張直方,性情冷酷,行為凶暴殘忍,喜愛出遊打獵,軍心沸騰,眼看就要兵變,張直方得到消息,借口打獵,把家族運出城外,向南逃亡,投奔京師(八四一年十月,張仲武割據盧龍,傳子張直方,共二代,歷九年而終)。戰區軍隊推舉營門官(牙將)周綝當候補司令官(留後)。。
7、夏季,五月一日,日食。
11、李瀍命道教教士趙歸真當「右街道門教授先生」(大概是道教封號)。
25、李瀍自秋季以來,尤其到了冬季,覺得有病,但道士堅持認為他正在那裡脫胎換骨。李瀍把病情藏在心中,外人只覺得有點奇怪:李瀍最近怎麼很少出遊打獵(李瀍喜愛進行激烈運動,參考八四一年十一月)!宰相奏報國事,也不敢停留太久。
11、秋季,八月三日,命副監督長、二級實質宰相李回遙兼二級宰相,充任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司令官。
17、任命立法院最高顧問官(右常侍)李景讓當浙西道(首府設潤州〔江蘇省鎮江市〕)行政長官(觀察使)。
我童年的時候,年高德劭的前輩們常談到李德裕的故事。當時,李瀍英明神武,採納臣屬意見,意志堅決,李德裕也一身承擔抨擊責難,回報知遇之恩,言聽計從,建立功勞,完成大事,君臣間水乳|交融,互相信賴的程度,千年以來,不過偶爾出現。觀察李德裕在皇宮裡的談話和在政府中所寫的奏章,對敵人的了解,好像就在手掌之上;取得勝利,完全出於自己的精確判斷,猶如神射手養由基射箭(養由基事,參考六七八年九月注),沒有一箭虛發,實在是天下奇才。至於文學文章,則嚴安、司馬相如只能在旁奔走,而政治軍事,蕭何、曹參都沒有資格跟他同坐一桌酒席。因此而攻擊他弄權作威,未免太苛。李德裕最使人議論的是:他不能忘記私仇、不能以德報怨,也不能把是非置之度外,反而把對方集結在自己四周,跟一些街頭巷尾的市井小民,在錐尖上和利刃上作殊死斗。終於淪落到身死瘴氣瀰漫的南方海上,使人傷心。古人有一則寓read•99csw•com言,一個人在京師鬧市上搶奪黃金,只因他看不到來來往往的人。李德裕雖有大才,但談到做人為政之道,他並不了解。
1、春季,正月十七日,唐王朝(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皇帝(十九任宣宗)李忱(李怡。本年三十八歲)前往圓形神壇,祭祀天神。赦免天下。改年號大中(之前是會昌七年,之後是大中元年)。
馬植一向以文學造詣及堅強的政治才幹,受當時推崇,但李德裕卻瞧他不起(馬植考「賢良方正科」及格,錄取當官,參考八二八年閏三月)。後來,白敏中當權,凡李德裕所瞧不起的人,都超越正常程序,對他們紛紛擢升。於是,貶盧商當武昌戰區(總部設鄂州〔湖北省武漢市〕)司令官。擢升國務院司法部長(刑部尚書)、全國財政總監(判度支)崔元式當副監督長(門下侍郎);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韋琮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人同時兼二級實質宰相。
二月,貶崔元藻當端州(廣東省肇慶市)戶籍官(司戶),李稠當汀州(福建省長汀縣)戶籍官。不再派人複查,也不移送司法機關重審,就批准李紳奏章,斬吳湘。監督院高級顧問官(諫議大夫)柳仲郢、敬晦(敬,姓)都上疏抗爭,李瀍不理。李稠,是晉江(泉州州政府所在縣·福建省泉州市)人。敬晦,是敬昕的老弟(敬昕,參考八四〇年八月)。
20、李德裕建議設立「邊防金庫」(備邊庫),命國務院財政部(戶部)每年撥付專款錢十二萬串、綢緞十二萬匹;全國財政及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度支鹽鐵)每年也撥付專款錢十二萬串、綢緞十二萬匹,第二年則減少三分之一。凡地方政府所呈獻的勞軍金錢和財貨,都送「邊防金庫」,由國務院財政部會計司長(度支郎中)主持。
劉稹年紀還輕,性情懦弱,內營管理官(押牙)王協、侍衛作戰司令(宅內兵馬使)李士貴當權,專門聚斂財貨,倉房金庫,都滿得要溢出來,可是將士們立功時,卻不肯賞賜,因此人人怨恨、軍心離散。劉從諫的妻子裴女士,是裴冕後裔孫女(裴冕,參考七六九年十二月),憂慮劉稹難支大局,她的老弟裴問,率軍駐防山東(太行山以東三州),打算召喚他回來主持軍政。李士貴恐怕裴問回來后剝奪自己的權力,更可能發現自己為非作歹的內幕,於是強調說:「山東(大行山以東)的事,全依靠五舅(裴問在兄弟中排行第五),如果要他回來,是等於放棄三州(山東三州:邢州〔河北省邢台市〕、磁州、洺州)!」這才停止。
11、前鳳翔戰區(總部設鳳翔府〔陝西省鳳翔縣〕)司令官石雄,去宰相聯合辦公廳(中書門下)陳述黑山(內蒙古包頭市北)戰役(參考八四三年正月)及烏嶺(山西省安澤縣西)戰役(參考八四三年九月)兩次的功勞,請求當一個戰區司令官,以便養老。宰相認為石雄是李德裕保薦的人(參考八四二年四月),一口拒絕,說:「從前的功勞,政府已經任命你主持過河中(總部河中府)、河陽(總部孟州)、鳳翔三個戰區,回報已經足夠!」只任命他當左龍武(禁軍第三軍)統軍(只領一份薪俸而已)。石雄含恨而死。
司馬光曰:
正月二十日,李忱命國史館編撰官(修撰)杜牧撰寫《韋丹遺愛碑》,並擢升韋丹的兒子、現任河陽戰區(總部設孟州〔河南省孟州市〕)行政執行官(觀察判官)的韋宙到中央當監察官(御史)。
冬季,十二月十九日,總監察署奏報說:「據崔元藻列出的吳湘受冤情形,跟吳汝納訴狀相同。」

八四七年(丁卯)

28、十一月,再貶牛僧孺當循州(廣東省惠州市)政務秘書長,李宗閔終身流放封州(廣東省封開縣)。
12、秋季,七月一日,日食。
13、九月,命荊南戰區司令官李德裕當東都洛陽留守長官,免除遙兼二級宰相職務。命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鄭肅遙兼二級宰相,充任荊南(總部江陵府)司令官。
22、李瀍服用法術師所煉的仙丹妙藥,性情更加峻急煩躁,喜怒無常。
唐·大中三年
9、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杜悰免職,改任國務院右最高執行長(右僕射);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崔鉉免職,改任國務院財政部長(戶部尚書)。
15、冊封黠戛斯汗國(瀚海沙漠群)可汗的特使李拭還沒有出發(參考八四五年四月),而唐帝李炎逝世,有人認為黯戛斯是一個既荒涼又遼遠的小國(黠戛斯王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到唐朝首都長安,航空距離一千六百千米),不必重視,而且,回鶻殘軍還沒有完全消滅,不應該立刻和回鶻的敵人建立外交關係。
潞州(昭義戰區總部所在州·山西省長治市)變軍聽到山東三州歸降中央消息,如雷轟頂,大為恐懼。劉稹最寵信的心腹將領郭誼、王協密謀誅殺劉稹,用他們過去誓死擁護的領袖的鮮血,來拯救自己生命。劉稹的堂兄、侍衛軍基地司令(中軍使)劉匡周兼任內營管理官(兼押牙),郭誼擔心他從中阻礙,於是報告劉稹說:「十三郎(劉匡周在兄弟群中排行十三)一直駐守深宅內院,各將領晉見大帥時,不敢放膽直言,深怕十三郎懷疑,受到處罰,正因為如此,才喪失山東。現在只要十三郎不再進入官邸,將領們才敢開誠布公,有什麼說什麼。傾聽大家的意見,必定可以找到良好的策略。」劉稹召見劉匡周,把這話告訴他,讓他聲稱有病,不再進來。劉匡周悲憤地說:「我身在官邸,他們才不敢使壞主意,一旦離開,全家必被屠滅!」劉稹堅決要求,劉匡周無可奈何,手指相彈,嘆息退出。
最初,十四任帝李純接收李錡的小老婆鄭女士(李錡叛變,參考八〇七年十月),生下光王李怡。李怡幼時,宮裡的人都認為智商不高,八二六年十七任帝李昂登上皇帝寶座后(李昂是李怡的侄兒),李怡就更加隱藏自己,無論和大家在一起或自己獨處,從不開口。李昂有時御駕親臨親王群居的十六宅,總是逗他說話,作為戲謔取鬧的材料。而李炎性情豪放,對這位反應遲鈍的叔父更瞧不起。而今,李炎病重,十幾天不能出聲,當權宦官在宮中秘密決定皇位繼承人。
七月十三日,邠寧戰區(總部設邠州〔陝西省彬縣〕)司令官張君緒收回蕭關(寧夏同心縣)。
柏楊曰:
3、二月十七日,李忱因大旱成災,特別減少飯菜、撤除進餐時的樂隊,遣散宮女、釋放獵鷹、停止興建土木工程;又命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盧商,會同副總監察官(御史中丞)封敖,重新審理京師(首都長安)羈押的囚犯。最高法院院長(大理卿)馬植奏報說:「盧商等對囚犯力求寬大,凡被判處死刑的人,一律免除死刑。依照刑法,官員監守自盜及無故殺人,即令在大赦之日,也不能赦,今天卻因重新審理,竟然寬恕;結果使貪贓枉法的人不再畏懼法律的懲罰,枉死的被害人永遠沉冤九泉,哀哀無告;這樣做恐怕不能消除旱災、更不能招來祥和。從前,周部落遇到飢荒,卻在擊潰商王朝政府後,變成豐收。春秋時代,衛國(河南省淇縣)大旱,卻在討伐邢國(河北省邢台市)后,天降大雨(參考一六八年七月)。是以誅殺罪犯、皆除姦邪,正符合天意;昭雪冤枉、解除長期羈押,才是神聖心懷。請求多加考慮,再作決定。」李忱命監督院(門下省)、立法院(中書省)五品以上官員聯席商議討論。
2、二月,吐蕃(西藏)變軍首領論恐熱在河州(甘肅省臨夏市)紮營,鄯州戰區(總部設鄯州〔青海省樂都縣〕)司令官(節度使)尚婢婢在河源軍(青海省西寧市)紮營。鄯州將領們打算髮動攻擊,尚婢婢說:「不行!我們不斷獲得勝利,一定對敵人心存輕視。而他們窮途末路,只有以死相拼,這時候發動攻擊,結果一定失敗。」各將領不接受。
李景讓的老弟李景庄,一直投考「進士科」,沒有一次及格,每次落第,娘親都要鞭打李景讓,怪他不肯利用人事關係,但李景讓寧可挨打,也不肯向主管官員請託(主管官員,指國務院教育部副部長〔禮部侍郎〕兼最高考試長〔知貢舉〕),說:「政府選拔人才,應該公平,我怎麼敢效法別人去走後門,營私舞弊!」長久下來,宰相警告主管官員說:「李景庄今年可不能再不錄取,可憐他老哥每年都要挨娘親的揍!」因此,李景庄才終於進士及第。
2、二月一日,日食。
最初,李炎病重,望著王才人說:「我死了,你怎麼辦?」王才人說:「願意追隨皇上到九泉之下!」李炎遂把一條絲巾交給她。李炎死後,王才人就用這條絲巾懸樑自盡。李忱聽到消息,深為哀傷,追贈她「貴妃」(小老婆群第一級),安葬端陵(李炎〔李瀍〕墓)柏樹圍牆之內。

八四五年(乙丑)

6、李忱擢升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白敏中兼二級實質宰相。
2、二月四日,命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北京市〕)司令官(節度使)張仲武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獎勵他擊破回鶻殘軍的功勞。
28、中央雖然設立管理党項部落機關(參考八四三年十一月),但党項部落對漢人仍不斷侵擾,攻陷邠州(陝西省彬縣)、寧州(甘肅省寧縣)、鹽州(陝西省定邊縣)一帶城堡營寨。主力集結叱利寨(陝西省定邊縣東)。
22、九月,李瀍下詔,把澤州劃歸河陽戰區(總部設孟州〔河南省孟州市〕此乃李德裕的建議,參考八四三年九月二十日)。
9、秋季,七月三日,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江蘇省揚州市〕)司令官李紳逝世。
夏季,四月,貶周墀當東川戰區(總部設梓州〔四川省三台縣〕)司令官。擢升總監察官(御史大夫)崔鉉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擢升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主管財政部稅務司(判戶部事)魏扶兼二級實質宰相。
郭誼誅殺劉稹后,每天都盼望中央發下戰區司令官符節印信。很久沒有音訊,自己解釋說:「一定是改調別的戰區。」於是檢查馬匹轡鞍,整理行裝。忽然聽到石雄要來的消息,覺得不對勁,開始恐懼,臉色大變。石雄抵達后,郭誼等參見祝賀,欽差宦官張仲清說:「郭誼的任命狀明後天才到,其他高級文武官員的任命狀現在這裏,晚會參拜時前來領取。」(唐王朝地方政府早晚各舉行一次集會,將領士卒全體出席。)此時石雄率領的河中(總部河中府)特遣兵團,已環繞球場完成包圍。晚會開始,郭誼等抵達,石雄一個個點名引進,於是連同一向桀驁不馴、反抗中央的將領,全部逮捕,押送京師。
三月,李瀍下詔改名李炎(「炎」有兩個「火」,而「火」能生「土」,驅逐病魔)。李炎(李瀍)自正月三日起,便沒有出席朝會,宰相們請求進宮晉見,遭到拒絕,中央及地方都憂慮恐懼。
2、當初,李德裕當權,有人推薦丁柔立清廉正直,可以出任諫官,李德裕不能接受。李忱登基后,丁柔立當立法院初級立法官(右補闕)。李德裕貶往潮州(廣東省潮州市),丁柔立上疏申訴李德裕冤枉。
《周秦行紀論》,李德裕著
監督院高級顧問官(左諫議大夫)張鷺等上疏說:「陛下因天下大旱,認為可能囚犯有含冤難伸的情形,所以下令重新審理。問題是,現在所寬恕的一些死刑囚犯,犯罪證據確鑿,無冤可伸,一定要赦免的話,恐怕兇惡僥倖的暴徒,就會一直盼望國家最好是常常發生水災旱災,所以我建議批准馬植的奏章。」李忱同意,命依法辦理。擢升馬植當國務院司法部副部長(刑部侍郎),兼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轉運使)。
李忱調義成戰區(總部設滑州〔河南省滑縣〕)司令官盧弘止當武寧戰區司令官。武寧兵團士卒素來驕傲放縱,其中特別軍種「銀刀部隊」,尤其兇惡橫暴,屢次趕走統帥(「銀刀」等部隊之成立,參考八六二年七月)。盧弘止到差后,總糾察官(都虞候)胡慶方又策劃兵變,盧弘止把他誅殺,安撫其餘部眾,訓勉他們追求忠義,總部因此得到安定。
李忱下詔命邠寧戰區特遣兵團推進到寧州(甘肅省寧縣),支援河西(據《新唐書·方鎮表》,本年邠寧戰區總部自邠州遷到寧州,應在此時)。
三月二十日,李炎下詔(宦官詔)說:「皇子們的年齡都還太小,必須另行物色賢能和品德都具備的人,現在封光王李怡當皇太叔,改名李忱(音chén〔陳〕。唐王朝李姓皇家似乎多了一根筋〔或少了一根筋〕,既喜歡改別人的名,更喜歡改自己的名。「李瀍」「李炎」,還可胡拉一陣,「李怡」「李忱」有什麼不同),所有軍國大事,一律交給皇太叔處理。」李忱(李怡)接見文武百官,滿臉悲哀之情,對日常事務的裁決都很合理;人們才發現他有真才實學。
2、唐帝(十八任武宗)李瀍(本年三十三歲)患病,為時已久,不能痊癒,有學問的人忽然想到兩漢王朝因供奉火神當保護神,所以把「洛」改為「雒」(東漢王朝一任帝劉秀時,把洛陽改稱雒陽,《後漢書》也書「雒陽」,但後世史家都通稱「洛陽」)。唐王朝則供奉土神當保護神(參考六一八年五月),瀍字又有兩個「土」,而只有一個「水」,「土」定勝「水」,表示王朝的保護神勢力太強,壓過君王。
20、閏七月十一日,命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李紳遙兼二級宰相,充任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江蘇省揚州市〕)司令官。
1、春季,正月一日,唐王朝(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指揮官(都將)楊弁誅殺總作戰司令(都頭)梁季葉(音xié〔協〕),率領擁護自己的部眾,到街市上大肆搶掠。戰區司令官(節度使)李石,逃往汾州(山西省汾陽縣)避難。楊弁遂佔領總部,釋放囚禁在監獄里的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山西省長治市〕)變軍使節賈群(參考去年〔八四三年〕十二月),命侄兒陪同賈群,一塊前往潞州(山西省長治市)晉見變軍首領劉稹,約定締結兄弟之誼,劉稹大喜。石會關(山西省榆社縣西)守將楊珍聽到太原兵變消息,再把關城歸降劉稹。
秦檜陷害岳飛,家屬不過貶謫,李德裕陷害牛僧孺,卻連婦孺以及牛僧孺的朋友,都要死在鋼刀之下。最冷血的是,李德裕在被放逐到崖州之後,仍寫下《行紀論》之文,希望別人代他動手,萬計俱窮之後,只好一口咬定二百四十年後,牛姓後裔定會篡奪政權。而二百四十年後的一〇八九年,正是宋王朝七任帝趙煦在位,姓牛的並沒有坐上寶座,而且直到二十世紀結束,也沒有一個姓牛的當上皇帝,李德裕卻企圖用一個遙遠預期的謀反行為,煽動別人蠢血沸騰!如果當時真的把牛家誅殺,李德裕還可能慶幸消滅災難於未然!而在昭義戰區,並沒有搜出牛僧孺書信,李德裕明知如此,卻在《周秦行紀論》中斬釘截鐵地說搜出書信。李德裕是為復讎而生,為復讎而活,用心之卑鄙惡毒,使人強烈地想唾他的臉!
四月四日,貶國務院工程部長(工部尚書)兼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判鹽鐵轉運使)薛元賞當忠州(重慶市忠縣)州長,他的老弟、首都長安特別市副市長(京兆少尹)暫代市長(權知府事)薛元龜,貶作崖州(海南省瓊山市)戶籍官(司戶);都是李德裕的同黨。
8、五月,武寧戰區(總部設徐州〔江蘇省徐州市〕)兵變,驅逐司令官李廓。李廓,是李程的兒子(李程,皇族,參考八二四年五月),在職時不處理公務,政治一團混亂。立法院初級立法官(右補闕·從七品上)鄭魯上疏分析戰區情勢,向皇帝提出警告說:「我恐怕新麥還沒有收割,武寧戰區就要發生變亂。請迅速選派優良將領,拯救一方生命。」李忱不了解事態嚴重,沒有反應。現在,果然發生兵變。李忱想起鄭魯的話,擢升他當皇家言行記錄官(起居舍人·從六品上)。
李忱打算在大明宮興建五王院,容納一些年紀幼小的皇子;召喚法術士柴岳明,請他查看那塊地方風水形勢。柴岳明回答說:「平民之家,經常搬遷,所以有從陽宅進入陰宅,從陰宅進入陽宅的理論。至於地支相刑(寅刑巳、巳刑申、申刑寅、丑刑戌、戌刑未、未刑丑、子刑卯、卯刑子、辰刑辰、午刑午、酉刑西、亥刑亥),五行相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求福避禍,雖然祖師曾經傳授,有這一項學問,但是皇上跟平民不同,深住皇宮正殿,千萬神靈,在四周擁護保佑,陰陽書上從來沒有討論過帝王之家。」李忱讚許他這段話,賞賜給他五匹綢緞,送他回去。
八月二十八日,加授李德裕:太尉(三公之一),封趙國公;李德裕堅決辭讓,李瀍說:「只恨沒有更高的官爵賞你,你如果不應該陞官封爵,我一定不會給你。」
9、五月二十一日,太皇太后郭女士(十四任帝李純的妻子,現任帝李忱的嫡母)在興慶宮逝世。
8、六月,皇家大典禮儀總監(禮儀使)奏報說:「請准予把代宗(十一任帝李豫)的牌位再送回皇家祖廟享受香火(八四〇年,十七任帝李昂的牌位送進皇家祖廟,李豫因是李昂之前第六任皇帝,依儒家學派規定,親情已盡,牌位遂被撤除),而以敬宗(十六任帝李湛)、文宗(十七任帝李昂)、武宗(十八任帝李炎〔李瀍〕)作為一代(他們是三兄弟),在皇家祖廟東廂增建兩個神龕供奉,共九代十一室(唐王朝皇家祭廟有九室,參考七二二年六月;同輩兄弟只算一代,參考七一七年十月)。」李忱批准。
23、李瀍任命衡山(南嶽·湖南省衡山縣西)道士劉玄靜當銀青光祿大夫(文散官五級·從三品),兼宗教研究官(崇玄館學士),別號廣成先生。為他特別整修宗教管理局(崇玄館),設置官吏,鑄造印信。劉玄靜堅決辭讓,請求返回衡山,李瀍允許。
李瀍下詔取消明年(八四六年)元旦朝會。
7、二月十九日,李德裕奏報李瀍說:「事情有時候是在受到刺|激后,才能發憤完成。陛下命王宰直向磁州,而何弘敬(何重順·魏博〔總部魏州〕司令官)立即出兵(參考八四三年八月);陛下徵調外地軍隊討伐太原,而太原的特遣兵團卻先下手生擒楊弁。現在,王宰一直不肯前進,必須對他施加他無法對抗的壓力,我建議調劉沔(義成〔總部滑州〕司令官)到河陽戰區(總部設孟州〔河南省孟州市〕),命他率義成戰區精銳士兵兩千人,推進到萬善(河南省沁陽市北),緊逼王宰大營。如果王宰了解中央這次行動的意義,他一定不敢繼續逗留。如果他因此出發,劉沔率大軍駐紮南方,也可以增加王宰的聲勢。」李瀍說:「好極!」九九藏書
正月二十四日,李回被貶作湖南道(首府設潭州〔湖南省長沙市〕)行政長官,鄭亞被貶作循州(廣東省惠州市)州長。李紳已死(參考八四六年七月),剝奪三項當官的任命狀。立法官(中書舍人)崔嘏,被指控撰寫貶謫李德裕詔書,潦草搪塞,沒有把罪狀全部寫出,正月二十八日,崔嘏被貶作端州(廣東省肇慶市)州長。
七月二十三日,擢升杜悰當二級實質宰相,兼全國財政及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兼度支鹽鐵轉運使)。稍後,杜悰進京謝恩,李瀍勉勵他說:「你不聽監軍宦官那一套,我知道你有輔佐君王的大志。今天由你當宰相,就好像得到另一個魏徵(魏徵,參考六四三年正月)。」
12、吐蕃(西藏)自稱宰相的論恐熱所屬將領岌藏豐贊,不能忍受論恐熱的凶暴殘忍,投降鄯州戰區(總部設鄯州)司令官尚婢婢。論恐熱大怒,向尚婢婢發動攻擊。尚婢婢分兵五路抵抗,論恐熱退守東谷(甘肅省臨夏市東南),尚婢婢用木柵把他團團圍住,切斷水源。論恐熱率騎兵一百餘人突圍逃走,退守薄寒山(甘肅省隴西縣西南),其餘部眾全投降尚婢婢。
14、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韋琮當太子賓客(正三品)、東都洛陽辦公。
12、冬季,十一月十四日,萬壽公主嫁皇家生活記錄官(起居郎·從六品上)鄭顥(音hào〔浩〕)。鄭顥,是鄭絪的孫兒(鄭絪當過李純的宰相,參考八〇五年十二月),進士科及第后,當皇家圖書院校勘官(校書郎·正九品上),兼立法院見習立法官、宮內辦公(右拾遺內供奉),以溫文儒雅受人稱讚。萬壽公主是李忱的愛女,所以特別遴選他當女婿。有關單位請依照傳統規定,用白銀裝潢車輛,李忱說:「我一心提倡節約,希望變化國人風俗,這應從我最親的人做起。」命依照宮外有封號婦女(命婦)待遇,改用白銅。下詔命萬壽公主效法平民之家,遵守為人|妻、為人媳的禮節。警告她不可以瞧不起丈夫家的人、不可以干涉政治。又親筆寫一信箋說:「假如違背我的警告,一定有太平(參考七一三年七月)、安樂(參考七一〇年五月)的災禍!」鄭顥的老弟鄭顗(音yǐ〔乙〕)曾害重病,李忱派宦官前去探視,宦官回來,李忱問道:「公主在哪裡?」宦官說:「公主在慈恩寺看戲!」李忱惱怒,嘆息說:「無怪高門世家都不肯跟我們家結親,實在有他們的道理!」立即派宦官召喚萬壽公主回宮,罰她站在台階下面,看也不看一眼。萬壽公主恐懼,一面哭一面請求寬恕。李忱責備她說:「哪有小叔患病,當嫂嫂的不去探望,卻自己去看戲的?」送她回夫家。李忱在位期間,皇親國戚,都小心翼翼,遵禮守法,跟山東(崤山以東)高門世家的子弟一樣。
10、李忱對白敏中說:「當年,我跟隨憲宗(李忱的老爹、十四任帝李純)靈柩到陵墓途中,忽然風雨交加,文武百官跟三宮六院的宮妃一鬨而散,四下逃走躲避,只有皇家墳墓興建管理總監(山陵使),身材高高的,臉上有很多鬍子,手攀著先帝的靈柩不放,他是誰?」白敏中說:「他叫令狐楚(令狐楚是當時宰相,參考八二〇年正月)!」李忱問道:「他有沒有兒子?」白敏中說:「長子令狐緒,現在當隨州(湖北省隨州市)州長。」李忱說:「是不是宰相的材料?」白敏中說:「令狐緒從小患風濕病,但令狐楚的第二個兒子令狐綯(音táo〔陶〕)曾當過湖州(浙江省湖州市)州長,有才幹氣度。」李忱立即擢升令狐綯當國務院文官部考核司長(考功郎中),兼皇家詔書撰寫官(知制誥)。令狐綯進宮謝恩,李忱詢問老爹李純在位時發生過的事,令狐綯回答條理分明,十分詳盡,李忱大為興奮,遂有擢升他當宰相的念頭。
2、李瀍命在京師(首都長安)南郊興築望仙台。
當時,李石已逃到晉州(山西省臨汾市),詔書抵達,命他折返太原。
8、河東特遣兵團總作戰司令(河東行營都知兵馬使)王逢攻擊昭義變軍將領康良佺,把康良佺擊敗。康良佺放棄石會關,退守鼓腰嶺(榆社縣西南)。
20、十二月一日,日食。
《周秦行紀》不是牛僧孺的作品,理由十分明顯,縱是天下第一驢蛋,也不至在手無寸鐵之時,寫出使自己全族陷於屠滅、直接冒犯在位皇帝的淫穢文章。當李黨於九世紀三〇年代,拿這篇文章作為證據,向十七任帝李昂發動誣陷時,李昂一眼就看出破綻,說:「一定有人栽贓,牛僧孺是德宗在位時的進士,怎麼敢稱德宗是沈老太婆的兒子?」幸虧李昂明白,否則牛僧孺全族那時候就化成一堆白骨。很多人考證,《周秦行紀》是李德裕同路人韋瓘執筆,李德裕則據此而主張殺盡牛家人丁。自己偽造證據,再自己舉發,朱桂稱之為「狐埋狐搰」,可謂洞穿心肺。
13、十一月二十六日,把皇太后郭女士安葬景陵(十四任帝李純墓)旁邊,追贈謚號懿安皇后。(李純在世時,並沒有把郭女士封為皇后〔參考八一三年十二月〕,而是兒子李恆登基后尊為皇太后的;鄭女士相同,也是兒子李忱登基后尊為皇太后的,稱郭女士為「嫡」,由於郭女士的先天條件,包括她是李純當太子時的正妃。)
劉稹的部將郭誼、王協、劉公直、安全慶、李道德、李佐堯、劉武德、董可武等抵達京師,全部斬首。
閏七月二十五日,崔嘏、裴問關閉城門,誅殺城中大將四人,向王元逵(成德〔總部鎮州〕司令官)投降。當時,高元武駐守堯山(河北省隆堯縣),聽到消息,也向王元逵投降。
河隴(甘肅省東部·指唐朝剛剛收回的秦、原、威三州)居民代表一千餘人,扶老攜幼,前往首都長安叩見唐帝李忱。
15、十二月二十五日(原文誤置於閏十一月,據《舊唐書》改),追贈十三任帝李誦謚號:至德弘道大聖大安孝皇帝,十四任帝李純謚號: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皇家祖廟的牌位,重新書寫。
當初,十四任帝李純之死(參考八二〇年正月),李忱懷疑郭太后參与那次弒君殺夫陰謀。同時,李忱的娘親,現在也成了皇太后的鄭女士,本是郭太后隨身侍候的婢女,鄭女士對這位舊主人,有多年累積的怨恨,李忱登基后,對郭太后的態度,十分冷淡。郭太后對此世態炎涼,悶悶不樂。一天,郭太后登勤政樓(勤政務本樓,參考七一四年七月),觸景生情,悲憤交集,打算跳樓自盡。李忱得到消息,大為震怒,就在當晚,郭太後身死,外人傳言,都認為被李忱謀殺。
一個大軍統帥,明知道發動攻擊一定失敗,卻無法阻止將領們發動攻擊,恰恰說明這個統帥沒有統御能力,不堪勝任他的工作。史書上對尚婢婢太多讚揚之辭,使人相信他是韓信再生,河州之役是一次嚴格考驗,他不過一個平常之輩!
柳仲郢跟牛僧孺友善,對這項任命,大感意外,向李德裕道謝說:「想不到你對我如此提拔獎勵;感恩報德,不敢亞於我對牛僧孺!」李德裕不認為柳仲郢對自己冒犯。
4、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司令官王宰到中央朝見,用大量金銀珠寶賄賂當權分子,請求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高位,調往宣武戰區(總部設汴州〔河南省開封市〕);國務院司法部長(刑部尚書)、二級實質宰相周墀上疏反對,王宰只好仍回原戰區。駙馬韋讓(娶十四任帝李純的女兒汾陽公主)要求當首都長安特別市長(京兆尹),周墀上疏說,韋讓沒有擔任這項官職的才幹和聲望,事情遂被擱置。周墀又勸阻李忱不要再開疆拓土(指收復河西〔甘肅省中部西部〕),使李忱覺得受到冒犯。
9、黠戛斯汗國(瀚海沙漠群)派將軍諦德伊斯難珠等前來長安進貢,聲稱打算遷都到同鶻汗國故主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請唐朝也出兵北上,並指定會師日期及地址(此時,黠戛斯王庭仍在原來的西伯利亞薩彥嶺北之地)。李瀍用詔書回答,說:「今年秋季,可汗攻擊回鶻殘軍及黑車子部落(內蒙古呼倫湖南)時,盧龍(總部幽州)、河東、振武(總部安北府)、天德(總部天德軍城)四戰區,當出兵切斷回鶻所有重要道路,阻止他們逃亡,到時候唐王朝當對可汗賜加封號,依照對待回鶻可汗的前例辦理(唐朝一直未冊封黠戛斯可汗,參考八四三年二月)。」
8、五月十六日,李瀍把庶母恭僖皇后(義安太后王女士)安葬在光陵(十五任帝李恆墓園·陝西省蒲城縣北堯山)圍牆之外。
最初,周墀當義成戰區(總部設滑州〔河南省滑縣〕)司令官,聘韋澳當執行官(判官)。等當了宰相,問韋澳道:「我力量薄弱,可是責任重大,你有什麼指教?」韋澳說:「只希望你沒有權!」周墀呆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韋澳說:「獎勵和刑罰,應該跟全國人民站在一個立場,千萬不要因自己的愛憎喜怒,有所改變。在天下公理之前,自己哪裡會有權!」周墀深切同意。韋澳,是韋貫之的兒子(韋貫之,參考八一四年十二月)。
*劉昀曰:
上列牛僧孺等五位宰相,都是前任帝李炎貶謫放逐,現在,同一天內調。但李宗閔還沒有來得及離開封州,即行逝世。
柏楊曰:
10、回鶻殘部烏介可汗(十五任大可汗)葯羅葛烏希(蛺跌烏希)的部眾漸漸流失,有的投降外國,有的逃亡求生,有的凍餓而死,餘下的不到三千人。宰相逸隱啜遂于王庭所在地金山(今地不詳)把烏介可汗誅殺;另行擁護他的老弟、公爵葯羅葛遏捻(蛺跌遏捻)繼位(十六任大可汗)。
清水本來隸屬秦州(甘肅省秦安縣西北),李忱下詔說:「秦州還沒有收復,清水暫時歸鳳翔特別市(陝西省鳳翔縣)管轄。」
五月十九日,擢升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李回當副立法長、二級實質宰相,依舊主持財政部稅務司(判戶部)事務,跟從前一樣。(十七任帝李昂時,一度免除宰相兼任財政職務,參考八二九年十月,但不久后已恢復舊狀。)
六月,祭祀部祭禮科(禮院)祭禮見習官(檢討官)王皞貶作句容(江蘇省句容市)縣長。
七月二十三日,鳳翔戰區(總部設鳳翔府〔陝西省鳳翔縣〕)司令官李玭(音pián〔胼〕)收回秦州(甘肅省秦安縣西北)。
《周秦行紀》,牛僧孺著
之前,昭義總部特別賞賜給洺州將領士卒每人麻布五丈,不久,又有命令規定轉作冬季賞賜,那就是說,冬季不再有賞賜。正巧徵稅將領抵達洺州,王釗利用軍心不滿,告訴士卒們說:「候補司令官(留後劉稹)年紀幼小,政令不由自己做主。現在倉庫滿盈,糧食綢緞足可支持十年,為什麼不肯稍為發放一點,慰勞生活艱苦的戰士?總部命令,不應該執行。」於是自作主張,打開倉庫,發給士卒每人絹一匹,穀米十二石(音dān〔擔〕),全軍一片歡呼。王釗下令關閉城門,向何弘敬投降。安玉在磁州聽說二州投降,也向何弘敬投降。堯山總作戰司令(堯山都知兵馬使)魏元談等則投降王元逵(成德〔總部鎮州〕司令官),王元逵因對堯山作長久攻擊不能攻克,老羞成怒,於是把魏元談等全部誅殺。
董重質在淮西(總部蔡州),郭誼在昭義;吳元濟、劉稹二人好像演藝人員手裡的木偶。董重質、郭誼最初鼓勵別人叛亂,最後則賣主求榮,即令處死,仍有餘罪。然而,李純(十四任帝憲宗)用董重質于先(事實上是李愬力保他一命,參考八一七年十二月),李瀍(十八任帝武宗)殺郭誼於後,我愚昧地認為,處理都有錯誤。為什麼?獎賞姦邪,不留公義;誅殺降人,不符誠信。失去公義和誠信,怎麼能夠立國!從前,劉秀(東漢王朝一任帝)對待王郎、劉盆子,不把他們處死,知道他們除非是力量枯竭,絕不會投降(王郎〔劉子輿〕最後被劉秀軍隊捕獲斬首,參考二四年五月;赤眉漢帝劉盆子則能善終,參考二七年二月)。樊崇、徐宣、王元、牛邯之輩,豈不都是煽動叛亂的人(樊崇、徐宣擁立劉盆子,參考二五年六月;王元建議隗囂擴張領土,參考二九年十二月;牛邯建議隗囂抵抗東漢政府,參考三〇年四月)?而劉秀並沒有把他們誅殺,只因既然接受他們投降,就不可以再把他們處死。如果已經赦免而又逃亡,繼續叛亂,再處死刑,當然合理。像郭誼等這些人,饒他們一死,而流放到邊遠地方,終生不讓他們回來,已經足夠。把他們誅殺,就不應該。
15、李瀍下詔命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山西省長治市〕)派騎兵五百人、步兵一千五百人,前往振武戰區(總部設安北府〔內蒙古和林格爾縣〕)協防。戰區司令官盧鈞出城到裴村(長治市西北二千米)給他們餞行。昭義(總部潞州)士卒一向驕傲兇悍,不願長程跋涉(潞州與安北府航空距離五百千米),於是幾杯老酒下肚,揮轉軍旗,回軍潞州(山西省長治市),關閉城門,高聲吶喊呼叫,盧鈞無法控制,逃奔潞城(山西省潞城縣)躲避。監軍宦官王惟直親自出面向變軍解釋,變軍把他圍起來痛揍,傷勢嚴重,十天後逝世。李德裕上疏說:「我建議下令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司令官王宰,派步騎兵一千人進駐石會關(山西省榆社縣西),三千人穿過儀州(山西省左權縣),進駐武安(河北省武安市),切斷變軍與邢州(河北省邢台市)、洺州(河北省永年縣東南舊永年鎮)的聯絡(前往武安之軍隊,應是從峻極關〔山西省左權縣東南〕穿過太行山)。再命河陽戰區(總部設孟州〔河南省孟州市〕)司令官石雄率軍進駐澤州(山西省晉城市);河中戰區(總部設河中府〔山西省永濟市〕)司令官韋恭甫派步騎兵一千人進駐晉州(山西省臨汾市)。四面八方阻截下,盜賊毫無作為。」李瀍全部批准。
14、突厥殘餘部落搶劫唐朝政府正在運送的糧食以及旅行商販(突厥汗國潰散后,回鶻汗國代之而起,今回鶻汗國也早潰散,突厥殘部當更稀少);振武戰區(總部設安北府〔內蒙古和林格爾縣〕)司令官史憲忠把他們擊破。
5、道士趙歸真等數人被判死刑,亂棍打死。處號羅浮山人的軒轅集被判流刑(羅浮山,今廣東省博羅縣西北),流放嶺南(南嶺以南)。
高文端又說:「固鎮寨(山西省沁源縣西南十五千米)四面全是懸崖絕壁,形勢險要,無法攻擊。但它的致命傷是寨里沒有水源,全城軍民,都吃山澗的水,水源在山寨東南約一里左右。如果命王逢(河東〔總部太原府〕總作戰司令)進軍逼近,切斷水源,用不了三天,叛軍非放棄山寨逃走不可,中央軍就可以尾追。再前進十五里到青龍寨(山西省沁源縣西),四面也是懸崖絕壁,水源也在山寨外面,可以用同一方法奪取。東面十五里就到沁州州城(山西省沁源縣。沁州屬河東戰區)。」李德裕奏請下詔指示王逢。
*附錄二:
21、李瀍的小老婆王才人(才人,小老婆群第十一級·正四品),在後宮中最受寵愛。李瀍打算封她當皇后。李德裕因王才人出身貧寒之家,又沒有生兒子,恐怕不符合人們的盼望,堅決反對,李瀍才停止。
3、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西藏拉薩市〕)所屬的秦州(甘肅省秦安縣西北)、原州(寧夏固原縣)、安樂州(寧夏中寧縣東北鳴沙洲)及石門(寧夏固原縣西北二十五千米)等七關,歸降唐王朝(七關均在原州州境,由北而南,石門關〔固原縣西北二十五千米〕、驛藏關〔固原縣西〕、制勝關〔寧夏涇源縣〕、石峽關〔固原縣西北三十五千米〕、木靖關〔固原縣西〕、木峽關〔固原縣西南〕、六盤關〔寧夏隆德縣東北〕)。
四月十日,周墀進宮謝恩,李忱命加授周墀國務院攝理右最高執行長(檢校右僕射)。
8、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崔元式免職,改任國務院財政部長(戶部尚書)。命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兼全國財政總監(判度支)暨主持財政部稅務司(戶部)周墀(音chí〔池〕),及國務院司法部副部長(刑部侍郎)、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轉運使)馬植,同時當二級實質宰相。
19、九月,李瀍下詔修築東都洛陽皇家祖廟(太廟)。
十二月,韋弘質遂被貶官。而大家對李德裕的憤怒更為強烈。
冬季,十月九日(原文誤置於九月),再貶牛僧孺當汀州(福建省長汀縣)州長,李宗閔當漳州政務秘書長(長史)。
秋季,七月六日,朔方戰區(總部設靈州〔寧夏靈武市〕)司令官朱叔明收回安樂州。
郭誼命劉稹的親信、作戰司令(兵馬使)董可武向劉稹獻策,說:「山東的背叛,都是五舅(裴問)引起,城裡的人誰又敢擔保誰不變心?大帥有什麼打算?」劉稹說:「現在城裡武裝部隊,還有五萬人,最好是關閉城門,嚴守城池。」董可武說:「這不是好辦法,最好的辦法是,大帥不如單人匹馬,前往中央朝見,像當年張元益(參考八三八年十一月)一樣,至少還可以當一個州長。大帥不妨先命郭誼當候補司令官(留後),等到中央的任命狀發下的那天,再從容侍奉太夫人(劉從諫的妻子裴女士)跟大帥全家,運送金銀綢緞,回到東都(洛陽),豈不更好!」劉稹說:「郭誼怎麼肯這樣善待?」董可武說:「我跟他對天盟下重誓,他絕不會辜負大帥!」於是帶郭誼進來。劉稹跟郭誼再秘密約定,然後進內宅報告娘親(應是伯母),裴女士說:「能回中央,當然最好不過,只恐怕為時已晚。我連我弟弟都不敢保證他不背叛,怎麼敢保證九九藏書郭誼?你自己拿定主意!」劉稹遂身穿素服出來,以娘親(伯母)的名義,任命郭誼當總作戰司令(都知兵馬使)。王協已先下令各將領在外廳集合,郭誼叩謝劉稹后,到外廳和各將領見面,劉稹回到內宅整理行裝。侍衛作戰司令(宅內兵馬使)李士貴得到消息,率侍衛親軍數千人攻擊郭誼,郭誼大聲對那些士卒叱責說:「你們為什麼不自己去拿賞金,竟然打算跟李士貴同死!」士卒們遂退出來,共同擊殺李士貴。郭誼把他信任的人安置在重要崗位上,派兵調將一個晚上,局勢完全控制。
九世紀(八〇〇年至八九九年)是中國歷史上最黑暗、最痛苦和最使人絕望的世紀之一,唐王朝政府正加速崩潰,第二個宦官時代日臻巔峰,地方政府割據一方,互相征伐,殺人如麻,千里不見炊煙,人性墮落,全國糜爛,沒有一個地方沒有哀號悲哭!
6、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鄭顥對李忱說:「周墀因言語正直當宰相,也因言語正直免除宰相!」李忱醒悟。

八四六年(丙寅)

6、李德裕命柳仲郢當首都長安特別市長(京兆尹)。
13、李忱有很深的手足之情,在十六宅里興建雍和殿,好多次故地重遊,擺設酒席,由皇家歌舞團演奏音樂,大家在一塊踢球,盡歡而散。親王們有病的時候,李忱甚至時常親自到卧房病床邊慰問,遇到病情惡化,掩飾不住臉色憂鬱。
13、夏季,四月,王宰進攻澤州。
正月二十八日,攻克太原,生擒楊弁,把變軍全部誅殺。
24、李德裕當權的日子太久,不能大公無私地處理事情,而只看自己的愛憎,痛恨他的人越來越多。自從杜悰、崔鉉被免除宰相(參考本年五月),宦官和皇帝的左右侍從都攻擊李德裕過分專斷蠻橫,李瀍對他也很不高興。御前監督官(給事中)韋弘質上疏,指出宰相權力太大,不應該再兼管全國錢糧(參考本年五月)。李德裕爭辯說:「委任官員,分別職責,是領袖的權柄。韋弘質被人利用,挑撥是非,正是所謂卑賤的部屬,企圖排斥身負國家重任的高官。(《左傳》〈前五〇七年〉:「在下位的人輕視在上位的人,卑賤的部屬企圖排斥身負國家重任的高官,國家就會發生動搖,人心不安。」)不是他該說的話。」
不久,李瀍又命東都洛陽只准留和尚二十人,各戰區道原留二十人的,減少一半,原留十人的,減少為三人,原留五人的,完全不留。
12、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司令官杜悰奏報說:收復維州(四川省理縣)。
7、五月二十一日,封皇子李溫當鄆王,李渼(音měi〔美〕)當雍王,李涇當雅王,李滋當夔王(夔,音kuí〔奎〕),李沂當慶王。
十二月二十七日,把太子少保(太子三少之三)、東都洛陽辦公的李德裕,再貶潮州(廣東省潮州市)軍務秘書長(司馬)。
柏楊曰:
3、正月十二日,義安太后王女士逝世(義安太后是十五任帝李恆的妻子、十六任帝李湛的娘親,參考八二四年二月。是現任帝李瀍的庶母,原稱寶曆太后,因住義安殿,改稱義安太后)。
八月二十七日,詔書下達,命挖出劉從諫的屍體,放到潞州街頭,任由人民參觀三天。然後,石雄把屍體拖到球場,用刀砍成數段,再把骨骼剉碎。
16、八月,李德裕等奏報說:「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皇家祖廟的二十六個牌位,仍貯藏在太微宮一間小屋子裡(七世紀九〇年代,南周王朝成立,一任帝武瞾建武姓皇家祖廟。八世紀最初十年中葉,唐王朝恢復,六任帝李顯把武姓皇家祖廟改來供奉李虎〔一任帝李淵的祖父〕以下歷代皇帝的牌位。安祿山攻陷洛陽,把歷代皇帝牌位全部扔掉,改作馬廄。祭祀部御用作曲官〔協律郎·正八品上〕嚴郢把它們撿起來收藏。史思明攻陷洛陽時,這些牌位再度失散,史思明失敗后,東都留守長官盧正己再把它們搜集回來,但廟已焚毀,只好暫時寄存太微宮〔七四二年,九任帝李隆基把玄元皇帝廟(李耳廟)改稱大微宮〕),請准許移用寺廟拆下來的土木建材,重整東都(洛陽)皇家祖廟。」
8、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西藏拉薩市〕)自稱宰相的論恐熱,乘唐朝十八任帝李炎(李瀍)逝世,中央全神貫注舉辦喪事的時候,煽動各党項部落(陝西省北部)及回鶻殘餘部眾,攻擊河西(陝西省北部)。李忱下詔命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司令官王宰率代北(山西省北部)各軍迎戰。王宰命沙陀部落酋長朱邪赤心當前鋒,從麟州(陝西省神木縣)西渡黃河(應是西渡黃河至麟州),前進到鹽州(陝西省定邊縣),跟論恐熱會戰,把論恐熱擊退。
九月十八日,李德裕等奏報說:「盜匪既已削平,城鎮都是帝國城鎮,怎麼可以允許王元逵發動戰爭!希望派宦官攜帶頒發給城裡將士們的敕令,前往安撫慰問。同時下詔命王元逵率軍返防,另命盧鈞自行派使節前去處理。」李瀍接受。
口中說什麼話,由於心裏想什麼事。手中寫什麼文章,由於心裏有什麼感情。無論是說話或寫文章,都是表達一種志向和一種期望。所以從一個人說什麼,就可看出他心裏想什麼;看他的文章,就知道他的意願。我曾經聽說牛僧孺性情怪誕、行為險惡。因他的牛姓應驗神秘預言書上記載,所以勢非篡奪唐王朝政權不可。記載說:「首尾三麟六十年,兩角犢子恣狂顛,龍蛇相鬥血成川。」(此神秘預言,早在武瞾奪權時已流傳,參考七三七年四月注。)稍後讀牛僧孺所著的《玄怪錄》,很多都是謀反的隱語,人們無法解釋,或許有少數人通曉其中一句兩句,而竟前往投靠。了解他使用司馬家族篡奪曹魏帝國的漸進手段,採取田恆吞食齊國的精密方法。牛僧孺從卑微的小職員,最後升遷到宰相,建立的私黨,堅固如同大山,沒有人可以動搖。有意對抗的,全被誣陷下獄,大家無不閉眼閉口,事實全記載在史官劉軻所寫的《牛羊日曆》之上(劉軻,十四任帝李純在位末年時的進士。《牛羊日曆》記述牛僧孺、楊虞卿二人的事)。我看到牛僧孺的《周秦行紀》,反覆閱讀,牛僧孺以平民之身,竟跟帝王的后妃在幽冥中相遇,目的就在證明他不是人臣,將有意于「狂顛」——篡奪帝座。以至戲謔德宗(十二任帝李適)是「沈老太婆的兒子」,而把代宗(十一任帝李豫)的皇后稱作「沈老太婆」,令人骨骼顫抖;他對他的君王,已冒犯侮辱到極點,心懷異志,力求應驗神秘預言書,至為明顯。我從幼年就服膺臧文仲的話:「看到冒犯侮辱他君王的人,就好像獵鷹看到所追逐的鳥雀!」(《左傳》〈前六〇九年〉)所以把牛僧孺貶到邊遠地方,為時很久。我第一次當宰相(參考八三三年二月),正準備把牛僧孺誅殺,因力量不夠,暫時停止。閱讀史書,發現八世紀初期,監察官(御史)周子諒彈劾牛仙客,認為他的牛姓應驗神秘預言書(參考七三七年四月);當時看起來很像,但不合「三鱗六十」之數。自裴度、李逢吉、李程、李紳堂兄等,厭惡牛僧孺如同仇寇,跟我具有共識;我不是因私人恩怨才痛恨牛僧孺,而是完全由於他應驗神秘預言書。牛僧孺當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湖北省襄樊市〕)司令官的時候,復州(湖北省天門市)州長樂坤上疏祝賀武宗(十八任帝李炎〔李瀍〕)監督國政,牛僧孺批答說:「這是一粧不關緊要的事,用不著祝賀。」(復州屬山南東道戰區)則是仗恃他的姓「牛」,才敢如此,正巧我被徵召返京,第二次充任宰相,正要揭發這項叛逆陰謀,卻一時找不到機會,又遇上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山西省長治市〕)反抗中央,查獲牛僧孺跟劉從諫交結來往書信(指二人信件閱讀後全被焚毀,參考八四四年九月),遂把牛僧孺貶逐出京。可嘆!當人的臣屬,卻陰謀叛變,不僅人可以把他誅殺,連鬼都可以把他誅殺。凡是跟牛僧孺感情深厚的人,未嘗不是淺薄無賴之輩,互相勾結,希望牛僧孺有朝一日登基稱帝,他們好當開國功臣,這正是太相信神秘預言書的緣故。因為有人責備我對牛僧孺的憎恨,出於情緒,所以特別在此說明,希望了解我之所以憎恨的基本原因。可惜還沒有來得及把牛姓全族屠殺滅種,就又被罷黜,莫非命中注定:要當君王的人,不會死亡?以致為國家留下禍胎,誠是我的大罪。假如跟我志向相同的人,以後能當宰相,掌握權柄,應該替君王剷除這個禍患。歷史演進既已顯示法則,牛僧孺的出現絕對不是偶爾。即令牛僧孺現在不反,牛僧孺的子孫將來也會反,必須把牛僧孺一家男女老幼,全部依法處死,刑罰才算恰當,國家才能安定。才不必擔心二百四十年後篡奪政權,顛覆帝國。噫,我輔佐君王,光明正大、嫉惡如仇的心理,初年就已養成。因而提筆陳述多少年積壓下來的憤怒,並在《行紀》之後,留下書跡。
16、李德裕有鑑於州縣政府中沒有工作可做的閑官太多,疏建議命國務院文官部考選司司長(吏部郎中)柳仲郢淘汰裁撤。
16、九月二十三日,前永寧(河南省洛寧縣北)縣政府防衛員(尉)吳汝納,向中央提出非常上訴,陳述他的老弟吳湘所犯的並不是死罪,說:「李紳跟李德裕互相勾結,欺騙武宗(十八任帝李炎〔李瀍〕),冤殺我的老弟,請求召回江州(江西省九江市)戶籍官(司戶)崔元藻(當時任行政監察官〔監察御史〕),負責調查此案(參考八四五年正月),等候對質。」
5、二月十日,命詔書撰寫官(知制誥)令狐綯當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李忱曾經把二任帝李世民撰寫的《金鏡》(《資治通鑒》沒有記載李世民著作《金鏡》,只有張九齡著的《千秋金鏡錄》,參考七三六年五月),要令狐綯讀給自己聽,當令狐綯讀到「政治混亂,未嘗不是任用低能官吏;政治清明,未嘗不是任用幹練賢才。」李忱叫他停止,說:「追求天下太平,就必須首先記住這兩句話。」又把《貞觀政要》(吳兢所輯錄)寫到屏風上,時常嚴肅地細心閱讀。李忱希望知道文武百官的姓名和薪俸,令狐綯說:「六品以下的官,地位低微、數目又多,都由國務院文官部(吏部)擬定待遇。五品以上,才由宰相呈請皇上任命(參考七一〇年十二月),姓名都登記在官籍簿上,稱為具員。」李忱命宰相製作《具員御覽》五卷呈上,李忱一直把它們放在桌上。
16、蠻夷部落攻擊安南軍管區(首府設安南府〔越南河內市〕),軍事指揮官(經略使)裴元裕率相鄰各戰區道的軍隊討伐。
唐王朝
  • 回鶻汗國瓦解潰散。
  • 盧龍戰區兵變,殺史元忠,又殺陳行泰。
  • 昭義戰區劉稹反抗中央,兵敗被殺。
  • 河東戰區兵變,逐李石。
  • 佛教三武之禍(最後一武)。
  • 李忱嗣統。
  • 武寧戰區兵變,逐李廓。
東西方世界
  • 查理曼帝國路易(誠實者)卒,三子爭位,攻戰不止,最後講和,分割帝國為三:羅寒爾王國、東法蘭克王國、西法蘭克王國。
  • 教皇利奧四世興築羅馬城抵抗阿拉伯人入侵。
正月十七日,李瀍跟各宰相討論太原兵變事袢,李德裕說:「河東武裝部隊都調出去作戰,變軍僅只一千餘人,各州各戰區道,絕對不會有人響應,預計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剪除,現在只要下詔命王逢迅速前進,抵達城下,城裡必定發生變化。」李瀍說:「張仲武(盧龍〔總部幽州〕司令官)看到成德(總部鎮州)、魏博(總部魏州)討伐昭義變軍,都有功勞,心裏一定羡慕,讓他出軍討伐太原,你以為如何?」李德裕說:「成德前往太原,道路最近(航空距離一百八十千米),張仲武(盧龍〔總部幽州〕司令官)去年(八四三年)討伐回鶻時,跟河東曾經爭功(參考去年十月),恐怕一旦進入河東,可能遷怒士卒,傷害居民。」李瀍才停止。
李忱下詔集合文武百官討論,大家支持這個意見,事情遂被擱置。
正月四日,河東監軍宦官呂義忠派人進京(首都長安)奏報太原兵變,中央大為震動,議論紛紛。有人主張:對兩個戰區的軍事行動,應同時停止。忠武戰區(總部設許州〔河南省許昌市〕)司令官王宰也上疏說:「巡邏部隊曾接到劉稹的奏章,我最近也曾派人前去昭義,了解叛賊有意來歸。如果允許我招降收容,請賜詔書!」李德裕上疏反駁,說:「王宰嚴重地違犯軍令,擅自接受劉稹奏章,事先並沒有向中央請示,竟派人進入盜賊巢穴,揣測王宰的心意,似想獨佔招降的功勞。從前,韓信擊破田橫(參考前二〇三年十一月),李靖生擒阿史那咄苾(頡利可汗·參考六三〇年三月),都是利用對方請求投降、疏於戒備的機會,發動奇襲。觀在,寧可以使王宰失信,也不可以損害中央威嚴!建立蓋世奇功,就在今天,決不可因太原(山西省太原市)發生小小動亂,而使機會流失。請陛下派貼身宦官(供奉官)前往王宰大營,督促他乘劉稹疏於戒備,發動攻擊。劉稹跟所有將領連同他們的家族,必須都把雙臂捆在背後,出來投降,然後才可以接受。同時請陛下派貼身宦官再往晉絳大營,秘密警告特遣兵團司令官(晉絳行營節度使)石雄:如果王宰接受了劉稹的投降,你就一點功勞都沒有了,現在正是成敗關鍵,需要你自己努力,突破困難,奪取勝利,不要失去良機。」李德裕又以宰相的名義寫信給王宰,說:「從前,成德(總部恆州)變軍首領王承宗雖然反抗中央,還派老弟王承恭攜帶奏章,晉見宰相張弘靖,哀哀祈求,又派親生兒子王知感、王知信前來中央朝見(參考八一八年三月),憲宗(十四任帝李純)最初還不允許。而今,劉稹不但不自綁雙臂向你投降,也不派他的骨肉至親,前來中央請求憐憫,而竟把奏章放到大路之上,巡察部隊不立即撕毀,實是一項錯誤。何況,劉稹跟楊弁密通姦謀,叛逆行為如此明顯,而大將元帥和高級官員卻包容他的詐欺,是私人恩惠歸於臣屬,而使拒絕赦免的怨恨,完全由中央擔當,在事理上,恐怕不可以如此。從今以後,無論在什麼地方發現奏章,就應立即當場焚毀。只有他們雙臂綁在背後,前來投降,才可以接納。」李德裕又上疏說:「太原居民從來效忠中央,只因公庫空虛,不夠賞賜,才惹起事端!一千五百人又能幹出什麼大事?絕對不可以寬恕放任!何況中央正對昭義採取軍事行動,如果處理不當,深怕影響人心。記得從前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作戰司令(兵馬使)張朏的部下叛變,戰區司令官張延賞逃奔漢州(四川省廣漢市),後來重回成都(參考七八三年十一月)。希望陛下詔令李石、呂義忠,應回太原大營,徵召附近的軍隊,討平叛亂!」唐帝(十八任武宗)李瀍(本年三十一歲)全部聽從。
1、春季,正月一日,唐王朝(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文武百官向皇帝(十八任武宗)李瀍(本年三十二歲)呈獻尊號:仁聖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大孝皇帝,原文中本來沒有「道」字,李瀍命加上去。
27、本年,全國共四百九十五萬五千一百五十一戶(比八三九年,六年之間,減少四萬一千六百零一戶,參考八三九年十二月)。
吳湘之死,看起來像是黨派鬥爭下的產物,實際上不過是李德裕個人為了泄憤製造出來的一場冤獄。吳湘受賄部分,依照《唐律·雜律》第一條:「因受贓定罪,一尺笞二十,八匹加一等,十匹徒刑一年,十匹加一等,最高徒刑三年。」《職制》第五十條:「諸監臨之官,受所監臨財物者,一尺笞四十,一匹加一等,八匹徒一年,八匹加一等;五十匹流二千里。共犯,減五等,罪止杖一百。乞取者,加一等。」明顯看出,吳湘罪不至死。
4、最初,李德裕掌握大權,推薦白敏中當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參考八四二年九月)。後來,十八任帝李炎(李瀍)逝世,李德裕失去靠山,白敏中利用大家對李德裕深惡痛絕的機會,竭力排擠,命自己的黨羽李咸指控李德裕所犯罪行。李德裕遂自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留守長官貶作太子少保(太子三少之三),東都洛陽辦公。
24、王羽、賈庠等已被郭誼處死。李德裕再下詔說:「逆賊王涯、賈餗等的子孫已在昭義誅殺,特此宣告中外皆知!」此舉引起有見識人士的反感(李德裕痛恨他的對手,連對手的子孫都不放過)。劉從諫的妻子裴女士,也命她自殺。李德裕又命昭義投降過來的將領李丕、高文端、王釗等上疏檢舉昭義將士中劉稹的黨羽,全部誅殺,死者眾多。戰區司令官盧鈞懷疑其中定有冤枉,殺戮太濫,上疏請求從寬發落。李德裕不準。
18、昭義變軍擁護總作戰司令(都將)李文矩當戰區司令官,李文矩不接受,變軍也不敢對他傷害。後來,李文矩慢慢分析禍福,變軍頭腦冷靜下來,開始後悔,逐漸改變態度,於是派人前往潞城,向戰區司令官盧鈞請求寬恕。盧鈞遂得以返回上黨(潞州州政府所在縣·山西省長治市),仍派變軍前往振武戰區。變軍整隊北上,走了一個驛程(唐王朝制度,一個驛程三十里,設一驛馬車站),盧鈞秘密派軍追趕。第二天,在太平驛(潞州〔山西省長治市〕北六十里)追及,把變軍全部屠殺。奏報中央,請求撤出河東、河陽已進入昭義戰區境內的特遣兵團;李瀍接受。
5、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江蘇省揚州市〕)司令官李紳彈劾江都(揚州州政府所在縣·江蘇省揚州市)縣長吳湘:盜用出差糧票代金(程糧錢)及強娶管區內平民顏悅的女兒,顏家饋贈的嫁妝,事實上是送給吳湘的變相賄賂。所犯罪狀,依法應處死刑。吳湘,是吳武陵的侄兒(吳武陵拒吳元濟事,參考八一五年十一月)。李德裕一向討厭吳武陵。人們都認為吳湘冤枉,負責諫諍的官員也請求另派官員重審。李瀍下詔派行政監察官(監察御史)崔元藻、李稠前往複查,二人回京後奏報說:「吳湘盜賣出差糧票代金,確有其事。但顏悅本是衢州(浙江省衢州市)人,曾當過平盧戰區(總部設青州〔山東省青州市〕)大營侍衛官(牙推),妻子出身知識分子世家,跟李紳認定的犯罪事實不符。」李德裕認為模稜兩可(事情說得如此清楚,怎麼能叫「模稜兩可」?這是一種「只管拋帽不管頭」的酷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