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那標題，她頓時心慌意亂，突地跳了起來。她急不可耐地讀著那些文字，不時掃曼旁邊所附的照片。黑白顆粒構成的照片上，活動住房看上去更加骯髒昏暗。實際上，就跟倒塌了一樣，只等著自動卸貨車來將它拖走，也把屋裡的人拖出去埋了了事。那輛摺篷汽車也在照片上，長長的引擎罩和那淫穢飾物正對著活動住房，就像一條獵犬蹲在那兒告訴主人：此處有兇殺。

「我們可以一起下去，我陪你。」

「等我回來，你就『喔唷』『哎呀』地驚嘆，誇讚我多麼漂亮就行了。」

「什麼活？」

「拿出中獎的彩票就行了。他們確認后，會開給你一張正式收據。周圍還有證人。從星期天起，將對你進行全面的確認。他們要使用高科技激光技術檢驗彩票的真偽。彩票里嵌有特殊的纖維，有些就在數碼下面，就像美國的鈔票一樣，以防偽造。彩票是不可能被複制的，尤其是在短時間內。他們將打電話到你買彩票的售票點，確認你買的號碼的確是在那裡售出的。他們會詢問有關你的背景材料。你從哪裡來，孩子、父母的情況，諸如此類的事情。要花幾個鐘頭。你用不著在那兒等著。等這一程序完了，他們會跟你聯繫的。之後，他們將向新聞界發表聲明，說中獎人已到。但暫時不會公開你的姓名，那要等到記者招待會開始。你知道，為了繼續造成懸念。這種辦法對促進下次彩票的銷售還真有效果。這個你也不用等多久。記者招待會第二天就舉行。」

「你最好習慣這些。拿到收據了？」

「查理，說真的，你真不懂嗎？」

他搖了搖頭：「強盜是越來越膽大包天了，不過要真是這麼回事的話，他們應該打了我們轉身就跑才對。一把抓住你的錢包，然後逃之天天。他們總不大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掏出槍抵著我們要錢吧。我的感覺是，不管這人是什麼人，他盯我們的梢已有一陣子了。」他轉過身盯視著他。「你來的路上沒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吧？」

露安撫弄著護照，抬頭看了看他，臉微微紅了。「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去呢，查理？」

露安開始四處張望，但他阻止了她。「別那樣，繼續往前走。我們沒事。我給你在另外一家旅館登了記。還要過一個街區。安頓好你和莉薩后，我再四處探察一下。也許什麼事也沒有。」

「這真是個慷慨的提議，露安，」他輕柔地說，「但你其實並不真了解我。對一個你還不甚了解的人，做這樣的承諾，可是太重了喲。」

查理咧嘴一笑。「你就要出遠門，沒有合適的行李怎麼行呢？這玩意兒特別耐用，不像那些價格貴得要命卻動不動就散架的東西。一隻包里已經裝上了你旅途上所需要的物品。還有給莉九九藏書薩準備的等等這類東西。我有位女性朋友，是她幫我準備的。不過，今天我們還得買些東西，把其他行李包也塞滿。」

露安從彩票委員會大樓里出來，沿著大街往前走，拐過一個街角后，在事先約定好的地方與查理會合。她進大樓不在時，查理替她抱著莉薩。

「我的老天，我真不敢相信，查理。」她擁抱了他一下，又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露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查理嗎？」

「你肯定你想去的是那裡嗎，露安？」露安對著話筒極認真地回答：「是的，先生，傑克遜先生。我一直想去瑞典。我媽媽家的人是從那兒來的，在很久以前。她一直想去那兒，但一直沒有機會。所以，我也是替她了卻這樁心愿。很麻煩嗎？」

她聳了聳肩，將幾縷頭髮從臉旁掠開。「我可不是向你求婚，查理，你別那麼以為。」

「我不大肯定我能做到。我覺得我可能適應不了環境。」

「讓小東西好好見見世面，露安，轉遍它整個地球，你和莉薩。」查理說完轉身就要離去。「我去打探些情況，很快就回來。」

「我陪你一起坐計程車，但我不進大樓。我在外面等你出來。」

「你談的條件——」露安開口問。

她走後，查理從小酒櫃里拿了罐啤酒，坐到椅子里，把莉薩抱在大腿上，一手還拿著只電視遙控器。突然，他停止了動作，朝門口看了看，一面皺起了眉頭。接著，他轉過身，不停地變換起頻道，儘力想引起莉薩的興趣。

「但你能夠做到的，是嗎？我是說其他地方我也願意去，但我很想先去瑞典。」

「我想去做頭髮。或許還要修修指甲。我的頭髮和指甲看上去都不像樣子。而且，記者招待會還要在全國播放。我想顯得漂亮些。」

「實際上，『琳達·弗里曼』今天就結賬離開旅館。我們去另一家旅館，在那裡你將以露安·泰勒的名字登記住宿。露安·泰勒，全國最富有的人之一，初到城裡，準備好見大世面。」

露安緊張地摸索著口袋裡的報紙，心好像爬到了嗓子眼，馬上就要蹦出來似的。然而，當她抬起頭看著他時，她的神態卻是那樣平靜而嫵媚。「你知道我實際上想做什麼嗎？」

兩個男人已經死亡，報上說。涉及販毒。露安讀到杜安·哈維這個名字時，一滴淚珠啪嗒掉到報紙上，模糊了一片文字。她坐下來，竭力穩定自己的情緒。另一個人身份還不明。露安飛快地瀏覽著，當她看到自己的名字時，她的目光停止了搜尋。警察眼下正在尋找她。報上沒說她受到什麼指控，但她的失蹤只可能是加深了警方的懷疑。當她讀到是雪莉·沃森發現了屍體時，她不禁驚得身子一縮。活動住房的地板上還發現了一九_九_藏_書罐電池酸。露安的眼睛眯了起來。電池酸。雪莉回去復讎了，電流酸正是派這用場的，這很明顯。不過她想，活動住房裡至少已有兩個案子要處理，警方已夠忙的，恐怕是無暇顧及這未遂罪行了。

「不是。你往電梯走的時候，他指出了你，只是說把這個交給你。你要嗎，夫人？」他很耐心地說，「如果不要，我就把它放到接待處後面的你的信箱里。」

「拿到了，在我錢包里。」

露安一隻胳膊擁住他的肩膀。「你照看莉薩，我儘快回來。」她在莉薩的臉上吻了一下，又輕輕捏了捏查理的胳膊。

門在他身後關上了。露安安頓好莉薩睡午覺。等女兒睡著后，露安不安地在旅館的套房裡兜著圈子。她向窗外望去，正好看見查理出了大樓，沿著大街走去。她的目光追隨著他，直到看不見為止。她沒看見有人像在跟蹤他，但周圍的人那麼多，她也不能肯定。她嘆了口氣，接著又皺了皺眉頭。在這兒，她感到無所適從。她只希望他能安然無恙地回來。她開始考慮記者招待會，但想到一群陌生人問她各種各樣的問題，她的神經實在受不了，便不去想了。

「記者招待會什麼時候開？」

就在她驚魂未定、坐在那裡獃獃地盯著報紙的當兒，門外又傳來一聲敲門聲，露安嚇得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

「嗨，聽上去好像你能利用點不同呢。」

露安搖搖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回盯著他，嚇得不敢說話。「就你所知，沒人跟著你來紐約，是吧？」

「客房服務。」一個聲音說道。露安走到門前，從貓眼裡向外窺視。門口站的年輕人的確穿著侍應生的制服。

他點點頭。「參加過一些。有時真夠瘋狂的，尤其是當中獎人帶了家裡的人來的時候。金錢能讓人做一些古怪的事。但這要不了多久。他們要問你一大堆問題，然後，你就走人。」他頓了頓，又接著說：「你做得很好，我是說了卻你媽媽的心愿去瑞典。」

「要是沒有你在這兒幫我，我還不知道這會兒會做得怎樣呢。」他聳了聳肩。「嘿，我說過，這是我的工作。」他放開她的肩膀，從煙盒裡抽出支香煙。「我們為什麼不吃頓簡便的午餐，然後你去領獎呢？怎麼樣，夫人，準備好去發橫財了嗎？」

查理沖小女孩那邊笑了笑，又回過頭看著露安。「我們兩人都先考慮一下吧，露安。以後再談，好嗎？」

「她一直在注意觀察周圍的一切，可真是個機靈的孩子。」他說。

「讓他來接電話，我們需要安排你去彩票辦公室，讓他們確認彩票。這事越早辦好，我們就能越早舉行記者招待會，然後，你就可以出發上路了。」

她撫弄著莉薩的小腳，垂下眼睛。「但願是這樣。我想，到那兒去九-九-藏-書生活肯定會不同。」

「查理，我這輩子節省慣了，一夜之間可改不過來。」她打開門，回頭看了他一眼，竭力掩飾住越來越焦慮的心情。「我儘快回來。」查理走到門邊。「我不喜歡這樣。按理說，你出去，我得跟著你。」

「我不知我要待多久。」

「我不知道要多長時間。也許不能馬上輪到我。冰箱里有一瓶調好的奶，等莉薩餓了就喂她吃。她要玩上一會兒，然後，你就讓她睡上一覺。」

「明天6點，他們說。」她看看他。「怎麼啦？」

她打開門，查理進了屋，抖落外衣。「真蠢，怎麼能指望在大街上找到人呢？」他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點上，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但我還是覺得有人在盯我們的梢。」

露安撕開棕色包裝紙，一份報紙掉了出來。她拾起來看了一眼，是份《亞特蘭大記事與憲法》。報紙中有一頁夾了張黃紙條。她翻到那一頁，在沙發上坐下來。

「你以前參加過那些記者招待會嗎？」

親愛的露安，杜安近來怎樣？還有另外那個傢伙呢？你究竟用什麼打的他？死得直挺挺的。但願警察不會發現你在現場。希望這對你是則愉快的消息，一點家鄉事而已。讓我們聊聊。一個小時后。叫輛出租到帝國大廈。那大樓可真是座標誌性建築物，值得一看。把那大個子男人和孩子留在旅館里。

露安拿起外套。

「查理，我可不是個小孩子了。我會照顧自己的。再說，莉薩很快就要睡午覺了。我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在這裏，你說是嗎？」

露安將門打開一點點。「不用，拿給我好了。」她伸出手去，侍應生將包裹放在她手上。她立即又關上了門。年輕人在門口又站了一會兒，很難過自己跑了一趟腿，又付出這般耐心，竟沒有換回一點兒小費。不過，那人已很大方地賞了錢給他，所以也就說得過去了。

「說得好，因為我這把年紀都能做你爺爺了。」他朝她微笑著。「可我真的喜歡你和我在一起。我沒多少朋友，更別說可以依靠的朋友了。我知道我可以依靠你。你是我的朋友，是不是？」查理回答時喉嚨里都哽住了。「是的。」接著，他咳嗽一聲，擺出一副正兒八經的腔調。「我記著你說的話，露安。等我回來我們再談。一定。」

「他們都客氣極了，把我當特殊人物對待。『你喝咖啡嗎，泰勒女士？』『你要打電話嗎？』有個女人還問我要不要雇她做我的私人助理。」她笑了。

他扳著她的肩膀，眼睛直視著她。「聽著，露安，對自己多一點肯定。是的，你沒有五花八門的文憑，但你聰明伶俐，孩子照顧得好，心地也善良。在我的眼裡，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比不上你。」

「說不準那裡面的東西跟上一家旅館九_九_藏_書里的一樣貴，我還是去街對面，省點錢。謝謝你了。」

「你跟我一起去嗎？」

他慢慢轉過身來，眼睛盯著她。「什麼？」

「習舀也是，不過——」

露安撕開信封，展開信。信很短，用的是旅館的信箋。

「難道還有別人嗎？」

露安猛地向後一縮。「誰給的？」

「你哄孩子倒真是有一手。」

「對不起，我在和查理說話呢。」

「沒出什麼問題吧？」她的口氣很焦慮，莉薩在她懷裡自管自折騰著。

「在大廳的禮品店裡你就能買到。」

「我沒看見什麼人，查理。我發誓我沒有。」露安開始顫抖起來。「我好怕。」

走在路上時，查理鬼鬼祟祟地回頭向後望了兩三次。他看了看她。「不知怎的，在我蹲監獄，還有後來做事務調查的時候，我的體內好像形成了一種雷達，要是哪個對我有點太注意的話，我就能感覺得到。此刻我的警報就響了。」

他在房間里四下掃視了片刻，然後迎上她的目光。「當然沒有，一切都很好。你今天下午得去見負責開獎的人。已經過去足夠的時間了。」

「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嗨，願意的話，你可以待上一輩子。」

「或許有人想搶劫，查理。這兒搶劫案很多，是不是？」

「我還得去買些個人用品。街對面有家雜貨店。」

「不用急，我沒什麼其他安排。一罐啤酒，加上有線電視」——他走過去，從童車裡抱起莉薩——「再加上這位小姑娘陪我，我真是幸福極了。」

他窘得低下頭去，臉都紅了。「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情。給。」他說著遞給她一份護照。露安鄭重其事地看著裏面的姓名，彷彿剛剛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換了姓名似的，不過，事實上也是如此。她合上小藍本。這藍本本象徵著通往另一世界的通道，一個她憑著好運氣即將擁抱的嶄新世界。

「男人們可不便進美容院東瞧西看的。這種事情我們女人要保密。你們要是知道得費多大功夫才能讓我們變得漂亮，就沒什麼特別的了。不過，你也有活兒干。」

「哎喲，我怎麼沒想到？好的，我們查一下電話簿，找一家最好的美容院——」

「大廳里就有一個，」露安急忙說，「我進來時看見了。他們做頭髮、修指甲、修腳，還做面部按摩等等。看上去很不錯。真的很好。」

「我們還要回到這裏來嗎？」

露安回答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準備好了。」

露安將聽筒交給查理，抱起莉薩。當查理背朝她對著話筒低聲說話的時候，她就在一邊望著。她看到他點了幾下頭，然後掛上了電話。

「怎麼？我說什麼了？」

「你能幫我照看一下莉薩嗎？」

「那倒更好。」

「有必要了解的，我都了解，」她執拗地說，「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一ｈｔtps://reaｄ•9９cｓｗ•com直在照料我們。而且莉薩那麼喜歡你。在我眼裡，這比一切都重要。」

「說實話，她剛才就掙扎著要下來爬呢。」查理笑笑，將興高采烈的莉薩放回童車裡。「事情怎麼樣？」

敲門聲嚇了她一跳。她盯著門，不知道該怎麼辦。

傑克遜不耐煩地說：「既然我能夠做到讓像你這樣的人贏到一億美元，小小的旅行計劃當然不在話下。」

傑克遜打斷了她，「現在我還沒準備談這個。讓查理接電話，我正忙著。」

「什麼？」傑克遜問道。

「什麼？說出來，馬上就去做。」

「謝謝。真的謝謝。」露安向查理望去，查理正抱著莉薩在和她一起玩耍。她沖他一笑。

查理說：「你用得著穿外套嗎？」

「等一下。」露安跳起來，匆忙將報上那則新聞撕下來，塞進口袋，接著又將信和報紙的剩餘部分塞到長沙發底下。

「你什麼時候買的這些？」露安眼盯著放在旅館套房牆角的一套新行李。

「要不了多久，我就得跟在她後面到處攆她了。」

「我沒要什麼。」她說，努力不讓聲音顫抖。「有張字條和包裹給你，夫人。」

大街的另一邊，在他們身後離著有20碼遠的地方，安東尼·羅馬奈洛正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已被發現。這個時候街上儘是行人，但他所跟蹤的人突然變得僵硬而不自然的樣子讓他警覺起來。他把頭埋進皮夾克里，又拉開了10碼距離，但仍將他們保持在視線之內。他密切注意著周圍的計程車，以防他們突然跳上一輛出租逃脫。不過，在這個問題上他佔有優勢，因為把童車與嬰兒放到車上得花些時間。這功夫他有很多機會叫一輛計程車。然而，他們仍繼續往前走著，直至到達目的地。羅馬奈洛在旅館外等了一會兒，朝街上左右看了看，然後走了進去。

露安看到他皺著眉頭，一副憂慮的樣子，斷定他說的與他所感覺到的並不一致。她握緊了童車，兩人繼續向前走去。

查理咧嘴笑了。「我想，這個我能幹好。」

「我不知道，夫人。大廳里一個人讓我交給你。」是查理？露安想。「他指名給我的嗎？」

他伸過一隻粗壯的胳膊摟住她。「嗨，沒事的。或許是查理犯疑心，太大驚小怪了。不過多疑有時候也是件好事。哎，我們出去再買些東西，好嗎？那會讓你感覺好點的。」

「任何事情都麻煩，露安，只不過程度不同罷了。」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話語急促。「我在想我現在已經有這麼多錢。你又待我和莉薩這麼好。我哪兒也沒去過。我，呃，我想讓你跟我們一起走——就是說，如果你願意的話。但如果你真不願意，當然我也會理解。」

「我要做些什麼？」

「露安，你是世上最富有的女人之一了，你要是願意，整座旅館買下來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