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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你是說你不是證人保護計劃的保護對象?」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能?」
「可是,假如我被抓住而你又和我在一起呢?」
「最好是準備好了。他們一發現房子里沒人,就要搜查房屋四周的地方。他們知道我們就在附近——汽車的引擎大概還是熱的。」
「像我這樣的人,我們也許本不該結婚。我並沒指望這種事情,但它就那麼發生了。你知道,兩人遇上了,墜人情網,然後便想結婚。總以為那以後一切都會順利的。明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把它給毀了,但總想憑自己的意志不讓那種事情發生。要是我當時按捺住了那種衝動,朱莉就會還活著,在教一年級了。」他說話時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管怎麼說吧,就在那時,局裡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決定,我可以馬上隱退,改變我的身份。按照官方的說法,我死於那次伏擊。朱莉被埋在帕薩迪納地下6英尺,而我卻在平安無事、田園詩般的夏洛茨維爾做總承包商。」他將咖啡喝完。「或者可以說,曾經是平安無事的。」
「完全肯定。他們已遠離此地。而他,是盡可以放心的。」
「是呀,他們會把那些地方統統控制起來的。另外,騎著馬去也可能引起旅館經理的懷疑。」
「嘿,我們是不會被他們抓住的。」他咧開嘴笑了。「什麼事那麼好笑?」
「等一下,我們的確有一輛車。」
「我敢斷定他就是偷查我檔案的人。那正是我跟蹤你的原因。如果他摸到我的情況,我不知道他會作何反應。我想他可能會殺了你。」
他們邊開車邊吃。里格斯放下咖啡,抹抹嘴,用那隻好手不安地敲著儀錶板。「告訴我,我到底給你把事情弄糟到了什麼程度?」
他們默不作聲、一動不動地呆了一會兒,接著里格斯動了動。「我們也許只有一個機會能相對安然地擺脫這種局面。」
露安環視了一下四周。「我可以把它送回到山道上。它大概能自己回到馬廄里,但是天這樣黑,它可能會找不到山道或者繁岔,掉進洞里或者小溪中。」
「可是,馬修——」
「這馬你想怎麼處理?」
「我們可以查一下機場登記,看看凱瑟琳·薩維奇是不是10年前乘飛機出了國。」
當露安和里格斯正打馬廄旁跑過,朝林子深處鑽去時,露安突然停了下來。
「我在屋后倒是還有一輛汽車,可是那對我們一點用處也沒有。」
露安在喬伊旁邊放上一隻木箱,縱身上馬,隨後伸出一隻手給里格斯。「踩在木箱上,緊緊抓住我。」
「把車停下。」
「你是否在暗示我你是幹什麼的?」
露安將車掛上擋,他們快速馳上公路。「我們要到哪裡去?」他問道。
「我們得到那小屋去,馬上就去。」
「這麼說,你沒有妻子。那都是編造的。」里格斯又揉揉他受傷的胳膊。
「馬修,我不怪你。」九九藏書
里格斯緩緩地搖搖頭,疲憊地啜了一口咖啡。咖啡散發出來的熱氣將車窗弄得滿是霧氣。他慢慢地、一筆一劃地把他真實姓名的兩個首字母寫在了上面,兩個字母分別是D和B,代表丹·巴克曼。他寫得非常用心,好像是頭一遭做這事似的。「太平洋海岸公路上的伏擊,汽車摔下懸崖,車身上被打了大約有100個彈洞。朱莉被打死了。我中了兩顆子彈;不知怎地都沒有擊中要害。我被拋出車外,落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你那次看到的就是那兩塊傷疤。」
他們進了馬廄,喬伊立即就要發出叫聲,露安趕緊衝過去讓馬安靜下來。露安備馬的時候,里格斯從牆上取下一副望遠鏡,走到外邊。住宅那面有一些濃密的灌木叢遮住了馬廄,里格斯在灌木叢中找了個位置,調好望遠鏡的焦距。他看了一眼便不由自主地往後一縮。整個后草坪在泛光燈的照射下一片通明,有個人正打房後走過,手裡提著槍,夾克衫上標著「聯邦調查局」字樣。緊接著看到的一個人叫里格斯禁不住咕噥了一句。他已經有5年未見過那人了。喬治·馬斯特斯沒有多大變化。再接著,那兩人從視線中消失了,進了屋。
馬斯特斯在辦公桌前坐下來,迅速翻看了一下桌上的文件,目光落在一份記錄上。馬斯特斯背靠在椅子上,專心致志地研究起里格斯關於露安·泰勒和一個名叫凱瑟琳·薩維奇的人的潦草記錄。他抬眼看著伯曼。「泰勒消失,凱瑟琳·薩維奇重新出現。那是掩護。」
馬斯特斯大踏步走到正門口。他敲敲門,見無人回應,便向他的一個手下示意了一下。那個強壯的特工對準門鎖踹了一腳,那門一下子開了,砰的一聲撞在內牆上。他們仔細搜查過那房子之後,會聚在里格斯的辦公室里。
「他知道我在你的問題上撒了謊,必然推測到我在多諾萬的問題上也撒了謊。由於我有充分的理由不暴露實情,而多諾萬則竭盡全力要揭露這件事,因此,傑克遜將會先去追他,然後再追我。我給多諾萬打過電話,並留了個口信提醒他注意。」
「我盡量走慢些,但是不管怎樣都會讓你受到很多顛簸。騎馬就是那樣。」
「你認為罪犯拿起電話就能得到我所獲得的關於你的那種信息?」
「什麼機會?」
她向他投去不耐煩的一瞥。「我告訴過你,傑克遜什麼事都做得到。我希望你能開始相信我。」
他們開著本田車上了路。
「我們何不將它留在棚子里,然後你可以打電話叫人來領它?」他建議道。
露安沒握他的手。「對我來說你就是馬修。你的朋友是否也知道,從法律意義上講你已經死了,你受證人保護計劃的保護?」里格斯慢慢收回手。
「好傢夥,真令人鼓舞,成了『精神變態大師』打擊名單上的二號人物。」里格斯九_九_藏_書說著,用手輕輕拍拍他口袋裡的槍。
「實際上,至少有一個老朋友。不管怎麼說,過去是朋友。喬治·馬斯特斯。他就是局裡那個說我在那個領域太寶貴了的人,就是他不讓我進人證人保護計劃,直到我妻子死去。」
他們深情地吻著,慢慢地。
他深深嘆了口氣。「好吧,你就聽我一一說來。首先,我的名字不是馬修·里格斯。我的意思是,這是我近5年來的名字,但不是我的真名。」
里格斯俯下身,從露安座位底下取出一個監聽裝置。「我告訴過你,我在你的車上裝了竊聽器。」他舉起那先進的裝置給她看。「讓我告訴你吧,他們幾乎是從不把這樣的設備給重罪犯用的。」露安看著他,眼睛睜得大大的。
「那人始終有可能那麼干。」
她凝視著他。「為什麼?」
「那麼,你覺得現在傑克遜會打算幹什麼?」
當他們出發奔上山道時,露安說:「這麼說,那些人就是聯邦調查局的?你的老朋友?」里格斯點點頭。
露安將一些衣物往一隻小旅行包里塞的時候,里格斯警覺地坐在床上。
「不,我結過婚。在我被重新安置之後。她以前叫朱莉。」
里格斯慢慢鑽進車裡,他的右臂懸在弔帶里。「嗯,他們給我上了足夠的止痛藥,所以我說不準那裡能有什麼感覺。」
她用食指順著他的下顎摸著,然後手指屈起來放在他的嘴唇上。「我也有其他機會。」她說。他們再次親吻,兩人的身體本能在擁抱在一起,緊緊地擁抱著,就像一個模子的兩部分終於合到了一塊兒。他們一起坐著,晃動著,過了有好幾分鐘。
「好主意。」她縱身下馬,將喬伊牽進棚子裏面。她朝四周看了看,注意到儲水槽、飼料圍牆和存放在棚子後部的兩小捆乾草。「好極了。多諾萬之前的那個房客想必養了一匹馬,把這裏當作馬廄。」
「我想要你知道,」里格斯說,「今天早晨的事,並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在這些年中,我還是有其他機會的。但我從來都不覺得想對她們做什麼。」接著,他輕聲補上一句:「直到遇上你。」
「這裏往北大約4英里處,29號公路旁有一個汽車旅館。」
露安將手伸過去,緊緊握住他的手。
「嘿,要找同上絞刑架的,那你算挑對人了。」她抬頭望著前方。「那個汽車旅館大概是不可能去的了。」
「通過生活的磨練,你能學到很多東西。」她將車掛上擋。「給我講講吧。」
「聽起來很不錯。但一時間我還是覺得那也許是件很困難的事。」
「你就把這該死的車停下!」
他也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道:「要消除那麼多年的生活經歷,真難啊!要盡量不去想它,忘掉長久以來對你那麼重要的人、地方和事情。老是害怕要出差錯。」他凝視著她。「真是難極了。」他疲憊地說。
九-九-藏-書我們所需要做的就是把傑克遜交給他們。」
貝爾蘭傑直升機降落在一片草地上,那裡有三輛掛著政府牌照的黑色轎車在等待著。喬治·馬斯特斯從直升機上下來,另一名特工盧·伯曼緊跟在他身旁。他們鑽進一輛車離開了。華盛頓反應速度之快,里格斯大大低估了。
「你能肯定莉薩和查理平安無事嗎?」
「你是在告訴我,那傢伙對你說的所有話你都相信?萬一你沒注意到,我提醒你一下,他是個精神變態者。自從特德·邦迪被處死以後,我還沒見過像那樣的眼神呢。」
「啊,天哪!實在對不起,馬修。」
里格斯抱著傷臂,大口吸著氣,也跟著停下來。兩個人都在發抖。
「我是,但那個計劃也並不只是保護壞人的。」她看著他,迷惑不解。「那是什麼意思?」
「麥當勞快餐店。我餓死了,而且,我都記不得我上一次吃麥當勞是在什麼時候了。聽起來不錯吧。」
幾分鐘以後,他們開上了通向威肯獵庄的私人車道。房子里沒有燈火。露安將車停在屋前,和里格斯下了車。她用安全密碼卡打開門,兩人走進屋內。
里格斯朝窗外看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你剛走我就接到一個電話。」
「你要幹什麼?」他氣喘吁吁地說。
馬斯特斯搖搖頭。「我們沒必要那樣做。她們是同一個人。泰勒就在此地。馬上查出薩維奇的住址。打電話詢問這一帶幾個經營高級住宅的房地產代理商。我認為這位公主殿下不會住在另一處活動住房裡。」
「你準備好了嗎?」她問里格斯。
里格斯走到那扇俯瞰著屋前車道的窗戶跟前。他所看見的正由車道上過來的東西使他的膝蓋不由得一軟。然後他騰地衝到露安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兩人飛快地跑下樓,出了後門。
他打斷她的話。「而對於向他們提供他們真正需要的東西的人,他們則會絕對寬大為懷。」
「聯邦調查局對肯合作的人可能會通融些。」
馬斯特斯迅速環視了一下里格斯的辦公室。他納悶,里格斯怎麼會卷進這一切之中。他在這裏過得很好。新的生活,新的經歷,平平靜靜,還有許多好年月可過。但是現在呢?馬斯特斯曾到過白宮,見了總統、司法部長和聯邦調查局局長,當馬斯特斯扼要講述他的意見時,他注意到每個人的臉都變得很蒼白。一樁令人毛骨悚然的大丑聞。政府彩票,舞弊了。美國人民會認為是他們自己的政府欺騙了他們。他們怎能不這樣認為呢?總統曾公開宣布他支持彩票活動,甚至還在一個電視廣告節目中出面大力推薦。只要有幾十億美元的進賬,幾個幸運的人被提升到百萬富翁的地位,誰在意呢?
露安聲音很輕地說:「以前?」
里格斯設法掙扎著以這種方式上了馬,同時仍護著傷臂。上馬後他用那隻好的手臂摟住露安的腰。
「然後局裡拒九*九*藏*書絕了我的請求。他們說我在這個領域太寶貴了。太有經驗了。不過他們倒還幫忙,將我安排在另一個城鎮,從事另一份工作,坐了一段時間的辦公室。」
彩票的觀念受到過不少人的攻擊。抨擊者聲稱,它用於促進公眾福利的實惠大部分被它在其他方面造成的損失所抵消:家庭破裂、賭博成風、窮人更窮,導致了人們逃避艱苦勞動和勤奮工作而追求不切實際的中獎夢想。一位批評家曾說,那很像是內城區的年輕人沒參加市籃球協會就想參加全國籃球協會。然而儘管如此,彩票始終像是穿了防彈衣似的。
他們到達小屋時,里格斯說:「在外面眼睛放尖一點,防止那傢伙突然決定回來。」他打開後面那棚子的門,進到棚子里。在黑暗中,露安看不見他在幹什麼。接著,她聽到馬達轉動的聲音,隨後又停了。然後它又發動起來,這次它不停地轉動了。不一會兒,多諾萬的黑色本田車,儘管前保險杠等等都撞壞了,還是出現在了門口。里格斯將它停在棚子外邊,鑽出車來。
露安將車開進一處停車場,停了下來。
20分鐘之後,那一行車輛開上石子路,在里格斯家前面停了下來。各輛車的車門都打開了,一群人表情嚴肅,槍在手中,子彈上膛,擁向正房和庫房的前後。
「什麼?」
那些黑色轎車在房子前停下,車裡的人迅速鑽出來。喬治·馬斯特斯將一隻手放在寶馬車的引擎罩上,緊接著掃視了一下四周。「還是熱的。她就在這裏的什麼地方。找到她。」那些人散開來,包圍了房子。
里格斯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直到5年之前,我還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我自信是一個非比一般的特工。我曾打人在墨西哥和得克薩斯州邊境活動的匪幫。那些傢伙無惡不作,敲詐勒索、販賣毒品、受雇殺人,什麼都干。我和那幫社會渣滓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後來公開審判那件案子時,我是控方首席證人。我們將他們來了個一鍋端,把他們中的一批人送進了監獄,終生監禁。但是哥倫比亞的大老闆們對此卻不會善罷干休。要知道,我使他們來自毒品交易份額的可支配收入每年損失大約4億美元。我知道他們是多麼想要我的命。所以,我做了那漂亮而又體面的事,我請求隱退。」
「我們到你家去,打點些衣物和其他你需要的東西。然後我們再去我的家,我也要做些準備。我把根據電話所做的關於你的記錄留在辦公桌上了。我不想給任何人留下一點痕迹。」
她朝馬廄示意了一下。「你那條手臂跑路不行。我們也不能就在林子里亂轉。」
當他們終於開車離開時,里格斯察看了一下停車場,又把注意力集中在當前的局勢上。
她的手不安地在方向盤上滑來滑去。「傑克遜說你是罪犯。你都做什麼了?」
里格斯急忙回到馬廄,只見露安正在檢查馬鞍的肚九九藏書帶。她拍拍喬伊的脖子,一面輕聲對馬兒說著一些讓它平靜的話,一面給它套上籠頭。
他勉強笑著說:「我叫丹尼爾·巴克曼。」他伸出手來。「我的朋友叫我丹。」
「然後呢?」
「在哪裡?」
她抬起手撫摸他的臉。「我從未意識到我們會有那麼多共同之處。」
「聽著不錯。」她開進一家麥當勞陝餐店的路邊供應站,要了一些漢堡包、油炸食品和兩杯咖啡。
「是嗎。誰打來的,與我有什麼關係?」
可是,假如這個遊戲遭到舞弊的消息傳出來,那問題就大了,攻擊的子彈很快就會把那個氣泡打碎。形勢將不可收拾,自總統而下的每一個人都要受到嚴重衝擊。當馬斯特斯坐在白宮那橢圓形辦公室里時,這一點他從在場的所有人的表情中能清楚地看出來:身為全國最高執法官的聯邦調查局局長;全國最大的律師,司法部長;還有總統,那個位居億萬人之上的頭號人物。責任將會落在他們頭上,而且會重重地落在他們的頭上。因此,馬斯特斯得到明確的指示:將露安·泰勒帶來,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不論採取何種手段。現在他打算做的正是此事。
「昕我說,露安,這可不像是我有什麼對不起那些人的地方。」
點火裝置上沒有鑰匙。露安朝方向盤下面掃了一眼,看見一束暴露在外的電線垂在地上。「在聯邦調查局,他們也教短路點火的辦法嗎?」
「我知道。」他倜促不安地說。他拍了一下座位。「我原以為你要中人家的圈套了。」
「我已看清楚他的面目。」露安光火了。「那不是他的真面目。該死的,他從不以真面目出現。」她想起她當時手裡抓的橡膠做的皮肉。她已看到他的真實面目。他的真實面目。她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傑克遜現在會盡一切力量來殺她。
「馬修,你犯不著這樣。你沒有理由要逃避他們,你又沒做什麼錯事。」
「我剛才只是在想我這幾年過得多麼無聊。我猜想,我要不幹點什麼事讓我試試掉腦袋的滋味,我是不會真正愉快的。我倒不妨爽爽快快地承認這一點。」
「好哇,至少我們在這方面扯平了。」
「不要擔心我。想辦法向聯邦調查局解釋這一切也有點痛苦。」
「那是個起點。」
「嗯,還有一點。」他停了片刻,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打朱莉死後,我從未同女人在一起過。」
取下馬鞍,下掉馬籠頭,露安用她找到的一根繩子把喬伊拴在牆上的一個鉤子上。露安找到一隻水桶,用外面水籠頭裡放出來的水把儲水槽灌滿,又把乾草放在喬伊的面前。那馬立刻將頭伸到水槽里喝水,接著便開始大聲嚼起乾草來,露安關上棚子的門,爬到本田車的駕駛座位,而里格斯則移到另一邊。
伯曼點點頭,拿出行動電話,走過去同陪他們到這裏來的當地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們進行商討。
「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