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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頭痛欲裂,他忍痛坐起來。
「這回你死定了!你玩完了,這個世界再也不需要你了。」
鞏薩洛穿著一件別有襟飾的襯衫,一襲絨褲和一雙發亮的靴子,身邊隨同兩位貴族人物,正眼也沒有瞧出他是偽裝的印第安人。沒有人注意到賈伯曄,大家都只顧著觀看這場豬群大鬧的滑稽劇。其中一人逮住一名女僕,用力把她推到一隻最兇惡的公豬前,戲弄著她。在這隻公豬伺機反撲之前,賈伯曄揮出那把狼牙棒,撞開牲口,冷不防地一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要他放了女僕。這位自命不凡的貴族呻|吟著說:
鞏薩洛身旁的護衛,劍已出鞘。賈伯曄一點也不在意。
賈伯曄臉上不知不覺地露出微笑,伴隨兩串淚珠從臉頰滑落,在滿是灰土的臉上劃出了兩道痕迹。
其實,天色才拂曉,賈伯曄就已經到了城邊。他趁著夜晚馬不停蹄地趕路,以避開白天路上川流不息、奉曼科和維拉·歐馬之令,前往此處集結的士兵。趕路的深夜中,有好幾次他迷失了方向,因此白白地走了許多冤枉路。儘管身體疲憊不堪,但他心中的憤恨與痛楚,卻無時無刻不催促他前行,讓他不敢稍加歇息。
他在黑暗中漸漸看到紅色,緊接著一陣清晰的痛楚,又看到紅色的液體、血肉模糊的紅色塊。全身如同遭人從頭到腳捶打過那樣,不停地轟轟作響。賈伯曄吃驚地發現,手腳還聽自己的指揮。他用手指拂過臉龐,感到有黏黏的溫熱血液。
只有此刻,偎著漸漸被陽光烘暖的城牆,賈伯曄才意識到自己是如此飢餓與疲累,四肢都已僵硬得無法動彈。然而,他一點也不想去找食物充饑,他的目光自始至終緊盯著那座官邸。他想,反正事情辦完之後,大可以再去飽餐和休息,如果到那時候,這還有任何意義的話。
「讓我幫你,我知道怎麼指揮這些牲口。」
賈伯曄的話對艾南多身邊的獄卒果然發揮了預期的影響力。他們彼此互望、眼神凝重、表情嚴肅。艾南多故意輕蔑地一笑:
足足有兩小時,總督官邸進進出出的,都是些僕從和幾個王公貴族。大部分都是生面孔,從那些人的舉止裝束,仍嗅得出西班牙人的氣息。從他們以靴跟踏地,踢起塵土的動作,顯露出新統治者一派的自大與狂傲。
賈伯曄流血的唇邊,勉強擠出一絲冷笑:
「看看!你手上的武器可真叫我害怕呀!」
賈伯曄揮起狼牙棒,咬牙切齒地說:
混亂的尖叫聲打亂了他的思緒。街道上都是漫天如地獄般的叫罵聲和嘶吼聲。賈伯曄一起身,膝蓋嘎吱作響,大腿已然麻木僵硬。倏地,一隻豬衝出來,嘴張得極大。好一隻大公豬,豬毛和黑夜一樣黑,真像是來自安達盧西亞不折不扣的鬥牛,大約有二十多公斤重,嘴巴里有著如利刃般的犬齒,銳利得足以撕裂馬肚。
「你是我的最愛,我心目中的美洲獅!你是全世界唯一可以觸摸我的男人,不論今生或是來世。沒有任何人能夠像你這樣觸動我的心,引領我走入幸福的殿堂。」
這人的聲音里夾雜著既懷疑又尊敬的口氣。靈光一閃,賈伯曄知道機會終於九*九*藏*書降臨在他的身上。他對這人說:
「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什麼也不要擔心。」
鞏薩洛放聲大笑:
「艾南多大人,有了這條鏈子綁住他的狗腿,他想跳舞都沒份兒。」
幾個星期來,他那身長袍從未脫下過,而且早已污穢不堪,足以讓他避開旁人的側目。他抹了把泥土敷在臉上,試圖掩蓋新長出來的金黃髭鬚。西班牙人看到他,只會當他是不知哪來的邋遢鬼,或是流落庫斯科街頭的印第安土著。正因為賈伯曄把帽檐拉得極低,帽子又戴得歪七扭八,完全遮住前額,連印第安人也錯以為他是來自的的喀喀湖的鄉巴佬。可是,他們不知道,他的長衫里藏了一把沉甸甸的小型銅製狼牙棒,系在腰間的細長皮帶上。而且,這隻狼牙棒系住了賈伯曄唯一的希望。
賈伯曄的口中嘟噥著:
安娜瑪雅的嘴唇痛苦不堪地顫抖著,她的指尖撫過賈伯曄的雙唇,輕聲地說:
「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我得向各位介紹這一位賈伯曄·孟德魯卡·伊·佛羅瑞斯公爵,他把我們要的豬都趕來啦!那麼,親愛的公爵大人,您終於找到符合您地位的工作。」
沉沉的倦意襲上賈伯曄的眼皮。又飢又渴的他,從頭到腳,時而不住陣陣地顫抖。但無論如何,他不能有一刻的懈怠,更何況僅僅是為了充饑這樣微不足道的理由。他想象著那一刻,把鞏薩洛手到擒來,為世界除去一個無恥的禍害。他隨手從掛在脖子上、覆蓋在長衫下、貼在胸前的一個絲織小袋子里,捻了幾片古柯葉放到嘴裏,有意識地嚼著,直到飢餓感消失殆盡。
「太好了,這就解釋了自你出現后,為什麼空氣中總多了一股腐臭味。」艾南多說。
「你以為你還能嘴硬,你這狗娘養的!我現在就可以讓你他媽的死無葬身之地。我大可以把你奉送給鞏薩洛,他可是無時無刻不想把你開腸剖肚,填他的五臟廟!不過這樣做,還算便宜你了。在托雷多的時候,不是有人苦口婆心,強調要公審公判嗎?那這樣好了,我給你辦個審判!完全按照規矩進行。這麼一來,全西班牙都會知道我們弔死了一個狗娘養的私生子,就是你,賈伯曄·孟德魯卡·伊·佛羅瑞斯。到時候,我的朋友你給我聽好,所有西班牙人永遠都會記住你的名字,記住你就是第一個在秘魯土地上背叛祖國,被判刑弔死的貴族!」
鞏薩洛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聲,跌坐在方院中央。賈伯曄想趁勢追擊,但迎面而來的刀劍已穿破他的長衫,險些劃過他的胸膛。賈伯曄退在地上打滾,然而那兩名隨從仍不住地從左右揮劍夾擊。賈伯曄奮力以狼牙棒抵擋,可惜狼牙棒的把柄屢遭砍擊,眼看快不堪使用了。
這群印第安人是剛剛被升為養豬階級的鄉下人,他們的長衫上污點斑斑,氣急敗壞地揮動著長棍。然而他們卻不敢用長棍來鞭打豬只。前一會兒,是因為一隻小豬崽子起了頭,整群豬才騷動起來。不遠處,一群庫斯科人隔著安全的距離向豬群張望。人群中有男有女,還有小孩,笑開了嘴,張大了眼,欣賞這場稀奇古九*九*藏*書怪的荒誕劇。
「艾南多!你要進行審判就要快。你的兄長對曼科和他的親人幹了那麼多的好事,已經讓印加人成了一頭頭嗜血野獸。曼科和他的將軍大臣早就集結了幾千名的士兵,屯聚在庫斯科的北方。這是我親眼所見,甚至還上萬人呢!明天,或者後天,聚集的人數可能急劇增加,到時候他們將會回到這裏……」
而如果解決了鞏薩洛以後,他也能就這樣死去的話,這是上天給他最大的恩賜。
「賈伯曄,這一次你再也無法靠著法蘭西斯科來救你的命。從今以後,這裏只有我能發號施令。我親愛的總督弟弟非常高興看到我從西班牙歸來,所以已經正式諭封我為副總督。再者,幸虧我弟弟的眼睛到底是雪亮的。他總算看清楚你根本沒有儘力完成他交付給你的任務。」
是的,他沒有懷疑過安娜瑪雅對他的愛,正如他愛她一般。
鞏薩洛和他的隨從憤怒地準備拿下賈伯曄的時候,突然停了手,賈伯曄脫了帽,露出了臉。賈伯曄再用手背抹了幾下臉,面貌就更清晰可見。
賈伯曄張開眼睛,調整一下目光,他明白了。
「你叫什麼名字?」
賈伯曄還想再說些什麼,想向她解釋他們倆不能這樣彼此敵對,但他的嘴只能無聲地蠕動。他用盡了最大的力氣,試著讓安娜瑪雅聽到他的聲音。他懇求安娜瑪雅,求她別再那麼堅決地看著他。但什麼反應都沒有,沒有一丁點的聲音,甚至沒有一絲喊叫從他的嘴裏吼出來。他猛地驚醒,發現只是自己無力地呻|吟。由於心裏全是安娜瑪雅的身影,恍惚間他忘了身在何處。
突然間,更多的豬被趕過來。大約三十隻,每隻豬都把頭壓得低低的,叫聲卻凄厲得像是即將被人宰殺似的。公豬直挺挺地以頭朝著城牆猛撞,母豬則是拖著沉重的大肚子,在漫天的塵土中撒了一地的豬尿。跟在後頭的,還有十來只小豬崽子,踉踉蹌蹌地在手足無措、驚聲尖叫的印第安人腳下逃竄。這群印第安人試著將這群惡臭難聞的豬驅趕到目的地去。
鞏薩洛是首先恢復了神態的人,重拾挖苦語鋒:
艾南多搖了搖頭說:
午後的炙陽曬得他昏沉沉的。頭昏眼花的賈伯曄,幾乎無法集中意識去注意鞏薩洛的動向。最後,他還是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嘴上覆滿了灰塵,深深地陷落在噩夢深淵中,夢裡他望見安娜瑪雅在遠方,滿臉堅毅的表情。她抱住她的金身丈夫,對著賈伯曄說:
他敲了最後一下,不過失去準頭,一記打腫賈伯曄的腳踝。賈伯曄呻|吟了一聲,有位獄卒難為情地笑了笑,然後邊退下邊報告說:
約莫有一秒的時間,賈伯曄突然記起以前好幾次,印加戰士每到束手就擒時的應變方法,以及自己如何摧毀印加戰士手中的武器。現在他正如同印加戰士一般,眼看就快無力抵抗,已到了不得不以肉體就刃的關鍵時刻,但就在這危急的一刻,他的靈光乍現。
賈伯曄問他說:
「我叫昂里克·艾摩梭。不過朋友都叫我里克。」
鞏薩洛的隨從嚇得一句話都不敢回。趁著此刻,賈伯曄馬上趨步向前。頓時https://read.99csw.com,刀劍四起,賈伯曄猛然以臂擋劍,再以銅製的狼牙棒與他人的刀劍鏗鏘交鋒。鞏薩洛往後小退一步,從緊身褲里拔出一把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賈伯曄的手臂刺過去,但撲了空。倒是這麼一刺,讓他險些跌倒。賈伯曄受制於兩名隨從的刀劍,不得不以臂相抵,節節蹲踞,趁著鞏薩洛重心不穩,賈伯曄順勢一揮狼牙棒,正巧擊中鞏薩洛的大腿。
一位個兒高大,身材有如大圓桶的人,小心謹慎地把他右腳踝上的鐐銬釘緊,用木槌把連接腳鐐的鐵鏈釘在牆上。雖然這人的身軀肥胖,他的動作卻出人意料地小心翼翼。當他把腳鐐釘好后,賈伯曄注意到他的黑眼珠里既沒有暴力也沒有得意,應該說更像是百般無奈。有四個男人圍著這個胖子,看著他,眼神中滿是鄙視和冷漠。
「鞏薩洛,地獄之門已經為你而開,這一刻已經到來了,你該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小矮人告訴賈伯曄的那段怵目驚心的經過,每每想起,便一次次地重擊著賈伯曄的太陽穴:「鞏薩洛趁著安娜瑪雅沉睡時,溜進了她的房間。當鞏薩洛將魔掌伸向安娜瑪雅,她倏忽驚醒,然後狂叫,打成一團。曼科本來要將他就地處死,但安娜瑪雅擔心外國人會對唯一的君王有所不利而阻止了他,所以,我們只好倉皇地連夜逃離……」
胖子里克說:
賈伯曄忽然被鞏薩洛的眼神鎮懾住,一時沒有留神背後逼近的腳步聲和叫聲。一個失神,有個靴跟的鐵塊就狠狠地踢中了賈伯曄的側身,突如其來的襲擊讓賈伯曄疼痛難當,也讓他措手不及。
鞏薩洛自得其樂地繼續說:
事隔兩年,賈伯曄發現鞏薩洛的官邸依稀未變,只不過每個房間多了扇西班牙式精雕細琢且堅硬的門,以及方院中間多樹立了一道欄杆,作為拴住馬匹之用。
「聽好,鞏薩洛,光靠這隻狼牙棒,我就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這次,你休想逃過這一劫。我和那些依靠天主除惡的人不同,我靠自己就要把你消滅!」
艾南多打趣地說:
似乎正如他所料,他的背頸驟然一陣劇痛,隨之眼前頓時全黑。
這時,鞏薩洛離賈伯曄不過兩步的距離。賈伯曄以無比的力氣,一個箭步沖向鞏薩洛,雙手掐往了他的脖子。
「真是大新聞!假如那些傻子還想象著用他們的石頭和木棍奪回這個城市,那他們就等著被剁成塊吧!倒是你,賈伯曄公爵,我可沒興趣聽你胡謅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還有,好好向天主禱告,祈求他保佑你過得了這一關吧!這可比你等待那些土人來救你更實際些!」
「所以,我們兩個不得不壁壘分明,彼此對抗。假如在戰役中你必須站在曼科那一邊,和我敵對,安娜瑪雅,那麼在你的眼中,我就成了『外國人』,跟其他的外國人一樣。總之我是他們中間的一分子。」
這些日子來,賈伯曄不斷回想這些敘述,一而再,再而三,在腦海中似乎上演成身歷其境的影像,所有的情節都夾雜了一股水火不容的恨意,扯裂著他的每一根神經,比現在饑渴的難受還痛苦千萬倍。他呼吸的每一口read•99csw•com氣,都像是品嘗玉液佳釀似的,深深地喝下每一點每一滴的刺痛。此刻的他,瞪大的雙眼有如銅鈴,手指僵硬地握緊狼牙棒。
「去外國人那兒。這些牲畜是他的。都是從卡哈馬爾趕來讓他吃的。」
艾南多喘著氣說:
其他沿路觀看的人也看得目瞪口呆,養豬人不信任地打量這位自告奮勇的人。賈伯曄以愷切語向他們打招呼,好讓他們解除戒心。儘管如此,他一開口問他們這群豬要趕到哪裡去,竟然無人答話。賈伯曄意識到也許他的口音讓他們吃了一驚,也可能是他的裝束,也許臉上的泥巴已經剝落了幾塊,又或是嘴角流出了古柯葉的汁液,又或許在在都讓他們感到訝異。但是,終於有人舉起手,指向鞏薩洛的官邸說:
賈伯曄不再理會那群豬,徑自走到方院中間,不一會兒,他馬上就認出從下個院子傳出來的、那令他厭惡的叫聲和笑聲。
時近晌午,賈伯曄神不知鬼不覺溜到城邊,面朝著鞏薩洛·皮薩羅的官邸,蜷縮在牆角。
「聽說您消失了,逃跑了,甚至是死了。胡說!您這不是活生生的,又好死不死地出現在大家面前?我是不是應該認為,我那親愛的哥哥法蘭西斯科,最後又決定把你踢到這兒來?」
賈伯曄呸地一聲,吐了口血。
「賈伯曄先生,時間顯然沒有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上次你離開的時候,嘴角流著膽汁,沒想到兩年半以後再見你,仍然沒變啊!不過,如果好好端詳你的穿著,也不能說你依舊如昔,因為你對服裝的品味倒是變得比從前更差了些,簡直就像剛從糞坑出來似的。」
這會兒換成賈伯曄跳到街道上,接著大聲一喝,隨即以鞋跟朝著豬圓滾滾的屁股狠踢了兩三下,一把抓起一隻小豬崽,兩手扯住它的耳朵,一下子就鎮住了這個混亂的局面。所有的豬瞬間靜了下來,不再騷動掙扎。豬群抬起頭,不知怎的,眼光不再渙散,也不再嘶鳴。
不過他們之間什麼也不可能。她是已逝多年的印加王的妻子,她是懂巫術的女人,而他,是一個外國人,即使在他們同胞中,他什麼也不是,但他們之間隔著太遙遠的距離,存在著太多的悲劇。
他正躺在一個房間的地板上。他認得出來,這是好久以前自己曾住過的地方,那是在奉法蘭西斯科先生之令,離開庫斯科以前的居所。
「你這天殺的!我的手腕快被你折斷了,你這個畜生。」
他鬆了手,踩了鞏薩洛一腳,跌了個踉蹌。起身前,有人朝向賈伯曄的太陽穴,又是猛地一擊,讓賈伯曄半昏了過去。依稀中,有人縛起他的雙手,蒙上他的眼睛,他的頭嗡嗡作響,無法掙扎。等他一恢復意識,才發覺雙手被銬在背後。行動失敗的屈辱,似乎給了他從未有過的力量,他用盡所有的氣力,奮力起身,企圖挑釁以求得永遠的解脫。
夜幕來臨,籠罩了庫斯科,他等待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來。
夢魘引起的無力感,似乎還尾隨著他好幾秒鐘,突然間,或許是胸前那把刀觸動了他的胸膛,他倏地清醒,這一會兒才清楚地回憶起在喀爾喀,那晚愛的纏綿后,他對她說的話:
當胖子喘九-九-藏-書息地站起身來,賈伯曄咬緊牙讓自己站起來,頭痛欲裂讓他快反胃作嘔,但他絲毫不表現出來。麻木的雙腿吃力地勉強撐住他的身體。
庫斯科,1536年5月1日
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殺了鞏薩洛,沒別的了。
賈伯曄靠著牆,咬牙切齒地說:
然而,賈伯曄還是費了好一番勁才把豬群趕進狹窄的梯形入門處,進了方院。不過,場面較之前更為混亂,豬群進了方院之後四處衝撞,翻倒、打碎了幾個瓮,還驚嚇了一旁正在梳毛的馬匹,年輕的印第安僕人也被豬群嚇得四處逃竄。
「幹得好,昂里克,那咱們可以特地為了我們這位賈伯曄·孟德魯卡·伊·佛羅瑞斯先生,辦場適合他的舞會。」
賈伯曄的眼裡湧上了憤怒,鞏薩洛與他的隨從連退了兩步。
「報告大人,我馬上就可以完成了。」
就是這樣,他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手刃鞏薩洛。
「好一個賢能的副總督!好大的頭銜,但還不夠大到可以掩飾你們干下的勾當。你去吃屎吧!你們那些人都去吃屎吧!」
賈伯曄發出一聲憤恨的怒吼,揮舞狼牙棒迴旋出更大的轉寰空間,然後有如投石器投出石塊一般,將手中的狼牙棒擲向離他最近的一張臉,那西班牙人還來不及閃開,銅製的狼牙棒應聲捶打在他的臉頰,只聽到骨頭喀喀地響了兩聲,那西班牙人還未回擊,早已眼冒金星,失去意識。看到這般情景,另一名西班牙隨從驚懼萬分,不知所措。趁此之際,賈伯曄隨即沖入豬群,抓了一隻在打鬥中驚嚇得到處亂闖的公豬,並以手臂的力量,使勁把公豬揮向那名隨從,當做絕無僅有的防身盾牌。這時,西班牙人刺向公豬的利劍幾乎宛如刺進牛油般,深深刺進它體內,一時間難以收回利刃。賈伯曄費勁一轉身,硬是把公豬,連同長劍,甩向了方院的另一端。正當公豬遭利刃劃破肚腸,伴著一聲凄厲的嘶鳴斷氣時,賈伯曄一腳踢向那西班牙人的腹部,擺脫了這名手無寸鐵的隨從。
「我們族人必須向你們這群外國人宣戰,因為所有的山神和我們的祖先需要我們的愛和勇氣,才不至於讓毀滅贏得勝利。而我,當我的金身丈夫引領著我們征戰時,我將永遠守在他的身旁,因為這是我的責任。而你,必須遠離我……」
里克嘆了一口氣,又繼續敲著,賈伯曄咬緊了牙關。賈伯曄試著把注意力轉移到觀察那些新來的人身上,他一個也不認識。他們身上穿的厚重皮背心,和他們一樣都是新的,背心上頭綉上了皮薩羅家的標誌:兩隻熊在板岩上踏步,周圍環繞了松樹和松果。還有,他們手中的半月鉤形的戟,也是全新的,他們隨意地搭在肩上。他們看到個兒高挺,鬍鬚剃得一絲不苟,花邊領口上了漿且熨燙得平平整整的大人物:艾南多·皮薩羅,馬上退到兩邊,讓路以恭迎他,賈伯曄一點也不意外。
其中一位穿皮衣的獄卒正打算走上前,艾南多做了一個手勢,阻止了他,並說:
話還沒說完,艾南多裹著手套的手,朝著賈伯曄用力揮了一巴掌,賈伯曄被打得翻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