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薩洛太過於自信，所以並沒有花費心思選擇把你關起來的地方！剛好有一枝粗大的樹枝延伸至你這裏的屋頂，而從那裡出去，就是護城池外的地方了。小矮人等著我們，他會帶我們去曼科那裡：馬丘·普卡拉堡壘。」

「別殺我哥哥！噢，曼科，請饒他一命，看在我們之間愛的份上。」

「我要一點一點慢慢地颳起你的皮，」他以同樣輕聲的語氣說，「先割下這邊的乳|房，再割下那邊的……沒有一個女人是這樣死的，可是好像這種死法可以讓你痛苦得更久。如果還能夠在傷口上撒鹽的話就更精彩了。」

「別待在這兒。」安娜瑪雅抓著菊麗·歐克羅的肩，懇求著說。菊麗·歐克羅看著古亞帕血流的屍體，幾乎要昏厥了。安娜瑪雅繼續說：「別待在這兒。外國人會把你抓走。跟著我們走吧……」

「不過，在我享受這一切的樂趣之前，」鞏薩洛拿起燈籠站起來，磨著牙說，「我的兄弟也都會和你玩玩。我劃破你的肌膚之前，你得先獻出美妙的胴體：大概有二十來個人都覺得你很對胃口，我們會玩到你再也不行為止！」

「慢慢來。」他重複地說，語氣中帶著笑意，他吻著她的太陽穴、她的眉毛，直到她的唇。

曼科拔出劍，喝開士兵。

天才破曉，夜的薄霧已籠罩在結冰的河流上方。曼科這時突然下令，要將軍帶隊至舊堡壘城垣前，整隊集合，一如往常在庫斯科的神廟廣場上所做的。為了響應眾人驚訝與詢問的眼神，他微笑著說：

「好，」安娜瑪雅緩緩起身，「我們得快點兒。菊麗·歐克羅本來和我在一起的，可是古亞帕也把她關起來，而且想要利用她去找到曼科。我們必須比他們快才行。」

「我再也不會要你離開我。」她以同樣的口吻回應，「從此以後，我們永永遠遠在一起。」

「趁著鞏薩洛和他們的羽翼還沒發現你逃跑之前，我們可以在夜晚趕路抵達曼科的陣營。」

「噢，偉大的君王，一切如你所願！」

「皇后，你不該把他帶到這裏來。」曼科吼著說，「最好是我砍下他的腦袋，免得以後讓他砍下我的項上人頭。你哥哥喜歡外國人的劍，那就叫他吞下它！」

「向你唯一的君王問安，不然就死路一條，聽見沒，無恥的叛徒？」

鞏薩洛獨自一人回到這間囚九-九-藏-書禁她的屋子。他穿著襯衫，手裡拿著匕首，可是那盞幽黃的燈光只能勉強映照出這個人的影子輪廓。

曼科並未反唇相稽，只是靜靜地觀察他，輕蔑地撇著嘴。兩名軍官手握著長矛柄，抵著古亞帕的脖子，硬是逼得他將頭貼著地，然而，他仍不放棄地大聲喊說：

菊麗·歐克羅跳到曼科的腳下，當時，曼科正高舉著劍：

她聽見這間昏暗囚房的深處，有奇怪的樹葉磨擦聲。

但他緊緊地抱住她靠著自己的身上，過了好長一會兒，才扶起她逃走。

但是菊麗·歐克羅仍把頭伏在她哥哥的胸前，搖著頭低低地嗚咽哭喊，猶如一隻臨終前的動物。

安娜瑪雅和賈伯曄衝到她身邊，但這時曼科已經下令全員散開至森林中找掩護。短短几秒鐘之間，當幾百名戰士排列的隊伍應聲而散，往北邊跑的時候，場面混亂到了極點。

當菊麗·歐克羅嘶喊得更厲害的時候，曼科走近古亞帕，做了一個準備拔劍出鞘的動作，劍柄還因此彈到大腿。

然後，賈伯曄仍然壓低聲量，指了指屋頂破洞的地方說：

她始終不開口，儘管他不斷地挑釁並威脅她。她表現出貴族式的優雅，唇上滾落一滴汗水時，她終於緩緩說了一個字：

「不過，我還想嘗試另一種方法：在傷口上撒鹽，然後再點把火。好處是可以防止血液流到……」

「你受傷了嗎？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當然，公主，你也可以不要受那麼多的痛苦：你只要帶我們去找那座金身人像就可以了。我向你保證，之後，你對於我來說，就像是馬糞一樣，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你說怎樣？」

唯一的君王曼科穿了一件黑白相間的格子長衫，半遮掩著身上的黃金胸飾。黃金耳墜晃蕩在肩上，披了一件肩膀上打褶皺的小羊駝皮製披肩。前額戴著國王象徵的五彩羊毛髮飾流蘇，蘆葦編成的頭盔上覆了一層黃金，微風吹拂著他頭上插著代表安帝之子沙帕·印加的三根隼鳥的羽毛，黑白相間。

「你怎麼知道的？」

「安娜瑪雅不再受到萬亞·卡帕克國王的保護，」古亞帕仍咬牙切齒地說，「但是外國人已經向我承諾：如果你退回維爾卡邦巴，並停止戰爭，他們會留你一條命。」

當古亞帕站起來，同時身上的岩石掉落時，曼科笑得更ｒeａｄ.9９cｓw.coｍ加燦爛。

而當他們倆尾隨在士兵的後頭逃跑時，賈伯曄回過頭看了看菊麗·歐克羅，她的髮絲染滿了血，緊緊地抱住古亞帕無頭的屍體，宛如希望和他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然後什麼動靜也沒有，全然的沉寂。

「噢，美洲獅，我的美洲獅！我就知道應該要相信你！」

所幸，屋頂覆蓋的是依楚草，而不是卡達理驕傲製成的瓦片。

有士兵看到古亞帕嘴上露出一抹短暫的微笑。但是將軍已經上前圍住他。他們抓住古亞帕的手臂，並且強壓他匍伏在曼科的面前，儘管他使勁力氣地反抗。一位老將領搬來一塊沉重的岩石，放在他的肩上：

「慢慢來，別急。」

「古亞帕，別說了！你別再說了！你不能和我的丈夫，也就是唯一的君王這樣說話。」

上千名的士兵排列得一如往昔在神廟大廣場的排場，一排排的刺槍、長矛、焰形旗以及長形的狼牙棒。在曼科身後，十來名將軍圍著從西班牙人那裡擄來的火槍。

他滿足地笑了一聲，掀起門帘后又說：

但當他的手觸碰到遭人撕裂的衣服時，他頓時豎起身，問說：

「你說得不錯。」賈伯曄同意地說，「我們得分秒必爭。」

「可憐的古亞帕，」曼科仍切切地笑著，語帶嘲諷地說，「你的話回蕩在叢林里可真是鏗鏘有力，令人膽顫心驚，和依樣畫葫蘆的鸚鵡說的沒什麼兩樣！」

「唯一的君王，外國人到了！離這裏不到投石射程的百倍之遠。」

當這個人從屋頂上跳到地上的時候，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屏住呼吸。

「好久好久，」安娜瑪雅喘著氣說，並緊緊環繞著賈伯曄的臉，「好久了！每一天、每一夜我都以為我們會就此分別。直到最近幾天，我才又感覺到你在我身邊……」

他冷笑地站起來，在陰暗中走遠，然後又繞到她的身後。

一盞昏黃的燈籠放在安娜瑪雅身邊。自從被抓以後，她一直不吃不喝。疼痛無時無刻撕裂著她的身體，她呼吸得很困難，讓她無時無刻都想要呼吸，甚至連饑渴都忘了。

離曼科百步之遠，皇后滿臉淚水，匍伏在地哭喊，在場的人都聽得見她的聲音：

當幾枝依楚草掉在她身上，她這才明白。

「我再也不要離開你！再也不要。別再叫我離開你，因為我不會再聽你的。」

read.99csw.com「賈伯曄？賈伯曄！」

安娜瑪雅不再聽他說的話。她任由鞏薩洛自言自語地喃喃說著，宛如那些話都是毫無意義的噪音罷了。當鞏薩洛一句接著一句地講，而且被她激怒得越講越殘暴時，她的心靈反而覺得異常地平靜和安詳。她心中的恐懼已經消失了，甚至背部也不再那麼疼痛難當。鞏薩洛可以講個不停，盡其所能地吐出他的所思所想，可是他仍舊宛如嬰孩一般地無助，因為他滿腦子所思所想，都是要追逐攻擊的對象。

然後，她先是感覺到手指頭，然後是一整隻手碰觸她赤|裸的皮膚，試探地找尋她身上的繩索，撫摸她的頸部和太陽穴。她嚇得直打哆嗦，強忍住已經到嘴邊的吶喊，當一個她所熟悉的聲音附在她耳邊悄悄地說：「安娜瑪雅！」

「安娜瑪雅，走吧！」賈伯曄一邊說，一邊拉開安娜瑪雅，並用手托住她的腰間，「再不走，我們也要被抓走了。」

「我很愛胡安。不管他如今在天堂或是地獄，當我把匕首輕輕地劃過你的肌膚時，我要他聽到你的呼求。」

「我喜歡你安安靜靜的，」他一邊嘟噥著，一邊在指間舞動著匕首，「這樣我的樂趣可以更多，可以更久。」

當曼科讓開，軍隊的隊伍隨之分開，安娜瑪雅和賈伯曄一起走上前來。

「幾年前我差點要你做了我的妻子。你很對我的胃口。我們曾經和胡安討論過……你知道嗎？就是因為你的賈伯曄，我最愛的弟弟胡安白白送了一條命。」

「是，是我！噓，別大聲喊，外頭有守衛！」

此刻，火槍的爆破聲已經迴響在叢林間。

為什麼這人頑固地默不作聲呢？

安娜瑪雅連睫毛都不眨一下。她用儘力氣就是不讓鞏薩洛的意圖得逞。她沒有一點呻|吟，沒有一句嗚咽，更不表現出一絲的情緒。

他們靜靜地擁抱在一起，猶如永恆的這一刻，終於完成了他們倆的願望。

「曼科，你不過是個膽小鬼！」古亞帕喊著回應說，「你需要上千人來對抗我，可是我只有一人。」

「我懷疑做不做得到。」

她突然感到害怕。難道是古亞帕的人嗎？

當他仍大喊大叫的同時，菊麗·歐克羅沖向他。她全身顫抖不已，手緊緊握住別在古亞帕長衫上的銀九*九*藏*書制長形別針，握得如此之緊，以致手心都滴出血來。她眼神慌亂，嘴裏喃喃地說：

「你很厲害，」鞏薩洛靠著她的頸邊低聲地說，「但你馬上會看到，我比你更厲害。」

她的手腳麻木得失去了知覺。只有背部和脖子上有著如針的刺痛。

「我唯一的君王，求你原諒我！你是我唯一愛的人，也是我唯一遵從的人，你是我如此深愛的丈夫。我乞求你原諒我的哥哥古亞帕：他不會傷害你。」

呼嘯一聲，刀劍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圈后，古亞帕的人頭搖搖欲墜。他的雙眼驚嚇地瞪得好大，隨之，死不瞑目地人頭落地，頓時血柱從脖子噴射而出。

「她聽不到你的話。」賈伯曄解釋著說，卻拉不動菊麗·歐克羅死命抓住古亞帕的手。

安娜瑪雅靠著賈伯曄的身體，輕輕地笑，胸中跟著震動。

賈伯曄將手指放在她的唇上。外頭傳來腳步聲，提醒他們哨兵在門外。賈伯曄緊緊抱住安娜瑪雅，在她耳邊細細地說：

他把刀鋒指向安娜瑪雅的脖子，然後一路下滑至她的胸前。

那聲音又重複一次：「安娜瑪雅！」接著，她感到強壯的手臂緊緊圍繞著她，有雙手撫摸著她。她心裏升起無法言喻的幸福，洋溢胸中。

除了古亞帕往前走，菊麗·歐克羅尾隨其後，除此之外，全場沒人輕易妄動。

「可憐的古亞帕，你始終沒學會教訓，從多年前在瓦拉戚谷的那天，一直到現在，你都沒懂。你看看你的面前！」

但幾乎同時，喇叭低沉地響了好久。一位軍官大叫：

但是得來的響應只是黑暗中掉落了幾塊依楚草的屋頂。這時，一股夜的微涼吹過她赤|裸的頸部。由於身上的繩索，她無法起身看個究竟，但她猜測在屋頂的破洞上應該是有個身影。

「我昨晚得知外國人派了一名重要的信差。我要以禮相待。」

鞏薩洛又重新出現在她面前，看著她的眼。

「沒有，」這次換她微笑地說，「只是說了一些話……他們想要雙胞兄弟，企圖嚇唬我。」

「我要你嘗嘗你們的士兵對我的兄弟所做的。不過，是以我的方式……」

無論如何她都強迫自己睜大眼睛，因為她要鞏薩洛看到她眼裡的冷漠。

「我在這裏！」她悄悄地喊，「我是卡瑪肯柯雅。」

「你站起來！」他微笑地命令說。

他直挺挺地站在由十來名士兵抬著的戰車上。read.99csw.com左手握著裝飾華麗的長矛，右手放在束腰間的球形柄劍把上。這把劍也是所有戰士帶回的戰利品中，打造得最為細緻的。他的眼光剛硬得一如高山上的岩石。他的嘴唇和眉毛則是動也不動，連呼吸都察覺不到。

鞏薩洛一刀撕裂了她的長衫，露出了她的頸部和一邊的胸口。她動也不動，好像那不過是一隻蒼蠅停在身上。

「曼科，你不是你父親的兒子！如不是卡瑪肯柯雅的計謀以及瘋狂的維拉·歐馬的幫助，你的前額永遠不可能戴上五彩的羊毛髮飾流蘇。阿塔瓦爾帕也不會選你繼承他……」

「等等，我先割開你的繩索……慢慢來……這些無恥的傢伙倒還綁得真費功夫。」

「你知道你的賈伯曄不見了嗎？離開了，遠走高飛了……有人說他已經回去西班牙，也有人聲稱他淹死在湖裡。」

菊麗·歐克羅像是動物般悲戚地哀鳴，她試著抓住她哥哥仍一直抽搐搖晃不已的身軀，被噴得滿臉滿身的血。

她以為自己就快昏倒了。她感到心中有股岩漿流過。

也許，她睡著了。

其實，當安帝的第一道光芒穿過枝葉時，喇叭聲便乍時吹起，宣布有人來訪。

匕首的刀鋒滑進安娜瑪雅的肌膚與長衫之間。

已經入夜好久了。

他笑著，等待著她的反應，可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身邊的將軍及戰士已經好久沒見過唯一的君王如此盛裝打扮，他們心中猜想，今天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

很快繩索被解開，安娜瑪雅想要跪著，握著賈伯曄的臉，可是她的四肢完全不聽使喚。當她感到有如千萬隻龍舌蘭的刺穿流過體內，她的血液又重新流通的時候，便不支地倒在賈伯曄的懷裡。

沙沙的樹葉聲變得越來越強烈，然後瞬間停止，而後又開始，聲音趨緩而節奏整齊。

「我知道。自從我得知為什麼鞏薩洛要長征，我就一直跟著他。」賈伯曄邊解釋邊替安娜瑪雅按摩，「四天前，我找到他們的軍隊。因為不知道你在哪裡，我判斷最好還是等待他們先行動……」

「不。」

菊麗·歐克羅試圖以染血的雙手堵住古亞帕的嘴。但是，曼科一個眼神，一名士兵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拖到後面去。

「安娜瑪雅在我的手上，」古亞帕吼著說，「而且幾乎衣不蔽體。她會帶我找到雙胞兄弟……曼科，這一切都結束了！偉大的祖先從此與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