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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它那樣好看,真捨不得摘。」
「他的床笫功夫如何?」
「他叫張昌宗,定州義豐人,二十歲,是張行成的族孫。張昌宗不僅出身名門,而且有學識,橫笛吹得特好聽,隨時可以排解母皇的寂寞。」
「他是以治病為由,秘密返京。」
「謝王妃誇獎,小力士,快給王妃謝恩。」
李顯穿著簇新的朝服,從內室走了出來,「是不是來接我們的?」
「武則天很受感動,很賞識姚元崇的剛正不阿的膽量和氣魄,從此對他有了深刻的印象。
猶如響了一個炸雷,強烈地震撼了武則天的心靈。當時人們普遍以為,得不到供奉的亡魂,會成為野鬼在陰間受欺凌,甚至墮入地獄備受百般折磨,極其可怕。隔了一陣,武則天鎮定下來,然而她不願意暴露自己的尷尬和難堪,生硬地回復說:「這是朕的家務事,用不著你操空心。」
武懿宗在契丹叛軍面前,好比老鼠見了貓,而對待遭受契丹蹂躪的百姓,卻異常凶暴殘酷,大肆屠殺。他對被契丹軍裹脅而去、九死一生返回來的百姓,一律當作叛徒,捆綁起來,剖腹取膽,讓他們活活哀號到死。契丹叛將何阿小好殺人,河內王比何阿小有過之而無不及,河北民眾編了兩句順口溜:「唯此兩何,殺人最多。」
「陛下,什麼時候去迎回廬陵王?」
他至誠地對韋妃說:「假設我李顯絕處逢生,還有出人頭第之日,重登皇位,那時候,我一定要好好的謝你,有求必應,讓你痛快痛快,揚眉吐氣。」
「當不當皇帝倒無所謂,我惱恨的是她那種陰險手段。」
「那好唄,你去將他召來。」
狄仁傑的話理直氣壯,武則天並沒有因他言辭過激而生反感。她是一個大明白人,鑒別能力特強。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這種入情入理的辯白,她異常感動:「好樣的,狄仁傑果然忠貞不屈!」她特別賞識披肝瀝膽的直言和大無畏的精神,心裏由衷地叫好,而口頭上卻支支吾吾地說:「你先退下吧,讓朕歇歇。」
聽了李顯的話,高延福和徐彥伯異口同聲地說:「都依廬陵王和韋妃的,我們先去回奏皇上。」
「我向天發誓,要是違背諾言,就不得好死。」
武則天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上官婉兒:「聽見沒有?朕早有預感,此事非你去一趟不可。」
此時同樣陷人了忙亂中的武則天,心裏也交錯著許多複雜的情緒,竟分辨不出是甜是苦,是酸是辣,似乎樣樣都有。她嘴角兩側的皺紋更明顯了,恍若吃了什麼怪東西,在咀嚼著苦澀而甘涼的味道。她也急著要收拾,要化妝,還要穿上深顏色的衣裙,以免快要進入不惑之年的兒子笑話她太俏扮,得不到應有的敬重。紅杏和香荷跟她挑了好幾套,她都搖頭。親自挑來選去,照樣不稱意。最後她嘆了口氣,疲倦地坐了下來。隔了一陣,她從座榻上直起身來,吩咐上官婉兒說:「你再走一趟,轉告顯兒,母子相見改在明天,早朝後,朕在武成殿召見他。」
武則天忽然親切而恭敬地尊稱狄仁傑為國老,狄仁傑激動得下巴上蔥白的鬍子也抖動起來,熱淚盈眶,連忙雙膝跪倒在地,叩著頭說:「臣肝腦塗地,也難報聖恩于萬一啊!」
婉兒開了個玩笑,氣氛更加融洽了。李顯和韋妃解除了疑惑和顧慮,心境豁然開朗。
高延福帶著高力士跪到韋妃跟前磕了三個頭。韋妃伸手把高力士拉到身邊,摸著他的腦袋說:「這孩子長得結實,好機靈的。」
「來俊臣有功於國家,朕不可不慎重考慮。」
她不住氣地端詳著他,研究著他,欣賞著他,覺得和他處在一起很愜意。她發現他身上具有與眾不同的可人之處:臂膀長長的,細腰,闊肩,相當寬的骨盆。身姿矯健,雖然肢體還沒有被年月鑄成一定的格局,但卻和成年人相差無幾了,給人一種強烈而愉悅的美感。每隔一忽兒,她就要瞅一瞅他那雙波光閃閃溜溜的眼睛里的黑眼珠,作更深層次的探索。還有那微啟的露出的牙齒,嘴唇紅得像石榴,似乎吹彈即破。他慢慢移近她的身邊,匍訇在她腳下,輕輕柔柔地撫摸著她的下肢。她全身上下的每一處感官、每一根神經都被激活了。現在她已經把他玩于股掌之間了。
武則天不愧為傑出的女政治家,然而她也有許多的缺陷和明顯的局限性。獎勵告密,任用酷吏,被整死的人多數都是無辜者。放手招官,導致官僚機構膨脹,員外官多達數千人。尤其是作風不檢點,超出了私生活的範圍,最容易遭受攻擊,又容易被人利用。魏王武承嗣和梁王武三思都是不安分的人,他們野心勃勃,貪得無厭,一心只想繼承皇位。為求達到目的,竟低聲下氣地去恭維二張,想通過他們感化武則天。可是,效果不佳。二武又變換手法,由相互競爭轉為聯合行動,派出心腹,試探性地說服武則天廢除皇嗣旦。
「謝謝,謝謝,」婉兒攔住了韋妃,「我們馬上走,皇上等著回話哩。」
「如此甚好,合理合法。只不過,」狄仁傑拖長了聲音,「魏王和梁王會不會有想法,該不會節外生枝吧?」
張昌宗奉承道。太平公主見母皇和張昌宗搭上了話,即便告辭,退出了嘉豫殿。
武則天足智多謀,深思熟慮,料事如神,算計精確,常人不可能達到她那樣的深度和廣度,即使精明如狄仁傑、魏元忠這樣的賢臣,她也比他們要略高一籌。譬如派個人去向兒子傳達口諭,她也要思索一番,想得十分周到,滴水不漏,恰到好處,就連婉兒的後路,她也充分考慮到了。可見她是講情義的,並非那麼冷酷無情,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不錯,她殺李氏皇族,殺反對她的大臣,殺得很起勁,毫不心慈手軟。在你死我活的鬥爭面前,猶如兩軍對陣,你不殺他,他要殺你,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否則她便不可能登上女皇的寶座。殺人過多,畢竟不是好事,難免不遭受非議,甚至深惡痛絕。隨著李顯返回洛陽,她猶如鸚鵡收攏了翅膀,從血雨腥風中走出來了,恢復了女人的本性,恢復了人情味。
武則天不再猶豫了,批下了處決來俊臣的摺子。來俊臣與李昭德,一對冤家,想不到殊途同歸,一同被綁赴鬧市斬首並曝屍。曝屍即棄市,就是在將罪犯斬首后,屍體丟棄在刑場上,不收屍,讓他死後也蒙羞。李昭德於五月初由來俊臣誣告下獄,時年五十歲。他的死,圍觀者無不表示痛惜。洛陽市民感謝他為民辦過許多實事、好事,如洛水中橋便是他主持改建的,視他為恩人。李昭德曾一度位極人臣,當時非常反感、嫉恨李昭德的朝臣,反過來對於他的膽魄、豪爽、機敏,乃至獨斷專行和冷嘲熱諷,重新給予了很高評價,深表惋惜。許多人痛哭流涕,用花草蓋住他的屍體。來俊臣的人頭剛落地,人們便一擁而上,剝他的皮,撕他的肉,挖出他的眼珠子,還有人剖開他的胸膛,掏出其心肝咬噬,https://read.99csw.com把五臟六腑拋到地上,踐踏成一攤肉泥。空氣中充滿了濃烈的血腥味,太陽一曬,很快散發出腐臭的氣息。兩種強烈的對比,大大刺|激了武則天,她看到了人心的背向。人們痛恨來俊臣等酷吏,居然達到了發狂的程度。她覺得必須及時收買人心,安撫百姓,下制公布了來俊臣的罪惡,最後說:「宜加赤族之誅,以伸雪臣民的怨憤,並依照法律沒收其全部家產。」
「非要我去不可?」
「知道了。」
武懿宗聽到「契丹」二字,渾似傳來了老虎的吼聲,汗毛凜凜,打算往南退卻。參軍和幕僚不約而同地提醒說:「虜騎是輕裝,沒有輜重,靠搶掠作給養,我們如果按兵不動,堅守城池,他們沒有攻城器械,勢必離去。等到他軍心一亂,我們乘勢攻擊,可獲取大的勝利。」
家奴假惺惺地勸慰主人。睡到半夜,家奴赴進營帳,砍下孫萬榮的人頭,投降了周軍。首級傳送到神都洛陽,武則天吩咐把它懸挂在四方館禮賓館門前示眾。契丹殘部,以及奚部落、溜部落,都投降了東突厥汗國。契丹部落的叛變剛平息,河內王武懿宗、鳳閣侍郎婁師德,以及魏州河北大名縣刺史狄仁傑,奉君命分別出發安撫河北黃河以北民眾。
「高公公調|教得好,」韋妃接嘴說,「今後會大大的有出息。」
「陛下的記性真好。」
「你笑什麼?」
武三思從婉兒口中得到廬陵王返京的消息,大驚失色,眼睛瞪得老大,胸脯一起一伏,嘴唇都扭歪了。婉兒開導他不可違背皇上的旨意,事已至此,哭臉要換成笑臉,以免逗人恥笑,防止外人鑽空子。
「請你們代我向母皇請求,一同召見韋妃和我。」
「帝王的家包括四海,四海之內,哪個男人不是皇上的奴僕,哪個女人不是奴婢,什麼不是陛下的家事?君主是元首,臣屬是手足,本來是一個整體。何況,微臣是擔任輔弼的宰相,國家大計,豈可袖手旁觀。」
武則天抬眼一瞧,在太平公主身後兩三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年青人,汀扮得出奇的漂亮。他穿著細白布做的裯衫,頭裹「武家諸王樣」幞頭。它是由武則天創製的,賞賜給諸王及近臣后,很快流傳到民間,成為一種時興的巾式。
「知朕者,國老也。」
「沒有那樣的好事,別異想天開,她從來不肯放棄權力,視權力如生命,甚至比生命還重要。」
「現在才安頓下來,過一會兒,天不就黑了么。」
「朕今天會召見他們,先把話說清楚。如果他們不理會朕的苦心,轉不過彎來,不正確對待,那後果就只能由自己負責嘍。」
韋妃一開口,李顯才鬆開眉頭,但是依然堅持非換洗不可。高延福和徐彥伯都為難了,坐不是,站不是,不知如何是好?韋妃向他們揮了下手:「你們都下去,由我把廬陵王送到嘉豫殿門口。」
「不會。」
武則天的思想極其活躍,由此而聯想到那些左遷或流放的人當中,必然大有人才,不可遺漏,也要選拔錄用。當她言及此事時,眾人首先提出了魏元忠。魏元忠前後被判處死刑、流放共有三次之多。他當洛陽令時,被周興誣告,逮捕下獄,判處死刑,武則天念其平定徐敬業之亂有功,才免他一死,流放到了貴州〔廣西貴縣a。一年後,由貴州召回,受命當御史中丞,又遭來俊臣誣告,已被拉到刑場,在即將行刑的時候,武則天的特使搶先趕到,免於一死,流放到嶺南。長壽元年,來俊臣再次誣告,他和狄仁傑等下獄,被左遷至涪陵〔四川涪陵縣〕。遠離神都洛陽,到西南蜀地做一名縣令,沉寂中消磨了四年光陰,神功元年九月奉敕令調回朝廷,魏元忠受命當肅政台中丞。在一次宮中舉行的宴會上,武則天多喝了一些酒,臉放釭光,微帶醉意地問道:「魏卿,你讀了那麼多書,卻沒有學會防身本領,連續遭受挫折,怎麼解釋?」
「依我們看,自古以來,似乎從沒有以異姓繼承大統的。要是讓李姓子孫即承皇位,豈不等於復辟?」
「當時酷吏猖獗,」夏官侍郎姚元崇率直地對答道,「大肆誣告、誅殺大臣,幾乎都是冤假錯案。陛下派員查詢,他們自身都難保不被陷害,生怕惹火上身,不敢揭穿。獄中的人慘遭嚴刑逼供,寧願速死。因此,遮蓋了事實的真相,蒙蔽了陛下的視聽。」
「好,我願意合作。」
武則天瞻前顧後,思緒似煙霧般裊裊繞繞,亂紛紛一團。夜晚她恍恍惚惚地人睡,半睡半醒,模模糊糊的,混混沌沌,不知是醒是睡還是做了一個夢。次日早朝下來,武則天單獨召見了狄仁傑,若有其事地說:「昨夜朕做了一個怪夢,夢見一隻大鸚鵡,羽毛豐|滿艷麗,好漂亮的,卻折斷了兩個翅膀。卿家博學多才,圓一圓這個夢是什麼意思。
「那是要逼你退位,她不凶,你不怕,就達不到目的。」
「花。」
「嗯啦。」
二張恐懼得渾身發抖,酷似站在狂風中一樣,流著淚,請教如何才能自救。吉頊心中竊喜,慶幸果然奏效,一下便擊中了要害。他仰起鼻子,調勻了呼吸,細談慢說道:「天下臣民都沒有忘記唐朝的恩德,一直思念廬陵王。聖上年事已高,帝業必須有所付託,武氏諸王她不中意,二位為什麼不從容地多勸勸皇上立廬陵王,用以維繫蒼生的願望。如此,不但可以免禍,還可以長期保持榮華富貴。」
「國老,你當之無愧。」
武則天一聽二張的進言,便知出自吉頊的謀略,她想直接聽聽他的說法,便在同明殿單獨召見了吉頊。吉頊敞開心扉,像蠶兒吐絲似的娓娓而談,備陳利害。
武則天准其所奏,捲簾退朝。平定了契丹的叛亂,武則天多少鬆了一口氣。她擅長宣傳鼓動,善於製造聲勢,又相信文字的魔力,萬歲通天二年九月九曰,再度改元為神功元年,在通天宮舉行大享典禮,大赦天下一般罪犯。
赤族,就是屠殺整個家族,讓鮮血染紅屍體一真是報應啊!官民在路上相見時,都互相表示祝賀:「從今以後,我們可以背貼著席墊,睡個安穩覺啦!」來俊臣人面獸心,寡廉鮮恥,貪贓枉法,腐化墮落。中國的女人他已經玩膩了,他的目光又轉到了外國女人的身上。西突厥竭忠事主可汗阿史那斛瑟羅有一名擅長歌舞的年輕妓妾。來俊臣想偷而沒有弄到手,便指使屬下告密說:「阿史那斛瑟羅陰謀叛變。」
「蓮花。」
「嗨嗨,書中的粟把臣養成了一隻笨鹿,」魏元忠笑道,「羅織罪名的人要用臣的肉作羹湯,臣往哪裡躲!」武則天又一次看到這些大難不死的臣僚重返歷史舞台,意志並未磨損多少,依舊充滿銳氣和幽默感,內疚之餘又覺得十分欣慰。在魏元忠左遷的同時,狄仁傑被貶為彭澤縣令。當時契丹還十分猖獗,朝廷擢升狄仁傑當魏州刺史,防禦契丹。平定契丹后,狄仁傑奉命與武懿宗、婁師九九藏書德共同安撫河北。
「朕想先召見一下,看看他,問幾句話。」
武懿宗如臨大敵,心裏嚇得慌,在大道理的掩蓋下,急忙急促像逃跑一樣後撤,拋棄許多軍用物資和各種武器,退到了相州河南安陽市。契丹軍長驅直人趙州城,大肆搶掠、燒殺,洗劫一空而去孫萬榮打敗王孝傑后,在柳城遼寧朝陽市西北四百里處,憑藉山川險要,興築一座新城。留下老弱婦幼,以及所繳獲的武器資財,命妹夫乙冤羽鎮守,自己帶著精兵去取幽州北京市。他恐怕東突厥可汗阿史那默啜襲擊後方,特派五名使節前往黑沙陰山北麓東突厥王庭所在地。其中三名使節先到,進入金頂大帳拜見默啜,吹牛誇海口說:「我軍已擊破王孝傑的百萬大軍,唐人嚇破了膽,請可汗乘勝共同攻取幽州。」
武則天責備他們,他們坦白說:「我們辜負陛下,該當死罪。然而擾亂國家法度,只加罪于自身。要是違抗來俊臣的意旨,會立刻遭受滅族。」
武懿宗驕縱專橫,草菅人命,濫殺無辜。狄仁傑反其道而行之,體量百姓,組織救災,治理戰後留下的創傷效果顯著,升任幽州都督。接著又升任鸞台侍郎同平章事,再度成為宰相。司刑卿杜景儉,也升任鸞台侍郎同平章事,再度入相。杜景儉曾因李昭德受牽連,貶為奉州剌史,後來召回朝廷當司刑卿。事隔兩年零九個月,光複原職。婁師德擔任納言。納言姚琦左遷益州長史。狄仁傑升任實質宰相,很快顯露出治囯安邦的才華。他和杜景儉一起,不但把本職事務理得井井有條,而且還常常替武則天出謀劃策,設計富國強兵的方略及具體措施。
「母子見面,是家事。陛下召對臣工,可就是國事羅。」
「二位兄弟如此顯貴得寵,並非靠品德功業取得的。許多人對你們怒目而視,咬牙切齒。沒有大功勞于天下,用什麼來保全自己呢?」
「朕自然會有安排的。」
張昌宗掌握了她的心性,想方設法滿足她,甚至採取了摧殘性的手段折騰她,她反而感到過癮,特別痛快。說來也怪,武則天在年輕時,對房事似乎有一種恐懼心理。李世民臨幸,她非常緊張。宮女替她卸了妝,脫|光身子,去侍候皇上,她害怕得到了麻木的程度,真不知他會把她怎麼祥,渾身顫抖,心臟跳得連呼吸都感到困難。李世民猝然壓到了她的身上,她不得不張開嘴巴,下身開始發漲發痛。她好像喲了一聲,流出了眼淚,但她不敢叫喊,一邊呻|吟一邊迎合他的行動。李世民的皮膚特別粗糙,鬍鬚像鋼針似的扎痛了她的嘴唇和胸脯。當她剛剛明白天子行幸是怎麼一回事時,李世民的興趣卻轉到了徐惠的身上,她被無情地棄置到了一邊。不公的遭遇和災難接踵而來,皇上視她為禍水,一下掉進了無邊的苦海。她在苦海中苦苦地掙扎著,把獲救的希望寄托在李治的身上。直到離開感業寺,二度進宮,才算是跳出苦海。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她又不得不向命運展開新的挑戰。憑著她的智慧、機遇和運氣,一路殺伐,陷陣衝鋒,戰勝一個又一個頑強的勁敵,終於登上了女皇的寶座。今天,她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常言道,及時行樂。我已年逾古稀,也算是活夠了,累夠了,也該歇息了,玩一玩,樂一樂。亡羊補牢,時猶未晚。連續幾天的疲勞戰,張昌宗精虧形銷,那本來飽飽滿滿的童臉,變得驚人的痩了尖了,顴骨和眉棱骨都凸現出來了。而武則天卻樂此不疲,隨時都需要他貼身侍候。他一個人實在應付不過來,於是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張易之,把他推薦給她:「藉此我可以減輕一半負擔,兄弟之間好商量,又彼此有個照應。」
「你還愛什麼?」
「謝主隆恩。」
武則天驚訝得像頭頂挨了一重鎚,半天才回味過來,呻|吟似的長嘆一聲,赦免了他們。朝廷的事情告一段落,武則天又把目光投向了北方戰場。神兵道行軍大總管武懿宗率領兵馬抵達趙州河北趙縣沁安營紮寨,派出大量探馬打探情報。流星探馬連續稟報道:「啟稟王爺,契丹將領駱務整率數千騎卒賓士而來,前鋒快接近冀州啦。」
默啜斬了先到的那三名使節,把紅袍賞賜給了後到的兩名使節。然後命二者當嚮導,發兵直撲契丹新城。突厥包圍新城,攻了三天,攻克,把城裡所有的人俘虜,只釋放了乙冤羽,讓他去報告正在前方的孫萬榮。孫萬榮正與周軍對峙,軍中聽到新城失守的消息,驚恐萬狀,心裂膽破。奚部落老哈河與灤河上游軍首先叛變,神兵道總管楊玄基攻擊契丹軍正面,奚部落軍攻其背後,生擒契丹勇將何阿小。孫萬榮軍霎時崩潰,他率輕騎數千向東奔逃。周前軍總管張九節在中途截擊,孫萬榮走投無路,和家奴逃到潞水海河支流東,人困馬乏,在樹林中歇息。他悲天憫人,愁腸百結,垂頭喪氣地說:「時到今天,我打算歸降朝廷,但已闖下了大禍。投降突厥,也是死路一條。降新羅,也難免一死。天呀天,教我向何處去?」
武則天不願意別人說她老,更不愛聽「死」字。
武則天龍目一閃:「取消召見,讓廬陵王仍舊回到龍門驛站,明日由武承嗣、武三思、王及善和你率五品以上官員,前往迎接。」
「我倆遲到,是有意避開他們,打算向可汗稟報真實的情況。」
「明擺著的是要我死,還看什麼。」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說吧。」
「嘻嘻嘻嘻,看你想到哪兒去了?孩子還沒有生出來,雞雞卻露到了外面。」
「愛卿所言極是。」
武則天見他身坯高大,皮膚黑里透紅,濃眉大眼,跟弟弟的文雅白皙,形成一種顯明的對照。尤其難得的是果然諳悉閨門,精通淫術。兄弟雙雙盡心儘力服侍武則天,贏得了武則天的歡心,張昌宗不斷升遷,升到了從三品散騎常侍的高位。張易之升任司衛少卿,從四品上。張昌宗兄弟以色事君,飛黃騰達,轟動朝野上下,有的人羡慕,有的人嫉妒,有的人眼紅,有的人趨炎附勢巴結還唯恐巴結不過來。明堂縣長安城永樂坊縣尉吉頊,跟張氏兄弟友善。張昌宗也沒有忘記這位氣味相投的朋友,在武則天面前說了他許多的好處。
「現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咳,可惜已經晚了。」
「沒那麼容易,駱務整不是吃乾飯的,你們想的太天真。用兵嘛首先要懂兵,要知進退,該進則進,該退則退。」
傻大哥疑惑地問。
婉兒噗哧一笑,自己嘲笑自己居然禱告起來了,走神走得那遠。
武則天咂了一下舌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來者模樣不俗,細眉長眼,鼻子挺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曉春之花。四肢勻稱,中等身材。他面帶恭順的微笑,很討人喜歡,但是又顯得有點狡黠,露出來的牙齒像珍珠一般排列著,似乎有點過分整齊。看來是個不安份的傢伙,具有相當充沛的體魄。他read.99csw•com按照太平公主教好的禮節,雙膝跪下,畢恭畢敬地請了安。
「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邊走邊看。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地安營,明天趕早走。」
「幸虧你提醒,我們一定照此去做。」
「她如今老了,說不定想通了,讓你去接她的位,還政於你。」
「我們從房州帶了些土特產,大家都坐下來,品嘗品嘗。」
當年李治想冊封身為昭儀的武則天當皇后時,長孫無忌與褚遂良等朝臣百般抵制。幸虧李筋提示一句:「這是陛下的家務事,何必找外人商量,自討麻煩。」
「避開他們幹嗎?」
「我想起了一則笑話,」婉兒邊編邊說道,「有個閨女從小愛打屁,出嫁時母親叮嚀她到了婆家千萬要忍住。她忍了又忍,忍了三年搭六個月,實在憋不住了,接連放了兩個屁,一下把水缸沖了個大窟窿,一下掀翻了鍋灶。丈夫帶她去廟裡燒香,請求菩薩保佑。老方丈說他有法子治屁,叫小媳婦翹起屁股,他念了好一陣子經,念得她不耐煩了,屁|眼轟隆一響,把老方丈衝到了半天雲里,下不來。他在半空中求救似的喊著說:求求大嫂請收屁,讓我老和尚落下地。」丁點兒和紅杏跟著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婉兒一行走進了安頓李顯一家的大院里。
「皇上會不會甩掉我們?」武三思捷動著鼻翼。
「兒子拜見母親,就這樣子,挺好的。」
「再明白不過了,」狄仁傑望著武則天因睡眠不足而略顯蒼白的臉,「鸚鵡的鵡與陛下的姓同音,雙翅不正是二位皇子么?等到陛下起用兩個兒子,翅膀自然就恢復了原狀。」
「他們是孫萬榮的心腹,說的是假話。實際上,是孫萬榮怕可汗攻他的新城。」
「皇上!」
「與其悶著還不如逗逗樂,自己跟自己開開心,放鬆放鬆。」
「宮外別無他事,」吉頊對答道:「僅只奇怪處死來俊臣的奏章沒有批下來。」
「好孩子,」武則天誇獎道,「只要你真心愛朕,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且慢!」左拾遺王求禮挺身而出,當面反駁說:「平民百姓素無武備,力不勝賊,一時順從敵人以求生存,哪裡有叛國的用心!河內王擁有強兵數十萬,望風退逃,致使敵人的勢力蔓延,現在反過來把一切罪過推卸給民間受連累的人。事實勝於雄辯,是你做臣下的不忠,怪不得百姓,請先斬河內王以謝河北!」武懿宗張口結舌,兩眼泛白,說不出話來。司刑卿杜景儉越出班部,當殿奏道:「既然百姓是被脅迫的,請全部原諒。」
「只有你才能把朕的心意表達出來,消除他們的誤會。其次,你跟他們原先友好,如今丟生了,藉此機會重新溝通感情,對你有好處。要知道,你跟我跟不了一輩子,遲早會轉到他們的手上。」
韋氏倒是沉得住氣,「到哪個山裡唱哪個歌,到了洛陽再看。」
「陛下不必嘆息,過去了的事能補救的盡量補救,無法挽回的,就只能表示遺憾。」
話要說清楚,婉兒並不想傷害武則天。她和她早已建立了感情,但極少私情,更多的,或者說主要的是佩服,佩服得五體投地。
婉兒領著大家給韋妃叩頭請了安,介紹說:「站高公公左邊的叫作金剛,右邊那個個頭高些的是力士,他們是李千里獻給皇上的。力士是高公公的養子,很能幹,很誠實。」
「平身。梓童和朕一起去坐朝,好多事情都得由你拿主意。」
「反正一句話,我不去見她,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我見了她就害怕。」
徐彥伯說。
武則天問。
天亮前,武則天把他從酣睡中推醒來,還要再來那麼一次,補補火。他卻軟得像牛皮糖一樣。
武則天顯得有些倦怠,蹙著眉尖,獨自陷人了冥思苦想之中。她歷經艱難險阻,捨死忘生的奮力拚搏,好不容易登上帝王的寶座,改朝換代。然而不久的將來,又要歸政于唐,自己毀滅自己親手締造的大周帝國,該是多麼的難受啊反過來說,不把皇位傳給兒子,傳於武姓侄兒,他們又能保得住江山社稷嗎?恢復唐朝的勢力如此龐大,像狄仁傑、魏元忠這樣的人一旦動起來,擁立皇嗣旦或者廬陵王顯,他們擋得住嗎?很遺憾,武承嗣也好,武三思也好,武氏家族的其他人也好,恐怕都不堪匹敵。就算僥倖取勝,那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反武人員必然慘遭殺害,武則天本人的子孫也休想留下半個。狄仁傑一針見血,戳到了武則天的痛處,擊中了她的要害。
武則天猶如神仙世界中的西王母,她在與張氏兄弟的頻頻接觸中,從兩位男妾的身上吸取了陽剛之氣,陰陽調和,恰到好處地促長了她的精神,抑制了她的狂躁,達到了心態平衡,客觀冷靜地處理政務。這正是他人不可企及之處,武則天之所以為武則天的地方。她溺愛二張,卻又不為情慾所束縛,不在聲色中沉迷下去,而能從聲色中超脫出來。即使她最有作為的子孫,如力挽狂瀾的唐玄宗李隆基,在開創開元盛世之後,晚年迷戀楊貴妃,深陷而不能自拔,導致安史之亂,大唐國運從此一蹶不振。兩相對照,兩位獨裁君主在胸懷、氣概和制控能力方面的差異和距離,便一下分辨出來了。周朝建國前後,亂算亂夠了。
「我沒有非分之想,僅只為著你好。咱們是夫妻,應該相依為命,風雨同舟。」
韋妃是有心人,故意反逗了一句。
武則天眼睛微眯著,額頭顯出深深的皺紋,眉毛忽而鬆開,忽而聚攏。最後她抿了抿嘴巴,腦袋一偏,拿定了主意。託言廬陵王顯有病,派遣職方員外郎徐彥伯前往房州湖北房縣八召回廬陵王李顯和韋妃及其子女。李顯得到通報,皇上要召他回京治病,心一下緊縮起來,被無名的恐懼死死揪住,三千根髮絲拫根豎起,額頭冰涼。
「什麼花?」武則天進一步問。
金剛和力士提著宮燈,高延福、傻大哥、丁點兒和紅杏陪伴左右,婉兒邁著輕盈細碎的步子走著。李顯終於重新返回了京都,她內心十分慶幸:「我要繼承祖父的遺志,維護正統,讓皇權順利地過渡到李顯的手上,復興唐室。」
「怕只怕到時候又反悔喲。」
君無戲曰「臣妾謝主隆恩。」
「我還沒有來得及換洗。」
「孤不會中他的計,偏要攻他的新城。」
「大可汗,請讓我們說一句話,再死不遲。」
接觸的時間愈長,他的想法愈多。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她是一個精力過剩的女人,分外妖嬈,到了這樣的高齡仍然如此嫵媚一一簡直是個奇迹她的性|欲特彆強烈,永無止境。需要不斷變換方式,才能滿足她的要求。你滿足了她,她便處處給你好處。」
兩名使節跪下來,請求說。
武則天拍了拍他的腦袋,他順從地摘掉幞頭,將自己整個兒交給了她。她喜歡他,喜歡撫弄他,想更深刻地了解他,手指在他的臉頰和頸項上摸挲著,想塑造自己的新的自我,也想塑造他。她如醉如痴地陷入了了解這個美https://read.99csw.com男子的情慾之中,手的每一移動,她觸摸到的似乎都是絕對的美,不可言喻的美。他陪侍她上了龍床,赤|裸的身體緊緊地貼著她的胴體。容貌俊美的張昌宗沒有讓武則天失望,他精力充沛,體魄強壯,頗有人情味,對她儼然還有一種依戀的情結。她被他無可抗拒的魅力和體貼征服了,得到了從未有過的男性的溫柔和愛撫。李治體弱多病,性|欲高而氣力不佳薛和尚狂暴粗野沈郎中猶如蜻蜓點水,杯水車薪,怎能撲滅得了強烈的焚燒的欲|火?直到七十四歲的今天,她才第一次享受到閨房中溫情的愛戀的樂趣。張昌宗這個美男子的魅力使她心蕩神移,彷彿躺在雲端里似的。她愛上了他,隨時需要他。摟著他睡了一夜,睡得又香又甜。次日,張昌宗受命當雲麾將軍、左千牛中郎將。幾天之後,又授予他銀青光祿大夫。其亡父雍州司戶參軍張希鋮,追贈為襄州剌史封其母臧氏為太夫人,賞賜住宅一棟,並且派尚宮前往問候。後宮有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等六局,尚宮乃後宮女官中的最高負責人,官階是正五品。她無論在後宮,還是對朝臣,都頗有威懾力。由她帶著皇帝賞賜的物品來看太夫人,可謂榮寵之極。張昌宗在受寵若驚的同時,又分外迷茫困惑。他的思想異常活躍,一會兒覺得女皇多情,一會兒又覺得她是在把他當作性器使用,滿足她的不可抑制的慾望。
張昌宗會意地眨了一下眼睛。
「以前的宰相都順著周興他們,使他們得逞,貽誤朕成為濫刑好殺的君王。聽了你的話,深合朕的心意。
「不必多禮。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儘管隨便些,要放鬆,輕鬆愉快,自由自在。」
「莫打岔,讓我把話說完。他們的情形,你回來要如實告訴我顯兒是胖是痩,身體和精神狀態怎麼樣?我等著你回話,快去快回。」
「要我死就公開賜死好啦,何必假託我犯了病,來暗害我?母皇真是又歹毒又狡詐,等到逼死我之後,她便好對外宣稱,我得的不治之症,不可救藥,藉此把食子行徑推得乾乾淨淨。」
韋妃用手捂住了李顯的嘴巴,然後緊緊地抱住他,親熱了一氣:「莫當真,我可是逗你玩的。」
武則天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張昌宗:「那年你父親張希鹼在雍州當司戶參軍。」
「我愛陛下。」
「你們在說什麼?」
李顯打算懸樑自盡,身子卻像中了雷擊似的移挪不動,脖頸發硬,兩眼發直,胸部如同加了鎖鏈般令人窒息。為著鎮定自己,他狠狠咬著下唇,咬得變成青白色,而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知覺麻木了。
「仰賴上天啟迪聖心,使周興等伏法,臣以一家百口人的生命作為擔保,自今以後朝廷內外官員不再會有謀反的。即令只是嫌疑小事,臣也願接受知情不報的處罰。」
張昌宗跪到武則天跟前,磕了個響頭。
李顯眉頭緊鎖。
「沒有你,我絕對活不到今天。」
「我們情同手足,」二張顯得很豁達,「什麼話都可以講。」
「天使還沒有到,聖旨還沒有下來,暫時無法斷定。」
「朕現在還很健康,用不著考慮那麼遠。」
武則天巧妙地託夢表達心意,狄仁傑借題發揮大作文章,君臣二人的思想溝通了,達成了一致,都如釋重負般地透了口氣,相交換了一個帶著幾分苦衷而又愉悅的菊花笑。然而等了幾天,不見動靜,狄仁傑有些穩不住了,怕武則天臨時又變卦。他趕緊聯絡吉頊,教他說服張昌宗和張易之兄弟,在侍候武則天時,順勢吹一吹枕頭風,敦促武則天早日付諸行動,召回廬陵王顯。夕陽西下,吉頊陪著張易之、張昌宗兄弟在御花園遊玩了一氣,然後趴到一棵古槐下鬥蟋蟀。槐樹像一把撐開的巨傘,遮陽蔽曰,那綠得發黑的葉子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從枝葉間漏下來的光暈似的斑斑點點,花花達達地在他們的身上和臉上歡樂地跳躍著。吉頊的「金剛」鬥不過二張的「力士」,「力士」振動著薄薄的翅膀,露出兩枚銳利的牙齒,瞿瞿瞿的叫著,追得「金剛」在瓷盆里兜圈子。大家都高興得開懷大笑,連隨身伺候二張的小太監金剛和力士也隨喜笑了起來。吉頊趁張氏兄弟心頭暢快,帶著警告的語調關切地說:「在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不如公開為好。」
默啜樂得嘴角咧到耳朵,賞賜來使紅袍,在後帳用全羊席招待。隨後又來了兩名使節,默啜可惱他倆姍姍來遲,勃然大怒,眼珠子瞪得拳頭大:「討死!軍機瞬息萬變,你們卻磨磨蹭蹭,非宰了你們不可。」
「從容干好事嘛。」
「你愛什麼?」
「噢,又變了。也好,也好,今晚太倉促,明天從容些。」
「我去?」上官婉兒一時還沒有理會武則天的意思,像一根木樁似的呆立著,眼睛睜得大大的。高延福和徐彥伯進了嘉豫殿,奏陳了李顯的請求。
「我們也正為此擔憂,只不過沒有說出來而巳。」
徐彥伯來宣聖旨,李顯又受了一場虛驚,多虧韋妃穩定了他的情緒。他抱著聽天由命的思想,還抱著幾分渺茫的美好願望,著手打點行裝,安排起程。搬遷一次,也不容易。李顯雖然遭幽禁,人口卻有增無減,如今已有四子八女。長子重潤為韋妃所生,重潤以下,還有重福、重俊、重茂三個兒子。重潤在父親即位時,曾被冊立當皇太子,隨著父親被迫退出皇位,他也被貶為庶人,如今是十六歲的英俊小夥子了。李顯的八個女兒,長寧、永壽、安樂由韋妃所生,安樂最小。她出生於垂拱二年三月,在第二次遷往房州的路上,當時心境不佳,也無所準備,韋妃順口取了個乳名叫作裹兒,父母對她特別優待,十四歲的姑娘了,還常常在父母跟前耍一陣嬌。一路上曉行夜宿,由徐彥伯帶領的禁軍護衛,在驛道上賓士了將近二十天,李顯和一家人又回到了闊別已久的神都洛陽。按照事先的安排,車馬人流由北門悄悄進入後宮,李顯一家子在一座大庭院里安頓下來。李顯好像做夢一樣,東瞧瞧西看看,這兒摸一下,那兒觸一觸。高延福帶著養子高力士來了,傳達口諭命李顯趕快梳洗,直接上嘉豫殿覲見聖上。這下又把李顯嚇了一大跳,眼睛一陣發黑,跪在地上差點爬不起來了。在他的想象中,母皇儼然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母老虎,離得愈近,愈感到恐怖,心顫肉跳,從背脊里榨出來一身冷汗。高延福、徐彥伯反覆解釋,皇上召見他是想念得心切,別無他意。
武則天繼續問些莫名其妙的話,張昌宗有問必答,紅潤的嫩嘴兒總是漾著笑意。
「很精通。」
「張行成朕很熟悉,是一位博學多才的能臣,貞觀二十三年拜侍中兼刑部尚書。高宗即位,受命監修國史,擔任尚書右僕射、太子少傅,死於永徽四年。」
「為什麼偏偏要選在晚上呢?」
「在宮廷里,不能回答嗯啦,要說知道了read.99csw.com。」
婉兒柔聲柔氣地說,「皇上體量你們路上辛苦啦,讓你們好好歇一晚,恢復疲勞,明天午後召見。」
李顯一身的血都沸騰了,滿臉都沁出了汗珠:「說得好,咱們現在是患難夫妻,今後就是恩愛夫妻,有福同享,共享社稷。」
「愛看花還是愛摘花?」
各國的酋長等千餘人紛紛擁到皇宮門前闕樓下,袒胸露臂,披散頭髮,割裂耳朵,劃破麵皮,呼天嚎地哭喊申訴斛瑟羅的無辜,給他申冤。事情發展到了外國使團流血抗議的程度,來俊臣才被迫撤回誣告。來俊臣當權時,每次銓選,吏部受他囑託越級授官的多達數百人。來俊臣垮台後,吏部侍郎都向朝廷自首。
夫妻倆爭來論去,各持己見,作不了結論。徐彥伯來了,傳達了聖旨。韋妃從他的言行和態度上,判斷出沒有歹意,吉多凶少,說不定喜從天降,最低限度也算跳出了苦海,結束了長達八年之久的流放生活。李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心頭似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他早已嚇虛了心。每當朝廷派人來看他時,他隨即會聯想到母皇派丘神積去逼殺二哥賢的事,嚇得心裂膽破,好比滿月小兒聽霹靂,骨頭都要震碎了。每次都靠韋妃的安撫,甚至把他摟在懷裡百般勸慰,才使他擺脫驚慌,鼓起勇氣接見來使,繼續活了下來。韋妃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他一時一刻也離不開她,而且感激萬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武則天對吉頊產生了好感,常常召見他,讓他跟張氏兄弟一起在宮中行走。吉頊恨透了來俊臣,一心要報復他,置他于死地而後快。
次日早朝下來,武則天首先把準備召見廬陵王顯的安排告訴了狄仁傑。狄仁傑捻著下巴上蔥白的鬍鬚想了想,說:「臣以為似乎有些不妥。廬陵王返回京都,這是國家的一件大事,文武百官應該迎于郊外。」
武則天由於失望而顯得懊惱,甚至生起氣來。張昌宗邊替她按摩邊親吻著:「陛下待臣好,恩重如山,臣甘心情願效犬馬之勞。只不過臣太稚嫩了,心有餘而力不足。臣有一個哥哥叫張易之,風流倜儻。兄弟倆共同侍候陛下,比我一個人會周到得多。」
李顯又找借口,「況且,沒有朝服。」
李顯嗓子微弱發顫,連聲音都變了。
「何」與「河」二字同音,武懿宗返回朝廷,儼然打了大勝仗似的,高視闊步,神氣活現。早朝時,他手捧牙笏,步出班部叢中,拜舞之後,奏請道:「河北有許多人都曾跟從契丹反叛朝廷,應該全部滅族。」
「老淫|婦,」他心裏罵道,「你玩弄我,我也要以牙還牙,戲耍你,無情地摧殘你。不,」他轉念想道:「雖然她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卻成了事實上的寡婦,獨守空房,也夠冷清的,夠可憐的。況且她從來沒有欺負過我,而且把我愛到心裏去了。」
「再探再報。」
武則天看見他緊張得額頭上冒出了細小的汗珠,整整幞頭,拉拉衣襟,一忽兒又整整幞頭,拉拉衣襟。她收回目光,寬厚地笑了笑:「平身,起來唄!」精靈的太平公主敏悟出母皇已看上了她的「貢品」,格外高興,興沖沖地介紹了這位年輕人的情況。
一言九鼎,定下了大局。現在狄仁傑把武則天逼到了極點,她簡直沒有退路了,只好借用李筋的話來掩飾自己的狼狽。
張易之聰明伶俐,官運亨通,二十四歲便擔任尚乘奉御,從五品上。
「于安遠告發李貞謀反,李貞果然謀反,于安遠現在不過當一個成州司馬。來俊臣聚集一些流氓無賴,誣陷忠良,貪贓受賄的財物堆積如山,害死的冤魂塞滿道路。如此禍國殃民的蟊賊,有什麼可憐惜的!」吉頊說服了武則天。
武則天遊覽御花園,吉頊在前面牽馬,武則天煞有介事地問吉頊:「愛卿近天沒有進宮,可知民間有什麼事?」
他不想進京去受折磨:「既然遲早是一死,不如早死早投胎,死得痛快一點。」
武氏兄弟使出渾身解數,採用種種手段,正面側面地展開攻勢,果然觸發了武則天的心思。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她打算在二位侄兒當中挑出一個當皇嗣,省得為此事而煩惱。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如此勢必招致多數人的反對,甚至爆發動亂。面對打不破的正統觀念和逾越不過的障礙,不得不暫時擱置起來,在觀察中等待,在等待中觀察。她愈想愈困惑,左右為難,心裏徘徊瞻顧,拿不定主意。一慣大刀闊斧、敢作敢為、當機立斷的武則天,在這垛高牆面前束手無策了。她以消極的逃避方式來躲開煩惱,日益迷戀於二張,與此不無關係。狄仁傑看透了武則天的矛盾心理,決計冒險直諫,以警帝聰。他以推心置腹的姿態奏道:「太宗文皇帝不避風霜,親冒刀林箭雨,平定天下,傳位紿子孫。先帝將二位皇子託付給陛下,陛下卻打算將社稷移交給外姓,恐怕不符合天意!請想一想,姑侄與母子相比,到底誰更親?陛下立兒子當太子,千秋萬歲之後,牌位送到太廟,陪伴先帝共享香火,代代相傳,沒有窮盡。假設立侄兒當太子,等他做了皇帝時,臣還未曾聞聽過有在太廟祭祀姑母的先例。」
武則天開始了尋求由亂致治的途徑,開始物色新的輔佐人才。任何時候,她都不會固步自封,放棄手中的權柄,她要運用所掌握的大權駕馭臣民,棄惡揚善,去舊布新,開拓未來,達到理想的彼岸。人心向背,是興敗存亡的決定因素。贏得人心,就為事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深思熟慮的武則天,她想糾偏,然而又不從正面入手,旁敲側擊,在她和群臣的漫不經心似的閑談中自我表白道:「索元禮和周、來等人掌管刑獄時,每審一案,往往都要牽連大量的朝廷官員。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朕也不敢違法遷就罪臣。大逆事件接連不斷地出現,朕不由得有所想法,對其真假產生了懷疑指派近臣複查,而被告仍然供認不諱,或上書陳述罪狀,便打消了朕的疑慮。等到周興、來俊臣死後,再也沒有人告發謀反了,看來以前被處死的人,不是有冤枉嗎?」
「喔唷,婉兒,傻大哥,丁點兒,紅杏,」韋妃笑吟吟地迎了出來,「高公公我們見過面了,那二位小公公我還不認識。」
「時間改啦。」
武則天統治期間,非常重視農業,注意整修水利,如湘南開永泰渠,巴蜀開廣濟渠,都發揮了效益,促進了通航和農業生產。她勸民農桑,鼓勵墾荒,下令輕徭薄陚,十四次大赦天下,使經濟得以繼續發展,國力和國防力量相應得到加強。這些成就,其中都有狄仁傑的一份心血和功勞。同時也恰好說明武則天獨具慧眼,知人善任,敢於破格選拔人才,隨時調整朝廷班子,把治世的能臣安排到宰相位置上。她的判別能力、駕馭能力,委實令人嘆為觀止。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老天爺保佑,但願她不再那麼狂野了,保持相對的冷靜,過幾年安寧的日子,然後壽終正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