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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劫部門 萊特鎮的強盜

搶劫部門 萊特鎮的強盜

但如果要埃勒里說實話,他還得加上一點:萊特鎮在有趣的犯罪這一方面向來對他慷慨極了。
「是的。那孩子有槍,他從朝鮮帶了一把回來。」
達金搖頭說道:「你在浪費時間,奎因先生。就算你找到了錢,對安森·惠勒而言是好的,可又要怎麼幫助小惠勒?」
埃勒里在霍利斯飯店入住,洗了個澡,到大堂的格羅夫·都鐸的雪茄攤那兒去,買了一份《萊特鎮記事報》。這時他已經差不多準備好要去了解小德爾伯特·胡德的案子了。德爾伯特現在正在保釋中,等候審判。據埃德·霍奇基斯稱,他的表親瑪米說她兒子與這樁案子根本毫無關係。
「你還住在繼父的房子里,對吧,德爾?」
「我想你也沒有泄露任何消息,沃爾弗特。」埃勒里說,這時出納員已經汗流浹背地溜走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別管這麼多。那個星期四早上,安森·惠勒是什麼時候來你家拿錢的?」
「德爾。」瑪米呻|吟道。
「不,我並沒有確實地看到他,我是背朝著他的。但等等!頭上那一擊不過使我暈了一兩秒——他肯定沒瞄準。我試圖反抗他,」惠勒無神的雙眼突然閃現出火焰,「但他是個強壯的孩子,又參過軍——他知道怎麼對付我!他從後面用胳膊肘卡在我的喉嚨上,我什麼也做不了。我向上伸出手,試圖抓他的臉。我感覺到手指間有什麼絲質的東西,之後他打中了我的後腦。回過神來,約金警官已經在幫我做心肺復甦了。錢都沒了,但我抓住了手帕。那是德爾伯特的手帕。」
「告訴我,這次的出薪日從星期五提前到星期四是誰的主意?」
「莫特,是誰審這案子?」
「但他沒有向任何人提過,」英特·丹齊格說,「事情又變得更麻煩了。」
「沒有,先生!我甚至沒有讓其他出納員看到我星期三下午整理惠勒的薪資。」
「這次的案子有著『簡單』這一美好的品質。大家瞧——強盜在山脊路上襲擊了惠勒先生,將包在紙里的薪金搶走。那之後不久,他將包裹擱到離搶劫現場不到五十碼處的淺洞內。這是去年九月的事。
「我還不知道。」埃勒里說,「德爾在一件案子里幫過我一回,那時他在霍利斯酒店裡當侍應生。我記得他是個聰明的好孩子。莫特,是誰去保釋他的?」
瑪米·胡德並不僅僅是他的管家——實際上應該說是家佣——她還要撫養一個已經長大了的孩子。德爾伯特繼承了他父親的骯髒血液。
「你已經保釋出來好幾個月了,」埃勒里說道,「怎麼還沒有和他算賬?」
「我不會合作的,奎因。」萊特鎮最頂尖的銀行家說,他的聲音利得像把刀,「那孩子有罪。安森·惠勒是我們銀行最好的客戶之一。你想開戶嗎?」
「是的,用膠帶封了,先生。」
「你不必如此。」埃勒里跪在地上說,「去年秋天樹林還很茂盛,要找出這東西和大海撈針沒兩樣。到了一月,樹全都光禿禿的,地上也乾乾淨淨,完全是另一碼事。」
「等等,埃德,」埃勒里說,「誰是德爾的律師?」
「所以我們的強盜並不是這樣想的。他把用易腐的紙張包裹的薪金埋在了一個淺洞里,這也就告訴了我們,他的意圖只是將它留在那兒一段很短的時間。也許只是幾小時,頂多幾天。
「你們找過樹叢嗎?」
他突然站起來。「再會,沃爾弗特!」
男孩的臉漲紅了。「我可不是那種大渾蛋。是他把我給保釋出來的,而且,我母親還得在這鎮上生活。我唯一覺得抱歉的只是吉普·約金想把我抓走時我失去了理智。」
「我不知道,奎因先生。」本·丹齊格那頭髮掉得厲害的兒子擔憂地說,他樸素的辦公室坐落在山腳,「對他不利的狀況證據極強,連我都搞不懂他是有罪還是無罪……我求過瑪米去找別的律師,但她就是鎖定了我——」
「誰說那裡友好了?」埃德嘟囔著,以合法速度的兩倍把計程車開走了。
「你想吧。」達金低吼了一句,站在窗前,打量著鎮大街。
達金局長懊惱萬分。「我覺得我是個傻瓜!」
「我一眼就看到他手裡那條綉著首字母D.D.的絲手帕。鎮里所有人都認得那條手帕——那是小德爾的第一條手帕,他老拿出來炫耀——於是我馬上知道是誰乾的了。」
「時機問題。」埃勒里嘟噥著,「因為差點被挾持,所以惠勒先生那天夜裡在家召開了戰爭會談。我想應該是在書房吧?都有誰在場?」
埃勒里毫不愉悅地笑了。他簡潔地說:「如果他本應該回來找薪金,而且這一行為並無風險,但他卻沒有回來,邏輯上只可能是因為他回不來。所以,我讓人把你推到這個私人病房裡來了。」埃勒里說著,轉向在醫院的病床上坐著的年輕警察,「這是為了讓你,吉普,面對你傷害的男人和女人,以及你試圖誣陷的年輕人——是的,也讓你面對這位誠實的警官。他訓練你、相信你,直到現在才第一次看清你。
「好了,沃爾弗特,」埃勒里安撫地說,「我想做的只不過是九九藏書了解一下差不多五個月前一樁交易的事實而已。告訴我,這麼多年來,安森·惠勒的出薪日都一成不變,這次為什麼變了?」
根據女士們的口述,案件背景如下:
「告訴我詳情,惠勒先生。」埃勒里充滿同情地說。
「也許吧。但他們都自稱沒有。」
「你覺得我把罪名強加給他!」安森·惠勒喊道,「那手帕又怎麼說?之後的那個周四?」
埃勒里最後說:「我的腦袋似乎不大好使了。達金,你有沒有想過其他可能性?」
「你是說,也許在約金追趕他的時候掉了,或者按計劃藏在了現場附近?是的,找過了。」達金局長說,「我們用細齒梳子把東面那塊地梳了一遍,奎因先生。」
埃勒里讓埃德·霍奇基斯開車將他送到山谷。在鵝卵石街的盡頭,478A號公路也轉向東邊長滿山毛櫸的雙山,這就是山脊路的起點。這條路先是向北,繞過萊特鎮上方樹林繁茂的群山,之後往西進入山谷中。
「埃德,我們稍後再回來勘察犯罪現場。讓我們先和安森·惠勒談一談吧。」
「一個強盜在偷走東西之後立刻掩埋贓物,其原因只可能有兩個。一是將其作為臨時藏匿地——直到第一撥風聲過去;二是作為長久的藏匿地,譬如等到案子被遺忘,或者他環遊世界歸來,或者出獄之後。那麼,我們的強盜是想將樹林下面的洞當做短期還是長期藏匿場所呢?」
「德爾,」埃勒里看著他的眼睛說,「去年九月二十一日,你有沒有在山脊路搶走你繼父的工資?」
「是的,先生。我朝他的方向開了好幾槍,什麼也沒打中。等到我把車停在他跑掉的地方,已經失去了他的蹤影。於是我用無線電向總局報告,並去照顧惠勒先生。他沒有死,傷得也不重。
「沒有,先生。但我不指望你相信我。」
於是埃勒里靜靜地離去了。
所有人都依埃勒里的指示做好了安排。埃勒里四處張望,說道:
「晚點兒再說吧,達金。現在我們最好用我的上衣把這些髒東西都收集起來。這都是證據呢!」
一天早上,萊特鎮的人們忽然了解到安森·K·惠勒要娶胡德寡婦。
「惠勒?」
約金警官在萊特鎮綜合醫院的男性病房裡躺著,興咪索然地啃著一個皺巴巴的蘋果。他的左小腿和大腿都被厚重的石膏裹住了,醫用設備像迷宮一樣將他困在裡頭。
「我倒覺得,」埃勒里說,「你的繼父在這次的事件中,好幾個方面都堪稱表率。」
瑪米·胡德·惠勒是個豐|滿結實的女人,看起來像隨便哪個年代的美國母親,為了慶典而裝扮一新。她戴著合時的帽子,穿著波斯羊羔大衣,一看就是剛從波士頓買來的。可是波士頓也救不了她那雙手;它們日夜操勞,早已無法挽回。(不過她帶上了手套)從眼睛的狀態來看,她從九月開始就一直哭個不停,而現在是一月。
德爾伯特根本就是他父親的轉世。瑪米白天都在外面做工,於是這孩子完全長成了一個山腳村子里典型的街頭小混混。他對私人財產毫無尊重,像當年的阿爾夫一般不知天高地厚。他甚至對萊特鎮產生了一種恨意,發誓要為他們對他父親「所做的一切」復讎!
「你很聰明,凱克利先生。」埃勒里說。達金局長告訴過他,這一提議來自沃爾弗特·范霍恩。「於是接下來的那個星期三夜裡,你如約把薪資送到范霍恩先生的宅邸?」
丹齊格聳了聳肩。「沒有正面證據。找不到錢。都是些負面的東西,我還能怎麼辦?那孩子沒有不在場證明——他說他一個人在葛蘭瓊瀑布那兒的樹林里晃悠——他還試圖逃跑,可憐的吉普·約金就是這樣才躺到了醫院里……」年輕的律師充滿希望地看向埃勒里,「您認為德爾·胡德是被冤枉的嗎?」
「我告訴過你我是被陷害的,丹齊格先生!」
「媽,你想讓我怎麼樣?」高個子男孩喊道。「難道他想把我送進監獄,我還得去親吻他的腳不成?自從那天他逮到我跟他廠里的工人解釋他們有多傻,他就盯上我了。我那時就該和他算賬的!」
「薪資用慣常的帆布袋裝著?」
「他們當中肯定有人撒了謊!」
「短期。」埃勒里自己回答,「很顯然,沒有腦筋正常的強盜會將一萬五千塊被紙包住的紙幣無限期地埋下去。只要有點常識,他就該知道他回來會看到什麼——這也正是達金局長和我看到的——一堆濕漉漉、被蟲子啃掉一半、被泥土侵蝕、已然解體的垃圾。如果要長期埋著,他會去找一個抗得住自然氣候的堅實容器,起碼是金屬或者硬木頭。
達金局長看看他,又迷惑地蹲下去檢查薪金,以為看漏了埋在那兒的什麼證據。
達金看著他。「搶劫犯就是從那個方向走的。」
無所不能的阿爾夫就此為一份工作流落街頭。那是一九三一年,經濟大蕭條,可查理·布拉迪在這種情勢下仍然僱用了他。最後布拉迪抓到他在凌晨三點試圖闖進洛根市場偷些食品雜貨——他還挑了最好的牌子!查理把他帶到了李子街上的舊牢房,第二天早上,他們發現他兩隻手腕都割開了。葬禮之後那個星期,瑪米生下了一個兒子。
https://read•99csw•com「那我再高興不過了,」安森·惠勒哼道,之後他的薄唇又抿緊了,「但就是他乾的。」
德爾伯特只幹了三個星期。一天午休時間,安森發現他正對一大群工人演講,宣稱他們竟能忍受工廠的條件,簡直不可理喻。很自然地,安森只好當場把他解僱了。
「我是被栽贓的。我已經有好幾個星期沒用過它了——事實上我還以為我把它弄丟了。」
「莫頓·丹齊格。他的事務所在他老爸開的文具店附近,山腳的比約酒店那一帶。」
「安森·惠勒。」
他把滑雪板堆到埃德·霍奇基斯的計程車上,並轉過身去握他的大手。就在這時,埃德為他帶來了壞消息。今年巴爾德山上的雪不夠多,埃德嘆道,沒法讓比爾·約克的六個小傢伙好好賽一場。不過既然奎因先生來了,何不趁機看看埃德的遠房表親瑪米和她兒子身上發生的那樁怪事兒……
「那天早上我提前從沃爾弗特家取走薪資,一如既往地帶到了山脊路。」惠勒高亢的嗓音變得更高了,「就在那裡,幾乎和之前的周五早晨同一個地點,有一棵樹橫在路上。我在轉彎的時候突然遭遇了它,所以我唯一的想法就是猛踩剎車,然後抱著那包錢,試著跑過去……他——他擊中了我。就在我從車子里出來的時候。」
「你通過達金局長了解到出薪日的改變,他安排給你的工作是在巡邏車中尾隨惠勒先生。但那天早上,約金,你並沒有開車尾隨惠勒先生。你已經在選定的地點——和上周一樣的地點——埋伏好了。你的警車在路旁某處藏著。
「只有東面嗎?」
由於母親的緣故,安森·惠勒不曾娶妻。他悉心照料病重的惠勒太太,一時傳為佳話。而當她在八十九歲時去世,他就像魚兒離開了水一樣無所適從。
埃勒里穿過廣場,來到萊特鎮國家銀行,請求會見行長沃爾弗特·范霍恩。
山脊路往西還不到五十碼,他們就找到了惠勒失竊的工資。是在安森·惠勒去年九月被搶劫的地點的延長線上。
「我知道你能把我家德爾救出來的。」她抽泣道。她有著柔軟的、文雅得驚人的嗓音。「謝謝你,謝謝你,奎因先生!」
「第一次——不成功的那一次。你在逃跑之前好好看過那個蒙面男人嗎?」
「什麼!」
「在。」沃爾弗特說,他開始覺得好玩起來,「就是在證人席上發誓,我也會這麼說。」
「會議結束之後,你離開時,德爾伯特還在起居室?」
「還有這個,德爾,」埃勒里說,「約金警官逮捕你時,你為什麼要跑?」
「當然,如果是一兩百萬的話,那說不定是沃爾弗特·范霍恩乾的。可我看他這把年紀,不會為了一萬五千塊錢甘冒牢獄之險。你說凱克利?在某些情況下,奧林這樣的人也許會從櫃檯順點兒東西,但武裝搶劫?蒙面?敲頭?跳到灌木叢里?」警官搖搖頭,「不可能是奧林,他會自己先倒下的。」
至於安森·惠勒,他來自這一帶的古老家族之一。山丘道上的惠勒宅是觀光名勝。惠勒家族一向為自己的血統自豪,他們積蓄錢財、行止得體。安森·惠勒仍然開著他父親的皮爾斯銀箭老爺車。他們從來沒有安裝過現代化的下水管道。老惠勒太太到死都穿著胸衣、戴著金錶,卻一直堅持腌鹹菜給自己吃。雖然安森·K·惠勒擁有靠近飛機場的僱用了幾百人的巨大農場機械廠房,卻還用父親那一套最為傳統保守的辦法經營,還在使用一九一O年的記賬法。每個星期五早晨,他都親自到銀行去領取廠房要發的工資。
「那也是規矩的一部分。」莫頓·丹齊格乾巴巴地說,「我可不會假裝我能懂得……哦,快進來!」
「德爾,胡德。這堆破爛能讓小德爾伯特免於牢獄之災。」
「農場八點開始上班。」
「你當然知道,惠勒先生,這很可能是其他又高又瘦的人……」
「他確實不在書房裡,不過他在起居室看連環畫。起居室和書房之間的氣窗開得很大,他肯定全聽見了。」
「他是怎麼傷到你的腰的?」
「好了,奧林,我想確實是你。」他的僱主說。
「沒什麼值得一提的。」沃爾弗特·范霍恩充滿恨意地吼道,「出納員總是在周四下午算好安森的薪資。每周五早上,安森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去農場的路上到銀行來取。去年九月中旬的一個周五早晨,有個臉上矇著一塊手帕的男人試圖在山脊路上挾持他。安森加大油門逃走了。於是下一周——」
「是我在追趕他的時候傷的。」年輕的警官又吐出一顆蘋果核,「在我把惠勒先生送回家包紮他的頭部時,德爾走進了屋裡。那小子衣服弄得破破爛爛的,說自己剛從樹林里跋涉回來。我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給他看了手帕,又說必須逮捕他。他立刻就跳起來了——從窗子中間跳了出去。我沿著惠勒家旁邊的山嶺追趕,被樹根絆倒,摔到了溝里,就把腰給傷了。沒有摔斷背真是奇迹。是德爾把我拖出來的。可能他看到我摔進去,想做一回好孩子吧。」
「能把奧林·凱克利請來嗎?」
「德爾,」他的母親哭道,「別這麼說你的——別這麼說惠勒先生。read.99csw.com他覺得他做的是對的。我們只能說服他——說服所有人——你與這件事毫無關係。」
「安森·惠勒、瑪米、達金局長、我,還有我的首席出納員奧林·凱克利。」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范霍恩咧嘴笑丁,「但這次案子的頭號證物是那條手帕,那可不是我的東西。」
「得了!」德爾伯特·胡德喊道,「我會把我的紫心勳章給他的!」
「結果卻是,他將它在那兒放了幾乎五個月——如你們所見,它已經毀了。我問一個合邏輯的問題:為什麼明明計劃了短時間取回,卻任它留在那兒爛掉?顯然在過去五個月里,他總能找到安全的時機挖出來。沒有人被看管著——連德爾也沒有,他被保釋了。這個地點人煙稀少,在離公路很遠的樹林里。我再問一次:為什麼強盜沒有回來找他的贓物?為什麼他不把錢取出來花,或者轉移到其他地方,或者至少重新包裹一下?」
「改日子的提議?」出納員重複了一遍,快速看向沃爾弗特·范霍恩。銀行家面無表情。「怎麼了,我已經不記得了,奎因先生。」沃爾弗特皺起了眉。「除非,」凱克利快速地說,「除非是我。是的,我想——其實,我很肯定是我提出的這個建議。」
「約金,你是唯一不可能回到樹林中的藏匿處的相關人物。
年輕的約金吐出果核。「山脊路在我的區域里——村北整片都歸我管。惠勒先生差點被搶之後,達金局長命令我看緊他。於是惠勒那天早上在范霍恩家取了錢,我就開著巡邏車,跟在他的皮爾斯老爺車後面。
「在會議上決定了,除非蒙面男人先被抓到,下個星期凱克利會在星期三而不是星期四清算好惠勒的薪資。星期三夜裡,凱克利秘密將薪資帶到你家中。惠勒先生要在星期四早上去農場的路上到你家裡去取。所有這一切,在場的人都守口如瓶。我說得對嗎,沃爾弗特?」
「可是萊特鎮國家銀行,」埃勒里嘟囔道,「直到九點半都不開門。」
「好吧,德爾伯特,只有一個辦法能讓你脫身。如果你是無罪的,總有人有罪。把你媽媽帶回家吧,你也待在那兒。我會聯繫你們的。」
「七點過一刻。」
而她自然就是在這時乘虛而人,運用了她那女性化的嗓音與溫柔體貼的行徑。安森·惠勒是本鎮最好的目標,而他的管家瑪米·胡德,將他捕住了!
這正是埃勒里喜愛這個案件的原因之一。惡人倒像聖人,好人卻活該被踹上一腳。
不過對埃勒里而言,那兒無異於樂土香格里拉。
「那孩子的媽媽是安森的妻子,不是嗎?你知道老山莊那些人有多頑固,一成不變。」
況且瑪米·胡德也並非年輕貌美。她已經四十六歲了,五官平凡。
「但我看不到——」
從前的阿爾夫·胡德就有些古怪,主意激進,行為飄忽。阿爾夫在梅里馬克大學上學時,給爐子升過火,做過侍應,還干過更多粗活;你總覺得他為了幾個錢什麼都肯干。當他在道富街上開法律事務所的時候,要是好好把手上的牌打出去還有可能熬出頭。當時露易絲·格蘭尼斯為他神魂顛倒,只想跟他私奔。為了堵住鎮里人們的嘴,格蘭尼斯家族只好接受他,而他也就能夠趁此機會出人頭地了。可這傻子做了什麼?他拋棄了露易絲,娶了住在口哨街的瑪米·布羅貝克!從此他自然是完蛋了。他再也沒得到過哪怕一位山丘道或者山頂村子里的客戶——這是格蘭尼斯家族乾的好事。
「因為我嚇壞了。我知道他們會都推到我身上。不光是手帕的問題,我以前還跟老安森打過好多架。」
女士們說,安森·惠勒在那之後怎麼還能與瑪米·胡德結婚,是整件事中最大的謎團。自找罪受的安森得到了頭蓋骨的兩處裂痕,被搶走一萬五千塊錢。這可怕的孩子什麼時候被送到他該去的地方——也就是州監獄——他們什麼時候才能睡個安生覺。
「要是包括銀幣還有兩千塊錢剩下,就算安森運氣好。」萊特鎮的警察局局長嘟噥道,「不過看來並沒有。」
「可是這不尷尬嗎,德爾,對你和惠勒先生來說?」
「我們互相忽視就行了。」
「普通的棕色包裝紙。」
埃勒里轉向床中一動不動的男人時,他發現在某種奇怪的角度看來,沒有人理會自己。達金局長面對著牆壁;瑪米·胡德·惠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高興得哭了出來;安森·惠勒站在她後面,臉色興奮得發白,不斷捶著德爾·胡德的胸口。德爾·胡德也瘋狂而友好地回擊他的繼父。
「媽。」與她一同來的高個子男孩顯得很窘迫。他很瘦,看起來像是被烤乾了,帶著遲緩的、悶悶不樂的微笑。「你好,奎因先生。你找我要幹什麼?」
「我覺得自己像是某個科學怪人發明出來的東西,」年輕的警察鬱悶地說,「自從去年九月我就卡在這玩意兒上了!如果他們不給那小子判上個十年,奎因先生,我自己也會去折斷他的脖子。」
那包錢本來在樹根的一個淺洞里埋著,但風雨已經帶走了覆蓋在上面的塵土和枯葉,兩個人同時發覺了在地上顯得十分突兀的包裹。
「你是怎麼辯護的?」
了不起的偵探被事件中read.99csw.com的幾個要素吸引住了。首先,罪案的受害者似乎是其中的壞人;其次,達金局長几個聰明的年輕手下之一,吉普·約金警官,如今正躺在萊特鎮醫院里,左臀以下都裹著石膏;第三,除了埃德·霍奇基斯與瑪米·胡德·惠勒之外,鎮里所有人都確信是德爾伯特這孩子乾的。
「我不知道。他們沒有在車裡找到彈孔。我幾乎撞上了他。他跳到了灌木叢里。」
如果要逼他解釋為何接了一個電話就奔赴萊特鎮,埃勒里會說他還挺喜歡這個鋪著鵝卵石的髒兮兮的村子,還有圓形的廣場,再加上雙山墳場、十六號幹線的樞紐站,以及北面「桃花心木」酒吧里的煙熏勃艮第酒。在「我們的孩子們」紀念館後面舉行的樂隊之夜製造出的雜訊與黃油爆米花的混合物在他看來比例絕佳,使人放鬆!看見老派的農民家庭在星期六下午懷著拘謹的快樂來到城鎮里,他還會說這一景象給他帶來積極的動力,等等。
「上面有他的首字母縮寫!是我和他的母親結婚時送給他的絲質手帕。那小子從頭到腳的裝備都是我給的!」
「我明白了,凱克利先生。你沒有把這個計劃對任何人說吧?」
如果她不哭的話,埃勒里想,她會是一個有魅力的女人。既然如此,那些女人又為什麼那樣說?
這無異於鬧革命,因為安森·惠勒出身山丘道,瑪米·胡德則是山腳村子的村民。
「你都找了哪裡?」
埃德將車子的速度減緩。「所有的骯髒活計都是在這兒乾的,奎因先生。這裏除了大路和樹林什麼都沒有——」
埃勒里就這樣回到了總局,坐在達金局長位於J·埃德加·胡佛的畫像旁邊的轉椅上。他說:「讓我再仔細想想行嗎,老朋友?」
「但惠勒先生,如果你了解到不是德爾乾的呢?」
最近一回,他在萊特鎮下車,滿以為能在巴爾德山上比爾·約克的小屋裡度過悠閑的一周。埃勒里嚮往著像只鳥兒一樣在二流滑雪坡上掠過,事後再坐在篝火旁,與鎮上的運動員一同心滿意足地喝棕櫚酒。結果,他離那小屋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廣場上的霍利斯飯店了。
大自然對安森·惠勒的工錢並未手下留情,褐色的包裝紙在泥土和各方因素的作用下已經分崩離析了。很明顯,小動物和鳥兒們都啃噬過這些發霉腐臭的鈔票,昆蟲也出了一分力。大多數紙幣已經成了一堆破爛,融為一體,無法辨別。
「哦,他相當高,並且很瘦。他臉上矇著絲質的手帕。我太亢奮了,並沒有注意到其他東西,但之後回頭一想,我才發覺那肯定是德爾伯特。」
「惠勒的房子、院子,小德爾混跡的鎮里鎮外所有地方都找過。他肯定藏在哪兒了。當然,也許是在搶劫之後馬上就藏好了。」
「彼得·普雷斯頓法官。山上的普雷斯頓家。」莫頓·丹齊格陰鬱地說,「要不是彼得法官今年冬天總生病,日程又滿,我可沒法把審判拖延這麼久。」
「我帶你到山上去瞧瞧瑪米和德爾吧。」埃德·霍奇基斯熱切地說。
「是哪種紙?」
沃爾弗特驚跳起來。「這又有什麼重要的?」他懷疑地說道,「而且我不記得了!」
「現在也是我母親的房子了,不是嗎?」德爾伯特挑釁地說,「她作為他的妻子總有點兒權利吧。」
年輕的約金皺起眉瞧著裹得和木乃伊一樣嚴實的左腳,將蘋果核拋過去。「唉,這案子真是亂七八糟,奎因先生。我真希望我不必出庭作證。」
「那麼早?」埃勒里坐起來,「他直接走山脊路到農場去嗎?」
「見鬼!我真想救那孩子。」埃勒里咬著指節,「還有那些工錢,達金。你一點兒都沒找到,是嗎?」
那匹老狼並未改變。他只是看起來長了些年紀,經了些風霜,更像狼了。他注視著埃勒里的手,好像那兒發生了病變似的。之後他坐回去,如同食肉動物一般磨了磨假牙。
「誰很幸運?」
惠勒公司佔據了離萊特鎮機場不遠的一排低矮黑磚房。以埃勒里的日艮光看來,它和山腳村子的老機械店一樣醜陋。樓房內部採光不足、通風不良;沉重的機械將地板壓沉,狀況令人擔憂;牆上積滿了年代久遠的灰。工人默默地工作著。埃勒里本已對安森·惠勒產生好感,一下子卻又討厭起他來。
「他轉入山脊路之後,強盜可能會再試一次。所以我為了避免打草驚蛇,留在了後面。那小子就是這麼逃掉的。我到轉彎處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惠勒昏迷不醒,血從頭上淌下。一個瘦高的身影跳進道路東邊的灌木叢。」
安森當過兩回第一行政委員,並且是萊特鎮歷史協會的主席。他是這片號稱「山谷中的聖保羅地區」的資深教區委員,對不稱奇克林教區長作「神父」、具有貶低教會傾向的人們嗤之以鼻。他的爺爺默多克·惠勒將軍是萊特鎮最後一個聯邦退伍軍醫。第一代表親尤里亞·司各特·惠勒(綽號「美國」)在位於法伊菲爾德的葛納瑞學校擔任校長,也是萊特鎮附近頂尖的知識分子。read.99csw.com
萊特鎮是一個乏善可陳的新英格蘭工業城鎮,坐落在了無趣味的農業郡中央。它在一七O一年由一個名叫耶斯列·萊特的男人建立,兩百五十多年後,它的人口剛剛超過一萬。部分區域地形扭曲狹窄,另外一些區域則布滿閃爍的霓虹燈,多數甚是暗淡。換句話說,萊特鎮是一個十分典型的美國城鎮。
「好了,好了,惠勒太太。」他說著,握著她的手,「我什麼也不能保證。」
「這是因為小陽春熱得可怕,入冬之後又很溫暖。」埃勒里咕噥著,「土地還沒變硬,錢就被毀得差不多了。」埃勒里站起來,「很幸運。」
女士中的一位還聲稱,山腳美容店的名手苔西·盧平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一次美容,她的臉色看起來也不像是做過美容的模樣!至於瑪米的身材,女士們斷言道,上身和中間都挺寬大的;仔細一看,下身也挺肥。而且她顯然根本不懂得怎麼穿衣服。
「我走到莫頓那兒去,你讓你的表親瑪米把德爾伯特帶來吧。我寧可在友好領地里與他們談話。」
「我知道,我知道你為何而來,奎因先生,」他滿懷恨意地說,「范霍恩給我打過電話了。好吧,我認為自己是個公正的人。我不希望你認為我在迫害他。但我告訴你,就是那小子乾的。如果我不確定,你覺得我會起訴嗎?我——我非常喜歡惠勒太太,但她必須看清德爾伯特的真面目。他是個惹禍精,是個賊!不是錢的問題,奎因先生。是……是人的問題。」
「想得快瘋了。」局長無奈地說,「但你覺得這案子還能安到誰身上?知道出薪日子改了的人,只有惠勒他自己、瑪米、沃爾弗特·范霍恩以及奧林·凱克利罷了。
埃勒里將安森·K·惠勒留在了骯髒的辦公室。安森那張嚴峻的臉上毫無血色,手指摸索著後腦勺。
「是的,先生。」
「可……為什麼惠勒家又控告了他?」
這樣的孩子註定要陷入麻煩。朝鮮戰爭本該讓他懂事一些,可不到一年他就帶著胸口的傷回來了,比之前還要大言不慚。這個時候,瑪米已經成了惠勒的管家。德爾伯特成天坐在惠勒的廚房裡,對山上的大家族冷嘲熱諷。看在瑪米的分兒上,安森·惠勒讓他進了工廠。
「你很肯定是他的手帕。」埃勒里說。
「但為什麼不可能在西邊?他也許在吉普視線之外的某處穿過了馬路昵!」
「之前我不過是希望這孩子沒有犯罪,現在我知道他是無辜的了。」
「不,先生。我們想過,既然這個主意是為了騙過強盜,我們最好用紙把它包起來。萬一,」凱克利熱切地說,「萬一強盜監視著銀行,或者有其他什麼情況呢?」
「你踩油門時他沒有試圖開火?」
「你從後面襲擊了惠勒先生,並且故意將德爾的絲手帕——這解釋了德爾為什麼會『丟失』了它——留在惠勒先生的手中。即使他沒有從你的臉上扯下來,你也會把它留在他手裡或著旁邊。在他不省人事的時候,你衝進樹林飛快地將那一包錢埋好。你扮演了兩個角色,所以時間十分寶貴。你本想在那天晚些時候回去,或者第二天沒有危險的時候回去。然而,在你將惠勒先生帶回家,併為自己犯下的罪行莊嚴地宣布逮捕德爾伯特時,那孩子跑了。你追趕他,弄傷了腰,他們將你送到醫院里,於是你一直困在石膏中不能動彈!你不光是個賊,吉普,在警察這一經常被低估的職業中,你也是一項恥辱。我將逗留在萊特鎮,等待你在牢中不能動彈的那一天。」
「一個子兒都沒有。」
「我想他用槍指著你?」
「他往東去了?」
「德爾打中了你,對嗎,惠勒先生?」埃勒里沉吟道。
「線索斷了。」埃勒里煩躁地說,「達金,斷了的線索要怎麼才能接上,誰也不知道,而且我已經排除了其他全部可能性。來吧,幫忙找找。」
「德爾伯特·胡德下在。」
范霍恩的首席出納員是個打領帶的憔悴灰發男人,看起來瑟瑟縮縮。埃勒里想起,當銀行還屬於約翰·F·萊特時,凱克利是個討人喜歡的傢伙,眼神十分直率。
「封口了嗎?」
「那倒是。」埃勒里愉快地說,「告訴我,德爾,你怎麼解釋那條手帕?」
他在黃金橡木建造的滿是划痕的辦公室里找到了老闆,那是一個光禿禿、冷冰冰的房間。惠勒是一個中等身高的中年男人,面色嚴峻,雙頰毫無血色,兩眼亦無神采。他高高的嗓音當中似乎總帶著一個怨恨的長音,幾乎像是嗚咽聲。
光是最後一點,對埃勒里來說就幾乎足夠了。霍利斯與厄珀姆飯店正在舉行井然有序的午餐會,他在萊特鎮熟識的女士們中間紮下根來,又向達金局長和其他雜七雜八的人問過話,顯然已經決定要一頭衝下去了。
「還是這麼硬派啊,吉普。」埃勒里嘆道,坐在床邊,「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