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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騙部門 翻一番

詐騙部門 翻一番

「通過窗子?」探長嘟囔道,「可是孩子,窗子從裏面鎖住了!」
奎因探長看起來不為所動。他拿出警徽,溫和地說:「我是警察總部的探長。這位是埃勒里·奎因。」
埃勒里最早是從喬·貝爾卡薩其那裡聽說了西奧多·F·格羅斯的大名,前者于奎因家所在的西八十七街三層赤褐色樓房中任維修部的頭兒。迄今為止,貝爾卡薩其先生最大的投資是為他那無法安撫的一大家子人採購意大利麵條。儘管如此,他還是暫時停止與一罐煤灰奮鬥,在人行道上向細心傾聽的奎因先生闡述了格羅斯的光榮事迹。
「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人?」
「他們怎麼叫他的來著?」奎因探長虛弱地說,「巫師?」
「我說過,」埃勒里說,「格羅斯沿著窗邊來到了隔壁辦公室的窗口。毫無疑問,他早就為此目的而租下了那個辦公室。從隔壁的辦公室,他帶著贓款,穿過走廊來到人群里。他肯定試圖離開大樓,但他看到每一個出口都有警察,沒有辦法不經過搜身就走出去。他得想別的法子。
那是一個又長又窄又暗的房間,裝飾是斯巴達風格——平整的書桌、兩把木椅子、幾個文件櫃、一個衣服架子。房間是空的。
「在哪裡?」探長在一片吵鬧中咆哮,「西奧多·F·格羅斯這人在哪裡?」
「老手了。」探長嘟噥道,「沒有用的,兒子。」
「他不在?」探長喊道。帶著勝利的笑容,他將克羅克推開,衝進裏面的辦公室。
八點三十五分,外面傳來一陣聲浪,他們站起身來。下一刻,通往走廊的門打開了。一個雙頰紅潤的男人如同衣錦還鄉一般,喜氣洋洋地揮著手,從維利警官張開的雙臂下面鑽進了接待室。警官將門關上,於是歡樂的喊叫又變成了不滿的低吼。
文員更加緊張了。他沖向標明「私人」的房間,打開它,鑽進僱主的辦公室。
埃勒里繼續解釋,人們的錢和格羅斯拋棄的偽裝用品會在隔壁的辦公室找到,但沒有人在聽他說話。探長已經衝過人群,人群也呼啦一聲跟著他,穿過接待室進入走廊。被維利警佐夾在雙腿之間的瘦小男人突然做出惡意九-九-藏-書的舉動,警佐被絆倒了。克羅克·格羅斯衝過接待室,埃勒里跟在後面怒吼一聲。
「給你十五分鐘。」埃勒里說,「不能再多。」
有很長一段時間,埃勒里都完美地模仿了瘋人院里人們解決深奧難題時的模樣。暴民團團圍住埃勒里在內部辦公室里的書桌,尖叫著要他們的血汗錢,還非要消失的巫師血償不可。要不是維利警佐干涉並用警察手槍做出威脅的姿勢,他們會把可憐的克羅克撕碎的。警佐不斷要求增援,最後援軍來了——奎因探長帶了六個穿制服的人,每一個都稀里糊塗。警察們開始勉強處理這些人潮,探長沖向書桌,瞪著他正冥思苦想的兒子。
「但唯一通過接待室里我們兩個的人是……克羅克……」
外間辦公室的裝修十分廉價。奎因父子在木頭長椅上坐下,等候著。
但巫師的雙頰並未失去血色。他僅僅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打開辦公室的門進去,將門在背後關上。
「我等不了那麼久!查理·菲力珀茲剛從借債公司借了一百塊錢交給格羅斯。」查理·菲力珀茲是在這一片開報攤的殘疾軍人。「其他人都在干同樣的傻事。爸爸,我們得嚇嚇這個操盤手,也許能嚇得他狗急跳牆呢。」
「孩子,你說什麼?」
「埃勒里!」
「我們的錢呢?」一個被制服警察控制住的男人喊道。
「確實如此,格羅斯先生。」埃勒里說,「我們正是來與您……詳盡探討一下這方面的問題。」
「啊,沒問題!只要你們給我幾分鐘,待我把郵件都看一遍……」
探長的笑容凝固了。他現在看見格羅斯的私人辦公室只有兩個出口:一個是自從格羅斯進入辦公室之後奎因父子就一直守著的,通往接待室的出口,另一個是阿姆斯特丹大道上方七層樓高的窗子。有一條很窄的窗檯沿著窗外延伸,但窗子從裏面緊緊地拴住了。
格羅斯趕忙走向他私人辦公室的門,在褲鏈上找鑰匙。
「我們把他嚇得立刻逃命!」探長得意地高聲笑道,「他們會在街道出口處抓住他,帶著一箱現金一一」
「發生了——什麼事嗎,先生?」九九藏書男人的上唇上有汗水。
「我會讓州檢察長辦公室注意的,埃勒里。」
「如果格羅斯能夠逃出這個房間,爸爸,那麼也許守住出口並不足以阻攔他。」
「他馬上就發現,最大的麻煩是風聲過去之前要怎麼隱藏這些錢。等一切都過去之後就很好辦了。他藏在了哪裡?顯然是隔壁,他用另外一個名字租好的辦公室,所有人都不知悄。但為了使錢能夠安全地藏在那個辦公室里,我們勢必不能懷疑那個辦公室和西奧多·F·格羅斯有任何關係。他怎麼才能讓我們遠離那個辦公室?還記得嗎,他是通過窗子到那邊去的。他爬出窗子的時候,很顯然窗子沒有鎖上。要是能夠鎖上窗子,他認為我們就不會覺得這是他逃脫的途徑了。於是格羅斯又回來了,回到他的私人辦公室,從裏面鎖上窗——」
「也許不會。」埃勒里用奇怪的聲音說。
「在那之後,」奎因探長說著亮出假牙,「我有些東西要給你,格羅斯先生。」他的手掌輕輕碰了碰胸袋。
美味麵包房的寡婦卡恩太太正在興奮地考慮當回頭客。銀店的老帕特森先生暫停了手上磨光一對古董燭台的活計,顫聲表明他也是西奧多·F·格羅斯滿意的主顧。就像這樣,沿著整條大道的兩邊都是如此。埃勒里很懷疑在十字街上也是同樣的情況。
「告訴他,」埃勒里說,「他的時間到了。」
維利警佐攥著拳頭,抓住了一個蒼白的小個子男人。他有一頭潮濕的褐色頭髮,臉色蒼白,一臉擔憂的神情。
十三分鐘之後,外頭又起了騷動。奎因探長沖向走廊,甩開門。
幾分鐘之內,接待室就清空了,警官龐大的身體在前門的波紋玻璃處投下陰影。還剩下幾個張皇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人群喋喋不休的質問當中。
「是我們先來的!」
至於埃勒里對他的稱呼,在此暫且不表。
「維利!讓所有人都出去。」
這個小個子男人在門邊停下,這一次他臉上毫無血色。人們已經轉過頭來,看到他之後,他們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張開了雙臂。
第二天早上八點十五分,一切安排妥當,奎因父子與警官的部下之https://read•99csw•com一托馬斯·維利警佐去拜訪阿姆斯特丹大道的巫師。雖然時間尚早,辦公室大樓的七樓已經擠滿了人。埃勒里有些退縮。這些人裡頭有年輕的明妮·本德,靠在八十九街咖啡館當服務員的收入養活一個患有痙攣症的孩子。他還認出了兩位在克勞弗廉價雜貨店工作的老年女士,來自黑人區的理髮店擦鞋男孩,在戈比基熟食店做土豆牛肉和熏牛肉的前難民,以及黑尼格森燒烤店的吧台酒保,他在朝鮮有兩個孩子——無論埃勒里往哪兒看,都能瞄到熟悉的臉,熟悉的手捏住低面額鈔票。
「不準再擠!」
接待室的側牆上有一扇門,上書金字「T.F.格羅斯,私人辦公室」。埃勒里試了試,門是鎖住的。
「連還在上學的孩子都把午飯錢交給他。」埃勒里那天夜裡向父親抗議道,「爸爸,整個片區的人都牽扯進來了。三個月內保證將他們的錢翻倍!就沒有什麼你能做的嗎?」
「可是我告訴你我在這裏工作!」小個子男人悲鳴道,「我叫阿爾伯特·克羅克,辦公室助理。請讓我進去。格羅斯先生會生氣的,我遲到了——」
一個死守的門;一扇孤零零的窗子,從裏面鎖住。房間里沒有任何足以藏匿一隻小猴子的空間!
「正是這樣。」埃勒里說。
「他還沒到。」
埃勒里爬到巫師的桌子上大吼:「如果你們安靜下來,我就回答你們所有的問題!」人群中的騷動立刻停止了。「格羅斯是個聰明的犯人。他早就為緊急情況準備好了逃跑方式。看到探長時,他走進私人辦公室關上了門。房間只有兩個出口:通往外部辦公室的出口,奎因探長和我在這裏等著他;以及俯視阿姆斯特丹大道的出口。由於我們可以證實格羅斯沒有通過外部辦公室出去,他只可能是從窗子出去的。窗外有一條很窄的窗沿,他沿著窗沿挪動——」
他的父親看著他。
「克羅克或許很有用。」埃勒里嘟囔道。
「要做就做全套,不然要你這位中央大街的白髮老男孩幹什麼?」
「他每天九點開始做生意。」
「讓他進來,維利。」探長看了一眼那位文員。格羅斯賺九-九-藏-書到的大把金錢顯然與他的秘書毫無關係;克羅克是個衣衫襤褸的傢伙,看樣子急需一頓豐盛的早飯。「格羅斯在私人辦公室里,克羅克。你最好叫他出來。」
「等等,等等,」探長低吼道,「你說回來了是什麼意思?他要這麼做必須通過接待室里的你和我——」
「嗯,我們可以試試他。我擔保他一定會全部招認!怎麼了,克羅克?」
埃勒里仰起頭來。「噢。找不到嗎,爸爸?」
「喔……好的。我有一些老客戶確實是上流人物。」格羅斯得意洋洋地說,「先生們,想投資嗎?」
「找不到!」探長吼道,「那些人以他們母親的記憶起誓,他們沒有讓格羅斯——或者其他任何人——離開這棟樓。但他在哪裡?他到底是怎麼離開這個房間的?」
人群的壓力將格羅斯辦公室的前門衝撞開來,看似接待室的地方塞滿了人。儘管有維利警佐開路,奎因父子仍然得掙扎著進入外間辦公室。
「是啊,他人呢?」一個女人的聲音尖聲叫喊。
貝爾卡薩其先生那平常像死狗一樣的雙眼,在這個早晨卻閃爍著快活的火光。
「那是因為他還肯還錢,還在建立聲望。多麼老掉牙的詐騙手法!」
奎因先生忘了自己為何會願意出來晒晒太陽。他從阿姆斯特丹大道的拐角轉過去,走走停停。的確,人人都是這麼做的。弗蘭克凡西集市的屠夫里克哈茲先生,交給格羅斯巫師的兩項投資都賺了百分之百。儘管股票交易所的人對此表示疑慮,他還在打算著來第三回。
埃勒里充滿威脅地揮動著長長的手臂,「格羅斯根本沒有把他們的錢拿去投資,他僅僅是用今天收到的錢去還三個月前的債罷了。爸爸,你知道的,這種事一旦人們口口相傳,馬上就會遍地開花。他每付一次錢就能得到一批新客戶——在這場比賽中,他領先了許多里地。唯一的問題是,總有一天他會帶著客戶交給他的原始資金,不聲不響跑去度假。」
如果西奧多·F·格羅斯決定競選紐約市長,在公園與河流之間的西八十街地帶他將得到創紀錄的多數選票,也許早晚他還會在整個城市裡得到創紀錄的多數選票。不過read.99csw.com對傳統黨派而言幸運的是,格羅斯的長處並非政治,而是金融。在這通貨膨脹時期,他是為人們保留健全貨幣的冠軍人物。今時今日,一塊錢只能買到五毛錢的東西,而格羅斯的天賦讓他得以保留金錢原來的價值。他的解決方案十分出色:他讓每一塊錢都自我複製,就像阿米巴原蟲一樣。全因這一為所有人服務的壯舉,在激進的人群當中他被稱為「阿姆斯特丹大道的巫師」。不過大多數人還是給他取了一個既親切又宏偉的外號:「翻一番」格羅斯。
「他拿了我保險金的十二塊二十五分。」貝爾卡薩其先生喊道,「三個月後,他還給我二十四塊錢五十分!我的媽呀!你要是手裡有點錢,奎因先生,就把它們交給『巫師』。人人都是這麼做的。」
「再找找。仔細找。」
那個痛苦的文員在門邊,模樣比之前更加憂心忡忡了。「先生們,你們說格羅斯先生在這裏對嗎?」
「是的,克羅克。」埃勒里說,「克羅克從接待室走進辦公室,表面上是為了把格羅斯叫出來——但實際上是去鎖窗子了。克羅克,我的朋友們,就是撤掉了衣服里的填充物、禿頭上的假髮、假鬍子、腮紅以及嘴裏塞的棉花的西奧多·F·格羅斯——他還飛快地換了衣服,這些衣服肯定一直藏在隔壁的辦公室里——」
「我還是頭一回聽說。」奎因探長沉吟道,「顯然州檢察長的辦公室沒有收到任何抱怨。」
探長看起來很感興趣。「你想到了什麼方法嗎?」
「難說。」埃勒里看著表說,然後坐下來點了根煙。這棟樓現在所有的出口都有穿藍色制服的警察把守,下了不讓任何人離開的命令,以防格羅斯萬一走投無路……
「早上好,先生們。」「翻一番」格羅斯輕快地說,「外面那個人說你們有重要的事情等著見我。不知有何貴幹?」格羅斯一邊說話,一邊將早晨的郵件撿起來。這些郵件被人群踏過了。他是一個肥碩的、有著慈父般外貌的男人;留著軍人式的灰髭,光頭閃閃發亮,說起話來油嘴滑舌,穿著老政客的制服外套。「老天,他們肯定又闖進來了。你知道嗎?這個星期我已經把這把鎖修了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