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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品部門 黑賬本

毒品部門 黑賬本

在這個時候,他們正在接近馬里蘭的艾爾克頓。
埃勒里咽了咽口水,說:「來吧。」
怪物什麼也沒說。他血紅的視線死盯著收起來的雨傘。他們已經將它還給了埃勒里,後者正緊抓著。突然,他伸手搶過來,慢慢卸下傘套,又慢慢將傘骨張開。雨傘打開了。過了一會兒,他把傘扔到一邊。
他通過電話預定了首都特快上的一間休息室。在預定的時間,埃勒里開始沿著街道往下走。
椅子里的人抬起頭來。「一頁有二十八個名字,一共有五十二頁——幾乎有一千五百個名字。你們以為他是愛因斯坦?」他突然說,「你又拿起那本電話簿了。很有意思?」
「鼻子」像剝玉米一樣把他的外套剝下來,「抽搐」則檢查帽子。
黑賬本一案是埃勒里接手過的最大的案件之一,這種巨大影響並不因為埃勒里花費的僅僅是舉手之勞而改變。它只要求埃勒里跑個腿,將一本賬本從紐約市帶到華盛頓特區。
「當然。」那雙痛苦的眼睛閃著光,「吉格,檢查那本書!」
他把包合上,用緊張的聲音對扶手椅里的男人說話。
「別管什麼密文了,我們要找的是一串名字。在紐約電話簿里,你可以找到所有的名字!找找看名字旁邊有沒有留下記號——針孔、鉛筆點、指甲印——什麼都行!」
「確實是這樣。」現在那女人般的聲音變得兇狠起來,「我確實檢查過——錯誤的部分!它在傘柄里。你把賬本的內頁都捲起來,塞到空心的雨傘傘柄里去了!把雨傘搶過來!」
「也許,」「鼻子」在一片安靜中說,「也許他把名字都記下來了……嗯?」
他的所有物一目了然。鑰匙和硬幣都是實心的。錢包里有九十七塊錢、一張匯票存根、紐約營業執照、美國推理作家協會的過期收據、五張名片,還有七張關於故事靈感的筆記。他的支票本被一頁一頁翻過,包括存根都檢查過。他的煙草袋裡面是煙斗用的煙草,還沒有拆開的香煙盒裡面是香煙。有一封出版商寄來的信,要求他歸還小說的清樣,已經過期三個星期了;還有一封署名約瑟芬·麥卡蒂的信威脅要殺掉埃勒里,除非他願意拯救這個作家免於看不見的仇敵的傷害。read•99csw•com
「等等。」那怪物說。
在聯邦法院,埃勒里又一次見到了那頭怪物。休庭時間里,他們在走廊上碰到。法警、律師和新聞記者環繞著毒梟,他看起來像個自知大難臨頭的罪犯。然而,在看到埃勒里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立刻明亮了起來。他拖著埃勒里的手臂把他拉到一邊。
「我是紐約來的信使。」埃勒里說,「我為您帶來了黑賬本。」
如埃勒里所料,怪物正等著他。那怪物坐在最好的扶手椅里,是個穿著極其體面的中年男人。一頭稀少的白髮巧妙地中分,有著灼|熱並苦痛的雙眼。這怪物是個百萬富翁,埃勒里心想,一個通過毀滅無數傻瓜的希望、健康和未來從而賺取百萬金錢的富翁。這些傻瓜中有許多都是兒童和青少年。
如果依靠武力,必定會把現場變為血腥的戰場,從而導致無辜市民喪失生命。於是埃勒里的計劃得到了採納。
「你要帶著這把雨傘去哪兒?」
怪物靜靜地咬著下嘴唇。
「我並不在乎落井下石。」埃勒里冷冷地說,「對你這種人我不在乎。我當然會告訴你。電話簿和雨傘都是轉移注意力用的。我得讓你自作聰明地將時間都花掉。賬本一直在我手上。」
吉格在北費城上車。到了威爾明,「鼻子」報告了一下情況,吉格完成了進一步的檢查。吉格是個又高又瘦、溜肩膀的男人,有一條畸形的腿。
「你說什麼?」怪物號叫道。
「蠻好的,不是嗎?噢,它裝在防火容器里,是一個大小剛好的舊彈殼,緊緊地把它鉗住了。容器卡在我煙斗最底下——這是我帶著的東西裡頭你們唯一沒有搜過的。這煙抽起來成了黃銅的味兒。」埃勒里說,「但只要我一想起那些學會抽你的大麻的孩子們,還有那些注射你的海洛因的少年,我就會覺得這都是值得的。你說呢?」
「鼻子」說:「不在大衣里。」他把襯裡丟在地上,口袋都翻了出來,有縫線的地方也全被扯開了。
檢查賬本、接手任務並準備執行的場所,肯定都在對手的監視之下。犯罪組織的活動範圍遍布大陸,其首領也不光是普通的黑社會頭目。他是一個喪盡天良的天才,能夠動用巨大read.99csw.com的權力、資源與關係網,幾乎將惡意犯罪上升為值得尊敬的企業規模。普通的方法必然失敗。
椅子里的男人緩緩地說:「那麼他確實是誘餌。他們認為他可以引開我們的注意,這個時候另外的人就可以逃走。不過他們還是會被我們截住的。真正的童子軍遲早要從那棟樓里溜出來。『抽搐』,讓艾爾給紐約打個電話,告訴馬諾如果還有人從那兒出來,他可以開始割喉了……好了,你。」他看著埃勒里,「你穿上衣服吧。」
「但我已經測試過了,沒有密文啊。」吉格說。
將賬本從一個城市運送到另一個城市原本只要三塊錢,為什麼這會兒卻成了棘手難題?為什麼埃勒里當上了信使而不是聯邦密探?為什麼他特地獨自一人去完成任務,連武器都不帶?這些令人關心的問題在恰當的地方也許都有答案,在此卻不會一一解答。這個故事是在這些問題得到解答之後開始的。
然後埃勒里說:「當然,你竊聽了電話。」
「雨傘?」埃勒里茫然地低頭看著它,「噢,您自己檢查過的——」
「至少留下短褲吧!」埃勒里發瘋般說。
埃勒里就在這裏加入了行動。
從外表看,這本黑賬本平平無奇。人造皮鑲邊的封面,邊邊角角都磨損了,寬六英寸,高八點五英寸;其中有五十二張又厚又軟的賬本頁,上面畫的線是藍色和紅色;每一面都髒兮兮的。然而,它仍是美國犯罪圖書館里最臭名昭著的賬本,極具歷史意義。因為在這五十二頁當中的藍色橫線上,寫有美國所有重要地區的毒品販子的名字和地址,而且寫下這名單的還是圈子裡的領頭羊。
黑賬本,或者它的一部分,並不在埃勒里的西裝里,他的褲子和薄大衣的殘骸都經過了檢查,同樣什麼也沒有。他的牛津布襯衫、領帶、內衣、短褲和襪子都被細緻地摧殘了一遍。他的鞋子被敲打、刺穿、割開,就差沒整個翻轉過來了。甚至連他不起眼的牛皮腰帶都被切成了兩半。
埃勒里緊抓曼哈頓電話簿,為自己打氣。
「鼻子」嘲笑道:「如果有封面的話當然很大。這可是個聰明人,他定是一頁一頁撕下來,然後揉成團。」
「拿著這個到處九_九_藏_書跑未免太奇怪了吧。」「抽搐」評論道。
一轉眼他就到了車裡。四個大個子男人將他囚禁,他們的絕對沉默比恐嚇更具威脅。
「鼻子」將它從埃勒裏手中搶走。
「火柴!你把它點著了?」
「我在火車上最愛讀電話簿了。」埃勒里說。他極想問他們要杯水喝,最後還是決定不這麼做。
「對!」「抽搐」似乎放下心來,「賬本可能還在紐約,他把內容都放到了自己的腦子裡。」
徹底毀掉之後,休息室的地上除了竹子碎片什麼也沒有。
毒梟沒有回答。他掃了一眼兩名大個子當中較強壯的那個,那人長著個塌鼻子。
埃勒里覺得關節被「鼻子」拽得生疼。「抽搐」動手脫他的衣服,毫不留情。怪物那苦痛的雙眼像鱷魚一樣,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被剝光的過程。
埃勒里為了給手指頭找點事做,為煙斗又添上了新鮮煙草。「有的人看偵探小說可以放鬆,我不行——我是寫偵探小說的。所以我看電話簿放鬆。」
首都快線停在華盛頓車站。比起受人尊敬的作家偵探來,埃勒里看上去倒更像個流浪漢。他撿起雨傘,隨意地說了句:「我走的時候是會從背後被射死呢,還是一切都已經兩清了?」
「不在這裏。」「鼻子」說。
扶手椅里的男人對「抽搐」說:「讓艾爾給菲力打電話。我想讓吉格帶著工具過來。」然後他看向埃勒里,頭一次朝他展示了噩夢般的微笑以及嘴裏的假牙。「也許是密文。」他輕柔地說,「以防萬一。」
「你只是被賬本的體積和大量內容給擺了一道。你根本沒有花時間思考,體積和內容是可以縮小的。」
兩件事情同時發生了。他的手臂從後面被制住,一輛七座的汽車飛速衝到路旁,堵住他的去路。
「讓這些猴子暫時離開吧!」他喊道,然後可憐地說,「奎因,你真是救了我的命。這些傢伙快把我弄瘋了。在那該死的火車上是你技高一籌,我一直在問自己你是怎麼做到的。不在你身上,不在你身體裏面,不在電話簿或者雨傘里。到底在哪兒?能不能請你告訴我?」
「沒有別的東西了嗎?」
首都快線駛出賓夕法尼亞車站時,他伸手去取曼哈頓電話簿。他知道他們已經打九-九-藏-書通了售票員的關係,在抵達華盛頓之前不會有人來打擾——如果他還能活著抵達華盛頓的話。
「和其他人一樣想。」埃勒里說著,舌頭差點自己打起架來。
「我可不會下這麼愚蠢的賭注。」埃勒里說,「不,膠捲藏在某樣東西里——事實上,在兩樣東西里。從紐約到華盛頓,我一直在用火柴去點燃它。」
「鼻子」立刻說:「他出來時沒有和任何人說話。沒有人接近他。他什麼都沒有碰,什麼都沒有扔下。」
吉格撫摸著喉結,說這個人帶來的、穿著的或者所有的東西當中都沒有秘密文字。這包括了所有的光滑表面,包括他的表皮。吉格用了「表皮」這個詞。
「鼻子」咧嘴笑了,但怪物對他說:「不。先把他的公文包打開。」
那雙眼睛將它們所承受的動物般的痛苦折磨一股腦兒投向埃勒里。
「可否請哪位先生借個火?」埃勒里哀怨地說。
怪物站了起來,痛苦的雙眼彷彿冒著煙。「把他趕出去。」他啞聲說,「把他趕出這裏!」
首都快線在新布倫茲維克呼嘯而過。醫生一邊忙活,一邊逗趣地自稱五臟六腑的內政部長。火車進入特倫頓站時,醫生已經沒力氣打趣了;他汗流浹背。
秋日的天空灰茫茫的,烏雲密布。埃勒里左臂上掛著一把竹柄雨傘,身穿有襯裡的薄大衣,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把他脫|光。」
埃勒里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從踏上人行道的這一刻起,他保命的概率迅速滑落到零點附近。他平靜地抽著大石楠煙斗,踩上馬路邊緣,好像在找一輛計程車。
「他的大衣和帽子。」
「怎麼了?」埃勒里說著,緊張地抓緊雨傘。
「縮微膠捲。」埃勒里說,「戰時,政府用它來將部隊通信中每封信的面積減小到四分之一平方英寸。即使是一噸普通郵件——八萬五千封信——變成縮微膠捲也不過是二十磅的重量。我只需要把那五十二張六英寸乘以八英寸的紙拍下來,變成縮微膠捲。其結果長十三英尺、不到半英寸寬。如果緊緊地捲起來……」
二十六分鐘之後,埃勒里被護送到了華盛頓一棟十分重要的建築中。他來到一個十分重要的政府部門,進入十分重要的官員的私人辦公室。
此時九九藏書正值毒品成癮問題席捲美國四十八州,聯邦當局急需這份名單。留下黑賬本這種把柄是極端輕率的舉動,所以它原本的所有者,那位蟄伏的怪物會不擇手段將其奪回。兩名政府特工付出生命的代價才保住了這個賬本。至少,黑賬本暫時安全地存放在紐約。
「鼻子」將埃勒里公文包里的東西都倒在地上。里而只有一一件東西:一本嶄新的曼哈頓電話簿。
「嗯?」
「你想活下去嗎?」他用如同女人般柔軟的聲音說。
埃勒里被「抽搐」制住了,他看著「鼻子」把傘柄毀掉,看得入了迷。
「從那兒出來跟著我們過來的沒有其他人。」「抽搐」說,「艾爾在候車室,一直用火車站的電話聯繫。」
椅子里的怪物看了看另一名大個子,這位的右眼皮總是在抽搐。
什麼也沒有。
「不可能在這兒。」他抱怨道,「太大了。」
吉格從他當做臨時實驗室的隔間回來時,火車正駛進華盛頓車站。
「那麼交出來吧。」
「但共有五十二頁呢。」「抽搐」抗議。
「沒有記號。」他咕噥道,「什麼也沒有。書完全是剛印好的樣子。」
「什麼也沒有了。」「鼻子」將空空如也的公文包扔到一邊。他把厚厚的目錄拿起來,翻了兩遍。
他們什麼也沒有給他留下,他像剛出生一樣赤|裸。他們允許他裹上大衣的殘骸,縮在椅子裡頭抽煙斗。煙草嘗起來像黃銅冒煙的味道,卻還是安慰了他。
但他錯了。火車在紐瓦克停下時,一名男人進入了休息室。「鼻子」叫他醫生。醫生是個肥胖的小個子男人,三層下巴,沒有頭髮,帶著一個黑色的包裹。他輕快地打量著埃勒里,就像在解剖室里走近屍體槽的教授一樣滿心期待。
「在紐約那個接頭處也沒有別的人試圖離開。」「抽搐」小聲抱怨道,「艾爾從巴爾的摩打電話來了。」
「但你說在你手上。」隆物困惑地說,「我敢賭一百萬,你手裡沒有藏東西……」
汽車在賓夕法尼亞州車站將他們放下,埃勒里並不吃驚。四個沉默的拘禁者當中,有三個不由分說地將他推往三號門,進入首都快線五號車廂的休息室A,這正是他預約的房間。兩個大個子男人將他帶進去,另一個十分小心地將休息室的門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