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看看手錶，現在剛過下午三點半。
那兒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遊覽步道入口（通往溫泉街）」。
「細節我們見面后再談吧。我讓人去車站接您，是個戴圓框眼鏡的姑娘。如果那須野先生穿上能在雪上行走的服裝就更好了。」
他望向遊覽步道的盡頭，既然說是「會合」，那位員工應該是從另一頭過來吧。要是沒帶手電筒來可就糟了，他忽然有了奇怪的想法。
「會合？我就在這裏等嗎？」
女人接過那須野遞過來的運動包。她戴著毛線手套。
「是的，車就停在下面。」
會不會走錯了？不，這條路沒有分岔，肯定沒錯。那麼，是不是看漏了那張紅色長椅？是不是被雪蓋住了，一時沒發現？
那須野踏上小徑。靴子在雪裡陷得並不深，這超出他的意料。這樣的話，走起來應該不會太費勁吧。
「對不起。」女人面朝前方，微微點了一下頭。
「在這種地方？」
木村說，這是一部以雪山為舞台的懸疑片，預定於今年年底上映。
「條件之一是要會滑雪。那須野九-九-藏-書先生在學生時代參加過滑雪部，對吧？務必要請您幫這個忙。」
既然是溫泉區，當然會有這種氣味了——他恍恍惚惚地想著，嘴上叼的香煙掉了下來。
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了，這時，他走到了道路的又一個拐彎處。角落裡有一張紅色的長椅。那須野呼出一口白氣，放下心來。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那須野說，「吉岡先生居然會邀請我。那位吉岡導演。」
女人掏出手機，不知道往哪裡撥了個電話。
「不，請您沿著那條路往前走。」女人指著路邊。
從羽絨服的口袋裡掏出香煙和打火機，打算來上一根。剛打著火——
「大概要走個十五分鐘。」
「我才要請您多多關照。我來替您拿行李吧。」
那個叫木村的男人是昨天聯繫他的。他說，電影導演吉岡宗孝正在拍攝一部新作，但原定要出演的一名演員突然變卦，問他能不能代替。木村似乎是助理導演。
「放心吧，我就是為了走雪地才穿了這雙。」那須野抬起右腳的雪地靴給她看。
「接著要坐車了？」
「他說可以……啊，是嗎……那我把車子開回去……好，待會見。」她把手機放回口袋裡，「另一名員工會過來，您能和他會合嗎？」
「六點啊，那傢伙真夠拼的。」
「沒事，你不用道歉。」那須野嘆了口氣，翹起二郎腿。
但女人仍然搖頭。
雖然不知道演什麼角色，不過，要是能以此為開端，工作接連找上門就好了——那須野茫然望著前方，想。
遊覽步道平緩地拐了個彎。在白雪和樹木之中，萬籟俱寂，耳邊只有沙沙的踏雪聲。
女人把車靠邊停下。「在這裏下車可以嗎？」
就是常說的，臭雞蛋的氣味。
停車場上停著的是一輛小型RV。從車牌可以看出，這是一輛租賃車。
不，沒什麼。那須野說著，坐回原位。
「我一個人去？」
兩人的目光在鏡中相遇。「怎麼？」她問道。
「遠不遠？」
女人發動汽車，說：「那麼，我們這就出發了。」
不知什麼時候，車子已經開進了一條小路。右側九九藏書是鎮上的房舍，好像是溫泉街。
女人說了聲「給」，把運動背包遞了過來。正是那須野的行李。
「路上有一條紅色的長椅，我們的員工就在那裡接您。」
還真夠遠的——
看看表，剛過四點，周圍逐漸暗了下來。
「不過，你應該知道演職人員名單吧？在名單里，卻沒有來到現場的是誰？」
那須野注意著腳下，跟隨著戴圓框眼鏡的女人。人行道上沒有積雪，但隨處可見明顯已經結了冰的地方。要是在這裏滑上一跤跌骨折，可就沒法瀟洒了。
木村還說，因為要報銷交通費，所以請拿好乘車券的收據。
視線滑向一旁。戴圓框眼鏡的女人仍然默默地開著車。就算在車裡，她也沒摘下帽子和口罩。穿著厚厚的防寒服，看不清身材如何，不過應該不胖。那須野換了個位置，通過車內後視鏡望著她的面龐。因為戴著眼鏡，只能看到眼角眉梢，但似乎是個美女。
那須野下了車。這裏的空氣比車站寒冷得多，他趕緊披上了在車裡脫下來的羽絨服。
「是嗎？」女人的語氣里https://read.99csw.com沒有一絲熱情。大概是不關心別人的喜悅吧？
「唔，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他聽見了發動機的聲音，回頭一看，正瞧見她在駕駛席上朝自己點了點頭，發動了車子。或許是要掉頭吧，她大幅度地打著方向盤。
戴圓框眼鏡的女人用遙控器解除了車鎖，坐進駕駛室。那須野打開後車門，坐在寬敞的後座上。
「哦，那就不好意思了。」
聽那須野這麼問，女人想了想：「我不太清楚呢。」
「您辛苦了。那須野先生已經帶到……就在入口處……請稍等。那須野先生，您的靴子可以走雪地嗎？」
「對不起。我得把車開到別處去。」
溫泉的氣味。
戴著圓框眼鏡的女人走了過來。「您是那須野先生嗎？」
車門打開了，那須野下了車。這裏沒他想的那麼冷。冷風甚至讓他發燙的面頰感到舒適。
四周空無一物。路邊的樹上蓋滿了積雪。
走了五分鐘，身邊的風景沒有什麼變化。
「對不起。我沒有仔細問過。他們只讓我去車站接您。」
那須野接過背包，又望了望遊覽read.99csw.com步道入口。不知道是不是下過雪的緣故，小徑上一個腳印都沒有。
那須野眺望窗外。道路兩邊堆著高高的積雪，不過路面上的雪已經被除掉了。這輛車好像是四輪驅動的，開起來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兩人走下站台，通過自動檢票口。一走出大樓，就見到細碎的雪花正從天上飄下。不愧是北國。
「今天的拍攝是從幾點開始的？」那須野問道。
在列車停靠在站台邊之前，他就透過車窗發現了那個人。深藍色的防寒服包裹著全身，頭上戴了一頂黑色毛線帽。脖子上還圍了一條寬寬的圍巾，看不清顏面，不過戴著綠色圓框眼鏡，應該沒錯。在電話里說的，那就是標記。
「說是救場，那麼，是代替哪位呀？」
「應該是從早上六點開始的。」
那須野已經很久沒有正經拍過戲了，何況是賀歲檔。他問了問片酬，覺得條件還不錯。最近閑得發慌，正想干點什麼。雖然他有所屬的事務所，但他們沒有一點想替那須野攬活兒的意思。就算自作主張接了這單，應該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的吧，於是就一口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