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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沒錯。她還說,想去做整形手術。」
「時間上沒問題吧?」
「不,沒什麼。」西村彌生搖搖頭,又垂下了眼帘。
「沒什麼,只不過,我們倆在簡訊上聊過,她沒和我提這件事……」
剛才那個女孩回來了。「您久等了。」
「這……」
「因為,」西村彌生用指尖點著自己的鼻子,「萌繪很介意自己的鼻形,倒不是不好看,只是因為太像父親了。眼睛和嘴巴可以靠化妝掩蓋過去,可是鼻形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還有,她的手形也很像父親,所以她也覺得討厭。」
中岡嗯了一聲,這和博客里寫的完全不一樣啊。
「但是,您似乎並不知道甘粕萌繪小姐自殺的動機。」
「怎麼了?」
「不,不是這樣的吧。」
「而且,」川上撅起嘴,不滿意地指了指屏幕上的某處,「這上面還說,這些事都是謙人做過的,謙人說過的,可是我從謙人那裡聽到的故事卻完全不一樣啊。」
「哎呀,可是……」中岡操作著電腦,「您看看這一段,上面寫著,謙人君很敬重甘粕先生,甚至崇拜他。」
在電話中,中岡只說自己要問一些她在高中舞蹈部時代的事情。
「是的,您是……」
「似乎是這樣呢。」中岡點頭道,「鈴木由里小姐是這麼說的:雖然不清楚事實是什麼,但她認為,那個博客是在撒謊。」
中岡迷茫了,那麼,甘粕才生的博客究竟是怎麼回事?
中岡用隨身攜帶的平板電腦打開甘粕才生的博客,給川上看。川上誠也嚴肅地讀著,中途似乎好幾次若有所思。中岡問他怎麼了,川上說,覺得有點怪怪的。
「只見過一次。在放學回家的時候,他叫住過我……」
「我是西村。不好意思,請稍等。」
「他父母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冷淡,他父親有情人,都不怎麼回家,母親雖然心裏明白,卻死要面子,一心想要維持『天才電影導演之妻』的地位,反正九_九_藏_書,在孩子長大成人之前,都不會離婚的。」
「您說的是甘粕才生嗎?」
她做了個深呼吸,似乎想藉此堅定自己的信念。接著,便開口道:「我覺得,那個博客很奇怪。」
「和您說倒也沒什麼。嗯……首先是覺得可憐。對於我們,去世的是朋友,可是對於一個父親,去世的是女兒和妻子,連兒子也成了那樣,實在是沒辦法忍受的事。」西村彌生低著頭,聲如蚊鳴。
「你們談了些什麼?」
「沒有。因為,她一直都在為下一次大賽而努力,每天都和我互相加油鼓勁。」
川上說,初中上到一半的時候,他就不再踢足球了。
「您為什麼想知道這個呢?」
「您也去過由里那兒了?」西村彌生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中岡喝了口咖啡,坐直身子,望著對方。
「大概是聽除我之外的某個人說的吧。只是……」她說著,抬眼看著中岡。
「您聽到的是什麼樣的?」
「您看過之後有什麼感受?」
「啊……是的,」她的表情更加僵硬,「有人告訴了我,我去看過。」
「我不知道是不是最好的,但我們倆的確很親密。」
中岡問起他和甘粕謙人的關係,川上馬上承認他們倆關係很好。
「我真的很想去探望他。可是球隊教練說,現在最好還是不要去,因為醫院似乎是謝絕會面的。不過後來我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他的家人來和教練談過,說最好還是別讓小孩子去探病,因為小孩子看到甘粕君成了植物人,也許會受到很大的打擊。這好像是他的父親說的。」
「大概吧。不過,這些事情,從別的隊員那裡應該聽不到啊。」
「關於這一點,能不能請您詳細說一下?因為博客上寫的所有情節,應該都是甘粕先生從和萌繪小姐親近的人口中聽來的。可是,當時和她關係最親密的你卻並不了解這些,這是怎麼回事呢?」
那幢https://read.99csw•com辦公大樓位於八重洲,牆面似乎全是玻璃。這棟樓的五樓,就是中岡的目的地。他和幾個穿著商務套裝的男人一起擠進了電梯。
「請講,請講,這正是我所希望的。」
「奇怪?怪在哪裡?」
「等等,」中岡伸出右手,「身上流著父親的血——萌繪小姐是這麼說的嗎?沒錯吧?」
「對吧?您不覺得嗎,那裡面寫的萌繪乖巧溫順,是個清秀的姑娘。所以我才覺得奇怪。」西村彌生說到這裏,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看著中岡,道,「警官先生,您對由里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嗎?」
「我真的可以實話實說嗎?」
「非常感謝。應該用不了那麼長時間。」
「是我請她不要告訴您的。因為要是心中有了預先判斷,其實並不太方便。」
對不起,中岡致歉道。
中岡掏出警徽。「剛才我打過電話來著。」
「不聽管束?」
「從我聽到的事情,感覺他家的家庭成員之間,似乎關係並不怎麼好,比較各人顧各人,比較冷淡。」
「您看過甘粕的博客嗎?」
「結果,事件發生之後,您一次都沒再見過謙人君?」
「整形手術?為什麼?」
「您在舞蹈部時,同期學員中有個叫甘粕萌繪的人,您還記得嗎?」
「這樣啊。」
「您是不是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說話說一半可是不行的哦。」中岡的半開玩笑地說。
讓中岡開始產生懷疑的,是川上誠也的證詞。川上是甘粕才生博客中的出場人物之一,據說,他在足球俱樂部里和甘粕謙人最要好。
「那就怪了。」
「或許您並不想回憶起這些。不過,這都是為了調查某起事件。您也許會覺得難過,但還是請您協助警方。鈴木小姐說,和甘粕萌繪小姐關係最好的就是西村小姐了。是這樣嗎?」
「萌繪在中學的時候成為不良少女,就是因為深深怨恨自私的父親,想往他那個天九九藏書才電影導演的招牌上抹黑。父親罵她: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她反駁說:如果不是你這種男人的女兒,我才叫幸運呢。自己身上流著父親的血,她連這一點都感到羞恥。」
「我認識的萌繪活潑開朗,說句對不住她的話,甚至有點不聽管束。」
「不知道該說是裝點呢,還是襯托呢,總之,是提升身為電影導演的甘粕才生形象的東西。小時候,他讓萌繪穿些稀奇古怪的衣服。萌繪超級討厭那些衣服,可是不|穿的話就會被罵。而且他還逼萌繪,萬一有人問她為什麼那麼穿,她一定要說因為自己喜歡。萌繪說,他大概是想讓別人看到,天才導演的血統也被孩子們繼承下去了吧。」
「博客?那是什麼?」
「那麼,和甘粕先生談了很長時間的,會不會是除你之外的另一個人?」
「我知道得很清楚,萌繪討厭父親。」西村彌生捧著咖啡杯,說,「她說,他從來都不知道愛是怎麼回事,只看重自己的人生,對別人漠不關心,連妻子和孩子,他都只當做自己的所有物而已。」
「具體一點呢?」
「不會的啦。」西村彌生笑著搖頭,「那麼,您要問什麼呢?」
「還有嗎?」
雖然並不覺得失去記憶的謙人會聯繫過去的足球夥伴,不過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中岡還是去見了見川上。
「我是聽舞蹈部部長鈴木由里小姐提到您的。您二位現在還會偶爾見面吧?」
「也沒有要自殺的跡象嗎?」
「嗯。他說過,自己完全沒看過老爹拍的電影。我也從沒聽他提過以後要吃電影飯之類的事。」川上說得十分肯定。
「也沒聯繫過?」
中岡應了一聲。女孩便站起來,消失在內室里。中岡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看來這家牙科診所完全採用預約制,並沒有等候的客人。
「沒有。別說聯繫了,之後謙人怎麼樣了,我是一點兒都不知道。警官先生,您知道嗎?」川上反過來問中九_九_藏_書岡。
她的名字叫西村彌生,是甘粕謙人的姐姐萌繪的高中同學,兩人還一起參加了舞蹈部。
「您儘管實話實說好了,沒關係的。您說的話,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有點兒,因為,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雙手捧著拿鐵,說。
桌上擺著使用假牙的治療說明書。一看價錢,中岡連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那相當於他家三個月的房租。
「您不以為然?」
川上把屏幕上的文字瀏覽了一遍,大搖其頭。
提到朋友的父親似乎讓西村彌生有些意外,她稍微往前探了探身子。
「是的。」
哦,中岡點點頭。
「是的。」
「是的,所以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我簡直難以置信……」
「你們談了多久?一個小時?」
「關於他姐姐,和我聽到的也完全不同。姐姐和謙人關係很好,可是卻很討厭父親。謙人也對父親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應該沒那麼長時間,因為我們是站著聊的。最多十五分鐘吧。」
「冷淡?怎麼冷淡呢?」
在五樓下來的只有中岡一個。牆壁是白色的,給人一種硬邦邦的感覺,沿著牆往前走,就看見了一扇玻璃門,上面寫著「潔齒」。中岡走過去,悄無聲息地推開門,門邊櫃檯里的女孩微笑著行禮問候。她大概二十歲出頭,五官端正,和身上的白衣很相配。
「這……可完全不同啊。」
「啊,」女孩笑著點頭,「您是中岡先生吧。」
西村彌生遲疑地抬起頭。
西村彌生的睫毛劇烈地抖動了一下,把正要送到嘴邊的咖啡放回桌上,表情也僵硬起來。「我當然記得……」
「您知道甘粕萌繪小姐的父親開了個博客嗎?」
「是的。」
「這麼突然,真不好意思。您是不是嚇到了啊?」中岡說。
「因為,如果您事先知道我會問什麼問題,就會做好準備。所以,請不要責怪鈴木小姐。」
「去過了。怎麼?」
「她是怎麼說的?」
「當然都是九九藏書關於萌繪的。他問了我很多萌繪的事情,問她在舞蹈部是怎麼樣的。」
「是的。聽說她在念初中的時候是個頑劣的不良少女呢。經常被收容教育,還抽煙。不過,受一名街頭藝人的影響,她開始跳舞,高中也加入了舞蹈部,因此就稍微收斂了一點。這是她自己告訴我的。」
「您見過甘粕萌繪小姐的父親嗎?」
「別的……嗯,」她似乎在斟酌著用詞,「我想,或許萌繪還有許多事情,是我們所不知道的。那上面寫的一些情節,我從來沒聽她說過……」
「所有物?怎麼說?」
「是,三十分鐘左右沒有問題。」
兩人走出大樓。中岡已經看好了,附近就有一家咖啡廳。中岡問女孩想喝什麼,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只點了一杯拿鐵。中岡要了杯混合咖啡,然後和她一起走到角落的桌子旁坐了下來。
在川上的話中,令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謙人的姐姐萌繪討厭父親這件事。因此,他才會嘗試接觸在高中舞蹈部和她同期的那些人。
「因為,我曾經和由里兩人談過這個博客,當時,她也和我有同樣的感覺……」
「看的時候,總覺得不對勁,什麼地方似乎走了樣。現在想來,那裡面描寫的萌繪,和我認識的她完全不同,簡直像在看另一個人的故事。」
西村彌生還在繼續。
如今的川上正在都內念大學。中岡查到了他的住處,登門拜訪。起居室里的川上身材並不魁梧,反而給人一種瘦弱的印象。中岡提到這一點時,川上苦笑道:「直到上初中之前我還是很高大的,所以才會被選去當守門員。不過從那以後,個子就再也不長了……」
「原來如此。的確,聽您一說,和博客里描寫的萌繪小姐的形象完全不同啊。」
「我的確見過謙人的父親。在練習結束后回家的路上,他把我給叫住了,問我謙人的事情。不過,只有那一回,時間也不像博客上寫的那麼長。說實在的,也沒聊什麼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