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真少見啊，你好像對溫泉沒什麼興趣的嘛。」
從那之後，他們以數周一次的頻率持續幽會。剛開始的時候，千佐都只把它當作單純的肉體關係，沒有感情存在，只不過是剛好遇到合適的對象罷了。起主導作用的總是自己。要結束這段關係，也完全憑自己決定。如果厭煩了，或者嗅到了危險，就一刀兩斷。
和比自己大將近四十歲的男人結婚，其實也挺不錯。義郎能滿足她的一切物質要求，身為極有才幹的製作人的妻子，也有一定的社會地位。雖然義郎的親戚們對她白眼相加，但只要不和他們來往就好了嘛。
聽到第二個目標是甘粕才生的時候，她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這個人出現在了義郎的守靈夜，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記得，但是會不會順利啊？萬一聯繫不到對方怎麼辦？」
「不行啊，都說了不行的嘛。」父親一邊責備，一邊摑著祖父的面頰。聲音裡帶著焦躁，也帶著悲愴。
千佐都迷惘地盯著手機。究竟是誰打來的？難道是打錯的電話？剛一開機就接到打錯的電話，有這麼巧嗎？
「別擔心，你什麼都不用做。我只是說，要讓那一天早點到來。那一天，就是你老公去世的日子。他又不是不死之身，總有一天會死的嘛。只要提早一點就好了呀。」
千佐都屏住了呼吸。這是她不曾料到的。說是幫忙，但究竟要做什麼？是犯罪嗎？
日本是火山地帶，到處都有火山氣體的發生源。其中之一就是溫泉區，會從地下排放出硫化氫氣體。通常這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根據氣象條件，某些場所的氣體濃度有可能會上升到致死水平。這些場所固然是禁止入內的，但日本還有一些危險地點尚未被人們發現。
木村嘴角浮起一絲滿意的微笑，答道，候選地是赤熊溫泉。接著又補充說，時期是十一月到十二月。
「還可以再見面嗎？下次我請客。快要發打工的工資了。」飯後，木村說。
醫院的檢查結果是輕度碰傷。拿到診斷書之後，他也沒再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朝旅館打了個電話。「糟了，我丈夫倒在山路上，一動不動！」聲音有些顫抖，但這絕不是演技。
「一切條件都具備，大概是那時候吧。你要掌握住你老公的時間安排。」
木村看上去不像是個把妹高手。上次見面的時候千佐都就看出來，他是個認真的小夥子。這次邀約似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勇氣。
但見過幾次面之後，千佐都發現兩人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木村成了她必不可少的存在。和他在一起是那麼快樂。最重要的是，她明白自己實在缺乏這樣的快樂。和年齡相差那麼大的男人結婚，雖然有了錢，生活中卻一直沒什麼刺|激。這樣的幽會觸及了她的界限。
留言提示音響了，她做了個深呼吸。
兩人邊吃邊說。木村也很善於詢問。他問了千佐都很多問題。千佐都也沒想瞞他，於是知無不言。就算不那麼有趣的內容，他也面不改色，沒有什麼敏感的反應。如果客人全都像他那樣，在俱樂部里一定會工作得更愉快吧。千佐都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都說了，這和你沒關係。難道你損失了什麼嗎？沒有，對不對？」
那天，千佐都一個人開著瑪莎拉蒂，從全身美容沙龍回家。
只要找出這樣的地點，把義郎引過去，不必親自動手就能置他于死地。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柔和，千佐都剛剛冒出的警戒心又消失不見。
千佐都對木村無話不談，對丈夫的不滿，逃離如今這種生活的念頭，都和盤托出。
「我知道啊，可還是覺得有點突然。」
宛如來自黑暗深九九藏書淵的聲音，至今仍在千佐都耳邊迴響。
千佐都切斷電話，站起來，打開組合櫃抽屜，拿出一部手機來。這是義郎的手機。為了這一天，在他死後，手機也沒有解約。
「怎麼這麼說嘛，有一處很棒的絕密溫泉喲，去看看吧。旅行的準備就交給我好了。」
時間地點當場就定了下來。千佐都已經很久沒和丈夫之外的男人單獨吃飯了，何況對方恐怕至少比自己小五歲。不知不覺間，她開始覺得愉快起來。
下一次和木村見面時，他問：「決定好了嗎？」
他自稱木村浩一。是開明大學的學生，現在正在休學。
「大餐啦、冷盤啦、沙拉啦，都太麻煩了。烤肉就好。」
「嗯，好啊。」千佐都回答。這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她真的有某種預感。
雪上加霜的是，祖母摔倒了，腰部和腿部的骨頭骨折。那是千佐都念小學的時候。從此之後，祖母便卧床不起，自然也就無法照顧祖父。一切雜務都壓在了母親身上。她必須照看患有認知症的祖父，卧床的祖母。沒有親戚能助他們一臂之力。父親曾想找一所養老院，卻始終沒能如願。去和政府機構談過，也沒能獲得有效的解決辦法，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但和那時一樣，她心裏或許已經有了決定。
千佐都嫣然一笑，點頭同意。那天晚上，兩人發生了關係。
不過，她仍然期待木村的計劃能夠成功，還讓義郎買了生命保險。因為她在婚後調查了丈夫的資產，發現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多。義郎雖然意外，卻沒有起疑，反而說：我覺得你也差不多該說這話了。他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挖苦：「畢竟你是為了錢才和我結婚的嘛。挺好啊，隨你，既然你喜歡，那就簽合同唄。」
千佐都上中學時，父母終於離婚了。千佐都被母親帶走。母親開始工作，白天在超市，晚上去居酒屋。每當母親在深夜筋疲力盡地回來時，總會凝視著千佐都，說：「女人會不會幸福都取決於男人。結婚的時候，一定要把對方的情況調查清楚。不單是他本人，還有他的兄弟姐妹。要不然，還不知道結婚之後會有什麼樣的麻煩事壓到你身上呢。最好是找個年紀大的有錢人。這樣的話，就算他父母還在，也離死不遠了。有錢就有一切。我也會挑這種人的。愛情這東西啊，虛無縹緲，是填不飽肚子的。」
千佐都大吃一驚。白色的碟子上，呈現出一個茶褐色的心形。
年輕人痛得臉都扭曲了，卻還是點點頭。「啊，我沒事。」但他痛苦地按著腰的樣子，顯然和這句話完全相反。
木村的目光落在碟子上。「是個稍微有點歪的心形。」說著，他傾斜瓶子，倒出了一點調料。
話說到這份上，千佐都無法拒絕。木村的話有著打動她的魔力。
「怎麼逃？」她問。
木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接近千佐都嗎？特地讓報紙糊在她的前擋風玻璃上，撞到自己，又讓自己不至於受傷太重——她發現，木村是完全可以做到這些的。
雖然父母離婚了，但千佐都仍然會定期和父親見面。每次見到父親時，他似乎都又瘦了些，臉色也越來越差。聽說，為了擠出時間護理祖父母，他早早就從公司退休了。
但車子在完全停穩之前，就「咚」地撞到了什麼東西。千佐都急忙下了車。
路邊蹲著一個年輕人，頭上冒著血。
拐進離家不遠的那條細細長長，彎彎曲曲的小路的時候，她的視線忽然被擋住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慌作一團，只知道拚命踩剎車。
這就是和他的相遇。三天後的晚上，兩人在西麻布的烤肉店一起吃飯。read.99csw.com
「不要嘛，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在這裏等我，哪裡都不要去哦。」說完，千佐都頭也不回地跑開了。義郎也沒有追趕。
「你下決心了嗎？」木村問。
「那就讓那一天早點到來吧。又不是什麼難事。」
那一天終於到來了。
如她所料，木村沒什麼性經驗。但他的年輕彌補了這一點。千佐都全身都感受到了他野生動物般的躍動感和充盈的熱量。兩人的汗水濕透了床墊。
「自然災害，指的是什麼？」
早點解放吧，她想。我不想再和木村有任何關係了，這絕對是最後一次。
她把電話號碼重複了兩遍，說了聲「拜託您了」，便掛斷了電話。
正猶豫著該不該接的時候，鈴聲停了。對方掛斷了電話。
「是甘粕才生先生嗎？我是水城義郎的妻子千佐都。有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和您談談，請您和我聯繫。如果您聽到了這條留言，能否給水城的手機打個電話？我想您應該看到了來電顯示，不過還是要再和您說一下。」
「就算不順利也不會有問題。既不會懷疑到你身上，又可以再多試幾次。再也沒有比這安全的辦法啦。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把約你老公去溫泉，假裝散步，讓他踏入那片危險區域。」
千佐都明白了狀況，大概是祖父大小便失禁了。那麼孝順的父親，居然會對自己的父親動手。她腦海中浮現出「虐待」這個詞來。
高中畢業后，她前往東京。一位很尊敬的前輩在六本木工作，問她要不要去做皮肉生意。她和母親說了實話，母親並沒有反對。
「是的，我在自家客廳，旁邊沒人。」
「這怎麼行啊。你都已經替我出醫藥費了。」
「那我很樂意招待你，只吃烤肉就行嗎？法國菜或者義大利菜我都沒問題哦。」
「你現在是一個人吧？」
「一切。預測世界上發生的所有事情。比如——」他把一個碟子放在千佐都面前，又拿起調料瓶，「往碟子里倒一點調料，你覺得會是什麼形狀呢？」
「要是老公早死就好了，你是這麼想的吧？原本打算忍耐二十年的，可畢竟是太辛苦了啊。對不對？」
千佐都把手機繼續放在組合柜上充電，自己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僅僅是留個語音信息，她的腋下就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最後一步，差不多是時候了。實施就在今天。」
「放心，肯定沒錯。」
不過這種擔憂是多餘的。沒多久，她就聽到了轉入語音信箱的通知。千佐都放下心來，呼出一口氣，握緊了手機。好了，下面是成敗的第一個關鍵。
他連連搖手。
千佐都剛懂事的時候，快八十歲的祖父已經出現了認知症的兆頭。祖父病情嚴重時常常離家出走，迄今她依然記得，父母拿著手電筒四處尋找的背影。
父親是在町工廠里工作的員工，母親比父親小十歲。和他們一起擠在一棟小房子里的，還有她的祖父母。父親收入微薄，生活十分艱辛。
「好，聽你的。」
她確認了一下屏幕上的內容，按下了撥號鍵。把手機放到耳邊時，聽到了撥號聲。
「廣義上，或許可以這麼說吧。但在刑法上，就不能稱之為謀殺了。從結論來看，你丈夫是死於事故。而且，還是非常接近自然災害的事故。他去了發生災害的地區，不幸因災身亡。自然災害是不可抗力，不會有人怪到你頭上的。」
「因為種種原因，只能在臨近的時候決定具體時間。步驟你還記得吧？」
木村接著說道：「總之，你想想你自己是怎麼看待你丈夫的吧。這樣，你就一定能理解我了。」
是的，當時自己還只是那麼想而已九_九_藏_書。奇怪的青年——沒有多想一點，也沒有少想一點。
「沒事的，我不會事後又來找你的麻煩。這樣如何？我這就去醫院檢查一下，等拿到診斷書，再決定要不要報警。」
心跳加快了。她用右手按住胸口，調整了一下呼吸，在腦海中組織著語句。木村告訴過她，要怎麼講才比較合適。
「誒？可是，」千佐都搖頭，「不行呀，那種事。不能殺人的。」
她的目光停留在桌上小小的日曆上。已經是三月了。也就是說，離那次相遇，已經過去一年了啊。
「如果這次一切順利，下次，我想請你幫我。我也有希望早死的人，而且，是兩個。」
好不容易到了那個地點，千佐都告訴義郎，有東西忘在旅館里了。
但隨著實施日的臨近，木村卻說出了讓人意外的話。他說，有件事想請她幫忙。
義郎說，他當然是認真的。「以結婚為前提，怎麼樣？」
水城義郎光顧的，是她在銀座的第二家店。聽說他是獨身，千佐都馬上湧起了興趣。通過聊天，她斷定這是個有錢人，心裏馬上快活起來。他雖然還有個老母親，但已經住到養老院去了，所以不成問題。
「不懂。那不就是謀殺嗎？」
她曾經偷偷回去過一次，但玄關上了鎖，她只好在院子里徘徊。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怒吼聲，接著是喚人的聲音。
木村高深莫測地笑了。「但是，你曾經想象過吧？」
千佐都猶豫著說：「我該把他帶去哪個溫泉啊？」
「那就逃離唄。」木村在床上撫摸著千佐都的頭髮，說。
「照相機什麼的，無所謂的啦。」
聽千佐都這麼說，年輕人苦笑起來。
年輕人看著千佐都的手，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進入十二月沒多久，千佐都就約義郎去溫泉。
據木村說，這是一種致死率極高的劇毒氣體。接著，他說出了以下一番話。
她咽了口唾沫，正要按下撥號鍵，手機卻響了。是誰打來的呢？來電號碼沒有顯示。
忘了這件事吧。現在自己有一樁大事必須去做，不能想太多。
「那就只能再做打算了。你只要說『改天再聯繫』，掛斷電話就好。不過，他應該無論如何都會答應才對。不管有什麼事，這件事肯定都是最優先的。」
那一天來得比想象中的更快。第二次一起用餐之後，木村約她去賓館的酒吧喝酒，然後對她說，自己其實已經開好房了。
「不知道，大概是吧。我正在走著，突然從後面……」
千佐都問他學的是什麼，他想了想，答道：「用一句話來說，就是……預測吧。」
或許某一天，自己會和這個青年上床的吧。那也不錯呀。和義郎結婚之後，她就沒有過別的男人，因為不怎麼有那方面的需求。但那只是錯覺，僅僅是因為沒有邂逅罷了。
「預測？預測什麼？」
他總是自信滿滿的樣子，卻從不說為什麼，這讓千佐都不安起來。可是迄今為止，他還沒有說錯過一次。
千佐都從包里掏出手機。「要不要叫救護車呀？還得報警。」
「請問……你是被我的車碰到了嗎？」
長年目睹母親的辛勞的千佐都，把這些話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裡。
是真的，這是真的。木村不是在說大話——一想到這是現實，她就恐懼起來。
「之前我不是把大概的日期告訴過你了嗎？所以才讓你不要有別的安排，隨時等我聯絡。」
「這就解決了。報警只會更麻煩啦。你也放心了吧？」
「那樣的話，接下來就麻煩了。你也不想被警察問來問去吧？」
父母每天晚上都會吵架。母親一焦躁起來就拿千佐都出氣。父親則陰沉著臉，極少開口。
千佐都九*九*藏*書約著義郎，在木村事先指示好的時刻離開了旅館。她看了好幾次手錶，往定好的地點走去。途中，義郎有點納悶。
「可是，如果不能處理好的話……」
「放心吧，我可沒想勾引人|妻。只是這個月有點寂寞，想好好地吃上一頓。」
「這樣吧，你用這些錢請我吃頓飯。如果可以的話，吃烤肉吧。怎麼樣？」
「出醫藥費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不然我怎麼過意得去啊。」
「好的。」
「唔，既然你這麼說，就交給你啦。」小嬌妻開口邀約，讓丈夫喜形於色。
或許當時，她就已經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千佐都害怕起這個叫木村的人來，又無法違抗。按照約定，她把一個叫那須野五郎的演員帶到了苫手溫泉的遊覽步道入口。在第二天的報紙上，她讀到了那個人也因火山氣體身亡的消息。
他搖頭。
千佐都說不出話來。對方似乎領會了她的意思，接著說：「沒錯，這不是挺好嘛。什麼都不知道最好。這樣，你的人生才不至於那麼糟。」
「放心倒是放心了……啊，對了。」千佐都從錢包里掏出幾張萬元大鈔，遞過去，「實在很對不起，這是一點歉意。」
在六本木上班后沒多久，千佐都就抓住了工作的要領。偏愛她的客人很多，也有不少追求她的。她和其中幾人保持關係，但沒有一個是她的真命天子。她覺得在這裏大概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就跳槽去了銀座。但即便如此，仍然沒有遇到那樣的人。
千佐都的回答，和他第一次約她去賓館時一樣。「讓我考慮一下。」
千佐都生長在新瀉縣的長岡。
千佐都的目光回到自己的車上。前擋風玻璃上貼著一張報紙。似乎是被風從什麼地方刮過來的。
「……你是什麼人？」千佐都問，「木村不是你的真名吧，你究竟是誰？」
不過，如果木村能讓義郎早點死，也蠻好的。帶著巨額財產和依然足夠年輕的身體開始新的人生，這樣的前景光彩奪目，宛如夢境。
難道——
「雖然一開始見面的時候，沒想勾引你來著。對不起。」在吧台邊的座位上，木村低頭道，「上次吃飯太開心了，我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女人。當然，你完全可以拒絕，我不會再約你第二次了。」
之後發生的事情，就像她無數次對警察和消防員述說的那樣。回到旅館，把電池裝進相機里，回到原處，發現義郎倒在地上。她四處張望，沒有發現異常，只聞到一股臭雞蛋的氣味。
千佐都的腿在微微發抖。
「你等等。」她對年輕人說，然後拿掉報紙，鑽進瑪莎拉蒂，把車靠在路邊。
「都說了，是預測啊。從調料的粘性、碟子的表面狀態等，進行綜合判斷。」他拉過碟子，把烤好的五花肉盛在心形調料上，送到嘴邊，「唔，真好吃，肉不錯呢。」他的眼睛快樂地眯成了一條縫。
忽然覺得忐忑起來。對方如果接了該怎麼辦？木村說肯定不會接的，但萬一呢？是不是掛掉就好了？不行，這樣的話，對方會提高警惕的。
「對不起。我一下子看不到前方了。」
義郎似乎也很喜歡千佐都。當他約她出去的時候，千佐都回答，如果你只是玩玩的，那我不去。
聽了這話，千佐都產生了疑問，不知道真的實施起來會不會這麼順利。
她覺得年輕人的提議很合理。
「讓我考慮一下。」千佐都回答。但她心裏已經做出了決定。一小時后，兩人就進了他開好的房間。
正望著室內裝修書籍發獃的時候，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千佐都拿起來看了看，深吸一口氣。屏幕上顯示的是「木村」。
「我可以這就打電話嗎？」
她再次返read.99csw.com回年輕人身邊。那人還蹲在原地。
「人生是你自己的，只要你喜歡就好。不過，可不要被奇怪的男人給迷住了。」母親說著，把她送出了家門。
她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心中想的是：看來母親說的沒錯。要是有錢，父親就不會這樣了。
「喂，是不是走錯路了啊？這附近好像沒有瀑布嘛。而且這條路不是正路吧？好像是獸徑啊。」
「不用擔心，一定會的。沒理由不會。」
木村想引上死路的，還有一個人。千佐都必須幫他。他說這是最後一步了，但果真如此嗎？自己是不是一直都要當死神的助手了呢？
「不知道，大概是圓形吧。」
「哎，千佐都小姐，」木村難得地直呼她的名字，他的聲音冷漠得讓她毛骨悚然，「世上有些事，還是不知道比較好。還是說，你想讓我預測一下你今後的命運？」
她想開機，卻發現沒電了。抽屜里也放著充電器。她把充電器接在手機上，插頭插|進旁邊的插座。接著開機，進入登錄界面。對方的名字在「あ」行里。
木村的眼睛閃閃發光。他端正得宛如面具的表情消解了，吐出幾個字來：硫化氫。
真是個奇怪的青年，千佐都想。不過，給人留下的印象倒不賴。這頓飯應該會很開心。
仍然是斷然的口吻。既然他這麼說，就當做是這樣吧。
「就算聯繫上了，也不一定能這麼急著把他叫出來吧？對方也許時間上不方便呢。」
「真的呢……你怎麼知道？」
但年輕人輕輕擺了擺手。
她等了一會兒，電話沒有再響。看來果然是打錯了吧。
千佐都提心弔膽地向里窺視，原來是祖父坐在地上，雙手亂舞，雙腳亂蹬，嘴裏不住叫喚，就像撒嬌的小孩兒一樣。父親站在一旁。
「嗯，那倒是……」
年輕人坐上副駕駛席，千佐都向醫院開去。雖然心焦，但他不像什麼壞人，千佐都也就安心了。衣著整潔，說話有禮，長得也不錯。
她按下接聽鍵，說了聲「喂」。
已經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電話鈴聲讓她回過神來，是組合柜上義郎的手機在響。
千佐都無法回答。木村笑出聲來。
千佐都吃驚地看著年輕人。他微微一笑。
「放心，不是什麼大事。和這次一樣，你不用親自動手，誰都不會懷疑到你身上的。」
「那就這麼辦吧。這附近有沒有醫院呢？」
她在電話里指出了這一點，木村不耐煩地說：「這種事，隨你怎麼想都無所謂。不管是偶然還是有意而為，有什麼區別嗎？結果我們倆都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路上響起了馬達聲，後面來車了。
「我知道有家醫院。走吧。」
「嗯，拜託了。」
「你沒事吧？」千佐都跑過去，問道。
「我這就去拿，你在這裏等我哦。」
千佐都站起來，咽了口唾沫，走了過去。來電顯示上寫的是「甘粕」。
「如果你不是逢場作戲，而是認真要和我交往的話，那可以。」
日程是木村指示的，他說「在那天，發生自然災害的概率非常高」。於是定下了計劃，包括那天在內，去溫泉區旅遊三天兩夜。
「好的。」
「難道你是想殺了水城？你只是在利用我而已？」
義郎肯定認為，即便是為了錢結婚，千佐都也不會做出謀殺親夫這種蠢事來。在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事實。
千佐都秀眉微皺，覺得這問題問得奇怪。
「今天？這麼急？」
的確，單單這樣似乎挺簡單。畢竟，毫無風險是最好的。
她聽見對面輕輕地「嗯」了一聲。
就這樣，計劃啟動了。但千佐都還沒有什麼真實的感覺。吃飯時看著對面的義郎，她甚至都沒想到，明年這個人就會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