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人來過……她才剛回來，一句話也沒說，就只是那樣站在沒有陽光的日光浴室里。」

走到門口時，他又轉過身來：「我一回來就會來找你的，貝拉，那時候那你可能就會好些了。」

她一頭紅棕色的頭髮好像集中了屋子裡所有的光線，在她冷艷的臉蛋周圍形成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她穿著流線剪裁，帶有明口袋的藍色天鵝絨套裝，一條藍邊白手帕從胸前的口袋裡露出來，仔仔細細地疊好，好像花|花|公|子的手帕。

她一言不發，再也沒看向他。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我想要你們普馬湖度假屋的鑰匙，我想去那兒看看有沒有什麼證據，多尼在那兒開過會。」

他微微一笑，慢慢地搖搖頭，他的眼睛如此深沉，如此悲傷。「丫頭，這都是些瘋話。在我這樣做之前，我會先交出我的警徽。」

屋子中間站著一個高個女人，女人沒有看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盯著窗戶，雙手緊緊地攥成拳，放在身體兩側。

德拉傑拉慢慢地吐了一口氣，停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好的。」他輕輕地說，口氣現在已經相當輕鬆，好像這是不錯的一天，好像沒有人被謀殺。

「我的天https://read.99csw.com哪！」女人抽了口氣，「這個城市到底要腐敗到什麼程度？」

在遠處一條狹窄蜿蜒、名叫德內佛巷的水泥小道的盡頭，矗立著一座巨大的英式房子。房前草坪上的草長得相當旺盛，蜿蜒的石徑在草叢中若隱若現，前門頂上是山形的牆，牆上爬滿了常青藤，屋邊有綠樹緊緊地環繞，看上去有些幽暗遙遠。

「噢，好的，我不會說的，山姆先生，一定不會。」

德拉傑拉摘下帽子，取下墨鏡在他的手邊晃著，他說：「你好，米妮，很抱歉，我必須得見一見馬爾太太。」

「我明白了。」她越過他走向門口，走出了房間。她離開后，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眼神空洞地盯著牆壁，他臉上的表情很受傷，嘴裏輕輕地咒罵著，卻沒有出聲。

德拉傑拉說：「這個伊馬利的靠山是馬斯特斯和奧吉那伙人，他想要競選法官，他經常和他們一起花天酒地，在一個斯黛拉·拉莫特的夜總會裡跟女人鬼混，不知怎麼的，他在喝得醉醺醺，衣衫不整的時候讓人拍下了照片，多尼得到了這些照片，貝拉，它們就在他桌子的抽屜里。根據他九*九*藏*書桌上的約會本上的記錄，他們約好在12點15分見面，我想他們之間起了爭執，伊馬利幹掉了他。」

女僕站到一邊，他踏著鋪著瓷磚的地板走進了一個陰暗的大廳。「還沒有記者來過嗎？」

「是的，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貝拉，我是個警察，不論怎麼說我也得服從命令。」

他看起來不怎麼像警察，一如他在多尼根·馬爾的辦公室里時一樣——看起來也不那麼像警察。他慢慢地沿著石徑往前走，走到了前門的一個銅把手前，碰了碰它，沒有敲門，他按下了旁邊幾乎要被常春藤遮蓋住的門鈴。

德拉傑拉對她笑了笑，踮著腳尖沿著瓷磚鋪成的路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房子後面，轉彎走進了另一個相同的大廳里，這兩個大廳互成直角。他敲了敲門，沒人回答，他轉動把手，走進了一個狹長的房間，儘管這房間里有許多窗戶，但依然一片陰暗，樹木緊緊靠著窗戶生長，樹葉都貼在窗戶上。有的窗戶拉上了長長的印花棉布窗帘。

他又盯著她的背影等了幾秒，她還是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然後就走了出去。

德拉傑拉站起來，把鑰匙扔進口袋裡。他的臉變得僵硬。貝拉·馬ｒeａd.９９ｃｓｗ•cｏｍ爾走向一張桌子，她的指甲用力地刮著一個景泰藍盒子，從裏面拿出了一支煙，背對著他說道：「就如我所說的，我覺得你不會有什麼好運氣的，你現在所知道的，就是他在勒索別人，這實在是太糟糕了。」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動，僵硬地把還沒點燃的香煙舉到嘴前，一會兒德拉傑拉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的感受，我跟多尼就像兄弟一樣，我——我聽說你們之間相處得不大好，我很高興這些話都不是真的，但別讓自己太難受了，貝拉，沒什麼好苛責自己的——尤其是在我面前。」

德拉傑拉繼續波瀾不驚地說：「事情就是這樣的——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

「鑰匙，警察先生。」

德拉傑拉點點頭，說：「別告訴任何人，米妮，這件事情，他們想暫時保密，尤其不能讓媒體知道。」

她猛地向他轉過頭來，她生動的藍色眼睛睜大了：「你被命令退出調查？你——多尼的朋友？」

她慢慢回過頭來看著他，陽光流轉於她的髮際，金光閃閃，她的眼睛生動有神，出奇的藍，她聲音略帶顫抖地說：「是誰下的手，山姆？他們有沒有什麼線索？」

「當然，ｈｔtps://ｒｅad•99ｃsｗ•cｏｍ快請進吧，山姆先生。」

德拉傑拉靜靜等著自己的眼睛適應屋裡的黑暗，過了一會兒，女人用低沉、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女人回來了，徑直走向他，朝他伸出手，什麼東西叮噹一聲掉進了他的手裡。

女人的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幾乎變得有些輕蔑，她的聲音很空洞，「我去給你拿，但是你什麼都不會找到的。如果你是在幫他們尋找多尼的污點——這樣他們就可以替這個伊馬利洗刷罪名……」

他搖了搖頭，輕蔑地笑了：「不，如果我找到了的話，我想我會把它們扔掉。是德魯局長找到的——就在我被撤出調查這個案件之後。」

德拉傑拉輕輕地說：「他所從事的行業很危險，貝拉。我想他已經盡他所能地做到潔身自好，但是想要不樹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等了許久，這天溫暖舒適，異常安靜，蜜蜂在明亮可愛的草叢中嗡嗡起舞，遠處傳來割草機呼呼的響聲。

「所以……他們還是下手了，山姆。他們終於得手了，他真的這麼惹人討厭嗎？」

門緩緩地被打開了，一張黑臉探出來，看向他。這是一張長長的悲傷的黑臉，蓋著淡紫色脂粉的臉上淚漬斑斑。這張黑臉幾乎要九-九-藏-書露出笑容了，她帶著難過的聲音說：「您好，山姆先生，見到您來真是太好了。」

女僕慢慢地搖搖頭，她溫順的棕色眼睛里滿是茫然，這是因為受到了驚嚇的緣故。

「你找到那些照片了嗎，山姆？」女人十分平靜地問道。

所有德內佛巷的房子都有這種精心設計的，使得它們顯出不受矚目的風格，但用來遮蓋車道和車庫的高大蔥鬱的樹籬卻像法國捲毛狗的毛髮一樣經過精心修剪。草坪對面一大片金黃和火紅的唐菖蒲也絲毫沒有陰森或者神秘的感覺。德拉傑拉從一輛淺褐色的凱迪拉克敞篷休旅車上下來，這是一個很舊的車型了，車子又笨又臟，綳得緊緊的帆布在車廂後面形成了一個車棚。他戴著一頂白色亞麻布帽子，深色眼鏡，藍色嗶嘰呢西裝換成了灰色背心式帶拉鏈的短夾克外出服。

「是的，山姆。不管我看到哪兒，牆上好像都有他的眼睛在盯著我，在敦促著我去做些什麼。他待我很好，山姆，當然，我們也有我們的問題，但是……這都不算什麼。」

「是的，我想我們知道是誰乾的，一個叫伊馬利的男人，是個助理檢察官。」

德拉傑拉慢慢地點點頭，在一張藤椅上坐下，帽子和墨鏡在他的膝蓋間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