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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幕 第七章

帷幕

第七章

「好好看看,就連這種樣子可能不久就沒啦。」
這讓我笑了起來,「你到這兒是來個金蟬脫殼嗎,是不是,銀色發套?我在想他們是不是要把你藏起來——讓人誤以為你跟達德·奧馬拉潛逃了。」
「好吧。」我轉身走出了門。
我想起來了,她那雙讓我無法忘懷的眸子,就在沙爾迪餐廳外面那輛二手勞斯萊斯里。那雙藍得透徹的眼睛,柔情似水又楚楚動人。那種眼神,跟圍在紈絝子弟身邊的妓|女們大相徑庭。
「快跑,強壯的傢伙。我們會再見見面的。也許是在天堂吧。」我跨出大門,從門廊上滑溜溜的木梯上走下去,經過環形草地上的礫石地,穿過稀疏的矮樹林來到了公路上,我沿著那條公路往山麓大道走。大雨用它寒冷的手指觸摸著我的臉龐,卻也冷不過她的雙手。
「你感覺怎麼樣?」她的聲音竟也溫潤如玉,甜美動人。「好極了,只是感覺好像有人在我的下頜上建了一個加油站。」我說。
我只能稍作挪動,不能大幅度移動,我的雙手被銬在了身後。這有點罪有應得的意味。手銬下面綁了一根繩子,往下捆住我的腳踝,繩子的一頭消失在長沙發的一端,不知道拴在了其他什麼地方。我現在幾乎像困在棺材里的死屍一樣無助。
「好吧,不管這消息從哪兒來都是胡說八道。喬現在在九*九*藏*書芝加哥,他昨天坐飛機去售貨了。如果生意進行得順利,我和拉希就要去找他。喬不是殺人兇手。」
「喬從不殺人!」她幾乎朝我咆哮著。
她快速地環顧四周,好像在傾聽著什麼,雙扇門中有一扇半掩著,她朝那裡看去,面色蒼白,但只是雨聲而已。
「幾點了?」
「喬·梅沙維就是一攤爛泥。只有那傢伙是一撮爛泥時像你這樣的女孩才跟錯對象。咱們逃吧。」我咆哮著說。
「你是喬·梅沙維的妻子,真可恥!再給我來點兒烈酒。」
我凝視著她。
她幾乎是跑在我前面到了門廳里,打開前門,望了望外面黑漆漆的雨夜。她示意我往前走。
「好吧。」我說。
她依然注視著我,彷彿我說的話她一個字都沒聽見。然後她朝著牆上的鏡子大步走去,戴上了假髮又捋了捋直,轉身面對著我。「喬沒殺任何人,」她用低沉緊繃的聲音又說了一次。「他是個無賴,但也不是那種卑鄙小人。關於達德·奧馬拉的去向,他知道得不會比我更多。而我,什麼也不知道。」
我拿到了槍,下了車,用右手握住槍,環顧四周。
「不,那是寫給我的。是他出門被殺之前,留在我桌子上的。」她的臉瞬間崩潰,就像你在噩夢裡夢到的那種,她張大嘴巴,眼睛圓睜,像黑洞一樣,她一聲不https://read•99csw•com吭。過了一會兒,她那張臉又恢復了往常的從容美麗。
「我要給你一朵玫瑰,」我說,「是拉里·巴澤爾送給你的。」她從桌上拿起什麼東西,慢慢撥弄著,正是那朵矮株玫瑰。
「哦,原來你知道我的名字了。」
「卡爾馬迪,你在撒謊。只是嚇唬嚇唬我。出去。我才不怕拉希·耶格爾。我是他老闆的妻子。」
我轉成坐姿,順勢站了起來。我的雙腳麻了,但應該過一會兒就好了。我還走得了路,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甚至可以跑。
「銀色發套,你還沒清醒過來。再見。」
「我希望他們沒有傷害你,」她淡淡地說著,一邊向後走,「我討厭殺戮。」
「那,假設是耶格爾乾的。」
「卡爾馬迪,你不用擔心。他們會回來的。」
「拉希只有外面停著的那一輛車,」她溫和地說,「如果我把繩子割斷,你能走到里厄利特嗎?」
「這是不是就是修理廠旁邊那座房子?小夥子們都去哪兒了?給我挖墳去了?」
我走近她,「你把我放了,卻要留在這裏?等那個殺人犯過來?你瘋了吧。走,銀色發套,你得跟我一起走。」
「再見,我希望你找到達德,查出誰是殺害拉里的兇手。但是絕不是拉里乾的。」
我朝她走近一步,近乎用自己的身體把她抵在了牆上。
「卡https://read•99csw•com爾馬迪先生,那你還指望有什麼?蘭花?」
我的車拉上了窗帘,仍然斜斜地停在原來的位置,左邊的車軸壓在高速公路邊鋪了柏油的路肩上。備胎和一隻卸下輪圈的車胎被扔在了陰溝里。
「我收到了,」她平靜地說,「還有一張字條兒,但是他們不給我看。那個也是寫給我的嗎?」
「除非你有開這手銬的鑰匙,不然你可以給我喝點兒那杯酒。」她倏地站起身來,手中握著那個琥珀色的高腳玻璃杯,朝我走過來。她俯下身,呼吸輕盈。我仰起頭,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她又在靠燈的位置坐下了。
我的下頜腫脹發熱,顎骨周圍的神經刺痛著,好疼。
好像有個女人坐在燈旁,光線照到我的臉上,我又眯上了雙眼,試圖透過睫毛看看她。她太白了,以致她的頭亮得好像個銀色水果盤。
「他們也沒有告訴我這事兒。」她溫柔地說。
「不是喬乾的!」她大發雷霆,「不是他乾的,我清楚得很。他——」她兀地靜下來,冷眼瞪著我,摸著她的頭髮,突然猛地向下一拽。是頂假髮,藏在假髮裏面的頭髮短短的,像個男孩子一樣。挑染著黃色的泛棕的條紋,髮根的顏色更深一些。這毫不影響她的美貌。
「你為什麼鋌而走險走這一趟呢?」她看著地上,緩緩地問道。地毯由紅色和褐色格子拼https://read•99csw.com湊而成,牆紙上印著一棵棵鮮綠色的松樹,窗帘是藍色的。映入眼帘的傢具就像是從公車座椅上的廣告里搬出來的一樣。
我把槍緊貼著後背,以防被雨淋濕,我開始朝著那座房子往回走。
「報紙上沒登這消息。」我說。
他們也許已經搜過了,但是我依然心懷希望。我爬到後面,頭撞到方向盤上,背過身用被銬住的雙手去摸索我藏著槍的秘密口袋。我的手觸到了槍筒,槍還在裏面。
這事一點兒都沒觸動到她,她平靜地說:「喬對達德·奧馬拉沒做任何事。我已經兩年沒有見到達德了,報紙上說我跟他見面,都是胡說八道。」
一時間她抿著嘴,牙齒緊緊咬著嘴唇,我聽到她艱難緩慢的呼吸聲。她在煙灰缸里戳滅了煙,站了起來。
她瞬間抬起雙手放在我的臉上。一雙冰冷的手,冷冰冰的。她那冰涼的雙唇快速覆上了我的唇吻了我。
「他只是厭倦了那位富家小姐,自己逃走了。」我低沉地說。她現在離我近了一些,她白皙的手指垂在身體兩側,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她的頭在我上方,隱在陰影中。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我從未跟謀殺案糾纏在一起,我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她快步走出房間,提著一把長長的菜刀回來了,她把捆在我腳踝上的繩子鋸開扯掉,又割開了和手銬綁在一起的繩子。中途她停下九-九-藏-書豎起耳朵聽聽有什麼動靜,但只是雨聲而已。
我眼睛睜大了一點兒,說道:「嘿!」
她身穿綠色的旅行裝,男式剪裁,白色寬衣領搭在胸前。腳邊立著一個稜角分明、光鮮亮麗的包包。她抽著煙,手肘處放著一杯飲料,杯身很高,色澤泛白。
她的目光移到一旁,穿過繚繞的煙圈,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我有點兒喜歡你。即使你的臉看起來像一張堵漏墊。」
「可以,然後呢?」
「我們走,」我說,「有槍嗎?」
「快出去!」她聲音嘶啞地說。
「他死了,」我說,「是職業殺手乾的,用的是衝鋒槍。我的意思是他們沒有親自動手。」
「不。」
她的眼神又變得很焦慮。「拉里是不是……他是不是……」
「不,我不走。你快走吧。他可能隨時會回來。他們只是在把什麼東西搬出修理廠。」
「你睡得很熟,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把你身上翻了個遍。除了把你的身體做防腐處理,該做的都做了。」
「10點17分。有約會嗎?」
「手銬的鑰匙在拉希那兒。」她沉悶地說。
她又給我喝了一點兒,我感覺我僵硬的身體里血液重新流動起來了。
「假如,」我說,「他真的殺了奧馬拉呢?然後又殺了拉里。肯定是那樣的。」
「他被槍殺了,因為他發現了喬和拉希·耶格爾對達德·奧馬拉所做的事,他們就把他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