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哈利說。他們來到地下通道的盡頭。

「那條繩子。」

「那材質呢？」

「你已經調查了兩個月，」哈利說，「少來了。」

「那是用簽字筆寫的，小心不要擦掉。」哈利說，用牙齒撕開那包咖啡。

「她瘋得很厲害。」

「農場？」哈利問道。

「我就知道應該拒絕這項任務的，」侯勒姆低聲說，依然瞪著門板：「他瘋了。」

卡雅和侯勒姆不發一語。咖啡機吐出液體。

他們喝到第二杯咖啡，開始討論第六種可能性，這時哈利打斷討論。

「多孔、黑色石頭、玄武岩，」哈利說，「我想可能是火山岩。我四點會從卑爾根回來。」

「替我跟卑——卑爾根警署說哈啰。」侯勒姆模仿綿羊的咩咩聲，舉起咖啡杯。

「嗯。你認為呢，畢爾？」

「誰瘋了？」

「我不會去警署。」哈利說。

「怎麼了？」卡雅語帶猶疑。

侯勒姆擠出微笑，作為回答。

「原則上，使用任何樹木的韌皮纖維都可以。」

「我可以跟你做個簡要報告，」侯勒姆說，「這兩個月以來，我們做過分析，拍過X光照片，痴痴地瞪著照片、血液樣本、髮絲、指甲等物品。我們討論過二十四種可能性，猜測犯人為什麼要在前兩名被害人口中刺穿二十四個洞，而且所有傷口都朝同一個中心點聚集。但我們沒有得出任何結論。梅莉·歐森的口中也有傷口，卻是刀子造成的，手法隨便而殘暴。簡而言之：毫無線索。」

「我？呃……我恐怕沒什麼看法。」

「我在上面發現貝殼。」

「哦？那你要去哪裡？」

卡雅張口欲言，侯勒姆瞥了她一眼，她又把嘴合上。

「因為我們要找的是目前的主嫌犯。」

「厄耶倫湖和利瑟倫湖。」

「但你們可以做的，」哈利說，「是去找火山專家，把小石頭的化驗結果寄過去。」

「所以我跑去問淡水生物學家，九九藏書發現這種軟體動物名叫日德蘭貽貝，是池貽貝中最小的品種，挪威只有兩個湖有這種貽貝。」

「難道你不認為我們已經有眉目了嗎？」她說。

「目前暫時沒有。」哈利說。

「博格妮和夏綠蒂的臼齒里都發現了鐵和鈳鉭金屬，這代表什麼？」

哈利打開電燈，日光燈的藍色冰冷燈光照亮方形水泥空間，只見地上鋪著灰藍色油地毯，牆上什麼都沒有。

「頌維根醫院。」

「那博格妮陳屍的地下室所發現的小石頭呢？」

侯勒姆搖了搖頭：「頌維根醫院是一家精神病院。」

「我們的工作地點是監獄，」侯勒姆說，「我們在乾的事如果被上級長官發現，飯碗就會不保，而且卑爾根的那個同事……」

「還應付得過去，」哈利說，「也連得上網路。所有我們需要的都有了。」

「沒有，這就是重點所在，」侯勒姆說，「繩子上沒有任何標誌，而且我從來沒見過這種繩子。它的纖維是百分之百有機纖維，裡頭沒有摻入尼龍或其他合成材質。」

他們依然望著他。

「這不是真的吧？」卡雅說，「那……」

「嗯。繩子上有任何標誌可以告訴我們是在哪裡買的嗎？」

「咖啡煮好之後，我要在桌子上看見三個名字。」哈利說。

「你相信關聯性？」她說。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人在做這種繩子了。」卡雅抗議說。

門在哈利身後砰的一聲關上。卡雅朝侯勒姆看去，只見他瞪著關上的門，露出驚愕的表情。

「為整個監獄提供熱源的鍋爐就在隔壁房間，」哈利說，「所以這裏才會這麼熱。」

「它不是大麻，」侯勒姆說，話聲混雜在卡雅的笑聲中，「它的纖維是由榆樹和椴樹纖維構成的，大部分是榆樹。」

「沒有。偵辦這件案子的鑒識員或警探，目前為止掌握到的只有一堆蒼蠅屎而已，無論是梅莉·歐ｈｔtｐｓ://ｒｅaｄ•99csw•cｏm森案或另外兩件命案都一樣。」

「我想應該合理。」

哈利和侯勒姆轉過頭去，直視卡雅的臉龐。

哈利搖了搖頭，從外套口袋拿出三個白色杯子，分別放在三張桌子上。接著他從外套內袋拿出一包咖啡，走到咖啡機前。

「約翰·芬提？」卡雅讀出寫在她杯子上的字，「你有什麼發現？」

「我可以對性驅動殺人犯的理論做進一步調查嗎？」卡雅問道，「我認識性犯罪小組的人，可以去問問看。」

「我們就用這個作為調查起點，你們開始調查厄耶倫湖和利瑟倫湖附近哪裡有制繩匠。」

「我什麼都不認為，」哈利答道，「我正在讓頭腦保持清晰，接受各種可能性。」

「對，」哈利說，「我們必須在不詢問別人的情況下找出關聯性，否則我們的行動就會曝光。」

卡雅看了侯勒姆一眼，侯勒姆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貝殼出現在淡水裡，」侯勒姆繼續往下說，「很不尋常。」

「哦，是嗎？」哈利說。

侯勒姆坐在椅子上抽|動了一下，像是剛從睡夢中驚醒似的。

「所以呢？」

「抱歉。」侯勒姆說。

剛才卡雅提出兇手的驅動力是性，而且是前科犯，有過類似前科記錄，他知道警方握有他的DNA，所以離開犯罪現場前自|慰時會將精|液射在袋子或容器里，不讓精|液灑在地上。因此，卡雅說，他們應該開始檢視犯罪記錄，詢問性犯罪小組的同人。

「說什麼？」

「而且都在人口稠密的地區。」哈利說。

「這裏？」侯勒姆說。

「頌……」

「『非常非常幸運』，你的口氣好像概率很低似的。」

「真的？那他是去找專門研究連環殺手的精神科醫生啰？」

房內只有三組桌椅，桌上各有一台電腦，地上有一台沾有褐色污漬的咖啡機和一台飲水機。

早上六點五十八分，哈利、卡雅和九_九_藏_書侯勒姆穿過地下通道。這是一條三百米長的隱秘通道，連接警察總署和奧斯陸地區監獄，這條通道有時被用來押送犯人前往警察總署接受訊問，冬天會被用來舉行訓練課，在過去的黑暗年代還會被用來非法毆打特別棘手的犯人。

哈利和卡雅望向侯勒姆。

哈利站了起來，來回踱步，橡膠鞋底每次離開油地毯，都發出沉重的嘆息聲。「那我們就可以假設這種繩索的生產數量不多，只在當地販賣。你認為這個假設合理嗎，卡雅？」

「這代表她們是被同一種該死的工具殺死的，但知道這一點，並沒有讓我們更清楚這種工具是什麼。」

「材質不常見的話，當然比較容易追蹤來源。」

「這個杯子是從員工餐廳拿來的，」侯勒姆說，將哈利放在他面前的杯子拿起來端詳，「漢克·威廉姆斯？」

「我們也可以假設，這種繩索的製造中心跟它的使用地點相當接近。這些家庭制繩索不太可能被拿到太遠的地方。」

「好吧，」哈利說，「我們繼續……」

鑒識員抓了抓絡腮胡，一雙眼珠直瞪著哈利，咳了一聲，又咳一聲。他瞥了卡雅一眼，彷彿乞求幫助，張開嘴巴然後又閉上。

卡雅點了點頭：「依照慣例，每個村莊至少都會有一個制繩匠。制繩的方式是把木頭泡在水裡一個月，撕下外層的樹皮，只使用內層的韌皮纖維，絞纏在一起，製成繩索。」

「這兩個湖是？」

一陣靜默。哈利咳了一聲：「好吧，畢爾，說出來吧。」

「這兩個湖都位於奧斯佛郡，相隔不遠，面積都很大。」

「對，有點兒像地獄。」侯勒姆說，脫下麂皮夾克，解開襯衫紐扣，「這裏收得到手機信號嗎？」

卡雅聳了聳肩：「我不是專家，但我認為用不同樹木來製造同一條繩索並不常見。我記得我大哥艾文說，爺爺以前只用椴樹制繩，因為椴樹纖維不太會吸收水分ｈttpｓ://ｒｅad•９９cｓｗ.com，這樣他就不必在繩子上塗瀝青。」

「分析過了，含有鐵和鎂，還有一點兒鋁和硅，我們稱之為玄武岩，黑色多孔。你們有別的想法嗎？」

天花板滲水，水滴滴落水泥地面，發出溫柔的親吻聲響，在燈光幽暗的通道里回蕩。

「哦，原來如此，」卡雅說，「我爺爺是制繩匠。」

「好，以上是暖身，只是讓腦部的灰白質動起來。」

「可是沒發現鹽。」

「但你一定有些想法吧？」

「你是說她……」

「呃，」哈利說，「這是一般人會有的常識嗎？」

「這一點是？」

侯勒姆哈哈大笑，隨即發現笑的不是時候，於是閉上嘴巴。

「所以呢？」

「這個嘛，」哈利靠上椅背，雙手抱在腦後，「討論連環殺手特質的專門書籍疊起來，可以有好幾米高。電影里的警察會去找心理學家，心理學家讀了幾份報告之後，就會給出一份側寫，而且這份側寫總是符合犯人的特徵。大家都認為《亨利：連環殺手的肖像》這部電影所描述的是連環殺手的一般特質，但是很遺憾，連環殺手的特質各不相同，他們只有一點跟其他罪犯不一樣。」

「怎麼樣？」

哈利緩緩揉搓下巴：「你掌握到了線索。」

「聽起來還是合理，可是……」

「什麼？」侯勒姆說。

「他們不會被抓到。」

侯勒姆的金色眉毛高高揚起。

「他去那裡幹嗎？」卡雅問道，「去找病理醫生嗎？」

「啊哈，製作繩索需要用到榆樹和椴樹嗎？」

「基本上這裏非常不舒適。」卡雅說，在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

「她的腦袋壞掉了。」

「儘力找就好，」哈利說，看了看表，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朝門口走去，「查出這條繩子是在哪裡製造的。我想貝爾曼應該還不知道日德蘭貽貝的事吧，是不是，畢爾？」

「不行，」哈利說，「我們接到的命令是不能把我們正在進行調查的事泄露出https://read.99csw.com去，尤其不能讓警署的同事知道。警署和克里波之間似乎有走漏消息的跡象，所以我們唯一能說話的人只有甘納·哈根。」

這個房間沒有窗戶，沒有電暖器，什麼介面設備都沒有，完全稱不上是一個可供三人工作的辦公空間。

「為什麼沒有？」

「這種繩子是家庭制的挪威繩索，」卡雅說，「很久以前農場上的人會自己製作繩子。」

「大麻。」哈利說。

「對，我有。我認為這三起命案是由同一個人或同一伙人乾的，只要找到其中的關聯，就能引導我們找到動機，如果我們非常非常幸運，這個動機說不定就可以引導我們找到一個或多個犯人。」

「除了咖啡杯以外。」侯勒姆說。

他們低頭穿過通往牢房的樓梯下方。哈利將鑰匙插|進門鎖，打開一道鐵門。帶有霉味的溫熱空氣撲鼻而來。

「你想到的是出現模式、最後被警方逮到的案子。可是別忘了，很多懸案到目前為止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找不到任何關聯，這類案件數以千計。」

「過去我們在密勤局預測潛在風險時，其他什麼事都不做，只是找尋可能的關聯性，也不跟任何人說話。在還沒有人聽過雅虎或谷歌之前，我們已經配備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建立的搜索引擎，利用這個搜索引擎，我們什麼地方都能偷溜進去，只要是聯上互聯網的一切信息，我們都能查看。這就是我們必須在這裏做的事。」哈利看了看表，「這也是為什麼一個半小時之後，我要搭上飛往卑爾根的班機，再過三小時，我會跟一名失業同事談話，希望她能提供幫助。所以我們先在這裏做個總結，好嗎？卡雅和我都說了很多，侯勒姆，你有什麼看法？」

「大麻。繩子和哈希什是用同一種原料做成的。如果你想吸一管大麻煙，只要走到港口，點燃丹麥渡輪的系船索就行了。」

「我們來到這裏以後，你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把它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