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差不多該有人告訴我信封里裝的是什麼了吧？」哈利說。

「就在我的腦袋後方，我聽見一個非常特別的聲音傳來。」上尉說，非常滿意自己的措辭，咂了咂嘴。哈利看見櫃檯內站在上尉旁邊的同事翻了個白眼。

他再度拿起電話，打給市中心的幾家飯店，對方都說不記得有人問過伊絲卡·貝勒的事。

「這就是重點所在，」侯勒姆說，微微一笑，「東尼僱用了兩個波蘭清潔婦，每周打掃一次，六天前她們去打掃過，清潔工作做得非常徹底，所以我們只找到東尼、蓮娜·高桐、兩名波蘭清潔婦和一組身份不明的指紋，這組指紋不符合任何被害人。東尼提出不在場證明並遭釋放之後，我們就沒再繼續比對指紋，可是我已經不記得那些無名指紋是在哪裡採集到的了。」

「馬上過來，哈利。」

「比對出來了。」年輕男子氣喘吁吁地說。

侯勒姆回報達柯工廠的鑒識調查結果。並未發現精|液，也沒發現任何犯罪的具體證據。兇手用過的房間被完全燒毀，計算機化為一團廢鐵，沒有機會救回任何資料。

「這場會議開了很久，分享了很多新信息，」米凱說，「大家的腦子顯然已經開始有點兒遲鈍了，不過你對指紋的事有什麼看法，侯勒姆？」

「對啊，這裏何必上鎖？」哈利說，「有人反對我抽煙嗎？」

哈利回到會議室。

鑒識員詢問侯勒姆，他點了點頭，說這樣就夠了。

「手機就算不使用，基地台每隔兩小時也都會收到手機信號，收不到任何信號的話就表示這部手機在通話前或通話后，都位於沃斯道瑟村周圍的荒涼山區，可能兇手在引發雪崩、施以酷刑和進行其他活動時都帶在身上。」

「哪兒來的可能嫌犯？」亞爾達咕噥說。

只有一個人知道白馬王子在想什麼。

「你是說他聲音很高嗎？」哈利問道，想起奧黛蕾的朋友曾經提過她男朋友只要一開口說話，就讓她想到她的男「同志」室友，令她倒盡胃口。

「那是我的車，而且交警……」

眾人都朝他望去。

他駕車前往市中心，毫無顧忌地將車子違規停放在挪威劇院外頭，穿越馬路，走到布里斯托爾飯店的櫃檯前。

貝雅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離去。

哈利收到鵜鶘的微笑，感到高興，至於臀部受到輕推，那就……他的手機在口袋裡發出振動。他拿出手機看了看，不是國立醫院打來的。

「那個靴印已經在那裡很久了，」哈利說，「我們還沒搬來之前就有九-九-藏-書了。發生了什麼事？」

哈利讓會議室的門微微開著，他等候對方接聽時，聽見有個警探說，他們查訪過的人都沒看見有人進出達柯工廠，但這並不令人意外，因為工廠藏在樹木和草叢中，而且現在是冬天，天色都很陰暗。

哈利越過馬路，拿出警察證：「我是警察，來查案。」

「我們也想到了。」哈根說，和侯勒姆對看一眼。又重又響的跑步聲越來越大。「右手中指，就跟雪人讓你失去的手指一樣。」

「抱歉，卡翠娜，吃飯可能得等一等。聽著……」

侯勒姆拍了額頭一掌：「我們當然採集了現場所有指紋。我們把東尼當成兇手，把他家當成可能的犯罪現場來進行調查，希望能找到符合被害人的指紋。」

哈利聽見對方接起電話：「我是卡翠娜·布萊特的秘書。」

「親遍你全身。」

「很好。我只是想跟你說，我們已經把桌上的指紋跟資料庫比對過了，他不在裡頭。」

「他讓你想到雪人對不對？」

「我猜是右手。」哈利說。

「也許吧，」哈利說，玩弄手中煙盒，「但我還知道這根手指的其他事情。」

「他一定留下了某些電子蹤跡。」亞爾達說，但這句話聽起來更像是從別處借來的，他只能說出「一定怎樣」的猜測，無法深入說明。

哈利分到一間面對布爾區景觀的辦公室，正在觀察當地一些不可愛的小地方，這時傳來敲門聲。

「沒有差別，禁止停車就是禁止停車。」交警說，繼續開單，「去申訴啊。」

「基地台信號告訴我們，使用東尼手機的人，打電話時很靠近沃斯道瑟村的中心，」侯勒姆說，「後來信號就消失了，電信業者的網路只覆蓋沃斯道瑟村附近的區域，不過單從信號消失這一點來看，就提高了白馬王子拿著這部手機的可能性。」

哈利聳了聳肩：「敵人的名字叫白馬王子。」

上尉旁邊那名同事的制服上別著名牌，上面寫的正是「瑟倫」。瑟倫在一旁咯咯笑。

交警抬起頭來，露齒而笑：「如果你以為我會讓你自己開罰單，你就錯了，老兄。」

其他人都轉頭朝她看去。

「你在想什麼？」貝雅特問道。

交警重重闔上罰單簿，轉動腳跟朝他的車子走回去。

上尉是在布里斯托爾飯店擔任門房時得到這個綽號的，原因可能來自他身上的紅色俗麗制服，以及他不斷對周遭所有人與事發出批評和命令。此外，他視自己為市中心一切重要事務的交叉路口，他的手指九_九_藏_書就搭在這座城市的脈搏上，他什麼都知道。他是重要網民，是警方維護奧斯陸安全極為貴重的機器。

他們正在播放哈利從東尼手機里收到的信息，這段信息被送到了特隆赫姆市的挪威科技大學進行語音分析。挪威科技大學曾利用銀行搶劫案的錄音取得了相當有用的成果，效果比監控攝像還好，因為聲音就算被刻意扭曲也很難偽裝。但挪威科技大學告訴侯勒姆說，難以辨認的聲音、咳嗽或笑聲等不良錄音是無用的，因為無法用來做成聲音側寫。

「怎麼樣，基姆·艾瑞克？」侯勒姆說。

「我沒期望他會在裡頭。」

「納什維爾是鄉村音樂的聖地。」

地下通道另一端傳來跑步的回聲。

那天早上在克里波開的會議很長。

哈利深深吸了口氣：「當然對。」

「信封里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那是什麼？你們已經採集指紋了嗎？」

「那就不必了，謝謝。」

「發生了什麼事？」

「這種做法很有CSI的樣子。」哈利說。

「這根中指看起來像是先被折斷，」侯勒姆說，「傷口平滑乾淨，沒有鋸齒狀的肌膚。它是被砍斷的，用的可能是斧頭或大型刀子。」

「什麼？」

「是中指。」哈根說。

「他可能是用當地的不安全網路上網，那種網路尼德蘭區到處都有。」

「跟家族血統有關。我叫卡翠娜·布萊特，布萊特就是陡峭的意思，陡峭的學習曲線，懂嗎？」

「不過就算知道是幾天也幫不了什麼忙，」哈根說，「我想他走的一定是沒有監視器的地方，這條路線非常直接，走進繁忙的接待區，搭乘電梯來到這裏，一路上門都沒鎖，要一直到上樓進監獄的門才有鎖。」

「布萊特小姐正在用午餐。」

「你爸怎麼樣了？」

「他稱呼自己為納什維爾。」卡翠娜在電話上說。

沒有回應。哈利知道之前的興奮心情已蒸發不見，他回到座位上。

「不親我一下？」

哈利凝望赫斯菲區的公寓群。

交警慍怒地看著哈利。哈利聳了聳肩：「去申訴啊，老兄。」

「快來就是了，到地下通道來。」

午後陰霾毫無預警地來到。自封為「上尉」的過度熱心接待員打電話來，說有人去電詢問《晚郵報》上的澳大利亞女子伊絲卡·貝勒read.99csw.com是不是住在他們飯店。哈利回答說可能是記者吧，但上尉認為即使是最下流的媒體寄生蟲都明白遊戲規則，懂得報出姓名和服務單位。哈利跟上尉道謝，正要請他有其他消息再打電話來，卻又想到他如果這樣說，不知會招來什麼麻煩。米凱打電話來說要舉行記者會，問說如果哈利想參加，那麼……

「白馬王子在牆上貼的照片可能是從新聞網站列印出來的，你用搜索引擎可以進入該地區的網路，查看伺服器記錄，看看誰看過命案的報道。一定有很多人……」

哈利加以婉拒，聽見米凱鬆了口氣。

貝雅特嘆了口氣：「我答應過絕對不會說的，蘿凱打過電話來。」

「她問你好嗎，我說你很好。我把這事告訴你是對的嗎，哈利？」

「呃，」哈利說，「你知道我們也有權開交通罰單吧？」

「不是，比較像是這樣。」上尉擺出蘭花手，猛眨睫毛，模仿高聲說話的男「同志」皇后，「你真是把我氣炸——了，瑟倫！」

「警衛說這個信封躺在這裏最多只有幾天，地下通道不是每天都有人走來走去。」

「各位先生女士，」米凱說，露出大大的笑容，同時擺動手臂，「如果這不是一條貨真價實的線索，就真的是見鬼了。繼續比對，查出X1指紋是誰的，侯勒姆。答應我，不要比對出來結果指紋屬於某個波蘭清潔婦的老公，他只是一起去東尼家打長途電話而已。」

哈利站起來，踢了椅子一腳，抓起羊毛外套，邁步離開辦公室。

「為什麼？」

兩人結束通話。

從地下通道另一端跑來的是一名年輕男子，胸前的襯衫口袋掛著一張警察證。他跑到侯勒姆面前，停下腳步，雙手撐在膝蓋上，不住地喘氣。

哈利靠近了些：「對，火山石。」

「我感到很遺憾。」

哈利看了看表。他想喝酒。他想走進米凱的辦公室，問米凱究竟把他的鴉片弄到哪裡去了，然後揚起拳頭，看著米凱蜷縮起來……

「哈嘍？哈利？」

「你說得沒錯，觀察力很敏銳。」哈根說。

「這個嘛，」卡翠娜說，「你得去找戴牛仔帽的男人。」

她好嗎？歐雷克好嗎？他們在什麼地方？夜色降臨之後，他們都做些什麼？誰會照顧他們、守護他們？哈利將頭倚在雙臂之中，用雙手蓋住耳朵。

「感覺有點兒像男『同志』。」上尉做出結論。

「就是那個美國城市的名字？」

「我只知道一個殺人犯用過這種方式殺人。」哈利說，轉過身繼續看著窗外景觀。

哈利九*九*藏*書的手指在桌上輪敲著，拿起電話想打給卡雅，卻又放了回去。

「可惡，」米凱說，用手拍擊桌子，「有了聲音側寫，我們就有了立足點，可以開始排除可能嫌犯。」

「哦，該死。」他說，向後退了一步。

「我這裡有個發現。」女鑒識員插口說。

「我記得，」貝雅特說，「我有那份報告，裏面有略圖和照片。X1指紋是在一張很華麗又很醜的桌子上採集到的。就像這樣。」她站起來，左手撐著桌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室內電話就擺在那張桌子上。就像這樣。」她用右手比出打電話的國際手勢，大拇指對著耳朵，小指對著嘴巴。

哈利尚未走到水泥通道盡頭，就聽見說話聲，並看見閃光。哈根和侯勒姆站在他的舊辦公室門邊，一名鑒識中心的女子正在刷拭門板和門把，採集指紋，另一名跟侯勒姆一樣身穿鑒識員服裝的人，正在角落拍攝半個靴印。

只有一個人知道。

「對。他上過各大報紙的網站，讀遍所有關於命案的報道。壞消息是我只查到這樣。『納什維爾』這個用戶名稱只在網路上用了幾個月而已，他只搜索關於命案的消息，幾乎像是這個納什維爾就在那裡等著被調查。」

「我看見從雪地摩托下方突出來的那隻手是左手，而且五指俱全，所以這隻手一定是右手。」哈利朝證物袋點了點頭，「這根手指沒斷，只是扭曲，罹患了常見的關節炎，來自家族遺傳，不會傳染。」

侯勒姆拿起另一個證物袋。

「是東尼·萊克。」

「只剩幾天。」

陽光再度照亮會議室。眾人面面相覷，幾乎感到羞愧。如此簡單，如此明顯，卻沒有人想到……

卡翠娜聆聽哈利說明他要什麼。

「聽起來像是我們要找的人。」哈利說。

一陣靜默。

「我想的是那輛車。」哈利伸手一指。

「你們手上有很多還沒辨認出來的指紋嗎？」米凱問道。

無人響應，但他們的表情已說明一切。哈利聳了聳肩。

「讓我猜猜看。」哈利說，嘴唇夾著一根香煙。

哈利駕車駛上大學街，手機響起。是哈根打來的。哈利聽見犯罪特警隊隊長的聲音異常興奮，卻又異常克制。

「禁止停車就是禁止停車。」

「謝謝。」

「嗯，與敵人共枕有什麼感覺？」

她蹲在地上，拇指和食指拿著一樣東西，那是個灰黑色的物體：「這看起來像不像我們在博格妮的陳屍現場發現的小石頭？」

眾人走出會議室，鵜鶘側過身子，走到哈利旁邊，甩了甩她新留的長發綹：「你九-九-藏-書可能比我原本想的還要厲害，哈利。不過當你說明你那些推論的時候，不妨在句子里多加一些『我認為』。」她露出微笑，輕輕推了推哈利的臀部。

「交給我吧，」哈利說，他已經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撥打手機，「我有人選。」

「嗯，你學得很快。」

「不會像他那麼頻繁，」卡翠娜說，「我只要列出一張根據下載次數排列的清單就好了。」

基姆看起來非常沮喪：「你……你怎麼……」

「哈嘍？」

「我還在。我知道了，謝啦，卡翠娜。」

此地燈光昏暗，不容易看清楚袋子里裝的是什麼，因此哈利踏前一步。

「一名警衛在門邊的地上發現這個。」哈根說，揚起一個證物袋，裏面裝著一個褐色信封。哈利透過透明的證物袋，看見貼在信封上的地址標籤上印著他的名字。

哈利向上尉道謝，差點兒又再說出「如果還想到什麼事請跟我聯絡」之類的話。哈利走出飯店，點燃香煙，抬頭朝飯店招牌看去，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就在此時，他看見一輛交警的車停在他的車子後面，身穿全套制服的交通警察正在抄他的車牌號碼。

「沒有，現在你知道的跟我們一樣多了。」

兩人彼此對望。突然間，哈利發現貝雅特的臉是一張會在喪禮上看到的臉。這張小臉他在其他喪禮上見過，臉上猶有淚痕，掛著一對悲傷大眼，像是專為喪禮打造的。

哈利緩緩點頭。

哈利細看那根中指，只見它十分蒼白，血已流干，指尖有一抹藍綠色。

「我們正在測量紙張上的濕氣，」侯勒姆說，「我們在這裏放了一個類似的信封，看要花幾天才會吸收到同樣程度的濕氣，然後再往回推算。」

「我們是可以申請進入那裡的上百個網路系統，找尋連我們都不知道的東西，」侯勒姆說，「可是我不知道要花幾個星期才能找到，或者能不能找到任何線索。」

貝雅特站在門口。

「只有一個方式可能讓我們取得貝爾曼所說的立足點。」哈利柔聲說，知道他不用再努力贏取眾人注意，「想象一下你來到東尼家，走了進去，並假設兇手侵入東尼家，打電話給艾里亞斯，也假設我們的白衣鑒識員在現場搜索得非常徹底。就好像當我抵達的時候，不小心……碰上了侯勒姆……」侯勒姆側過頭看了哈利一眼，意思是說別拿我開玩笑了，「我們不是應該已經在霍門路的東尼家採集到可能是……白馬王子的指紋了嗎？」

「對，」侯勒姆說：「如果運氣好的話，結果就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