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卡雅靜靜地說，「他去了。」

她轉過身，用手電筒照去。她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怕黑了。只見有些樹枝在光線中晃來晃去，但那些樹枝應該是被她撞過的吧？

「不是。」

芙莉妲的表情又變得僵硬，口氣平板死沉：「寄電子郵件。」

「也許你沒想到我，可是你到火爐之後，那裡的空氣也很少，你知道拉我出來只會加速用光氧氣。」

「我們的人數比你想象的還要多。」芙莉妲說。

一名女子打開霍福瑟德區一棟公寓的大門，她的肩膀寬得有如摔跤選手，身高也和哈利相仿。她看著哈利，耐心等候，彷彿習慣給人必要的時間說明來意。

「操。」他嘆了一聲，抱起她走上樓梯，踢開卧室的門，把她放上床鋪，放在他母親睡的那一邊。她頭向後仰，閉上眼睛，感覺衣服被迅速有效率地脫去，感受到他肌膚所散發的熱度。他趴到她身上，分開她的雙腿。對，她心想，干我。

「我是……」

「你們上次登上的火山是哪一座？」

「我其實是想了解這些經常前往世界各地研究火山的人，」哈利說，「這些人不可能太多，所以不知道費利斯是不是認識全挪威的火山研究專家？」

「這並非不可能對不對？」卡雅說，「說不定他不知道工廠已經燒了。」

「我來得不……不是時候嗎？」

「每座火山的熔岩成分都很獨特，」芙莉妲說，「可是每次噴發的熔岩也不盡相同，必須分析石頭才知道，鐵含量可以提供很多信息。」她面無表情，眼神冷漠。

卡雅接過手電筒，讓光線射向男子身旁，如此她就可以看見對方，卻不會令他眼睛難受。男子有read.99csw.com一頭金髮和戽斗下巴。

「那天你沒去荷伐斯小屋。」卡雅說，藉以轉換話題。

她再度面對前方。

「我只是格外小心而已。你應該先打電話說你要過來。」

楚斯發出呼嚕的笑聲，沒有回答，只是站在卡雅前方，雙臂垂落身側，離身體有點兒距離，一邊眼皮不斷地跳動，彷彿有隻蟲被困在裡頭。

「所以說，搞不好我內心深處的想法是，如果我先挖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那麼那個還活著的人在這段時間可能會死，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獨佔所有的空氣。一個人的行為究竟是被什麼所操控，有時候很難說。」

芙莉妲聳了聳肩。

「我可以擁有你嗎？」

卡雅沉默下來。外面響起摩托車的聲音，隨即又消失。竟然有人在三月天里騎摩托車，而且今天她還看見一隻候鳥。世界已失去平衡。

「他出去下棋了，」芙莉妲語調平板，似乎是制式回答，「你可以寄電子郵件給他。」

「所以呢？」

「你是英雄，哈利，那種應該領取獎章的英雄，誰會想到你是個英雄呢？」

她蠕動身軀，更靠近他：「現在你在沉思什麼？」

哈利遞過他手中的煙，她吸了一口，然後哧哧竊笑。

「這附近有很多克里波警員嗎？是米凱命令你來這裏的嗎？」

她將臉頰和耳朵靠上他的胸膛，聆聽他的心跳。

「我父親以前在這裏工作，」癟四說，「他以前常說他製造的是PSG，咳出來的是PSG，還變成了PSG。」

「你經常這樣沉思嗎？」她問道。

「有什麼事嗎？」

「怎麼了？」卡雅問道，心下害怕。

「你不跟他交往了對不對reａｄ.９9cｓw.cｏm？現在你跟哈利·霍勒交往。」

「我能說什麼呢？我是個慷慨的傢伙。」

哈利在床邊桌上摁熄香煙，深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呼了出來。「這就是重點所在，我只能用我的方式來思考，所以我必須去找他談一談。」

卡雅把車停在馬里達路，躍過防撞護欄，小心走下陡坡，陡坡之下就是達柯工廠所在的樹林。她按亮手電筒，踩過矮樹叢，掠過往她臉上刺來的光禿樹枝。這裏的植物生長茂密，黑影猶如無聲的狼般四處跳躍，即使當她停下腳步觀看聆聽，也只看見樹木的黑影落在樹木上，讓人分不清什麼是什麼，宛如鏡子迷宮一般。但她並不害怕。她害怕緊閉的門，卻不怕黑，真奇特。她聆聽河水的吼聲。她是不是聽見了什麼？她是不是聽見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聲音？她繼續往前走，低頭穿過被風吹動的樹枝，再度停下腳步。但另一個聲音也跟著停住。卡雅深深吸了口氣，心裏的念頭已經成形：好像有個不想被看見的人正在跟蹤她。

「就這樣。」

呼嚕笑聲停止了。

「什麼意思？」

「當你躺在那裡，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她輕聲說，「那時候你在想什麼？」

她嘆了口氣：「那個兇手？」

「所以你是其中之一嘍？」

門重重甩上，把沙子都噴進哈利的眼裡。

「那你如何才能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呢？」

「他為什麼不想說話？」哈利問道，「你哥哥是喑啞人士嗎？」

卡雅察覺到一絲猶豫，一種不願。她用手鉤著他的脖子，直視他的雙眼：「求求你……」

凌晨兩點，她在街邊停好車，穿過柵門，踏上通往黃色屋子的台階，按九*九*藏*書下門鈴，門鈴旁的漆花瓷磚上，用華麗的圓弧字體寫著「霍勒家」。

哈利微微一笑，肌肉放鬆下來，親吻了她。這個吻很謹慎，比她想要的還來得謹慎。她發出沮喪的呻|吟聲，解開他的褲子紐扣，緊緊抓住他的陽|具，但不滑動，感覺它在手裡膨脹。

「他怎麼會知道那麼多事情？」

「給我？」

卡雅嘆了口氣。「如果你跟我一樣，那你就是來這裏監視工廠，」她說，「以免他再度出現。」

「我沒去嗎？」癟四發出呼嚕的笑聲，「那天我應該休假，尤西去了。」

「我是哈利·霍勒，」哈利說，「我在電話簿上找到你們的地址。請問費利斯在家嗎？」

「我需要找他談一談。」

「給你。」一個粗嘎的男性聲音說。手電筒的光線跳動。

「我第一個發現的人非常有力氣，幾乎可以拉住滑雪杖而不脫手，所以我猜那個人一定是尤西，而且他還活著。我知道在那種情況下，生死只在分秒之間，可是我沒拉他出來，反而繼續朝雪堆戳刺，想找到你。那時你動也不動，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一陣風吹來，卡雅稍微別過頭，避開掃上她臉頰的樹枝。癟四一直在跟蹤她嗎？還是他本來就在這裏了？

「我們在警署地下室發現一小顆火山石，我想知道這顆火山石是不是跟之前我們寄來的火山石來自同一座火山。」

芙莉妲的聲音和表情突然生動起來。

她屏住氣息。

哈利曾和芙莉妲·拉森通過電話，認得出她的聲音，但從她的聲音聽起來，哈利一直以為她是嬌小纖瘦的女子。

「我要你。」她輕聲說，嚙咬他的耳朵，把手伸進他的褲子。

「卡雅·索尼斯。」

「卡雅ｒeaｄ.99ｃｓw.com……」

即將入睡之際，夢境來臨。他抬頭看著一根釘子，那根釘子從一名男子的頭上穿出來，但今晚的那張臉有點兒眼熟，那是個眼熟的肖像，他看過很多次，而且最近才看過。哈利口中的異物爆了開來，他身體扭動，接著便沉沉睡去。

她拍了一下他的胸部，笑說：「是英雄！」

門鈴按到第三次，她忽然聽見一聲沉重的咳嗽聲，轉過頭去，便看見哈利將警用手槍插回褲子。哈利一定是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屋子角落。

「就這樣？」

卡雅自然聽過楚斯·班森的名字，他是米凱的影子。癟四——米凱是不是都這樣叫他？

「沒有。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你的手電筒。」那聲音說。

「他？白馬王子？」

「想著我會活下去。」哈利說。

「談什麼？」芙莉妲擋住門口，她不只用寬闊的身軀，更用姿態表明不準向內窺探。

「那麼小根本看不見，」芙莉妲說，「寄電子郵件給費利斯。」她作勢準備關上大門。

卡雅轉過頭想問他，卻發現癟四已不在原地。她用手電筒朝樹林照去，癟四已不知所蹤。

卡雅覺得腹部躥上一股寒意。這個男人怎麼知道這件事？難道米凱真的跟別人說過他們之間的事？

「跟你一樣。」楚斯用粗嘎的聲音答道，語音單調。

哈利搖了搖頭：「相信我，親愛的，我只有想到我自己而已，我是到了火爐里才想到你的。」

「你不是想……就快見到你所愛的人了？」

「對，以免他再度出現。」癟四用他的調調說，目光並未離開卡雅。

哈利踏上台階，經過卡雅面前，打開門鎖。卡雅跟著哈利進屋，伸出雙臂從後方抱住他，倚上他的背，用鞋九九藏書跟把門踢上。哈利拉開她的手，轉過身來，正要說些什麼，嘴巴卻被卡雅的吻給封住。這是個饑渴的吻，而且要求回應。她把冰冷的雙手放在他的襯衫上，感受他剛下床的熱燙肌膚，她拿開他褲子里的左輪手槍，砰的一聲放在玄關桌子上。

「還有他為什麼要玩弄我？他為什麼要把東尼·萊克的一根手指寄給我？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接著她高聲尖叫。手電筒的光線照上一張死氣沉沉、雙目圓睜的蒼白臉孔。手電筒掉落地上。她後退幾步，但那個人影跟了上來，同時發出猶似笑聲的呼嚕聲。黑暗中，卡雅看見那個人影彎下腰，又直起身子，接著手電筒的刺眼光線便朝她臉上射來。

「坦尚尼亞的倫蓋火山。我們沒有登上去，只是在附近，因為它正在噴發，噴出的是鈉碳酸鹽岩漿，這種岩漿是黑色的，但是跟空氣作用幾小時之後，會完全變成白色，就像白雪一樣。」

「你是誰？」卡雅問道。

「對，你怎麼……」卡雅吞了口口水，重新組織她的問題，「你在這裏做什麼？」

「這樣啊，那我在這裏做什麼？」

哈利站在芙莉妲下方兩個台階，拿出一顆小石頭，但芙莉妲並未離開門檻半步。

「楚斯·班森，我是米凱的屬下。」

哈利用力吸了口氣：「或者是求生本能擊敗了良知。」

「我想熔岩應該都是差不多的吧，是不是？」哈利說。

「我是。很奇怪，原本我很害怕某種特殊的東西會粉碎，後來等恐懼過去，我心裏卻充滿平靜。我只是睡著，然後你就來了，叫醒了我，拯救了我。」

「某個像他的人。」

芙莉妲遲疑片刻。根據經驗，哈利知道專家總是無法抗拒糾正外行人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