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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六 跳舞的骷髏

故事六 跳舞的骷髏

我點點頭,對他說:「是的,這麼多年來,趙校長她一直都在偽裝著,其實她和一具戴著面具跳舞的骷髏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一切大概是個夢吧?一定是我剛來水曲柳鄉太勞累了。我安慰著自己準備離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邁不動步伐,原來我的腳深深陷進了墳塋旁的泥土裡。我使了很大勁才把腿從泥土裡拔了出來,在拔|出|來的一瞬間,我看到自己的腳似乎從土裡帶出了一截白森森的什麼東西。在月光下定睛一看,竟是一根指骨!骨骼間還隱隱夾雜著一點黑色的陰影。
進了屋,我打開了這孩子畫的畫。我一看到這幅畫,頓時一呆,然後心臟劇烈地跳動了起來——畫紙上,有兩個正在跳舞的人,一個是大人,另外一個是小孩。他們都沒穿衣服,在畫紙上只有兩排歪歪斜斜的骨架!這小孩畫的是兩個正在跳舞的骷髏!在兩個骷髏的臉上,還各自戴著一幅面具。雖然寥寥幾筆,卻又畫得惟妙惟肖。
趙博楚幽幽的嘆道:「倩南,如果你以為這個世界是光明一片,那你就錯了。」
「哦,就是敬神舞嗎?你也會跳?」我好奇地問,然後請求著說,「昨天我沒有仔細看到鄉村七月七的敬神舞,你可不可以為我表演一下啊?」
在趙校長的宿舍外,我敲了敲門但卻沒有人來開門。我聽到趙校長的屋裡傳出了汩汩的水聲,似乎是裏面浴室的水龍頭沒有關上。我垂下頭,果然從門縫裡漫出了水,已經浸濕了我穿的布鞋。
趙倩蓮突然叫了起來:「這個故事太沉重了!我不喜歡!」
趙校長關心地問我是否習慣在水曲柳鄉的生活,還問我今天上課感覺怎麼樣。寒暄之後,她的眼光落在了書桌上鋪開的那張畫上,忽然臉色一變,問我:「這是誰畫的啊?」
「說得好!」趙博楚贊道。
趙校長大概不在屋裡吧,我正想離開的時候,忽然嗅到屋裡飄出一陣奇怪的味道。有點腥甜腥甜的,很淡很淡,像是新鮮血液的味道。我的腦海里湧起了不祥的預感,我感覺這氣味越來越濃。我叫來了小學的體育老師,我們合力撞開了門。
聽完這個鬼故事,屋裡陷入一種難以言說的寂靜,寂靜得像一座墳墓。良久,趙博楚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到了村口,我真的看到有一幢小土牆房子透著微微的光線,這裏果然有住戶!小波把我引進了土牆屋,屋https://read.99csw•com裡有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正咿咿呀呀地含糊唱著什麼山歌。他一定是小波的爸爸吧。
等我悠悠醒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月光下,正是村口旁的那處墳塋旁。哪裡還有什麼土牆小屋?更沒有什麼五歲的小男孩小波與那戴著面具跳舞的骷髏。
我實在是難以想象,一個五歲多的小孩竟然可以畫出兩個戴著面具跳舞的骷髏。正當我駭然之際,忽然聽到了有人在敲門,打開門后,我看到來訪的是趙校長。
在講故事前,我先對趙博楚說道:「趙先生,我一直沒給你們說過吧,其實,我也做過教師,而且還是在一家鄉村學校當的教師。」
我大聲的呼著救,一群被驚動的村民來到了村口。我指著那截指骨,張大了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的臉上寫滿了驚悸,後來有個村民對我說,我臉上的所有器官都扭曲到了一起。村民們見狀后,齊心合力刨開了這座孤獨的墳塋,他們在地下發現了兩句埋得並不算深的骸骨,分別屬於一個大人,一個小孩。骨架已經發黑,有經驗的村民一眼就看出他們是被毒死的。
男人笑著說:「談不上啥表演,我和小波一起跳一段來給庄老師樂呵樂呵吧。」他從床頭抓起了兩個精美的面具,自己戴上了一個,又給小波戴上一個。他哼起了古老含糊的鄉村歌謠,身體扭轉成了一個個詭異而優美的姿勢,就如軟體體操一般,又如芭蕾舞一般。
我卻笑了笑,說:「趙小姐,你不喜歡這樣陰暗的故事,那你平時喜歡什麼?」
第六天,我又來到了趙家別墅。
半個小時后,他結束了舞蹈,我感覺自己也該走了,於是拍著小波的頭,說:「小朋友,以後別再撒謊了,要好好聽爸爸的話。」小波睜大眼睛,叫了起來:「庄老師,我沒撒謊!」
師範畢業后我就去了一個叫水曲柳鄉的小鎮,當上一名光榮的山村教師。
小波倔強地看著我,眼睛里露出了委屈的神情。突然他一把抓住了父親的褂子,然後使勁一拽。他爸爸的衣服被小波拽開了,露出了衣服后的一排白森森的骨架,我的四周頓時被一陣濃重的腐爛氣息包圍——他爸爸果然是一個戴著面具跳舞的骷髏!我頓時一陣氣短,渾身顫抖起來。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帶著不識路的我,來到了山村裡read•99csw.com的小學。他在路上告訴我,水曲柳鄉的地表很薄,幾鋤頭就可以挖到前人埋下的屍骨。老輩子說這裡是最靠近地府的地方,所以外鄉人為了快點把錢紙送給逝去的親人,都到這裏來燃點香蠟紙燭。
當時我還沒有進行充分的備課,所以決定先給這些孩子先上一節美術課,畢竟我讀師範時,學得一手好粉筆畫。寥寥幾筆,我就在黑板上畫了一個正在跳舞的小人,然後對孩子們說:「今天大家隨便畫,想畫什麼就畫什麼。最好你們都來畫自己的爸爸媽媽吧,別怕畫不好。」孩子們埋著頭拿鉛筆在紙上畫了起來,我則斜倚著講台,向窗外望去。
她把丈夫與小波埋在了村口不遠處的空地邊緣。水曲柳鄉的地表太淺了,才刨幾尺浮土就是堅硬的岩石,所以兩具屍體埋得並不深。
體育老師在嘔吐完胃裡的一切后,打電話報了警,警車拉著警報第二次來到了水曲柳鄉。警察經過仔細的搜索后,在趙校長的書桌上發現了一封遺書。從這封遺書里,我們終於知道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趙校長了走之後,我定定地看著書桌上的畫,忽然感覺有點頭暈。暈暈沉沉的感覺襲上心頭,兩隻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我閉上眼睛,坐在椅子上的我竟莫名其妙地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忽然被一陣嘈雜聲驚醒,推開窗一看,那聲音是從村口那邊傳來的。
聽到我說那是一個校外的小孩畫的,她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氣,說:「現在的小孩啊,老是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這世界上那麼多美好的事物不去畫,偏要畫骷髏殭屍這些醜惡不堪的東西。」屋裡的氣氛頓時變得有點沉悶,趙校長又說了幾句話后就離開了。
人群里,我看到了白天領我進村的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他告訴我今天是舊曆七月七,正是鬼門大開的時節。這些人跳的是過去流傳下來的敬神舞,鄉民通過這樣的方式表述他們對鬼神的崇敬,並祈禱來年的豐收。
幾天之後,我與村民們在村口重新埋葬趙校長的丈夫與兒子的屍骨時,村裡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嘆息著說:「唉,趙校長的男人就是十幾年前村裡敬神舞跳得最好的人啊。」另一個村民附和著說:「就是啊,怎麼也看不出趙校長這麼心狠,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以為她是個好人啊。」
小孩領我向校外走去,天已經有點黑九-九-藏-書了,我們向村口走去,沒走幾步,天竟黑透了。我有點奇怪這鄉村裡的氣候,天怎麼會黑得這麼早?在路上,男孩告訴我他叫小波,他們就住了村口。我有點納悶,記得來村子的時候我並沒注意到村口有人家的。
我由衷地對老人說:「這樣的舞蹈,你們村裡應該好好宣傳一下啊,說不定可以辦成一特色旅遊項目呢。」老人卻說:「現在這些人跳舞,都是在瞎跳,沒什麼章法。再往回十幾年,有個村裡漢子才叫跳得好啊,可惜十年前去南方后再也沒有音訊了,想來一定是發了大財吧。」
第二天,我又去給孩子們上課。一整天我都向窗外看,但我並沒看到那個五歲多的小男孩。放學后,我悵然若失地想寢室走去,剛走到樓前,在樓道的陰影里慢慢走出了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是那小男孩。他細聲細氣地對我說:「庄老師,昨天那張畫,我畫得好嗎?」
「哦?!是嗎?」顯然趙博楚有些詫異。
這正是我昨天在村口看到的敬神舞。這舞蹈讓我非常震撼,我在來水曲柳鄉之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舞蹈,我忍不住跟他們一起和起了拍子,四肢也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屋裡的油燈隨著穿堂風搖搖欲墜,在恍惚的燈影中,我也變得有些恍惚了。我感覺自己不是在看他們跳舞,而更像是在一場夢境之中。
有村民報了警,警車拉著警報駛進了水曲柳鎮,幾乎所有的村民都來到村口,用好奇的眼光觀賞著這一切。我也被警察拉去問話,當然,我不能說出那場奇怪的,關於兩個戴著面具跳舞的骷髏的詭異夢境。當警察問我為什麼會在半夜躺在那座孤獨的墳塋旁時,我只好聳著肩膀說:「大概是我在夢遊吧。」
「好的,沒問題。明天我就給你們講一個歌手的鬼故事。」
小學的趙校長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她對我說:「小庄啊,我們這裏很需要你這樣的年輕老師。以後你就教四到六年級的語文課,另外美術與音樂你都順便帶帶吧。」我明白山村小學里的師資力量匱乏,讓我多教點課程也是應該的。
埋在墳塋里的,是趙校長的丈夫與小孩。十年前,她丈夫決定去南方打工,並且要帶走他們的孩子小波。趙校長不願意丈夫兒子離開自己,她認為丈夫一定是想去南方那花花世界找其他女人,她的心理完全扭曲了,決定殺死丈夫與兒子——她用一read.99csw.com包老鼠藥做到了這一切。
下課時,我看到了孩子們畫的東西,雖然筆法很稚嫩,但也算畫得不錯。放學后,我向趙校長剛分配給我的宿舍走去。剛上了黑黢黢的樓道,就看到一個小孩怯生生地站在門口,正是那個躲在窗外聽我講課的小男孩。我走上前去,對他說:「小朋友,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家啊?在這裏幹什麼呢?」
這男人一見我,就露出了詫異的神情,他得知了我的來意后,局促不安地對我說:「庄老師,真是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我笑著說:「麻煩倒是沒什麼的,關鍵是我們不能讓小波學會撒謊哦。」
我沖小孩的爸爸笑了笑,說:「看吧,他還在撒謊呢。」我又轉過頭來對小波說:「要是你沒撒謊,那又怎麼能畫出戴著買面具跳舞的骷髏?」
男人點著頭說:「其實呢,小波是看著我跳舞,才畫出了這樣的畫。」
我披上衣服來到村口,看到那裡的空地上燃燒了一堆篝火,火堆邊圍著一堆鄉民,人群中間幾個赤|裸上身的鄉村大漢正賣力地跳著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奇怪舞蹈。他們跳舞的姿勢非常古怪,張牙舞爪地做出一個個匪夷所思的動作。他們的臉上都戴著手工繪成的面具,面具上畫的是妖魔鬼怪的模樣,眼睛里滴著血,嘴裏爬出了蛆蟲。大塊大塊的色調雖然粗曠,卻也不失精美。而真正讓我震撼的卻是——他們戴的面具,正和那個五歲小孩畫的骷髏臉上的面具一模一樣。
我摸了摸他的頭,說:「你是畫得不錯,可是你這麼小,不應該畫這樣的東西,你應該畫更美好的事物啊!你應該看到什麼就畫什麼。」小男孩咬著嘴皮,倔強地說:「我畫的就是我看到的!」
我放下行李,就來到了四年級的教室。站在講台上,看著一雙雙渴望知識的眼睛,我的心深深地悸動了,我發誓要把這些孩子都教成有用的人才。
我有點生氣了,對他說:「你怎麼可以撒謊呢?帶我去見你的家長。」說實話,我真的不希望孩子這麼小就學會撒謊,雖然他並不是我的學生,但我也覺得有必要見見他的家長。畢竟對於小孩子來說,學壞容易學好難,怎麼都不能學會撒謊的壞毛病。
我看到了一個小腦袋,從窗檯下伸了出來,害羞地看著我。這是個五歲多的小男孩,兩隻眼珠滴溜溜地亂轉著,但目光一直停留在黑板上我畫的那個跳舞的小人上九*九*藏*書。我暗自笑了笑,走到了窗邊,想對這個孩子說,等他過兩年,滿了七歲就可以到教室里跟這些小哥哥小姐姐一起學畫畫了。可我剛走到窗邊,這個孩子已經不見了。大概他真的太害羞了吧,畢竟鄉下的孩子都有些怕生人的。
「這下你相信我沒騙你了吧?」小波一邊說一邊脫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又是一件。在他的衣服下,也是一具骷髏骨架,肋骨與髖骨上,還依附著腐爛的泥土與肥大的蛆蟲……真的是兩具戴著面具跳舞的骷髏!我感到一陣陣眩暈,無邊無際的恐懼向我襲來,我像是被浸在了沒過頭頂的冰水之中。我的眼一黑,竟被嚇暈在了地上。
當我提著行李來到村口時,看到不遠的地方有幾處孤獨的墳塋,地上到處都是燒成灰燼的錢紙。一陣小旋風把尚未燃盡的紙片卷到了空中,然後紛紛揚揚地撒下,漫天的碎紙落在我的頭上。
「是的,我以前做教師的山村,叫做水曲柳鄉……」
在屋裡的浴室中,我們看到了駭然的一幕——趙校長躺在浴缸里,整個身體都浸在了水中,而水則在盛滿了浴缸后,漫出在地上,汩汩地向外淌去。趙校長的左手搭在了浴缸邊緣的瓷磚上,手腕上有一條觸目驚心的口子,鮮血已經凝固了。她的臉上一片蒼白,想必全身的血液已經流淌帶殆盡——她已經停止了呼吸。地上有一個空瓶子,從標籤上看是安眠藥。看來一切毫無疑問,趙校長是在吃了大劑量的安眠藥后,躺在浴缸里用刀片割斷了自己的靜脈。
他緩緩地說:「這麼多年來,難道趙校長就從來沒後悔過嗎?要是換了我,一定天天晚上都做噩夢。她也偽裝得太好了吧?」
「我喜歡唱歌跳舞,特別是唱歌!你能不能講一個歌手的鬼故事?」趙倩蓮說話的時候,喜歡眨眼睛,我覺得她的眼睛特別漂亮。
在警察懷疑的眼光中,我頹然顫慄地回到了小學宿舍。天已經蒙蒙地亮了,我感覺這樣的精神狀態實在是不能去學校教書,於是決定向趙校長請一天假。
我忽然想起了那個小男孩畫的畫,於是向老人打聽起這孩子的情況。可是老人想了很久,才說他不知道村裡有這麼一個小孩,也許是鄰村來這裏放牛的孩子吧。
小男孩從背後摸出了一張紙,對我說:「老師,這是我畫的畫,畫的是家裡人,可以給你看嗎。」我笑著剛一接過畫,這小男孩就一溜煙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