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啊？」

直到今天，雷昂還是沒有任何娜塔莉的消息。於是他小心翼翼地跟那些他可以信任而且娜塔莉也可能會信任的人聯絡。

是什麼讓這兩個如此不同的女人一見如故呢？不是因為她們的過往，也不是她們對於未來的計劃，而是兩人的性格都因各自不同的成長背景而被誤解了。娜塔莉並不是膚淺不檢點的女人，而瑪莉亞也不是愚蠢的黃臉婆。如果還是有人要浪費寶貴的生命去質問她們倆為何意氣相投的話，答案就是：她們恰好是屬於同一種頻率的人。

「這裡是克勞斯和瑪莉亞·納德的家。」她模仿導航系統的腔調，不過卻弄巧成拙。

「沒錯，我兒子就是！你不需要翻白眼，你這隻老猴子……」

「還有，我們短時間之內都無法回電話，因為我們搭乘豪華游輪旅行去了。」瑪莉亞對著答錄機解釋道。

天知道，我有多麼想念這兩個老人家。雷昂心情鬱悶地想著。當時他應該趁這個機會，擠出一些話題跟他們兩個聊聊。上次見到他們兩個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雷昂對著話筒半晌不發一語，電話另一頭的答錄機可能read.99csw.com在最後的幾秒都只有他的呼吸聲。雷昂沒說任何道別的話，便憂心忡忡地掛上電話。

「游輪旅遊是我們兒子送給我們的禮物。」瑪莉亞驕傲地在答錄機里宣布。

第一次見到娜塔莉，雷昂的父母就喜歡上她了，和雷昂初次遇見娜塔莉的情形一模一樣。

「我們有什麼東西可以偷的呢？你的卡拉喬賽車軌道嗎？」

請下次再打來。

……想問你們，娜塔莉有沒有和你們聯繫？

那是個仲夏午後，娜塔莉起身離開花園的桌子，到廚房幫瑪莉亞準備色拉。雷昂的父親趁機將他拉到一旁對他說：「你可以說我膚淺，不過如果這位小姐的內涵有她外貌一半美的話，你卻還讓別人搶走她，那麼你就比昨晚電視上那個白痴還要笨了！沒想到竟然有人會在《誰是下一個百萬富翁》里答錯第一階段的五十歐元問答題。」

「我的老天啊！對著答錄機！」

雷昂不知道娜塔莉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她為何會突然離他而去，他只知道一件事：不管他的父母怎麼說，他從來沒有買過豪華游輪的套裝行程送給他們ｈｔｔｐs://ｒｅａｄ.99cｓｗ•com。

雷昂的母親當然知道那個品牌叫做卡雷拉（Carrera），她故意說錯，就是要惹克勞斯生氣。那組放在閣樓上的賽車軌道是克勞斯畢生的得意收藏，過去他只有在聖誕假期時，才會和雷昂一起玩，不過雷昂只能在一旁看，最多也只有當賽車因速度過快飛離軌道時，才被允許將那輛車放回軌道。克勞斯的眼睛則會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全程手握遙控器掌握全局。典型的父子形象。

娜塔莉想當個攝影師，也想以著名藝術家的身份四處旅行；瑪莉亞是個家庭主婦，她在百年後留給這個世界的遺產並不會擺在古根漢博物館的回顧展中，而會長存於雷昂的記憶里。她穿上圍裙的神氣模樣，就如同娜塔莉穿上她的高跟鞋一般。娜塔九-九-藏-書莉成長於一棟有著二十個房間的大別墅，瑪莉亞的童年則是在街上度過的，她的家就是一間有伸縮遮蓬和流動廁所的貨櫃屋。

儘管昨天撥了無數次娜塔莉的手機號碼，最後都轉到語音信箱，雷昂還是痴痴等了好幾個小時，希望能接到娜塔莉打破僵局的回撥電話。

「你是說，我背部有長毛？」

雷昂閉上了眼睛，想象自己坐在納德家廚房裡的那張狹長木桌的主位上，從這個位置觀看養父母你來我往的精彩攻防最好不過了。他似乎看見養父端坐在桌邊，捲起衣袖，寬厚的手肘靠在桌上，若有所思地撫摸著下巴，靜候著妻子為他準備炒蛋。

「我們不在家。」

在答錄機中抱怨的男人聽上去十分不耐煩，顯然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向妻子解釋如何對著答錄機講話。線路中傳來細碎的聲音，這表示雷昂的母親已經找到聽筒的正確位置了。

「最好順便再告訴那些小偷們，我們房子的鑰匙放在哪兒。」

一聲嗶響打斷了瑪莉亞的話，留言提示音結束。雷昂這才想起為什麼要打電話給二老。

整個早上雷昂都感覺病懨懨的，還有點暈眩，但是聽到這樣的對話，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養父母就像《青蛙布偶秀》里兩個總是在陽台上爭吵不休的老人一樣，不管有沒有觀眾，無論是在家還是在公眾場合，他們對於彼此的言行舉止永遠都有意見。凡是聽過他們兩個對話的人，不免要誤以為自己會是這段婚姻步入盡頭的見證人。這些旁觀者根本搞不清楚狀況。ｒeａd•９９ｃｓｗ•cｏｍ

她們相互信任，如果娜塔莉想找人談談，那麼按理說應該會去找瑪莉亞才對。儘管如此，雷昂仍舊不抱任何希望，這也是為什麼直到今天，娜塔莉倉促搬出去的第二天，他才打電話給他們。

其實他們對彼此都很有好感。娜塔莉也很喜歡這對夫妻古怪的相處方式，她尤其喜歡瑪莉亞，而這是誰在一開始都猜想不到的意外發展，畢竟娜塔莉和瑪莉亞這兩個女人簡直是南轅北轍。

「好主意！但別忘了，這九九藏書次連背部也一起刮一刮。」

「你在說什麼啊？」雷昂的父親沒好氣地插嘴說。

「那是什麼意思？我的脖子是松垮了，但沒有兩個下巴！」

此外，雷昂猜測，聽到留言以後，瑪莉亞和克勞斯應該也會像他剛才一樣心煩意亂。

如今，克勞斯因手腕關節退化再也沒法端盤子了，他不得不辭去侍者工作，於是也有了更多的閑暇從事他的嗜好。不過這對瑪莉亞反而是個大負擔，她現在必須整天對著那個老搗蛋鬼，磨鍊自己的「忍耐力」。

「我就是這麼說的啊！」

「如果炒蛋還要很久才會好的話，那我就再去刮一次鬍子。」

跟娜塔莉一樣。

「你必須對著那裡講話！」

「一個優秀的青年。」克勞斯悄聲說，這是瑪莉亞談到兒子時最愛用的評語，只要有人提及他們兒子，她總是老早就準備好這句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你也沒有兩個下巴啊！」

然而，他遇上了死胡同：他的父母不在家，而是在海上。無法接聽。

「呃，爸，媽？」他有點困惑地說道，「錄得不錯。我打電話來是因為我……」

他父母回家后，聽到這段不完整的留言，一定會很驚訝地回電話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