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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我嘴角忍不住浮出笑意。怎麼說呢,女人就是女人,女博士也是女人,任你弱水三千,她只取一瓢飲,任我舌綻蓮花她也只關心她關心的問題。
那晚我好好洗了個澡,一個月來第一次睡了個好覺。睡覺前我買了一堆蛋糕什麼的放在床上,因為我不知道我要睡多久。
我得承認,這句話我說得其實並不是很有底氣。
「你這叫狹隘的民族情緒。」妻子正色道,「人家先進就得學,喊口號有什麼用?」
三天後沒等我打過去,朋友倒是把電話先打過來了。
我有些想笑,卻又沒能笑出來。
那晚我昏昏沉沉地回到家,打開宿舍的門,卻發現裡屋的燈開著,廚房那邊還有水響。警務人員的機敏讓我閃身躲在了牆后,大聲呵斥:「誰?」
妻子卻不依不饒,又反問了一遍:「真的放下了?」
朋友耐心聽完我的故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說:「唉!這就是法醫的宿命吧。你知道我當初當法醫是怎麼回事不?」
我撥通了在日本工作的朋友的電話,猶豫了一會,跟他說了老鄭和小芮的事情。
「已經是你的妻子了,還要等你再次做出選擇,這個滋味不好受。我也知道你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有些事情你不會去做,但肉體的出軌和精神的出軌究竟哪個更糟糕,這個問題蠻折磨人的。就我看來,精神出軌更糟糕。」
「最後還有一點。給我說中了你別賴啊。喜歡干法醫的都覺得自己聰明,能把犯罪分子比下去。這好勝心啊,沒得比,為了這點read.99csw.com好勝心什麼苦都吃得下。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
第三天妻子走了,就像她回國一樣突然。我又有了新的案件,走的那天我都沒送她去機場。回到家,我發現臨走前她把家裡打掃了一遍,地板和婚紗照都抹得乾乾淨淨。茶几上留著她的一張紙條:「浩,來日本吧,為你的心放個假,也讓我的心安定下來。」
我正躊躇不知該如何勸慰她時,妻子又說道:「本來我一個女人背井離鄉去海外拼搏求發展就有說不出的苦,只是決定是我自己做出的,有苦我也就一個人吞了,沒法和你說也不想和你說。不過這次你和小芮的事情我就不得不說了。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你對她的遭遇很同情,但感情是可以相互轉化的,你們之間究竟是同情還是愛情,只怕只有你們當事人自己才能說清楚。
「怎樣?考慮好了?」
「是。」我笑了,好像給說中了心事。
妻子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接著道:「怎麼說呢?我知道你很苦。本來拋開家庭來讀這個學位我多少對你就有些歉疚,何況最近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小芮也好,老鄭也好。」
我剛要開口,朋友卻打斷我的話說:「你別急著回答我,這事咱們慢慢來。時間有的是,過三天你考慮好了再回答我吧!」
不禁悲從心來,忙戴墨鏡出去曬太陽。
妻子喝了口水,似乎在考慮怎麼說下去:「你心裏有你的苦,但我想說的是,我的心裏也有我的苦。https://read.99csw.com」說完,她稍頓了一下,眼睛也似乎有些紅潤。
妻子長嘆一聲,哀怨道:「有段時間啊,我覺得自己蠻可憐的,就好像超市裡的青菜蘿蔔等著被人挑,偏偏挑的人還是個猶豫不決的主兒,把我放進籃子里又拿了出來,眼睛還在看來看去,看那棵菜更好。」
我只剩下傻笑的分了。
「我不知道實情,也無法做出評判,但讓我感到危險的是,我發現你的情感超出了理性的邊緣,很有越滑越遠的跡象。」
我只好抬頭,盯著她的眼睛說道:「真的放下了。」
「算了,你看我都說到哪去了,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上次回國我還看過他的墳頭呢,草都老高了。對了,這次來日本,你準備干哪行呀?這邊做外科醫生,賺錢比搶的還快呢!」朋友呵呵笑了。
「後來他也死了。我出師的時候他也刑滿釋放了。當時實在是太缺法醫,他就一直這麼編外乾著。死得可慘了,而且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開車看到一肇事逃逸的就去追人家,肇事司機狗急跳牆把他砍死了。大意啊,以為交通事故的不會有那麼兇殘的人。一地的血,也是我給解剖的。
沒等我答話,朋友就自顧自說了下去:「我那時候也是一外科醫生,胸外。吉林市刑警大隊那時候實在是沒折了才把我調來的。我剛轉行做法醫時啥也不會,局裡就給我找了一個老師。你猜怎麼著?我除了當學生跟他干解剖外還有一個任務——做他的管教員。他原來就是這九*九*藏*書個局裡的,要不是他犯錯誤勞改了,局裡一個法醫也沒有,公安局才不會費那麼大勁把我調來呢,連我老婆工作都解決了。你說那時候解決個公家的工作有多難啊?」
還是放心不下小芮,我讓她給我畫了幅自畫像。我把這幅畫掃描了,當手機牆紙。
在經歷了那些最困難的時光后,小芮的病情在漸漸好轉,雖然中間出現了一些波折,但整體是向好的方向發展的。小芮的體溫慢慢恢復到了正常。到第30天的時候,她終於被推出了隔離病房。
我忽然覺得很愧疚,老鄭的經驗告訴我,干好事業的同時照顧好家庭才是一個好男人。也許我該出國留學一段時間,哪怕是當做散心也好。決心已定,待要學魯智深唱一句「赤條條來去無牽挂」,卻是聲也抖、手也抖,不小心碰翻了自家的茶杯。
我不禁真的笑了,輕輕攏過她的肩膀,說道:「既然你相信我和她之間不會真的發生什麼,那你也該相信,拋棄髮妻的事情我同樣做不出來。」
我有點煩躁起來,為這事我們電話里爭過不止一次了。當初她去日本我心裏就有點疙瘩,眼見著自己的妻子打扮越來越日本化我心裏就添堵。為了轉移話題,我和她嘮叨起老鄭的事情,還有最近我情緒上的一些困擾和迷惑。
原來你也只是一隻紙老虎!我在心裏不屑地說。
小芮挺過了難關,我緊繃的心一下子鬆弛了下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虛無。
「那不是很好嗎?」妻子驚喜道。我相信她的驚喜在此刻read.99csw.com是無比真實的,但沒等我說什麼,她又接著說:「那你的心也放下了?」
「哈哈。就知道你會這麼回答。我這不是到日本也沒改行嗎。我聽了你的事覺得你這人挺對我脾胃。當法醫的人就這德行,一條路走到黑,死性不改,呵呵。」我沒來得及插嘴,朋友又念叨起來了:「我總結了喜歡干法醫這行人的幾個脾氣,你聽我說的對不對啊。第一是有點俠氣,沒點俠骨柔腸誰願意干這個啊?」
妻子靜靜地聽我說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淡淡地問我:「小芮最近怎麼樣了?」
我又笑了,事實再一次證明,女人就是女人,女博士也是女人。其實對男人來說,男性就是天生的獵手,想了想那又怎樣?但是和女人特別是這個時候的女人辯駁這些無疑是不明智的。考慮了一下,我決定把「想不想」這個哲學問題先雪藏起來,只強調我打算做什麼。於是,我附在她的耳邊輕輕說:「我們還有一生的時間,放心,我會補償。」
「但你卻想了,認真想了,你敢否認嗎?」妻子言語中明顯帶著嬌嗔。
「給你辦了幾次探親簽證,你老是說工作忙,當然只好我回來了。」妻子的話里有些嬌嗔。我的心裏有點感動,為了掩飾自己,我一把拖過妻子攬在懷裡,捏了捏她的臉蛋啐道:「打倒小日本!」
朋友掛斷了電話,我卻忘了把電話放下。電流聲嗡嗡地響著,是啊,我幹嗎非要做法醫不可?
「還是做法醫。」我說。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選擇,也許是本能。
我說:「前https://read•99csw•com兩天骨髓移植成功了,好多了。」
這個我無法否認,也就沒去辯駁,只是靜靜地等著妻子說下去。
我低頭笑道:「放下了。」
「而我又知道你是個很剛烈的人,只要你認為是對的,沒人能夠說服你。如果我對你認為只是同情的感情橫加指責,那隻會讓事情越來越糟,所以我只好什麼也不說,等著事情一步步的發展,等你做出內心的抉擇。
直到現在,我才確定我們終於戰勝了不可戰勝的對手——命運!
「還有,都是牛脾氣,死性不改。這行學起來不容易,鑽研起來更難,要想一輩子不說假話更難上加難,沒點牛脾氣誰能堅持得下來啊?
這場疾病一共讓小芮的心臟停跳過9次,其中8次是在那間無菌隔離病房。從此以後她在我這裏多了一個外號——九命貓。
從裏面施然走出的卻是妻子。「你怎麼回來了?」我又驚又喜。
朋友沉浸在了回憶中,頓了一會,就接著說了下去:「後來他跟我說了他是怎麼犯錯誤的。有個部隊幹部的公子和人打架,把對方的股動脈給砍斷了。他是在兩車大兵的保護下做的解剖,說是防止破壞軍民團結。他以為不會有事,部隊幹部肯出8萬賠償,那時候8萬還不得相當於現在好幾十萬啊?於是,他就把用刀砍傷股動脈改成了啤酒瓶划傷,算是給以後定過失留了個底子。結果受害人家屬死活不幹,一直告啊告,終於把那位幹部給告倒了,他也被判了刑。你說這該怎麼說?被兩車大兵圍著,我也不敢說我就一定有這個膽實事求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