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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陌生的影子 第三節

第三章 陌生的影子

第三節

「所以,你要告訴我為什麼?」
不經意間,我的言語變得有些粗暴起來。
咲幾乎像是在咆哮著一般。
「哎?」
帶著一副險惡的表情:「你試著想象一下。希坐在那條鎖鏈上的場景。」
隨後文香提出了出去旅遊散散心的方案。僅限於周末兩天的短途游,目的地也只是離金澤很近的東尋坊。希雖然沒有什麼非去不可的理由,但卻也沒有斷然拒絕的理由。於是即使是這個依舊背負著債款的諏訪家,在面對被母親拋棄的女兒面前也難能可貴的同意了這次一夜兩日的外出旅行。
在懸崖的邊上,有著防止墜落的護欄。要是這麼一說的話聽上去還挺靠譜的,但實際上就只是將短小的木樁用較粗的鐵索連起來而形成的東西。……這和我那裡所看到的基本上相同。
「希,會遇到事故。」
對咲來說,她現在已經是知道我到目前為止的生活是如何渡過的。儘管如此她卻認為我會如此頻繁的踏訪這種觀光地的理由真是不得而知。臉上明顯浮現出一幅不可置信的咲於是這麼說道:「這麼說的話,你在第一次拜訪東尋坊的時候就被捲入這奇怪的現象中去了。」
對於希的死因,我絲毫不想再去回憶。我甚至想過要忘卻希這個人曾經在我的世界里存在過這一事實。更何況要叫我和別人談起她的事……這根本就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能夠把情緒穩定下來的話,也沒有逞強的必要。……就像是在說童話故事那樣就好。我朝著咲點了點頭。
這意料之外有些強硬的話語,把我稍稍有些震住了。咲,似乎也有被逼急的一面,這和這三天來幾乎無處不顯露著自己遊刃有餘的態度的那個嵯峨野咲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但與此同時,我這邊卻倒是冷靜了下來。
「就算是特急班車,現在趕過去也只是在車站乾等著。」
「知道這是你的舊傷疤,但是在此之上還是必須要向你問個清楚。」
曾經我是這麼認為的,但,現在的話。
而之後的事情,報紙和新聞多次做了報道。著名的觀光景點發生的不幸的意外。意外中身亡的是來自金澤市的初二女生,諏訪希。不知道是不是觀光的管理體系並沒有任何問題。當地的自治體的負責人只是如是說道,「今後會保證不再發生類似事件而加強相關檢查機制。」
在公車的顛簸中度過了三十分鐘。朝著海岸方向緩慢的坡道兩邊,排列著一些毫無生氣的土特產的小店。在店頭甚至連店員的身影也沒見著,只有一副寂靜回蕩在那裡。作為一個觀光地的話理應有它熱鬧非凡的時節,但就現在來說也就只有我和咲兩人在這徹骨的風寒中踏著石階緩步向前。要說這是沒有生氣的話,我更覺得這裏形同廢墟,不知為何我甚至感到了某種末日來臨的景象。
「要按可能性來說的話,可能不足百分之一,因為是致死性的事故,所以可能性要是一旦接近百分之一的話就會是一個讓人覺得比較焦慮的數值了。所以出於這樣的一個原因,無辦法在這麼晃悠悠下去了。」
突然,就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咲,帶著意氣向我問道:「我說,那個時候的事情,給我說說吧?」
浪尖震碎的聲響終於越來越近。在土特產商鋪的前面已經隱約可以窺探到冬季的大海。海風從道路的正面橫掃而來,一些紙屑被風揚起,顫顫巍巍的在空中飄忽不定。
我一直都很冷靜。倒不如說,看著到目前為止一副無法保持冷靜的咲的樣子反而更讓我擔心。但現在咲終於又取回了之前的那份從容,目光朝著潮湧的海面望去。
「我指的不是這個,季節什麼時候?」
即使說來荒誕,但對於我這個從其他世界放逐而來的人來說,這個東尋坊確實是有著讓我回到原先世界的線索的唯一的場所也說不定。雖然從外表來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我們也沒有著手做過任何像是調查之類的動作。另外,被放逐過來的時日也已過了三天。即使最初可能留有什麼線索,但時至今日還能不能有所保留也就不一定了。即使是才第三天而已,說不定也已經是無力回天了。再加上……這說不定是最為關鍵的一點。如果選擇現在read.99csw.com回到金澤市的話,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去東尋坊的財力了。除了借、賺、搶之外,我沒法回到這裏再次展開調查。
在這三天里,我數次承受著強烈的衝擊。這可以歸結為我來到了這個我所未知的世界而產生的迷惑吧。但是,對咲來說,究竟有什麼值得她產生如此大的驚奇呢。在我那邊的希已死的事情的話,她也應該是早就知道了的吧。
隨即咲便發出這番言論。兩年的時間里,不論是否出於我自己的主觀意願,對於這段事情都已經在心裏反芻數遍了。但對此只是聽了一遍的咲卻能得出如此結論。
我站在緊挨著鐵鏈的地方,就像是前天自己所做的那樣,朝著懸崖的下方探頭望去。浪頭在岩壁上擊打的模樣確實異常的強烈,但和我那邊相比也並沒有特別的不同之處。海風那毫不留情的猛烈和冰冷程度也依舊相同,盡靠一件薄薄的風衣外套完全無法拿來招架這一點我也深有體會。突然刮來的一陣猛烈的海風讓我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三步。
無論說這是是悲傷也好、寂寞也好、自己的不幸也好,我沒有去把這份情感具化成這種清晰的模樣。只是,身體的情況毫無辦法的變得很差。一天之中,腦袋總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感覺,每每回想起這些時總會有一種想要嘔吐的噁心感隨之襲來,回過神來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已是清晨,或者正在夜半。即使如此,學校還是每天都在去。所以現在想想那段時間的自己還真是莫名其妙的狀態。
我點了點頭。
另一方面,不知為何,咲一副茫然若失的模樣定格在那裡。
「那個,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
當然那天的風也很大。但是向希襲來的這陣強風卻是出乎意料的強勁。希被這陣風吹得不住的往海邊的方向後仰起自己的身子。
然後咲對著我投出一番溫柔的微笑。
自從希死了之後……不,應該是說自從自己的家變成那副模樣之後……
咲,似乎對自己剛才所說出的這番話也吃了一驚,但她非但沒有絲毫慌亂的跡象。反而慢慢的冷靜了下來,於此同時,之前的那種遊刃有餘的氣氛似乎也回到了她的身上。
那,難道是自殺、還是想說是他殺之類的?這種可能性早在之前都消失殆盡了。咲對此也一無所知不是嗎?再說,根本就沒有人想要殺希啊。如果不是事故的話那就只能是自殺了。
這雖然像是咲在自言自語,但在我的腦中去不知覺的浮現出模糊的場景出來。在眼前這個懸崖邊上浮現出希的身影。但是我已經,無法很好的想起自己那邊的希究竟是什麼模樣了。
說到『能夠理解』的當口,果然咲的想象力像是在休眠一樣。不知道她本人是否有沒有察覺到,自己現在正把心裏所想到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關於其中的利害關係,我自己心裏也是十分的清楚。更為甚者的是,我對希所抱著的那份情感的本質究竟為何這一點在被咲無情的揭穿時,即使面對這種讓我根本無法接受的觀點,現在看來也不免有些動搖。
「放心吧,希絕對不會有事。……現在我就告訴你。關於兩年前的真相……」
咲忽然低聲細語起來:「真是好久沒來了,建築什麼的完全和以前一樣。」
波浪和海風的聲音甚是嘈雜,作為一個談話的地方,這裏可能還真不是那麼的合適。
只是,咲這裏的景象和我那裡顯示出的明顯的不同點則是,其中鏈接著的鐵鏈全都是清一色嶄新的東西。只有一處是嶄新的,這一點完全不存在。在這邊沒有發生過墜落的事故。所以鐵索也是跟著一起變得陳舊起來,隨後在最近全部一遍都換成新的了吧。
「希,從這裏死了……從這裏……」
「這裏面總覺得有什麼好奇怪。」
文香說:「要是鐵索的位置離懸崖的位置能再遠一點的話,說不定就只是被吹起后往平地上摔一跤罷了。」
猶如魅影般的希坐在鐵索上。要說真有什麼奇怪的話,的確為什麼要挑這麼危險的地方坐下來,這一點上吧。如果當時我在現場的話,一定會出手制止吧。
嗯的點了一下頭之後,咲稍稍窺探了一下read.99csw.com我的表情,然後聳了聳肩:「嘛,事到如今也沒什麼需要對你隱藏的了。希的目前不是離家出走了嘛,那個時候,文香擔心她會不會因此受到打擊所以特地跑過來看她。但,希這時候已經開始模仿我的樂天派了,所以看上去並沒有那麼難受。所以就在這個時候,文香提出了……」
用著那雙無法彙集焦點的雙眸,二次三次的反覆低語著。
話說到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咲對著我做出一副像是揮舞著手刀的模樣。
「然後?」
「……大概什麼時候?」
我朝著咲的正面凝視著她的臉。
這期間到底是過了多久,也大概沒花多少時間吧。
「希去世時候的事情嗎?」我試著這樣把話從口中吐出。
因為還需要經過警察的調查,所以守夜的儀式是過了兩天之後才得以進行的。而葬禮則是在三天後。我沒有能夠出現在她的葬禮上。因為我和希的這種關係,知道的人也僅有文香一個人而已。我自己也不希望家人知道我和希之間的關係。更加根本的問題是,我根本無法理解自己出席葬禮有何意義。當我在希的像前擺出一副奇怪的神態合著雙手禮拜的話,這對希又有什麼好處呢?
然後,手刀又一次的揮舞了過來,這比剛才那次手的位置離得要近。
「你之前來過東尋坊?」
我這樣為自己的話總結了一番。
「不是很想,回憶起那件事。」
但只有這點是絕無可能的。因為「透明人」是不會去自殺的。只是一個隨波逐流的人是不可能抱有這種強烈的想法的。絕無可能。希的墜崖,再怎麼考慮都只能是一場事故。在咲的想象當中,一定是參雜了某些的幻想的念頭在裏面。
我如是說道:「我是來祭奠希的。她在前年的十二月,和結城文香一起出來旅行,從這裏的懸崖上墜崖而死。」
從一個人的外表看,是無法琢磨出他的腦袋是怎樣的。但是,現在一副沉默不語甚至是緊密著雙唇的咲的思考,她的那種注意力的強韌性,我在此不得不予以高度的評價。
……不對。要說危險那也是知道了這之後的結果才得出的結論。所以這種程度的事情的話,還是沒覺得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
咲的那副模樣讓人感覺甚至都不能和她搭話,於是我只是沉默的向前邁開步伐。
沉重的,但卻是自信滿滿的聲音。
「嗯,沒什麼。」
……理由的話,總的來說心裏倒也有點數。兩年的時間里我已經習慣了希已經死了的事實,這一說是必然的。或許也可以說,是已經完全接受這一切了吧。
「哎?你要這麼問的話。……嗯,來到海岸這塊的時候確實是冷的超乎尋常的時節,但雪還沒開始下起來。所以大概是十二月吧。但是,今天還真是有點讓人感到有點偏寂呢。」
但,然後呢,現在怎麼樣?居然讓我碰到了一個活著的而且還是活蹦亂跳的希。
我還在想短短的十秒鐘你能幹什麼,只見咲大幅度的仰頭朝向天空,將混含著海潮氣息的空氣一鼓作氣的埋入自己的胸中,大大的做了一個深呼吸。
是說這個啊,的確,這裏並不是我所應該存在的地方。我微微的點了點頭:「這麼說的話,的確是第一次來就碰到了。」
「我沒說嗎?」
在木樁上打入鐵鏈的部分,帶著些許紅色的印跡。我原以為鐵鏈本身還是挺新的呢,都已經開始生鏽了嗎。畢竟是在靠著海邊的懸崖上,而且還不斷的被這潮濕的海風吹襲著,就算是開始生鏽也無可厚非。但是,倘若如此的話,豈不是就不應該使用這種容易生鏽的金屬作為護欄才好嗎?
看著這一副不紊不亂的側臉,我不禁突然想到。原來如此,如果是這傢伙的話肯定不會讓希走上死路吧。
文香為了安慰被母親拋棄的希而特地趕來,這一點和這邊的世界一樣。但當時的希也並沒有落魄到非要找個人來安慰不可的地步。這一點可能兩邊也差不多。只是,為何希並沒有感到如此的悲傷這一點的理由的方向性上,兩邊的情況確實截然相反的。
兩年的時間里,我漸漸意識到自己正慢慢的習慣希已經死了的這個事實。或者也可以說是漸漸的把這件事給淡忘了吧read.99csw•com。原本,我就是一個對無可奈何的事情就無何奈何的接受的達人嘛。
二個人隨後便朝著東尋坊走去,但是好像並沒有像現在一般冷冷清清的樣子。
「無論如何都想知道。你和希沒有同行這件事我已經了解了,所以只要把你所知道的告訴我就行了。」
這般催促著,但咲只是晃晃悠悠的歪了一下腦袋。
假如說,我只是打個比方,有哪個人能夠意識到這點,把護欄的材料換成尼龍繩索之類的話,說不定,在我那一邊的希,至今也能夠生還著也說不定。
「啊,不好意思,我想起了自己剛好有點急事。不能繼續陪你實在是很遺憾,我乘下一班特急列車回去。」
「是來祭奠她的。」
「這裏面本來有一些很蹊蹺的事情,但聽了你的話之後我確信了。於是我立刻明白了現在不是在這裏看日本海的時候,於是一下子有點慌亂了手腳。」
我好不容易像是鸚鵡學舌一般的重複了一遍「事故」這個詞。
「好吧,讓我們稍微冷靜一下。」
看過了名為「柱狀節理」的珍稀的岩石陣之後,兩人便走入了步行道。希就在那時,坐在了一根防止墮落用的鐵索上。
「因為我對此感到太過稀疏平常了,所以還一度覺得文香有點小題大做的感覺。」
「嗯。」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希從懸崖上跌落。希當場即死。聽說死的貌似毫無痛苦。」
衝著一副發獃模樣的我,咲問了過來。
我有些摸不著頭緒,帶著這樣的疑惑問她。
我當然也明白,到底是哪一邊的意志更為頑固。
我不自覺的回想起自己剛才所敘述的那些話。真有這樣的,立馬就被看破的騙人的幌子混雜在我剛才的話里嗎?
兩個人在周六的晚上入住了旅店。還是不含餐費的那種。僅作為初中生便能獨自預約到旅店,聽聞也是由文香事先安排讓希的父親先前聯絡安排的結果。因為到達目的地之後也已經臨近晚上了,所以對東尋坊的參觀也保留至周日進行。周六的晚上兩個人好像是邊說著話便渡過的,但文香和希之間能夠產生什麼話題,我對此也是難以想象。
「從你剛才所說的話里判斷是不是有騙人的地方,用一兩句話就可以解釋出來。但要深究其中的緣由的話,那就說來話長了。」
「……只是,稍微想聽聽你的故事之類的理由不行嗎?」
「這種微小的細節部分還真是一模一樣呢,總之不管到底是不是出於安慰的目的,大致上就是這樣的感覺。」
咲一臉狐疑的表情。
我確信自己根本沒有說謊,所以我認為這番話不可能是針對我講的,於是一時間我保持了沉默。咲做出像是剛注意到我的樣子抬起了頭,微微上揚的嘴角形成了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
即使如此種種,但我依然絲毫沒有猶豫。不管我對希抱有著的是戀情也好,其他的什麼想法也罷。總之,對於再一次失去她這件事情,我是再也不會允許它發生的。
「啊,是啊」
咲從一串小珠子紋飾著的牛仔短褲的口袋裡,取出了一張紙片。對照著手錶比對了一下,一瞬間還以為她要皺起眉頭,下一秒卻又在那裡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將其放回原來的口袋之後,朝著我笑了過來。
呼嘯而來的海風將臉抽打著有些扭曲起來,而咲則是朝著海的方向狠狠的瞪著。或者說是朝著和海有著一線之隔的鐵鏈吧。
「如果要是有時間的話……在這裏說明白是最好的。」
「認為當初自己幸虧聽說了希最後的境況的想法,是最近的事情。」
「但是如果說希現在處在一個危險的境地的話,就不是在這裏傻站的時候了吧!」
那個時候自己的內心很想把自己的耳朵給捂上……
「這次是第二次?到這裏?」
無法迎合她這種貌似玩笑般的語調,但事到如今再故作深沉的來化個圓場的打算,我倒是也沒有。
「說什麼呢?」
對,在這裏,那場死亡只不過是其他世界的事情而已。
希就這樣整個身子後仰著,掉落到了崖底。
「哎?我說是前年。」
「這可不是你覺得有趣就可以隨便打聽的事。再說,你以為我是來這裏幹嘛的。剛才你自己也不是說了嘛,是為了讓我回到原來https://read•99csw•com的世界才來的。到現在不是什麼都沒調查過?你這邊的希雖然還好端端的活著,但我那裡的希已經死了。……所以不想說就是不想說。」
「雖然我一點也不明白……」
這之後,只是針對被掙脫的鐵索的部分進行了更換,而其他部分通過前天的的觀察可以得出過了兩年依舊沒有得到更換的結論。這對於我來說,也並沒有感到任何不滿在其中。
雖然一瞬間將嘴巴抿緊,但咲還是開門見山的說道:「希,死的時候的事情。」
「因為這有可能根本不是什麼事故!」
「發揮一下你的想象力!我之前說了沒有什麼變化的話,至少給我想到也就是表明季節也應該是一致的。」
「那個時候的事情,是指什麼?」
其實心裏也是暗想著會不會是這樣,但真要說出口的時候又覺得這個根據會不會太站不住腳。所以被這般責備過來的時候心裏還是稍微有點堵得慌,但比起這個還是先把想問的事說了出來:「前年的,難道說是十二月?」
文香,身著著校服來找我。
也不至於這麼疑神疑鬼的吧。我重重的扭動著脖子。
「我有問過?說到底你當時是一個人?搞不好現在你那裡的世界這會,在東尋坊這個地方正炸開了一口大洞,電視台的記者或者其他什麼人正站在洞底說著『瓦斯爆炸的悲劇……』之類的話也說不定呢。」
「然後,你也一起去了啊。」
然後,面對著一副不知道有沒有在聽她說話的模樣的我,一邊頻繁的表露著對我的可憐,一邊事無巨細的將希最後的場景向我娓娓道來。
不對,遠在這之前,在我還沒有記事之前開始,說不定就是天生的。
但是咲依舊是沒有退讓的意思。兩手叉腰的站在那裡,狠狠的盯著我。
「……是第二次的話,就這麼奇怪?」
「奇怪的現象?」
視野一下子開闊了起來,延伸到地平線彼端的大海。又黑又底,被看不到邊際的烏雲所遮蓋的天空。猶如地響般沉重的海浪聲,以及一片荒蕪的礁石群的景象。
到此為止的事情,都是從希那裡聽來的。之後的事情,則是在葬禮之後從遠道而來的文香那裡聽來的。
「……這樣啊。嗯,說的很有道理。當然應該要這麼做。說實話,現在我整個人都冷靜不下來……不好意思,稍微等我十秒鐘。」
「你那邊的所謂的希的那個事故!」
無意識間,我向前邁出了半步。
「明白了,但我所知道的也都是聽說來的事情。」
這中間間隔了一段像是在追溯當時記憶的停頓。
即使是和她互相瞪著的時候,我心裏也很清楚。
「我說是來祭奠她的。」
但是,總之我是這麼覺得。
……這到底。到底想做什麼,事到如今,說這不是事故?
乾脆利落的回答。咲將手插向腰間,兩腳則擺出一副分別稍稍向外的站姿。
原來如此,從剛才咲的話里,我大概明白了希還活著的理由。而關於這個世界的規律,也算是大致上摸清了。
說完便大步的轉身離開。我不禁喝止道:「你給我站住!」
「和希她們一起來的,你是這麼說的吧。」
「……誒?」
「你來了第三次?第四次?」
我感到稍微有那麼一點意外。
在她剛死去的那會,每當我從睡夢中醒來時,想到自己還是身處在這個被冰冷言語所支配的家裡的時候,就會覺得,明明身邊的這一切什麼都沒有改變,但諏訪希這個人,只有她卻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雖然是這麼說,但光叫我光看這些岩石的形狀和波浪的顏色也實在無趣。又不是來這裏看什麼奇觀的,於是我便朝著步行道走了過去。和前天一樣,雖然是鑽進了松樹林,但是從海面拂來的寒風的強度卻是一點也沒有減弱。咲只是默默的跟在我的後面。
這種事情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雖然我存在於此的理由無從答起,但至少有一點能確認的就是,這並不是給咲發揮想象力的原材料就對了。……但是咲有一點搞錯了,的確我是兩天前第一次來到這裏,但對此並非就毫無因緣這一點。咲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有些厭倦:「那我問你,前天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跑到這裏來的?這麼說來還沒問過你呢。」
我如此的九九藏書說道。
「為什麼?」
咲停下了腳步,眼裡浮現出了一絲迷茫。
……我一下子失去了言語。
理所當然的、直白的質疑。但是對此咲依舊是不依不饒。
從口袋中取出剛才的小紙片。是關於列車時間表的複印件。
一副像是要閉上雙眼似的只留下一條細縫的,緊鎖著眉頭的表情,咲發話了:「這樣啊,原來如此,這樣一來的確根本不可能。」
咲一臉狐疑的朝著我凝視了一會之後,最後朝著天空的方向仰望過去,隨即誇張的擺出一副兩手交叉的動作。
……我自己也知道。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指望一個連話也說不清的人所突發奇想的主意能夠靠譜那才叫奇怪。而且,如果這麼做希就不會有事,這種假定也沒有任何可以證實的方法。在無法證實的無數的假定當中,『如果這樣的話希肯定就不會死』這樣肯定的斷言的假定的前提就是『嵯峨野家的第二個孩子如果是咲的話』這一個選項而別無他選……
咲微微的笑了起來。
周日的早上。因為十二月額早晨還是十分寒冷的,所以從旅店出來的時間也稍稍推遲了一些。
「大概是前年吧?和希她們一起來的。」
然後,和前天一樣,我們走到了一塊較為開闊的地方。
果然,和剛才一樣,沒有感覺到怎樣的痛苦。當然也還談不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感覺的程度。
「沒啊,也就第二次。」
……這一點也不像以想象力自傲的咲。
而另一面,就好像是在剛才的十秒之間就把事態的全貌全都掌握了的咲,滔滔不絕的向我敘述起來。
「你指的是什麼時間?和希有關係嗎?」
「被希這樣拜託了嘛。然後還有……」
然後朝著我右手的掌心:「再給我,一分鐘。」
對著只是將頭扭過來回望我的咲,我加重了語氣說道:「你這算是什麼意思,到底怎麼回事?話都講給你聽了,你倒好,急事是什麼急事?這又不是你這邊的希的事情,要是發現了什麼的話,難道不該和我說說嗎?」
「提議搞一次慰問希的安撫之旅吧。」
「……謊話連篇。」
「……嘛,要是不聽聽事情的詳細的話什麼也不好說。即使是很細小的事情也行啦。比如說……對,為什麼會掉下去,之類的。」
上完坡,從平坦的略有些弧度的走道對面傳來了陣陣波浪的聲響。
在這時,早已生鏽的鐵鏈從木樁上掙脫了下來。
我從沒有像她那種對任何事物竭盡全力的思考過。我的思考都是非常散漫並且無法匯總起來,既無法撩開眼前模糊不清的迷霧,也無法打破對自己形成障礙的壁壘。雖然在學校的成績總的來說還不算太差,但這也無法足以作為標榜自己頭腦伶俐的象徵。
咲連隨聲附和的聲音也沒有發出,只是保持著緘默,就像是不想放過我說的任何一句話一樣一副極為認真的模樣聽著我的敘述。
「所以說,你到底指的是什麼事情。」
「什麼時間?」
但像這樣,把希的名字和死這個詞並列在一起從口中說出的時候,我對自己盡然幾乎沒有感受到些許悲愴而感到意外。雖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是在腦子裡單純想象的事和實際上說出口的時候,這種感覺完全不同。以前明明連把希的名字化作嘴型去表達出來這種事情都沒法做到……
即使她不是我所熟知的那個希,我也和這個會笑的諏訪希交匯過了言語。然後,一旦之前已經應該完全接受了的她已經死了的事實,也好像變得是一場夢境一樣。
我不禁歪了歪腦袋,就還在前天,我也不曾這麼覺得過。雖說當下確實不是觀光時節,但這裏還是存在著它應有的生氣的。至少來說,連個人影也找不到這種事情至少還不至於。
但,咲卻在此搖了搖頭:「所以說,剛才我那不是有些慌亂嘛,所以冷靜下來之後,我對現在的情況仔細考慮過了。」
「你笨啊!你以為我們是為了什麼才到這裏來的,還不是為了把你送回原來的世界嗎?」
「真是沒意思啊。從東尋坊被彈飛到金澤的公園。但是對你來說,東尋坊也只不過是第一次來,河畔公園那裡也沒有什麼特別有印象的事情。也就是說這個不可思議的摩訶超現象,沒有任何因緣和規律性可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