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見墳頭便哭倒在碑前，眾人上前攙扶住，又竭力相勸才止住了哭。

玄奘回道：「多謝姐姐還像少時候一樣關心我，弟西行時因爬雪山卧冰地留下了病根，現在肺寒咳及骨節冷痛時時折磨我，加之翻譯經文之事極累，所以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精力也日見衰竭。」

「啊！村口那麼多人，想必是來迎接法師的吧！」

窺基關切地在玄奘身旁坐了下來。

「很好。」玄奘說。

「請問法師，您為什麼這麼重視唯識論？」

顯慶二年（公元657年）二月，天空飄落著雪花，車道上雪水和泥水交融，留下一道道車輪印。長安通往洛陽的大道上旌旗蔽日、車馬聲震，一乘乘皇家豪華車馬在威武將士的護衛下向東馳去……這是唐離宗攜武皇后駕幸洛陽，玄奘奉命陪同，弟子窺基、圓測等四大高足也隨駕前往。

「法師，我們很快就要走了，感謝您的教誨。」

「咳，咳……」玄奘邊說話邊劇烈地嗆咳著。

玄奘終於有了省親的機會。

「對，以後請大法師和窺基法師光臨日本。」

唐高宗永徽三年（公元652年）的初秋，天高雲淡，楓葉始紅。大慈恩寺炷香裊繞，人聲鼎沸，中外僧俗都聚集在大雁塔下參加即將舉行的藏經法事。

玄奘又說：「我在天竺，戒賢法師曾給我講唯識論，戒賢法師的老師是護法，護法就是《成唯識論》的主要作者。」

「哦，沒事，是我做了個夢。」

「法師，我越翻譯越覺得《成唯識論》寫得太好了，就好像是《瑜伽師地論》的綱領一樣，我想今後就跟法師一起，著重研究唯識論。」

「棉弟，兄長已浪跡天涯，我已幾十年未見他了，你我又都遠離家鄉，現在不易團聚，雙親的墓年久失修，明日我們就把他們的墓好好修一下吧！」

武皇后又將與她爭寵的蕭淑妃處以極刑，殘忍地把她的手足砍了，關到牢籠里。

玄奘便給這些擠著過來的孩子們摸了頂。

「唯識論的創始人是無著、世親兄弟倆。很快我就要給你們留學僧講《成唯識論》了，屆時希望你們好好學。」

「是，姐姐。請姐姐也多注意冷暖。」說罷玄奘也滴下淚來。

玄奘正想著，窺基叫了起來：

玄奘握住他們的手說：「不要客氣，歡迎你們再來，也歡迎你們留下，像圓測一樣。」

大唐王朝，高宗時代曾經演出了一場以武則天為核心的宮廷后妃之爭，這場驚心動魄的決鬥，徹底除掉了武則天的勁敵，鞏固了武則天在皇宮中的地位。愚蠢的王皇后想借武媚娘的姿色壓下受皇帝寵愛的蕭淑妃。結果，武昭儀恩將仇報，除掉了王皇后，並把九_九_藏_書她頭上的鳳冠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玄奘師徒和姐姐一行來到了父母的墳前，見兩座墳孤零零的，長滿了枯草，上面落了一層白雪。兩塊墓碑上的字已經難辨以。

玄奘是出家人，對生死的理解是超脫的，不生不滅的，然而佛家只有不婚娶之戒，沒有不孝敬父母之理。佛祖釋迦牟尼在父親病重時趕回到家，其父往生彼土時，佛陀同樣悲傷流淚，並親自將父親入殮，親扶靈柩，親自捧土掩埋，親自主持了隆重的葬禮。

武媚娘還在感應寺時，王皇后與蕭淑妃爭寵，王皇後為打擊蕭淑妃而想方設法幫助武媚娘回宮，但她卻萬萬沒有想到她引進來的是一隻更狡猾的狐狸。

次日，倒春寒天，天空仍飄著雪花，郊野依然冰雪未化。

姐姐嗚咽了起來。

「這麼多年了，小弟你好嗎？」

日本的留學生也擠過來了。

「對，對！共度方舟。」

如今，那口井是否還在！？

之後，玄奘在當地政府的幫助下，把父母的墳遷到了一個較好的地點，重豎了兩個新碑，並在新墳四周砌了圍牆，種上了樹，遠遠看去儼然一個小陵園。

就要到洛陽了，玄奘心裏感慨萬千，十三歲跟隨哥哥皈依佛門后，幾十年遠離家鄉，八方求學，浪跡天涯，知今已成白髮蒼蒼的人了，才重踏上故土。父母早已過世，哥哥已不知隱遁到何方？老姐姐是不久前才聯繫上的，她遠嫁了瀛州張家。

玄奘默念著，又叩頭拜了三拜才合十站了起來。

姐姐說：「早就盼望你回來掃父母的墓。」

儀式結束后他們依依不捨地拉著玄奘的手不放，他們曾帶來亍智光、三慧的書信，說原來辯論輸了心裏不服，現在對玄奘佩服得五體投地，並說只因遠隔千山萬水，否則真想和窪師見面，再次聆聽法師高深的佛道和睿智的啟發。

這天早晨，春寒料峭，雪花飛舞，玄奘坐上了回鄉探親的馬車，大弟子窺基、普光等陪同前往，幾張由官府護送的馬車在鄉間道上飛駛著。

「窺基師兄對我們的幫助很大，他的唯識論很高深，我們到中國來，能受益於你們這樣的高僧，真是我們的幸運。」

「哦，沒事，我這腰骨痛和咳病都是幾次翻雪山留下的病根，加之現在年老體衰，這些病魔就更不放過我了。」玄奘說罷，笑了笑：

初冬的夜晚，勞累了一天的玄奘終於躺上了木榻，汗順著脖頸流下，原想再翻譯幾段經文，可是眼皮怎麼也撐不住了，只好上了床。

慶典儀式結束了，齋飯九_九_藏_書後，又在塔下舉行了外國佛僧來長安留學的畢業暨新留學佛僧入學儀式。他們之中有從西域佛寺送來的、有日本的、新羅的……其中，包括玄奘在曲女城大法會上的辯論對手智光及三慧派來的弟子，他們已學成，就要返國了。

「兄弟，你現在已經是國家的棟樑，佛界的脊柱了，姐姐不在身旁，你要好好保重。」

「小五，過來，快請法師摸你的額頂，法師是活菩薩。」他們的爺爺把孫子牽到玄奘面前。

這座四角七層、高十丈的大塔高聳雲霄，在陽光下，顯得十分巍峨，塔南面兩石碑分別刻著褚遂良書寫的兩代皇帝的兩篇御文。一篇是唐太宗御筆《大唐三藏聖教序記》、一篇是高宗的《述聖記》從而使塔愈顯珍貴、莊嚴。

「姐姐……」

老姐姐點了點頭，又好好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多年不見的親弟弟，嘆道：「唉！人生苦短，一晃眼你我都已是年逾花甲之人了……姐姐看你面色欠佳，恐怕是太操勞了，還望小弟保重才是。」

玄奘為父母掃墓、遷墳的孝道，同樣既感動了世間人，也影響了出世人，並擴大了佛教在老百姓中的影響。

一天，武皇後到獄中去，她高傲地問蕭淑妃：「你還有何話說？」蕭淑妃手足滴著血，睜著一雙仇恨的眼罵她：「你這隻可惡的老鼠，我死後一定要變成一隻貓咬死你！」

佛陀的孝心為佛教尊崇孝道樹立了典範，並感動了許多僧侶，使佛學更得人心。

佛樂高奏后，大慈恩寺住持大法師玄奘率領眾僧誦經，並繞塔三圈后把佛舍利、佛像、經本及譯本逐一安放于塔內各層。包括一萬顆佛舍利都井然有序地安置於塔心，經本則分類放于各層石室。已譯好的經本都放在了最高一層石室內。

「法師，什麼是阿賴耶識？」

武皇後為什麼要纏著高宗遠離長安？那是因為武媚娘還俗回宮后，受到專寵，王皇后及蕭淑妃已被冷落，但武昭儀的目光卻盯住了王皇後頭上的后冠。

玄奘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啊！家鄉的村落，家鄉的人都映入了眼帘。

玄奘也向當地的官員拜了謝。

「法師，我們太喜歡您講的唯識論了，我們回去后一定要努力在日本昌弘唯識宗。」

「還好，還好……」玄奘也忍不住淚流滿面，周圍的人都感動不已。

闊別幾十年了，可家鄉的村落，家鄉的小屋和屋前的那棵老槐樹，那種小蔥、韭菜的畦園是不會在童年的記憶中抹掉的。

寺院住持玄奘身著紅色袈裟立在最前頭，身後是他的四大高足：窺基、普光、慧壺、圓測。

窺基笑著說：「我們都是玄奘大法師的弟子，理當國內九九藏書外不分，共度方舟。」

十七年取經，十九年譯經，兩年建塔的操心，殫精竭慮，才證得如此成果。

「以後有問題儘管來問，問窺基也一樣，他領悟頗深。」

玄奘睜開了眼，啊！原來是在做夢，可眼角上流下來的分明是淚水，不管姐姐有病無病，都必須回去看看了。但眼前正是和窺基一起研譯《成唯識論》的關鍵時刻，還不能馬上動身，玄奘決定暫緩省親，如有家信急事來則馬上啟程。

窺基聽了笑道：「這都是法師給我們的大恩大德，我們都應該感謝法師才是。」

玄奘正在和他們告別，新羅的學生又擠過來向玄奘辭行。

「法師？」

玄奘放下譯本，抬起頭來說：

「法師，那……唯識論是誰創立的？」

是啊！畢生的心血結晶現在終於有了安全保障了，再不必顧慮水火侵害，再不必擔憂戰亂破壞了，可以世代相傳了，怎能叫玄奘不激動啊！

玄奘也流著淚跪拜下去，他心裏默默地說：「父母大人英魂在上，秫兒不孝，遠離家鄉數十年，今日才得跪拜于父母膝下。玄奘雖不忍遠離父母，怎奈佛家修行是為了普濟眾生。父親，我沒有遵照您的意志去趕考，就是為了弘揚佛法，父親、母親，請原諒孩兒吧！孩兒祈願二老在天上享盡仙樂。」

晚飯後，鄉親們都散去了，親戚及弟子們忙著去張羅次日替法師雙親掃墓另葬之事。玄奘姐弟倆方有空在堂屋裡敘敘親情。

玄奘隨皇帝到達了洛陽。洛州緱氏縣鳳凰谷的陳河村是玄奘的故鄉。

玄奘百感交集，淚水順著他那飽經滄桑、已經變得衰老的面頰上流淌了下來……

他們都莊嚴地立著，靜等做法事的時辰到來。

從此，武皇后畏懼貓，不僅殺了宮裡的貓，還下令殺絕長安城裡所有的貓。可是，武皇后還是一天到晚聽見貓叫，尤其夜晚一閉上眼，便浮現出了王皇后和血淋淋的無手無腳的蕭淑妃，武皇后恐懼到了神經快崩潰的地步……於是，唐高宗只得聽從她的要求遠避長安宮，駕幸洛陽。

他們又指著窺基說：

「小弟……」

次日，小和肖把法師昨晚夢泣叫喚姐姐的事告訴了窺基，窺基忙去問玄奘：

「姐姐所言極是，我也是這一打算，出家人雖信生死輪迴，然也篤崇孝道。佛祖釋迦牟尼雖已成佛陀了，可同樣趕回參加父親葬禮，並親自扶柩人墓，他的拳道是我的榜樣。」

時辰到了，司儀宣布藏經塔大法事開始舉行！

「法師，醒醒……」小和尚輕喚玄奘。

玄奘仰望著大塔，欣慰地笑了。

留學生們走後，玄奘和窺基又進入了緊張的譯經。

「那……什麼是種子？」

「法師ｒｅａｄ.9９cｓw•ｃｏｍ。」窺基關切地說，「要是家裡有事您就先回去吧。」

「法師，聽說您昨夜夢泣，是否家裡有事？」

「怎麼啦，你咳得這麼厲害？」姐姐關切地問。

「那你願意嗎？」玄奘問。

進到鄉里，玄奘弟子被鄉親們簇擁著來到了原來的舊居，還是原來的老房子，只是在玄奘省親前，地方官吏及鄉親們趕著修理了一番。玄奘姐弟在中堂落座，滿屋滿院都擠滿了人，童年時的小夥伴現在都已成了拖兒帶女的老爺爺了。玄奘拉著他們的手感慨萬千。

首先要給父母掃墓，唉！人生無住啊……哥哥也不知又隱到哪個寺了，自別後又杳無音訊，只有姐姐還在世，真想回去看看姐姐，想著想著……忽聞姐姐在叫喚他：「二弟，我不行了，我多想見你呀！」玄奘回頭一看，似見姐姐在病榻上呻|吟……

日本留學僧饒有興緻地聽著，並問：

「哦，『唯識』是瑜伽學派的核心，是以護法為首的十八論師對《瑜伽師地論》提綱挈領似的闡發，它的核心理論是『萬法（物）唯識』，就是指世間一切都是『識』變生的，都是虛幻不定的，其中阿賴耶識即第八識是轉生生死輪迴的根本。」

正是：

「窺基，我正好要叫你過來呢，我想儘快把唯識論譯好后，準備回故里一趟。」

武媚娘非但不報恩，反而掐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然後駕禍於王皇后。王皇后被廢后，高宗李治要立武媚娘為皇后，於是宮廷里圍繞著以長孫無忌為代表的反對派和以李漬為首的支持派展開了尖銳的鬥爭。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玄奘哭著叫喚。

說罷讓身旁的兒孫給玄奘施了禮，又向護送玄奘來的洛陽官員們行了禮。

「謝謝。」

十七年取經，十九年譯經，兩年建塔的操心，殫精竭慮，才證得如此成果。

玄奘百感交集，淚水順著他那飽經滄桑，已經變得衰老的面頰上流淌了下來……

四周觀看的僧俗都非常興奮，不少人都激動得流下了淚水。

姐姐聽了不禁濕了眼圈，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欲滴的淚，嘆道：

「好的，窺基法師，請多關照。」

玄奘又想起了童年時代，姐姐帶著他去洛陽聽哥哥講經的事，姐姐那時還很年輕，大大的眼睛，紅撲撲的瓜子臉……此刻的姐姐恐怕也和自己一樣，滿頭銀絲了吧……

一個日本留學僧人又問：

老姐姐自遠嫁瀛州張氏后也很少回鄉，她也很牽挂雙親的墓地，便說：

為廢王皇后，武昭儀機關算盡，使出了渾身解數才算了卻心愿。她一方面抓緊控制柔弱多情的皇帝，一方面想方設法拉攏朝臣，儘管遭到了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等重臣的拚死抵制，但心https://read.99csw.com腹大臣李漬的一句：「這是皇上您的家事」，而使已經離不開武媚娘的高宗李治，終於下了決心廢了王皇后，立武昭儀為皇后。並且還開了讓文武百官朝拜皇后的先例，從此武媚娘便為她以後步入女皇奠定好了基礎。

日本來留學的二位僧人，問玄奘道：

僧陣旁邊立著的是中書令褚遂良率來參加慶典的眾臣，其後是知名人士，再后是來看慶典的長安市民。

「哦，你們剛來大唐，還沒給你們講《成唯識論》呢，你們如此好學，我很高興。阿賴耶識好比倉庫，裡邊貯藏著各種各樣的種子，可以復生萬法。」

前幾年睡三更起五更的精力已不復再有了……

車子到了村口，窺基、普光攙扶著法師下了車，人們迎了過來，法師一眼就認出了被攙扶著過來的老姐姐……果然已是滿發銀絲了，那蒼老的面目雖然已布滿了皺紋，但依然矍爍有神。

翻譯了一會兒，玄奘腰部作痛，只得放下筆，捶起了腰，窺基見了忙停住筆，向玄奘投去了關切的目光。

窗外北風乍起，玄奘卻已感到寒氣襲人，他裹緊了被子開始誦經。平時玄奘誦完《心經》即睡著了，今日怎麼也不能入睡。不知為什麼家鄉的房舍，父母、姐姐、哥哥的身影總是浮現在眼前，是該回去看看了，否則就回不去了……

「謝謝。」

「唉，老了，不行了，」玄奘嘆道。

還有出家那天，父母和姐姐送行到了村子的井邊，父親親自搖了一桶水上來，舀了一碗，讓玄奘喝了。父親這意味深長的舉動，讓小玄奘牢記下了「飲水思源」四字。

姐弟正傷感著，侄子抱著三歲的小兒子進來，吵著要舅老爹為他摸頂。玄奘為他摸了頭頂，又抱過來親著，小侄孫子高興地哈哈笑著，玄奘姐弟倆這才轉悲為喜。

「不管它。」

玄奘笑了，他當然捨不得圓測回國。

其後是外國僧人，有西域的，有天竺的，有日本的及新羅（朝鮮）的。再后則是唐僧的弟子三千。

圓測說：「我怎麼願意離開法師呢，不過我願意多教會幾個新羅弟子，他們可以代表我回去。」

姐弟倆悲喜交集，相擁在一起……

玄奘回頭一望，啊！跟來掃墓的人竟有上萬之多，玄奘感動得熱淚盈眶……

「能產生色法、心法的『識』就是種子。」

「好，謝謝法師，打擾了。」

玄奘不停地、艱難地翻了個身，以便使腰痛緩和一點。到西域取經時翻雪山、過冰嶺留下的腰骨痛，又開始折磨他了。

圓測在一旁笑了，他說：「我們國君可能要來召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