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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助父建唐 第二章 反感煬帝

第一部 助父建唐

第二章 反感煬帝

「他人呢?」
「這不能怪父親,要怪得怪那個皇帝。」李世民憤憤地說:「那個隋煬帝,他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弄得我們公侯之家,連母親過世也見不到親人!」
李世民擦一把淚水,懂事地點點頭。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李世民在長孫無忌的伴隨下,帶了侯君集與眾家丁,匆匆地踏上了歸家的征途。出了太原城,他讓侯君集與家丁們隨後跟來,自己與無忌,快馬加鞭,連夜急奔,第二天便到了運城。顧不上沿途的勞累,李世民踉蹌著奔向母親的靈堂。
「太原為北方軍事重鎮,若能守得安穩,北面自然無大事。」于文述回答。
正說著,家丁李二蹌踉地跑進來,站在李淵面前,氣喘吁吁,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又記得勤王時雲定興說「皇上永遠是對的」這話,不由得脫口問李淵:「父親,孩兒想問一個問題,不知可以嗎?」
「要特別留意宣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倆人的舉止,若有異常,速來告之於我。」
原來,劉文靜與李密本是兒女姻親。李密參与楊玄感舉事反隋,劉文靜事先並不知曉,但聞說之後,曾痛哭流涕地說:李密害我全家,死無葬身之地也!而後情急生智,旗幟鮮明地與李密斷親絕義,同樣也給朝廷寫了詳情彙報,請求皇上恕罪。事情轉眼過去有幾月,皇上並沒有嚴辦自己,劉文靜漸漸放心。沒想到,皇上現如今要為李密的事追責李淵。既然如此,當然也會為李密的事遷怒自己。看來,這一劫恐怕是難得躲過了!劉文靜心裏這麼想著,竟沒能留神到李淵投來問詢的目光。
「謹遵皇上聖喻。」李淵與王、高倆郎將齊聲回答。
劉文靜也一口喝下杯中的酒,嘆息一聲說:「伴君若伴虎,在皇帝身邊做事,本來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再有兩年,就一般高了。」李淵欣慰地說:「我的兒,快快長,還有許多事等著你們去做。」
李淵一旁見了,知道事情不妙,安慰他說:「你別慌,家裡出什麼事,慢慢說。」
「我認為,其實並不可怕。當今的皇上,奈何不了我們。」
「你大哥不能去,他得馬上回洛陽,辦好皇上給的差事,不辜負皇上對我們李家的厚愛。」
世民與無忌見了,再無心情去欣賞這狂勁的山間之美,鬱郁悶悶地往回走。
「你們的母親,是天下無雙的好女人。」李淵止住淚水,對兒女們動情地說道:「我有今日,也多虧了你們的母親。」
原來,宇文述在征高麗時,因指揮失誤,致使幾萬將士無辜丟了性命,本來可以打贏的戰爭也落得慘敗而歸。隋煬帝知道后大怒,遂將宇文述及全家下獄。事發后不久,與于文述出征的許多戰將,都慘遭殊殺,只因宇文述一直得到隋煬帝的特別寵愛,他的長子宇文士及又娶了隋煬帝的女兒南陽公主為妻,最後隋煬帝終不忍誅殺宇文述及家人,將他們在牢中關了不到半年,又將他全家貶為遮人放出。不久,再起用於文述時,卻沒能同時顧及到他的家人。
倆人走出門來,沿一條小石徑,來到一座石拱橋上。火紅的太陽還剛從峰頂上露出半個身子,舉目仰望,朝輝映照之下,清幽的斷崖、石壁,周山落紅,形象萬端,生動逼人。
裴寂見李淵心煩,兩眼瞅著窗外,便移步走到他的身邊,輕輕地說:「唐公不用心煩,我看還沒到可怕的地步。」
這隋煬帝楊廣本是隋文帝楊堅的次子,從小聰慧堅韌,抱負恢宏。二十歲時,楊廣被文帝拜為隋朝兵馬都討大元帥,親率五十一萬大軍,南下滅了陳朝,完成了大隋王朝的空前統一。因戰功卓著,手握重兵,楊廣不滿兄長楊勇做大隋太子,繼承王位,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殺兄弒父,奪了皇位。登基以後,他大搞建設,大動干戈,開通西域商道,建成了舉世聞名的大運河。但百姓不堪其苦,紛紛發動起義;屬下不堪其累,爭相發起叛亂。到了這大業十四年,隋朝天下,早已大亂。隋煬帝雖有感覺,卻並不深解狀況的嚴重性,聽於文述讓他移駕揚州,指揮平息暴亂,還真有些動心。因為這楊廣年紀輕輕就創下了天大的功績,如今又做了這麼些年皇帝,早已是變得既目空一切,又貪圖享受起來。揚州的美女美景,對楊廣倒是蠻有吸引力,只是剛被突厥驚險了一回,心裏還有些顧及,於是說道:
「賢人,是做不了皇帝的。」無忌說:「做皇帝的人首先得有能耐。」
在分析了隋煬帝為什麼會猜忌以後,劉文靜雖然也在聽裴寂的一番看法,但目光卻一直暗暗地注意著李世民。在李淵出任太原留守后,劉文靜曾頗費心思地對他進行了一番觀察,終是認為李淵是個「有四方之志」,可以結交託福的人,因此,他這才與李淵相交日深,以至無話不談。如今見李世民:一個剛滿16歲的小青年,一旁聽著他們交談,一直威武沉靜地坐著,不露半點聲色,以至裴寂要他父親沉于聲色,也沒有半點反應。劉文靜的心中,對李世民的表現不由暗自稱奇,對裴寂的話反而很是不以為然。劉文靜很想談談自己的看法,只是更想聽聽李世民有什麼樣的高見,便避開李淵的目光,對李世民說:
隋煬帝聽了,立刻想起往日里常常被他捉弄的李淵。記得有一次他譏笑李淵的長臉長得象阿婆,使得李淵的臉更加拉長,他樂得眼淚都笑了出來。李淵的姨母是獨孤皇后,與朕是姨表親,朕雖然常常捉弄他,但對他向來不薄,想必應該對朕忠心耿耿吧。這麼想著,隋煬帝就要傳旨宣李淵晉見,只見於文述上前一步說:
「長孫氏的哥哥,長孫無忌。」
李世民點點頭,望著父親說:「我這次勤王,還帶了一個人。」
「真是要恭賀唐公,將門出虎子啊!」
李淵不無遺憾地重重嘆息一聲,淚珠子吧嗒吧嗒地流下來,一張瘦長的臉,早已是淚飛似雨。四個兒女看著,都傷心不已,大聲哭喊著「母親」。
李淵聽了,扭頭望了劉文靜一眼。心想,這人雖然頗有頭腦,說話做事,還是鋒芒太露。比較而言,倒是裴寂,更讓人喜歡。李淵之所以到普陽宮來,一來是因為要避開皇上安置在他身邊兩個親信的耳目,二來是因為他被封為太原道大使后,自然也兼領這晉陽宮的宮監,來晉陽宮坐坐,也就非常自然。更主要的是,他與這晉陽宮具體管事的副宮監裴寂,很早就相識,而今共事雖然不久,卻是彼此信任,無話不談。
「二公子聽了這麼多,也談談看法?」
「你是說吳廣?可惜他做不了皇帝。」
「夫人,仙逝了!」李二說完,又哇哇地哭起來。
李密同李淵家族一樣,曾祖李弼也是西魏八柱國之一,為北周統治核心關隴集團的著名家族。祖父李曜,北周開府,邢國公;父李寬,隋柱國。李密雖然襲爵,因不滿宿衛待從官職,稱病在家,閉門讀書,與朝中大臣很少往來,李淵與他,不過是認識而已。楊玄感起兵反隋,李密為其謀主,事敗逃亡。隋煬帝雖惱恨他人的反叛,但對於這些所謂深沐皇恩的人造反,更是惱恨不已,曾嚴令李淵,務必截殺李密。李淵收到煬帝的嚴令后,也曾多方布置,派出一流的勇士前往追捕。雖竭盡了全力,結果還是讓李密投靠了瓦崗軍。為此事,李淵特對宣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倆人進行了詳細地說明,還認真地寫了個情況彙報,派專人交給朝廷。不知道是王威、高君雅在此事上做了手腳,還是皇上本來就想藉此事修理李淵。總之,如今皇上既然要追責此事,對李淵來說,就是一件非常不妙,甚至會大難臨頭的事情。
「告訴你,皇上剛封父親為太原道大使,母親弟妹都可以接到太原來一起住下。」李建成告訴弟弟。
「對,我怎麼沒想到,皇上身邊,九_九_藏_書無論是宦官、妃子,都有肯儘力替為父說話的人。」李淵眼前一亮,讚賞地看著李世民。
「臣還有事稟報,出逃的李密,已投入翟讓的瓦崗軍,並作了首領。」
「都處理好了?」待兒女們在中堂坐定,李淵輕聲地問身邊的李世民。
侯君集聽了,嗵地一聲跪下,拉著李世民的手說:「公子大恩,君集莫齒難忘。從今以後,君集願跟隨公子,鞍前馬後,唯公子是從。」
「一道去。」
「父親,父親!」
「李淵,朕念你此次勤王中表現積極,不負朕望,現封你為太原道大使,負責太原這個北方重鎮的守衛,你可不要辜負了朕的厚意。」
「還是于文大將軍考慮周全,就這麼辦,快宣李淵晉見。」
「不……好……」李二說完這兩個字,竟然昏死過去。
李淵把情況合盤托出,再次微微地嘆了口氣,倒身靠在椅子上。劉文靜與裴寂認真地聽了,都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因為皇上一但追責臣子,不是革職就是殺頭,甚至滿門抄斬,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情急之下,裴寂竟想到了適才李世民說過的話,於是勸慰李淵說:
「這事,朕怎麼就忘了?快去找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來,朕要重用他們。」
李世民一時愣住,玄霸在一邊見了,偏了頭問父親:「難道二哥說的不是實話么?」
李世民含著悲痛安葬了母親,打點行裝,領著妻子弟妹、長孫無忌、侯君集與家丁等一百多人,一路兼程,趕到太原。李淵得知李世民等回來,放下一切公務,匆匆回府。看著風塵僕僕的兒女,李淵的眼睛濕潤起來。
「大哥呢?母親弟妹們都很想大哥,大哥與我一起回去,他們會很高興的。」
「我想一直跟世民哥在一起。」
「自古忠誠難做!」裴寂深表理解與同情地望著李淵說:「皇上,怎麼就不明白留守的一片苦心!」
「對,沒能耐,皇帝做不了,就是做了,也要讓人給拉下來。」
劉文靜本來已端起酒杯,聽李淵這麼一番感嘆,便放下了酒杯,看著裴寂,又看看李世民,說:「留守可不能枉自非薄,官雖不及宰相,卻是一方封疆大吏。在這多事之秋、混亂之世,最後來收拾局面的,還只能是留守這種手握重兵的人。更何況,就目前形勢來看,似乎是將太原團團圍住的三股大勢力,雖然已經使得皇上無力掌控全國的局勢,對我們太原卻暫無直接威脅。留守心中早已也能料定,三股坐大的勢力之中,不可能有誰會來進攻太原。倒是北方的突厥始畢可汗,象只老鷹一樣懸在天空,似乎只要一有機會,就會撲下來撕咬得血流滿地。」
看到兒女們一付焉焉的樣兒,想到他們剛剛失去母親,李淵的心軟了,語言也溫和了許多,說道:「你們,不要怪父親發恕。對皇上不敬,是要殺頭的大事,你們千萬要記住。」
李淵因父親早亡,幼時就得到時為北周宰相、隋煬帝父親、隋文帝楊堅的刻意照顧。楊堅逼北周的靜帝禪讓,故作三讓而受天命,做了皇帝之後,先授李淵為千牛備身,后又先後任他做譙、隴、岐三州的刺史。隋煬帝篡奪了他父親楊堅的帝位有六七年之久,李淵的官職再沒有什麼發展,心中一直很是鬱悶。在李淵內心深處,對煬帝並不滿意,只是深深地懷念煬帝的父親文帝。這一點,由於煬帝有些浪漫的氣質,從來沒有弄清楚過。李淵為了表明自己不甘於現狀,求上進之心,給他的長子取名「建成」,二子取名「世民」,就是說自己渴望建功成業、濟世安民的意思。李淵和隋煬帝,因為都有一個善於馴馬,並靠馴馬技巧起家的祖先,所以都有個相同的愛好,喜歡駿馬。李淵在扶風做太守時,得到幾匹駿馬,不巧讓隋煬帝發現了,連誇他的馬好。李淵自己心存高志,從不貪圖他人的便宜,因此也想不到表哥煬帝誇他的馬,是想要他的馬,當時並不去作什麼表示。回到家裡,李淵將此事一五一十地說給妻子竇氏聽。竇氏聽了,立即勸李淵說:「皇帝誇你的馬,就是想要得到它,你趕緊送給他,免得他對你不利。」李淵因愛馬情真,一時猶豫,結果竟因此丟了太守一職。直到後來醒悟,獻給隋煬帝更多的駿馬、好鷹之後,這才又遷升尉少卿,掌管朝廷宮殿禁衛之事。後來,李淵雖也得些升遷,官的品級卻沒多大變化,總在三品以下。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次,竟然能直上三品,且能獨擋一面,負此北拒突厥,南護洛陽、長安的重大責任,不由非常興奮,忙強壓住萬分的高興,跪下說:
「從今往後,你們三人,一定要齊心協力,遇事好好商量,凡有大的軍事行動,需三人同意,方可行動。」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認為,留守面臨的三個煩心事,有兩個是替皇上分憂的。皇上現在四面楚歌,亮明了反叛旗幟的都征剿不過來,更何況他還要進攻高麗,抵抗突厥,根本沒有意思到自己的皇權已經岌岌可危,又怎麼會為了一點猜忌,就來奈何我們。我想二公子說的,恐怕就是這個意思。」說完,極為欣賞地看著李世民。就在這時候,衛兵來報:
「我的兒,我要駕鶴西去!」說完,便飄飄揚揚,悠悠然然離他而去。眼見得越來越遠,李世民急了,追上前去,他拚命地跑,拚命地跑。卻怎麼也跑不動,母親離他還在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彷彿是在那雲霧裡。李世民著急地拚命喊: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李淵說完,端起剛斟滿的酒,又一口喝下,兩眼楞楞地瞅著窗外新雨後的綠樹。
「這怎麼可能,我們要離你而去,也會向你告辭。」
「父親!」李世民低聲地喚著。「你去,你趕快回去,安葬好你的母親。」
「吃。」瘦婦人使勁地說。
裴寂急了,連聲問道:「唐公,怎麼回事?」
李世民點著頭,卻突然想起小時候一時惱怒打了元吉的事。為這事,他後悔莫及,甚至吃不下飯。母親先是責怪他,後來又開導他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我已經給她闔上了,怎麼?」平陽小妹有些吃驚地對世民說。
「我還以為,以為你們撇下我走了呢?」
李淵聽了,這才明白裴寂的用意,不無自豪地說:「有世民這樣的兒子,我也很欣慰。還有建成,他們都是上天賜給我的驕子。」
「母親上天去了,她生前就討厭我們流淚,現在一定也不希望看見我們流淚。眼下,我們不能只顧了傷心,我們要好好地安葬母親,讓她老人家儘早得到安息。然後,我們一起到太原去,幫助父親。」說完,李世民領著弟妹,來到母親的靈堂。
李建成見運城趕來的家丁李二昏死過去,忙去給他壓住仁中。不一會,李二清醒過來,望著李建成父子仨著急的樣子,由不得淚水嘩嘩地往下流。
「當初我要早聽你們母親的話,也不至於今天這個樣子!你們母親不僅見識卓然,對我更是體貼入微。想我當初身負重傷,你母親晝夜服侍,最講究乾淨的她,竟然一個月不脫衣服鞋襪。可是,現在她過世,我竟然不能去相送!咳!」
雁門之圍已解,皇上班師長安,一路之上,粉黛、諸王、勛臣及護駕兵勇、浩浩蕩蕩,綿綿十余里,好不威風氣派!李世民與長孫無忌,帶著候君集及家丁夾在其中,隨了長河般的大隊人馬緩緩前行。李世民因想早一點見到父親和大哥,常常緊走幾步,到了前面,又只好停下來等候。從雁門到太原,原本只要一天的路程,卻足足地走了兩日。
李世民與大哥站在一排,比了比,說:「沒有,還沒有大哥高。」
太原的晉陽宮,是隋煬帝的行宮,不但建造的宏大瑰麗,而且藏物甚豐。糧米彩段,兵甲刀槍無數不說,還有五百美女,專等皇九-九-藏-書帝到太原時享用。而今隋煬帝南下揚州,為避高君雅、王威倆人耳目,李淵便成了這裏的常客。
「大嬸,你還沒告訴我,你們挖這些泥土,去做什麼?」
「就我一個人去?」
「對,要能,也要賢。」
「二哥,娘……」平陽哭出了聲。
「母親!」李世民突然凄然地大喊一聲,小孩一般撲到父親的懷裡。
「宣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
元吉緊咬牙關,本來圓鼓鼓的雙眼,一時瞪得很大、很大。
隋煬帝聽了,大為傷感,讓揚州美人退下,自己低頭不語。好一會,似乎突然想起什麼,抬起頭來問魏佤:
「可是,誰能鎮守太原,為朕北拒突厥,南護洛陽、長安,朕才可以安心往江都?」
李淵正在心裏感慨不已,劉文靜卻已經從自己的擔心中解脫出來。因為此時他已經明白:皇帝要辦他,這是必然的。同時他還明白,能振救他的,只有太原的留守李淵。因此,不管自己會遇到怎樣的災難,他都要全力以赴地幫助李淵,解決留守所遇到的難題。這麼想清楚了之後,他開始認真地聽李世民的講話,聽到後面的一句,非常高興,不由衝口而出:
李世民聽了,更加傷心。他知道,母親一直非常想念父親和大哥,現在她已經死了,大哥與父親也不能去與她見上一面,不能去替她送葬。這,真讓人受不了!
「這叫觀音土,吃了可以多活幾天。」
這李密,字法主,是京兆長安人,早在隋文帝楊堅的時期,就世襲了父親的蒲山公爵位。李密出生貴族,從小受到很好教育,能文能武,志氣高遠,他散盡家產,周贍親故,養客禮賢,無所愛吝。大業初年,煬帝授李密親衛大都督,李密不喜歡,假稱有病不去上朝。不久,隋朝的另一個貴族,隋煬帝的禮部尚書之子楊玄感不滿朝政紊亂,欲舉事推翻煬帝的統治。李密與楊玄感志趣相投,早就是生死之交,於是趁隋煬帝第三次東征高句麗時,舉兵叛亂。煬帝從高句麗回兵,打擊楊玄感。叛亂失敗,楊玄感與李密各自逃命。楊玄感逃入關內後為鄰人告密被捕殺,李密卻逃往太原一帶。煬帝聞報,擔心李密投奔瓦崗義軍,急令李淵截殺李密。沒想到,李淵竟然失手。隋煬帝吼過之後,閉上雙眼,憋了一肚子氣,好一會,才龍眼大睜,陰沉地盯著樊子蓋,一字一字地說:
隋煬帝靜靜地看著他兄弟倆,看著他們跪下去行君之禮,看著他們三呼萬歲。遺憾的是,煬帝的目光雖然一刻也不離開他們,卻不看清他們的內心。此刻,隋煬帝的雙眼已給對這兄弟倆父親的那一點歉意模糊了。殊不知,僅僅過了半年後,就是倆兄弟之中的于文化及,帶領煬帝的衛隊,親手割下了煬帝的頭顱,這是后話。這時的隋煬帝,對他兄弟倆看了好一會,緩緩地開口說:
他終於醒來,睜開眼睛,看到長孫氏的一張淚臉,聽到她傷心地呼喚:
「孩兒認為,裴宮監講的款待王、高二親信去替父親說情,這事,要做,但其他許多事情也可以做一做。譬如父親可以稱疾,暫時不能去揚州;同時,在皇上身邊,在後宮,我們不是還有許多親戚么?我們可以托他們與皇上說說話,可能比王、高倆人更能管用。」
「可是,若沒有手握重兵的大臣,這邊關又如何能夠穩定?」裴寂有些氣憤地感慨道:「想當年,煬帝年僅20歲,親統51萬大軍南下進攻陳朝。隋軍在他的指揮下,紀律嚴明、英勇善戰,一舉突破長江天塹。所到之處,所向披靡,對百姓秋毫無犯。攻下陳朝之後,對於陳朝庫府資財,一無所取,天下紛紛稱讚他的賢德。沒想到,這事情還剛剛過去二十多年,往日的賢德就蕩然無存,變得這麼……」裴寂止住了話語,再次端起酒杯提議說:
「李淵,李淵是怎麼做的,朕不是嚴令他一定要截殺李密么?」隋煬帝差不多吼起來。
「可不是,皇上是越來越失人心了。」
「大嬸,你們挖了去做什麼?」李世民好奇地問一個削瘦的婦人。
「就在隔壁休息,我去喚他來。」
李淵之所以帶李世民在身邊,目的在於要盡全力地培養這個兒子。在受封太原留守之後,李淵就感到自己新的起點正在開始,不久必將做一番大事情。可是他身邊的能人太少。而李世民這個兒子,自他回家葬母歸來后,李淵分明地感到他已經長大了,並且很出色地承接了李家的特點:不僅善於騎射、強悍驍勇,還熟讀兵書,懂得謀略,很會辦事。於是,便讓元吉、玄霸與平陽去長安去學習,留李世民在身邊,想將他儘快培養出來,替自己辦大事情。
「知道了!」兄妹三人,似乎還有些不理解,心中還有些不平,聲音都很小。
「我們,還是喝一杯吧,邊喝邊談。」
李世民最後一句,聽得李淵眼前一亮,在心裏喊到:真是皇天有眼,賜給我這麼個好兒子。在這亂世之秋,只要有了勢力,到時候我還怕誰!這麼想著,他欣喜地望著李世民,在心裏喊道:我的兒子,還只16歲,就能有如此這般念頭。這,真是上天對我李家的特別眷顧啊!
隋煬帝聽了,心中一動,忍不住掉了一粒眼淚,點點頭說:
「父親!」李世民輕輕地呼喚。
「這是什麼?能吃嗎?」
「你這是怎麼啦,傷還沒好,就跑出來。」李世民上前摻住他。
「孩兒按照父親的囑咐,把一切都處理好了。母親安葬在雀山,府第留下興伯看管,來太原之前,我去與運城令辭過行……」
「好一個『蓄積勢力,立於不敗之地』。二公子一語中的,乃天縱英才也。」說完,激動地看著李世民。
「是呀,皇帝最後讓劉邦做了。」
「感謝皇上的信任,臣李淵一定竭盡全力,就是拼了性命,也一定守衛好這北方的重鎮。」
這日,隋煬帝正與一極有風韻的揚州美人在龍舟中飲酒作樂,司宮魏佤前來稟告:
李淵早託人帶信給李世民,說在太原等他,但待李世民趕到太原后,卻一直不能見到父親。連他的大哥李建成,也只能遠遠地朝二弟點一點頭,就匆匆忙忙離開。父親要隨皇帝議事,大哥要忙著去安置隨駕人員。當李世民清楚一時肯定是見不了親人時,這才感到很累。看看無忌和候君集,他們早在夢中了,李世民這才和衣倒下,很快也進入了夢鄉。
「美!真美。」長孫無忌也禁不住喃喃自語,忘了一宿跟著李世民奔波的勞累。正在這時候,他突然看見前面山腳下有幾個婦人在挖什麼。走進一看,才看清她們正一鋤一鋤地挖那石縫間白白的泥土。
看著于文化及兄弟二人恭恭敬敬地離開大殿,隋煬帝鬆了口氣,剛要宣布退朝,只見樊子蓋站出來說:
李淵聽了,苦澀地一笑,沉思著把目光投向劉文靜。
「你……」
宇文述說得不錯,揚州果然氣候溫和,物產豐富。這揚州的美女,更是風情萬鍾,極有丰韻。隋煬帝剛遭雁門突厥追殺之險,又遇四處百姓舉事之煩,想想自己生為天之驕子,竟如此窩囊在俗事之中,簡直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一氣之下,便一頭鑽進美女的乳|溝,在風流快樂中,將他認為是俗氣的煩惱通通拋入九霄雲外。皇帝,就當如是:擁有天下,就該享受天下,不然的話,僅是擁有還有什麼意思?隋煬帝這麼想著,玩得更加歡暢。
原來,李世民帶著侯君集到了太原之後,倆人朝夕相處,通過觀察,李世民認為:侯君集雖然生性有些矯飾,喜歡矜誇,表面也顯得粗狂大羈,但其遇上大事,卻也能深思熟慮,可謂粗中有細。更為難得的,是他膽大勇悍,為人頗有義氣。於是就將他推薦給父親。李淵見侯君集勇武忠義,留在身邊做一個參議,有事外出,就讓他留在府中,留心皇上的那兩個親信。聽九-九-藏-書說是侯君集來見,李淵知道府中定是出了什麼事情,於是忙令侯君集進來。侯君集走進品齋居,會意地對李世民看看,然後來到李淵跟前,附在他耳根,報告了一個不幸的消息。李淵聽了,不由得心中一驚,揮揮手讓侯君集速速回去,待侯君集走出幾步又喚他回來,囑咐道:
這是個「秋氣清如水,推蓬夜不眠」的好日子,李淵忙完諸多的煩心事,應裴寂之邀,來到宮裡喝酒聊天。同他一道前往的,還有晉陽令劉文靜與二子李世民。在尚留著隋煬帝餘溫的品齋居,斐寂笑容可掬地端起酒杯,朝劉文靜擺了擺,又對李世民示意了一下,然後伸到李淵的面前,說:「這是黔郡特意為皇上獻來的美酒,其味妙不可言,大家一干而盡。」
李淵聽了,倒頭暈了過去。建成、世民,趕忙上前扶住父親,著急地呼喚:
「于文化及、于文士及聽旨,朕授于文化及為右屯衛將軍,于文士及封尚輦奉御。」說完閉上雙眼,停了一會又睜開眼說:「令黃門侍郎裴矩祭以太牢,鴻臚監護于文丞相的喪事。」
「是啊,如今勤王的官兵都在說皇上言而無信,百姓又怨皇上差役、兵役……」
「是啊,餓死的人多嗎?」瘦婦人堅持地問。
不一會李世民領了長孫無忌進來,李淵見了,打量著他高興地說:「好,很好,真與你父親長得一模一樣。這一次,你就與世民一道回去,接你妹妹來太原。到時候,我給你在太原找一份差事。」
「此事關係重大,朕還特意給你安排了兩名副使,協助你守護好我大隋北疆。」說到這裏,隋煬帝抬起頭來,對太監說:
李淵聽著,頻頻點頭。世民走後,他曾在心裏責怪自己:怎麼就讓一個16歲的孩子,來處理這麼大的事情?當時心裏還真有些擔心,有些沒有底,沒想到,世民把事情一件件都做得清清楚楚,做得這麼出色。李淵看著一個個生龍活虎、知事明理的兒女,一顆淚珠,奪眶而出。「竇惠,我娶了你,是這一生最大的幸運!感謝你,給我養育了幾個這麼出色的兒女?竇惠,我的夫人,你為何這麼早就離我而去?!」李淵在心裏哭喊著,靜靜地望著世民兄妹,又一顆淚珠滴了下來。
李世民見父親高興,也跟著高興起來,又開口道:「我們一方面把這些事做好,另方面,孩兒認為,最主要的還是要迅速地蓄積勢力,已保證我們隨時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太原為我大隋門戶,留守大臣,責任重大。李淵雖然有勇有謀,但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臣建議再委任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為副職,與李淵共同留守太原,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不是有些亂,而是在大亂。」長孫無忌憂慮地說。
李淵抱著兒子,想到竇氏,淚水嘩嘩地往下流。是啊,兒子受不了,他還剛16歲。可是,受不了也得受啊!誰教他是李淵的兒子。李淵雙手扶著世民的雙肩,淚眼婆娑地望著自己的兒子。
恭賀畢,劉文靜由不得又想到:唐公肯定無事,我劉文靜卻不知道能不能躲過這一劫?
沒多久,司宮魏佤帶于文述的兩個兒子于文化及和于文士及進來。只見那宇文化及身形高瘦,手足頎長,一對眼睛,深邃莫測;倒是那乘龍快婿宇文士及,白白凈凈,斯斯文文,顯得忠實富態。
李淵點點頭。
李淵聽了,回過頭來看著裴寂,那目光分明在問:「難道你有什麼好辦法,來消除皇上的猜忌?」
李淵聽了,不忙表態,又把目光對著劉文靜,希望他對此事能談談自己的看法。李淵沒想到,此時的劉文靜,已感到情況非常不妙,由李淵抓不到李密被皇上召見的事,他想到了自己的事情,擔心隋煬帝會嚴懲他自己。
這裴寂出身河東望族裴家中「西眷裴」,漢未魏晉以來,累世高官顯爵,家勢炫赫。其父親裴孝瑜,曾任絳州刺史,奈何命短早逝,待裴寂出世,家道中落。裴寂14歲時,靠祖蔭補州主簿,走上仕途,因無人提拔,始終在六、七品圈子內徘徊,曾慨嘆道;「天下方亂,吾將安舍?」裴寂一直為不能發達而重振家門耿耿於懷,而今亂世之際,能在手握重兵的李淵手下做事,自然非常用心,儘力投其所好,使其歡心。
「你們那裡,餓死的人多嗎?」
「當然可以。」李淵爽快地回答。
「就是……」
「聽話,去,今天就去!」
一旁的裴寂,此時也頻頻點頭,望著李淵,連聲說:「恭喜唐公,真是將門出虎子,將門出虎子啊!」
這麼想著,李世民站起,喚來總管,吩咐有關事情。
「皇上,臣還有一言要說。」
「真有一種狂勁的美麗!」李世民興奮地說。
「不是不去,是不能去。這種情況,我和你大哥,是抽不開身的。你去,安葬了你母親之後,就把你的弟妹都接到太原來。」
李淵不啃聲,端起滿杯的酒,一干而盡。裴寂、李世民都喝光了杯里的酒。獨有劉文靜端起酒杯,望著李淵說:
李世民不舍地望著大哥,勉強地一笑說:「沒想到我們兄弟剛剛見面又要分離,遺憾的是玄霸、元吉、平陽小妹,他們都很想念大哥,卻連你的面也見不著。」
「這就好,起來吧!」隋煬帝雙眼一刻也不離李淵,微笑著說:
「難道晉陽令認為,以現今太原之兵,可敵皇上的百萬大軍?」裴寂說完,輕輕地搖搖頭。
裴寂將酒放下,關心地問:「煩事太多?」
「你講。」
「怎能不多?」李淵嘆息一聲說:「如今最棘手的事情,有這麼三件:一是翟讓的瓦崗軍、竇建德的河北軍、杜伏威的江淮軍,這三股勢力,已經做大,從東、南、西三面對太原產生威脅;二是北方的突厥始畢可汗蠢蠢欲動、咄咄逼人,從北面對太原產生威脅;三是皇上對我有猜忌,而且越來越重,從根本上對我產生了威脅。」說到這兒,李淵嘆口氣,說:「我一個留守,有多大的官,要蒙這四面八方,甚至皇上都來關照,真讓人受寵若驚,寢食不安吶!」
李建成急了,大聲喝斥他:「什麼事,快說。」
裴寂看到了李淵投來的目光,微微地一笑說:「我要說你們李家,忍不住多看看世民。」
好一會,李淵擦乾淚水,又一聲長嘆說:「為父對不起你們的母親。」
「你們李家,是個根深蒂固的軍事家族,又是皇上的親戚。」裴寂對世民點點頭說:「而今亂世之際,皇上的江山社稷,自然得託福你們李家來守衛。可是,正如適才文靜弟所言,當今皇上自己曾憑強借狠,得了皇位。有如此的經歷,皇上自然會將心比心。這樣一來,猜忌便是在所難免的了。其實說來說去,皇上他之所以有猜忌,主要是顧慮到留守會象他一樣,有謀逆篡位的野心。依我看來,要解皇上的猜忌,留守不妨沉于酒色,給他一個只會帶兵打仗,卻是胸無大志的印象,若能如此,定可消除了他的猜忌。」
「做什麼?」瘦婦人回頭,一雙獃滯的眼睛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長孫無忌,反問道:
「二弟,二弟!」建成興奮地呼喚久別的弟弟。
「世民,世民。」
「怎麼會這樣?」李世民著急地問。
「我母親說過,皇帝做得好不好,看看百姓過的如何,聽聽百姓說些什麼,就可以知道。現在,百姓如此,難怪天下有些亂。」李世民說。
李淵為太原留守后,經裴寂引見與劉文靜相識。倆人一見如故,特別是對劉文靜的遠見卓識,李淵非常賞識,每每有事,總願意與他聊一聊。現在聽了劉文靜提起皇上對自己的猜忌,李淵非常有感觸,點了點頭,痛心地說:「我李家深蒙皇恩,難道會反了不成?!」
沒想到兒子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李淵心裏一動。皇上雖然與他是親戚,可是對他並不怎麼樣。自從文帝死後,就一直沒于給九_九_藏_書他升職,如今需要用人,要他為邊境的安寧賣命,這才給了一個重要的官職。儘管如此,皇上還是對他存有戒心。一邊給他加官,一邊又派倆個心腹監督著,這使他心裏非常不痛快,認為皇上這麼做,很不應該。還有就是,在李淵看來,這麼些年皇上所做的許多關於軍事、建設的事情,都是不應該的。可是,這一切他只能憋在心裏,對兒子是不能說的。沒想到兒子竟然還就問這種事情,這使李淵有些為難,他神情肅然地望著世民,說:
樊子蓋見此,心中一驚:這一回,李淵命休矣!這麼想著,樊子蓋領了聖旨,心事重重地退了出去。
「這也難怪皇上。」劉文靜接過話來,分析道:「而今皇上,他從來是雄心勃勃,總想干一番前無古人的大事情。憑強借狠,他殺兄弒父,得了帝位。接下來做的,自然是些隨心所欲,窮兵黷武、禍害王朝的事情。結果,朝外有四方起義不斷,朝中有大臣不斷反叛。其他人還好說,連他最信任的越國公楊素之子――楊玄感,也想來要了他的命。這,實在使他傷心,也讓他警惕,有了這樣的經驗,他自然不可能再放心一個手握重兵的大臣。」
「住嘴!」李淵衝著兒女吼過之後,沉默了一會,這才放低聲音說:
「你去睡吧?」
「首先要能。」無忌堅持說。
「皇帝,要能人……不,要賢人來做。」
「他說他的兩個兒子都非常忠於皇上,因他所累,不能為國效力。希望在他死之後,皇上能重新起用他們。」
「父親,大哥!」世民倏地挺起來,異常高興地說:「你們,真是你們!」
平陽聽了,也開口說:「我看二哥說的就是實話。」
「好,這事我一定成全你。」
「二弟長得真快,都與我一般高大了。」李建成打量著世民說。
謝過皇恩之後,李淵不由得心裏不免咯噔了一下,扭頭看看王、高,他們也正躊躇滿志地看著他。李淵朝他們點了點頭,然後微微一笑。
裴寂彷彿是猜透了李淵的心事,把目光移向李世民,很有把握地點點頭。
「不……沒有餓死的。」
「我一定快快長,長得與大哥一般高大。」李世民說。
「孩兒知道了。」李世民低聲應答。
「孩兒想講一講自己的看法。」
「真的嗎?」李世民歡天喜地地看著父親。
李淵聽了,慌忙一擺手,示意李世民住嘴,然後嚴肅地說:
在過去的交往中,劉文靜很少符合裴寂的話,這回也禁不住從心裏喊出來:
李淵慢慢地睜開眼來,憂傷萬分地看看世民,又看看建成,最後把目光留在世民的臉上,搖著頭,悲愴地說:「沒想到,沒想到啊,你父親這麼些年來一直三品以下,如今剛沐皇上龍恩,事業上在有了這發展,你母親卻去了。不應該,不應該啊!」
「侯君集求見。」
李淵之所以大驚,原來是因為李密之事,皇上派人來傳他前往揚州領罪。
「這年月北方戰事不斷,臣建議皇上移駕江蘇揚州,那兒物產豐富,氣候溫和,皇上既可以養好身體,又可以避開危險,在那兒指揮平息暴亂。」
李淵想起竇氏當初的勸他獻馬給隋煬帝的事,嘆息地說道:
「皇上是一國之主,不能對他有半點不敬。這一點,你們幾兄妹都要牢記在心,知道嗎?」
「娘,娘,二哥……」玄霸撕心裂腑地喊著。
李淵此刻正在宮外候著,聽到皇上召見,即刻進來,禮畢,恭恭敬敬地站著。隋煬帝見了,捋著鬍鬚,打量了一會李淵,然後說:
「二公子說的,很有道理。」劉文靜的話剛出口,便被裴寂打斷:
李淵566年出生,比劉文靜大兩歲,比裴寂大三歲,剛進來的時候,李淵就讓世民見過這兩位叔叔,意思就是要他們對世民多多指教。現在見裴寂在看著世民,一時竟不知他這時何意。於是把詢問的目光投向裴寂。
隋煬帝聽了,低頭沉思: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都與于文述一樣,是他親信中的親信,李淵雖是皇親,但畢竟沒有享受他隋煬帝多少皇恩,反因不主動獻馬曾被罷過官,還真不知他是不是會對朕忠心耿耿,防著點是應該的。這麼想著,隋煬帝抬起頭來,望著于文述點點頭,那意思分明在說:多虧你提醒。這樣一來,有李淵對付突厥,有王威、高君雄牽制李淵,朕這才可以高枕無憂啊!想到這裏,隋煬帝非常高興地又看于文述一眼,微笑著說:
「對。」
「君集請起,世民依你就是。」世民扶起君集說。
劉文靜說到這兒,稍作思考,又緩緩地繼續說:「當然,最可怕的,還是皇上的猜忌。」
「怎麼會這樣。」瘦婦人自言自語:「男人們去修運河就沒幾個回來,回來的又被抓去打高麗,寨子里全是女人、老人和小孩……很久以前,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打獵種地,也曾有過快樂,可是現在……」瘦婦人長長地嘆了口氣,再沒開口,去忙自己的事情。
司宮魏佤聽了,答應一聲,趕忙出去辦差。
隋煬帝安排了李淵替他鎮守太原,又特意安排兩名親信,把李淵監督得好好的。這樣一來,對於北方來自突厥的進攻,煬帝可以說是基本放心。至於各地的起義,官員的叛逆,他雖然非常氣憤,卻並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煬帝堅信,自己做的都是開天闢地的大事,至於百姓不能理解,沒有犧牲精神,這是百姓的事。百姓是什麼東西,朕遲早要收拾他們的。煬帝這麼想著,不願更多地為這些事操心。他這年還剛過四十八歲,感到許多事情,已經力不從心。特別是這滿宮室的美女,他看著,想著,卻常常是力不從心。太原行宮,成百的麗人兒在等著他,等了好些年,結果他就臨幸了美如天仙的淑珍和淑惠兩位美女。那麼多的美人兒白白放著,實在有些可惜。隋煬帝飽飽地魚水了一夜,在無比的婉惜中,悠哉悠哉乘龍舟前往揚州。
「你講。」
這位劉文靜,字肇仁,本是彭城人。他的?父親劉韶,隋朝時死於戰事,蒙文帝贈上儀同三司。劉文靜長得一表堂堂,足智多謀,遇事頗有見識。因他的父身死於王事,劉文靜襲父儀同三司,任晉陽縣令。又因與晉陽宮監裴寂志趣相近,倆人一直關係很好,經常聚在一起閑聊談心。有一天晚上,他們同宿一處,望著遠處城牆上的烽火,裴寂苦著臉仰天嘆息,說:「我們現在真是卑賤到了極點,家徒四壁,什麼也沒有不說,偏又遭遇這戰亂的時代,升職沒一點希望,還弄得整日里提心弔膽,何處才是我們安身的地方啊!」劉文靜聽了笑著說:「我們身處亂世,前途無望,但對時局卻看得非常清楚。既已是卑賤之人,又何必去為卑賤發愁呢?今後的任何變化,對我們來說不都是好事情嗎?」
「是嗎?黃河邊上的人,真有福氣。阿姐。」瘦婦人呼喚身邊更瘦的一個女人:「我們若還有力氣走得動,就到黃河邊上去。」
隋煬帝原本打算到太原后休息兩天,即刻西南而下,經臨汾、運城,回到長安。可是,他剛入太原,就有特使來報:洛陽、長安附近,均出現刁民暴亂。隋煬帝聽了,非常反感,呆在龍椅上,半晌沒有反應。于文述見了,眼珠一轉,立刻上前奏說:
「世民,世民!」李淵輕輕地呼喚久違的兒子。
李淵緊鎖眉頭,搖搖頭,擺擺手。
「他可有話留給朕?」
長發輕覆著紫色的羅裙,母親依然是那樣的動人,那樣的美麗。一張恬靜清雅的臉,美得讓人陶醉。那雙往日里充滿著智慧和愛的眼睛,此時已沒了平日的靈氣,顯得有些獃滯,有些讓人傷心。李世民凝視著母親睜開的雙眼,伸出手去,輕輕地將它闔上。
「對大臣猜疑之事,古往今來的皇帝,都是這樣,當今聖上,又如何能例外?三征高麗慘敗,除了于文述,其餘的大將不是都九-九-藏-書殺光了么?」
淚水再次模糊了世民的眼睛,弟妹們都再一次嚎淘大哭起來。李世民聽了,心中一酸,接著又一緊。他咬著牙,在心裏對自己說:「現在就我最大,我不該與他們一起哭,我要趕緊安排好母親的後事,然後去太原幫助父親。」
「我也真想他們。」李建成說,聲音哽咽。
「我告訴你們,今後在任何場合中,凡是對皇上不敬的話,你們都不可以說半句,聽清了沒有?」說完,李淵目視李世民:「特別是你,一定要記住了!」
倆個十六歲的青年,在山間的小路上,一路走,一路談,越談越投機,越感到兩顆心貼得很近、很近。正在這時候,他們突然看見蹌蹌踉踉迎面奔來的侯君集。「公子!」他呼喚著李世民。
「去不了啦!這輩子怕是沒力氣走去……」更瘦的女人有氣無力地說。
李世民又回到四周山勢跌宕的小村寨,他分明地看見父親與大哥在那山間的霧靄里急急奔走,便大叫地呼喚他們:「父親!父親!」誰知無論怎麼用力,聲音也只能回蕩在心裏,就是喊不出來。世民急了,猛一用力,終於喊出了聲,也終於醒了過來。
「皇上難道永遠都是對的嗎?」
「你……」李世民這才完全清醒,想起了剛才的夢,也想起了眼前的事情。他霍然坐起,緊緊地抱住長孫氏,淚水嘩嘩地流下來。
自從侯君集來了之後,李世民一直異常關注地望著父親。聽了裴寂的一番話,很有一些想法,見了父親來看自己,便坦然地迎著父親的目光說:
「二哥,二哥,二哥!」他聽到弟妹們傷心地呼喚。
「她不甘心。」李世民沉重地對妹妹說,然後轉向母親:「娘,世民來看你了,代父親與大哥來看你了。你不要怪他們,他們都很想你,想來看你,可是,他們身不由己!」
「對,我們是從黃河邊上來的。」
李世民是個頗有心計的人,由其愛結交朋友,從他出生的武功直到運城,再到太原,他對於一切有緣遇上的人,總是留神他們的言行,細心作一番觀察,想多結識些朋友。只可惜,一直以來,自己交往圈子不大,多半又都是些同齡人,總有些相去甚遠的感覺。現一到太原,就進入父輩的朋友圈子,聽劉文靜與裴寂的言談,感到比以往相交的人似乎更有見識。特別是劉文靜的分析,李世民感到很有意思,正想聽他再說些什麼,以便對劉文靜有更好的了解,沒想到他竟來徵求自己的意見。雖然有些突然,李世民還是很快鎮定下來。他看看劉文靜,又看看裴寂,然後把目光轉向父親,說:
「山西河東撫慰使李淵,有勇有謀,又是國戚,留守太原,深合適宜。」不等於文述開口,蘇威脫口而出。
「唉,看你倆兄弟,來日方長,今後……」李淵說到這兒稍停,抬高聲音說:「待我在太原打牢基礎,會把建成也接過來。好了,不說這些,我們現在去吃些東西,有些話再給你們講講,你兄弟二人就動身,去做自己的事情。」說著,李淵站起身來。
「我想出去走走。」
李淵與李建成父子,來到李世民的床前已有多時。因見兒子睡得香甜,李淵便示意建成不要喚醒弟弟,倆人只在一旁靜靜的守著他。如今皇上東南下了揚州,父子倆要辦的事情實在太多,可是他們還是忍不住先來看看兒子和弟弟,看到兒子在夢中也在呼喚自己,李淵不由得眼角有些濕潤。
李淵見了,心中一沉。他知道,這一定是家中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李世民聽著、看著,漸漸地止住了淚水。他感到自己突然間長大、成熟,已經成李家的棟樑。在這運城唐國公府里,就他這十六歲的李世民最大,他有責任支撐起李家的這座大廈,他必須領頭來處理眼前發生的事情。於是,他用力地擦乾淚水,勸慰弟妹說:
「你們呢?」父親的目光又轉向玄霸、平陽,還有元吉。
「我的兒,這樣的話,可不能說!」
就在這時候,隋煬帝最信任,也是最得力的助手宇文述病了,並且一病不起。隋煬帝正需要用人之際,他似乎不能沒有宇文述,他真誠地希望這位勛臣快些好起來,便不斷派人前去探望宇文述的病情。
「你們是外地人吧?」
「于文述病逝。」
「這倒讓我想起秦末一個造反領袖的話來,帝王將相,寧有種乎?」
他又回到了童年,母親教他寫字,教他念詩,給他講秦王漢武的故事……母親的雙眼非常的美麗,總是藏著深深的關切,母親的聲音甜蜜清脆,總是能講出令人信服的道理。母親,這天底下最讓人敬重的女人;母親,兒女們心中的最愛。為什麼,母親會突然哀怨起來,這是李世民平身第一次看到母親這麼的傷心,不由駭然一驚,卻分明地聽見母親對他說:
「父親!」兒女們都齊聲呼喚著。
李淵與裴寂聽了,都大吃一驚。倒是劉文靜,微笑著點點頭。李淵見了,把目光再次投向劉文靜。
李世民吃了一驚:「餓死?」
「長安、洛陽的暴亂,倒不足為懼,只是這北退的突厥,不久只怕又要來搔亂。朕若南下江都,北面突厥前來搔亂,如何處之?」
「劉邦也不是什麼好皇帝,他殺了那麼多功臣,人性喪盡。」
「你不去,大哥也不去?」世民著急地問。
「是的,這是皇上的恩寵。這麼些年來,我四處為官,與你們母子聚少離多,如今總算可以在太原團聚了。我這裏事務太多,你就代我去接你母親和弟妹來。」
「母親,母親!」
父子仨人深情地相望著。
燭燈下,他遠遠地看見了秀髮輕覆的母親。曾記得,父親跟他說過,母親小時候就髮長過膝,光可鑒人,美如天仙一般。這樣的人,難道會死么?李世民有些不相信,他急著要去看看究竟,可他卻邁不開步子,眼下一黑,摔倒在地上。
「知道了!」李世民避開父親的目光,低聲地回答。心裏卻在問自己:是不是對皇上的不滿,只能在心裏,流露出來,就會惹禍上身?
太監高聲宣旨,王、高倆郎將聞聲進來。禮畢,隋煬帝宣布了任命,說:
「唐公也不要過於擔心,皇上一時也奈何不了留守你。不如暫不作理會,再好好款待宣虎賁郎將王威和虎牙郎將高君雅倆人,讓他們去皇上跟前多說好話,多加解釋,待皇上氣消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三弟,四弟,平陽小妹!」李世民鬆開長孫氏,站起來一把抱住他可憐的弟妹。從此以後,他們都成了沒娘的孩子。四兄妹緊緊地相擁著,為這從天而降的災難,傷心不已。
可是,乳|溝里的享樂只能是煬帝的一時消魂,金屋外面的事情,卻並不因此而有稍許的改變。隋煬帝宏圖大志,且頗具詩人的浪漫氣質,偏又不把百姓當回事。於是,他一心只想建立自己的偉業。大運河的修建,確實造福了身後的千秋萬載,可是卻傷民太重,損傷了國體;他的三駕遼東,兵役太重,既給人民帶來了沉重的負擔,也損失大量的主力軍隊;一系列的開疆拓土,結果是大量人力物力消耗怠盡。此時的隋煬帝,已經陷入手下不滿、周邊抗拒、百姓舉義、叛亂四起,這樣一種內外交困的泥潭。一向是非常自信的隋煬帝,也隱隱約約地感到了自己腳下的土地在振動。
「誰?」
「宣,李淵來揚州!」
雁門郡城南面約十里處,有個美麗的峽谷。這裏四周山勢跌宕,絕壁高聳,峰林重疊中一個小村寨,約百來戶人家。李世民救下候君集,為避人耳目,就連夜將他送到這小村寨養息。安置好候君集,天已經大亮了,看了看熟睡的候君集,李世民抬頭對同來的長孫無忌說:
待侯君集走後,李淵靠在椅子上,半晌也不言語。
李淵正為自己的事急,想聽聽劉文靜的意見,竟見他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大失所望。把目光轉向自己的兒子李世民。